武侯庙

剑江春水绿沄沄,五丈原头日又曛。

旧业未能归后主,大星先已落前军。

南阳祠宇空秋草,西蜀关山隔暮云。

正统不惭传万古,莫将成败论三分。


写人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剑江的春水啊,汹涌而明净;五丈原的太阳,也只剩馀影。 原有基业还未能由刘禅控制,巨星陨落,你已经病死军营。 南阳祠堂,只剩下枯黄的秋草;西蜀关山,也笼罩在暮云之中。 汉室正统未续,名声流传万古,不要以成和败,论列三国英雄。


注释

武侯:即诸葛亮,三国蜀汉的政治家、军事家,辅佐刘备建立蜀汉,任丞相。刘禅继位后,封为武乡侯。建兴十二年,病死于五丈原。 剑江:水名,在四川剑州(治所在今四川剑阁县)北。 沄沄:江水涌动的样子。 五丈原:古地名,在今陕西岐山县。 曛:昏暗。 后主:即刘禅。 “大星先已落前军”句:谓诸葛亮之死。《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裴松之注引《晋阳秋》曰:“有星赤而芒角,自东北西南流,投于亮营。三投再还,往大还小,俄而亮卒。” 南阳祠宇:据传诸葛亮躬耕于南阳(今河南省南阳市西南卧龙岗),这里也有武侯庙等古迹。 正统:南宋后,三国中奉蜀汉为正统。


简介

《武侯庙》是明代无名氏创作的一首七言律诗。这既是一首凭吊诗,又是一首咏史诗。首联从诸葛亮在世时活动的重要地点入笔,浓缩了诸葛亮由生至死的过程;颔联直接揭示谙葛亮壮志未酬的哀伤;颈联又掉转笔锋,描绘凄凉迷茫的景色,烘托了作者的哀伤和痛惜;尾联客观而又公允地为诸葛亮的一生作出的评价。这首诗集中向诸葛亮表达了崇敬仰慕之情。全诗情韵声律,皆合文旨。


赏析

清·沈德潜《明诗别裁集》:古来武侯庙诗,以此章为最,情韵声律,无一不合也。 清·王文濡《历代诗评注读本》:词严义正,一结尤名论不刊。



鹧鸪天·酬孝峙

〔钱继章〕 〔明〕

发短髯长眉有棱,病容突兀怪于僧。

霜侵雨打寻常事,仿佛终南石里藤。

闲倚杖,戏临罾。

折腰久矣谢无能。

熏风未解池亭暑,捧出新词字字冰。

陈妃水冢

〔文徵明〕 〔明〕

谁见金凫水底坟,空怀香玉闭佳人。

君王情爱随流水,赢得寒溪尚姓陈。

锦衣公子

〔唐寅〕 〔明〕

细雨湿蔷薇,画梁间,燕子归。

春愁似海深无底,天涯马蹄,灯前翠眉。

马前芳草灯前泪,梦魂飞,云山万里,不辨路东西。

风雨送春归,杜鹃愁,花乱飞。

青苔满院朱门闭,灯昏翠帏,愁攒黛眉。

萧萧孤影汪汪泪,惜芳菲,春愁似海,绿草遍天涯。

秋水蘸芙蓉,雁初飞,山万重。

行人道路佳人梦,朝霜渐浓,寒衣细缝。

剪刀牙尺声相送,韵丁冬,谁家砧杵,敲向月明中。

寒食杏花天,鸟啼春,人晏眠。

一帘飞絮和风卷,芳菲可怜,相思苦缠。

等闲松了黄金钏,闷厌厌,朝云暮雨,魂梦绕巫山。

残月照妆楼,静愔愔,燕子愁。

一庭芳草黄昏后,王孙浪游,光阴水流。

梨花冷淡和人瘦,梦悠悠,铜壶漏滴,孤枕四更头。

罗袖卷春寒,对飞花,泪眼漫。

无心拈弄闲箫管,尘迷镜鸾,愁埋枕山。

蘼芜草绿王孙游远,倚阑干,丁宁鱼雁,风水路途难。

蝴蝶杏园春,惜芳菲,红袖人。

东风九十愁缠病,罗衣懒熏,檀娥澷颦。

烟波鱼鸟无音信,夜黄昏,空庭细雨,灯影照孤身。

孤枕伴残灯,悄无言,珠泪零。

浓霜打瓦鸳鸯冷,凄凉五更,绸缪四星。

愁肠早已安排定,恨才人,长门赋里,难说这衷情。

灯火夜阑珊,绣帘风,花影寒。

不除钗钏眠孤馆,心儿渐酸,口儿渐乾。

此时愁比天长短,梦巫山,云收雨散,神女怨青鸾。

日转杏花梢,送春归,把酒浇。

行人不念佳人老,青帘小桥,黄骝满膘。

天涯何处无芳草,路迢遥,归期正早,瘦损小蛮腰。

集贤宾

〔唐寅〕 〔明〕

红楼画阁天缥缈,玉人乘月吹箫。

一曲凉州声袅袅,到此际离愁多少。

青鸾信杳,魂梦断十洲三岛。

春色老,看满地桐花风扫。

闲庭细草天色暝,箫箫风雨清明。

万斛春愁兼酒病,偏不肯容人苏醒。

残花弄影,明日是满枝青杏。

金钏冷,罗袖上泪沾红粉。

冰肌玉骨香旖旎,藕花深处亭池。

碧玉阑干谁共倚,辜负了凉风如水。

光阴撚指,又早是破瓜年纪。

鸾镜里,只怕道崔徽憔悴。

春深小院飞细雨,杏花消息何如。

报道东君连夜去,须索要圈留他住。

金杯满举,怎不念红颜春树。

君看取,青塜上牛羊无主。

山坡羊

〔唐寅〕 〔明〕

新酒残花迤逗,寒食清明前后。

罗衣冷落,冷落腰肢瘦。

个样愁,何时有尽头,刚能遣拨,遣拨还依旧。

芳草天涯人在否,登楼登楼,望远游,低头低头,泪暗流。

情和愁缠人沉醉,月和灯明人心地。

为冤家使得心都碎,骨髓情怎教人心弃毁。

蓝桥路阻,路阻春来水,深院黄昏珠泪垂。

徘徊灯花烧做灰,荼蘼兰干边,飞作堆。

信迢迢无些凭准,睡醒醒何曾安稳。

东风吹散,吹散梨花影。

软怯身轻,身轻草上尘。

只愁镜里朱颜损,栲栳量金难买春。

伤神伤神,额黛颦,堪嗔堪嗔,薄幸人。

纤手寻常相挽,亲许来时放胆,谁想塔尖儿上却把人来赚,咫尺间难猜对面山。

风云气色多少浓和淡,铁打心肠也痛酸,冤愆怎得鱼儿上钓竿。

盘桓难道,砖阶没缝钻。

暖融融温香肌体,笑吟吟娇羞容止,牡丹芍药都难比。

紧搂时,心头气一丝,魂灵飞散青霄里,便死甘心说甚的,钗垂钗垂,宝髻披,香脂香脂,尚有馀。

燕子妆楼春晓,箔上蚕眠春老,海棠报道,报道花开早。

夜又朝,光阴信手抛,甫能炙得灯儿了,燕子楼头月又高。

春宵春宵,叹寂寥,裙腰裙腰,香渐消。

窗下鸡鸣天晓,天际王孙芳草。

烟波旷荡,旷荡鳞翁杳。

翠黛凋,愁眉怎样描。

东风赚得莺花老,红烛金钗且慢敲。

香消香消,一叉腰,迢遥迢遥,万里桥。

明日梧桐金井,游子风尘蓬梗。

红罗斗账,斗账新霜冷。

掩翠屏,斜身背着灯,灯前壁上形怜影,此际如何挨到明。

愁听愁听,雁报更,低声低声,数薄情。

嫩绿芭蕉庭院,新绣鸳鸯罗扇。

天时乍暖,乍暖浑身倦。

整步莲,秋千画架前,几回欲上,欲上羞人见。

走入纱㡡枕泪眠,芳年芳年,正可怜,其间其间,不敢言。

数过清明春老,花到荼蘼事了。

光阴估值,估值钱多少。

望酒摽,先拚典翠袍。

三更尚道,尚道归家早。

花压重门带月敲,滔滔滔滔,醉一宵,萧萧萧萧,已二毛。

过文登营

〔戚继光〕 〔明〕

冉冉双幡度海涯,晓烟低护野人家。

谁将春色来残堞,独有天风送短笳。

水落尚存秦代石,潮来不见汉时楂。

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

牝鸡失雏

〔余懋学〕 〔明〕

牝鸡引雏于庭,啄残粒,拾虫蚁,佝佝自得。

隼过其上。

见以为搏雏也,亟翼雏匿之。

隼去乃出雏,饮啄如故。

顷之,有乌下集于傍。

鸡顾雏且避且就。

乌稍狎之,鸡以为无害也,遂恣雏饮啄不复避。

乌伺鸡狎,亟攫一雏飞去。

夜渡两关记

〔程敏政〕 〔明〕

予谒告南归,以成化戊戌冬十月十六日过大枪岭。

抵大柳树驿,时日过午矣,不欲但已,问驿吏,吏绐言,须晚,尚可及滁州也。

上马行三十里,稍稍闻从者言,前有清流关,颇险恶,多虎。

心识之。

抵关,已昏黑,退无所止。

即遣人驱山下邮卒,挟铜钲束燎以行。

山口两峰夹峙,高数百寻,仰视不极。

石栈岖崟,悉下马,累肩而上。

仍相约,有警即前后呼噪为应。

适有大星,光煜煜,自东西流。

寒风暴起,束燎皆灭,四山草木萧飒有声。

由是人人自危,相呼噪不已。

铜征哄发,山谷响动。

行六七里,及山顶,忽见月出如烂银盘,照耀无际,始举手相庆。

然下山犹心悸不能定者久之。

予默计此关乃赵检点破南唐擒其二将处。

兹游虽险,而奇当为平生绝冠。

夜二鼓,抵滁阳。

十七日午,过全椒,趋和州。

自幸脱险即夷,无复置虑。

行四十里,渡后河。

见面山隐隐,问从者,云:“当陟此,乃至和州香林院。

”已而,日冉冉过峰后,马入山嘴,峦岫回合,桑田秩秩,凡数村,俨若武陵、仇池,方以为喜。

既暮,入益深,山益多,草木塞道,杳不知其所穷,始大骇汗。

过野庙,遇老叟,问此为何山,曰:“古昭关也。

去香林院尚三十余里,宜急行。

前山有火起者,乃烈原以驱虎也。

”时铜钲、束燎皆不及备。

傍山涉涧,怪石如林,马为之避易。

众以为伏虎,却顾反走,颠仆枕藉,呼声甚微,虽强之大噪,不能也。

良久乃起,复循岭以行,谛视崖堑,深不可测,涧水潺潺,与风疾徐。

仰见星斗满天,自分恐不可免。

且念伍员昔尝厄于此关,岂恶地固应尔耶?

尽二鼓,抵香林。

灯下恍然自失,如更生者。

噫!

予以离亲之久,诸所弗计,冒险夜行,度二关,犯虎穴,虽濒危而幸免焉,其亦可谓不审也已!

谨志之,以为后戒。

游敬亭山记

〔王思任〕 〔明〕

“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不道宣城,不知言之赏心也。

姑孰据江之上游,山魁而水怒,从青山讨宛,则曲曲镜湾,吐云蒸媚,山水秀丽清矣。

曾过响潭,鸟语入流,两壁互答。

望敬亭绛雰浮(山急),令我杳然生翼,而吏卒守之,不得动。

既束带竣谒事,乃以青蛙走眺之。

一径千绕,绿霞翳染,不知几千万竹树,党结寒阴,使人骨面之血,皆为蒏碧,而向之所谓鸟鸣莺啭者,但有茫然,竟不知声在何处?

厨人尾我,以一觞劳之留云阁上。

至此而又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往还”造句之精也。

朓乎白乎!

归来乎!

吾与尔凌丹梯以接天语也。

日暮景收,峰涛沸乱,饥猿出啼,予栗然不能止,归卧舟中,梦登一大亭,有古柏一本,可五六人围,高百余丈,世眼未睹,世相不及,峭崿斗突,逼嵌其中,榜曰:“敬亭”,又与予所者异。

嗟乎!

昼夜相半,牛山短而蕉鹿长,回视霭空间,梦何在乎?

游亦何在乎?

又焉知予向者游之非梦,而梦之非游也,止可以壬寅四月记之尔。

古砚说

〔许獬〕 〔明〕

余家有古砚,往年得之友人所遗者,受而置之,当一砚之用,不知其为古也。

已而有识者曰:“此五代、宋时物也,古矣,宜谨保藏之,勿令损毁。

”予闻诸言,亦从而宝之,不暇辨其为真五代、宋与否。

虽然,斯物而真五代、宋也,当时人亦仅以当一砚之用耳,岂知其必不毁、必至于今而为古耶?

盖至于今,而后知其为五代、宋也,不知其在五代、宋时,所宝为周、秦、汉、魏以上物者,视此又奚如乎?

而又不知其以周、秦、汉、魏以上物,示周、秦、汉、魏以上人,其人自视又奚如?

人见世之熙熙者,沉酣于纷华绮丽之乐,奔走于权贵要津之门,褰裳濡足,被僇辱而不知羞。

于是有一人焉,出而矫之,卓然以道自重,以淡泊自守,以古先琴书图画、器物玩好自娱,命之日好古。

故凡名能好古者,必非庸俗人也。

以其非庸俗人之所好,则庸俗人亦从而效之。

于是士之射利求进者,必穷极其所无,以谄事权贵要津。

权贵要津亦时出其所有以夸士。

而士之慕为古而不知务者,亦每与世竞逐,必尽效其所有而后快。

噫嘻!

是非真能好古也,特与庸俗人同好而已。

夫既与庸俗人同好矣,而犹哓哓然窃好古之名,以求其自异于庸俗,不知其名则是,而其意则非。

吾之所谓好古者,学其道,为其文,思其人而不得见,徘徊上下,庶几得其手泽之所存而以玩焉,则恍然如见其人也,是以好之而不厌。

故夫古之为好者,非以其物,以其人也。

予观今世之所好,大率类是。

不能尽述,述其近似者,作古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