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用宜笑之语作

解语花枝娇朵朵。

不爱伤春,爱把眉峰锁。

宜笑精神偏一个,微涡媚靥樱桃破。

先自腰肢常袅娜。

更被新来,酒饮频过火。

茶饭不忺犹自可,脸儿瘦得些娘大。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渚宫

〔苏轼〕 〔宋〕

渚宫寂莫依古郢,楚地荒茫非故基。

二王台阁已卤莽,何况远问纵横时。

楚王猎罢击灵鼓,猛士操舟张水嬉。

钓鱼不复数鱼鳖,大鼎千石烹蛟螭。

当时郢人架宫殿,意思绝妙般与倕。

飞楼百尺照湖水,上有燕赵千蛾眉。

临风扬扬意自得,长使宋玉作楚辞。

秦兵西来取钟簴,故宫禾黍秋离离。

千年壮观不可复,今之存者盖已卑。

池空野迥楼阁小,惟有深竹藏狐狸。

台中绛帐谁复见,台下野水浮清漪。

绿窗朱户春昼闭,想见深屋弹朱丝。

腐儒亦解爱声色,何用白首谈孔姬。

沙泉半涸草堂在,破窗无纸风飔飔。

陈公踪迹最未远,七瑞寥落今何之。

百年人事知几变,直恐荒废成空陂。

谁能为我访遗迹,草间应有湘东碑。

游东林山水记

〔王质〕 〔宋〕

绍兴二十八年八月三日,欲夕,步自阛阓中出,并溪南行百步,背溪而西又百步,复并溪南行。

溪上下色皆重碧,幽邃靖深,意若不欲流。

溪未穷,得支径,西升上数百尺。

既竟,其顶隐而青者,或远在一舍外,锐者如簪,缺者如玦,隆者如髻,圆者如璧。

长林远树,出没烟霏,聚者如悦,散者如别,整者如戟,乱者如发,于冥蒙中以意命之。

水数百脉,支离胶葛,经纬参错,迤者为溪,漫者为汇,断者为沼,涸者为坳。

洲汀岛屿,向背离合。

青树碧蔓,交罗蒙络。

小舟叶叶,纵横进退,摘翠者菱,挽红者莲,举白者鱼,或志得意满而归,或夷犹容与若无所为者。

山有浮图宫,长松数十挺,俨立门左右,历历如流水声从空中坠也。

既暮,不可留,乃并山北下。

冈重岭复,乔木苍苍,月一眉挂修岩巅,迟速若与客俱。

尽山足,更换二鼓矣。

翌日,又转北出小桥,并溪东行,又西三四折,及姚君贵聪门。

俯门而航,自柳、竹翳密间,循渠而出,又三四曲折,乃得大溪。

一色荷花,风自两岸来,红披绿偃,摇荡葳蕤,香气勃郁,冲怀罥袖,掩苒不脱。

小驻古柳根,得酒两罂,菱芡数种。

复引舟入荷花中,歌豪笑剧,响震溪谷。

风起水面,细生鳞甲。

流萤班班,奄忽去来。

夜既深,山益高且近,森森欲下搏人。

天无一点云,星斗张明,错落水中,如珠走镜,不可收拾。

隶而从者曰学童,能嘲哳为百鸟音,如行空山深树间,春禽一两声,翛然使人怅而惊也。

曰沈庆,能为歌声,回曲宛转,了亮激越,风露助之,其声愈清,凄然使人感而悲也。

追游不两朝昏,而东林之胜殆尽。

同行姚贵聪、沈虞卿、周辅及余四人。

三君虽纨绮世家,皆积岁忧患。

余亦羁旅异乡,家在天西南隅,引领长望而不可归。

今而遇此,开口一笑,不偶然矣。

皆应曰:“嘻!

子为之记。

三国论

〔苏辙〕 〔宋〕

天下皆怯而独勇,则勇者胜。

皆暗而独智,则智者胜。

勇而遇勇,则勇者不足恃也。

智而遇智,则智者不足恃也。

夫惟智勇之不足以定天下,是以天下之难蜂起而难平。

盖尝闻之,古者英雄之君,其遇智勇也,以不智不勇,而后真智大勇乃可得而见也。

悲夫!

世之英雄,其处于世,亦有幸不幸邪?

汉高祖、唐太宗,是以智勇独过天下而得之者也。

曹公、孙、刘,是以智勇相遇而失之者也。

以智攻智,以勇击勇,此譬如两虎相捽,齿牙气力,无以相胜,其势足以相扰,而不足以相毙。

当此之时,惜乎无有以汉高帝之事制之者也。

昔者项籍以百战百胜之威,而执诸侯之柄,咄嗟叱咤,奋其暴怒,西向以逆高祖,其势飘忽震荡如风雨之至。

天下之人,以为遂无汉矣。

然高帝以其不智不勇之身,横塞其冲,徘徊而不得进,其顽钝椎鲁,足以为笑于天下,而卒能摧折项氏而待其死,此其故何也?

夫人之勇力,用而不已,则必有所耗竭。

而其智虑久而无成,则亦必有所倦怠而不举。

彼欲用其所长以制我于一时,而我闭门而拒之,使之失其所求,逡巡求去而不能去,而项籍固已惫矣。

今夫曹公、孙权、刘备,此三人者,皆知以其才相取,而未知以不才取人也。

世之言者曰:孙不如曹,而刘不如孙。

刘备唯智短而勇不足,故有所不若于二人者,而不知因其所不足以求胜,则亦已惑矣。

盖刘备之才,近似于高祖,而不知所以用之之术。

昔高祖之所以自用其才者,其道有三焉耳:先据势胜之地,以示天下之形。

广收信、越出奇之将,以自辅其所不逮。

有果锐刚猛之气而不用,以深折项籍猖狂之势。

此三事者,三国之君,其才皆无有能行之者。

独有一刘备近之而未至,其中犹有翘然自喜之心,欲为椎鲁而不能钝,欲为果锐而不能达,二者交战于中,而未有所定。

是故所为而不成,所欲而不遂。

弃天下而入巴蜀,则非地也。

用诸葛孔明治国之才,而当纷纭征伐之冲,则非将也。

不忍忿忿之心,犯其所短,而自将以攻人,则是其气不足尚也。

嗟夫!

方其奔走于二袁之间,困于吕布而狼狈于荆州,百败而其志不折,不可谓无高祖之风矣,而终不知所以自用之方。

夫古之英雄,惟汉高帝为不可及也夫!

上昭文富丞相书

〔苏辙〕 〔宋〕

辙西蜀之人,行年二十有二,幸得天子一命之爵,饥寒穷困之忧不至于心,其身又无力役劳苦之患,其所任职不过簿书米盐之间,而且未获从事以得自尽。

方其闲居,不胜思虑之多,不忍自弃,以为天子宽惠与天下无所忌讳,而辙不于其强壮闲暇之时早有所发明以自致其志,而复何事?

恭惟天子设制策之科,将以待天下豪俊魁垒之人。

是以辙不自量,而自与于此。

盖天下之事,上自三王以来以至于今世,其所论述亦已略备矣,而犹有所不释于心。

夫古之帝王,岂必多才而自为之。

为之有要,而居之有道。

是故以汉高皇帝之恢廓慢易,而足以吞项氏之强。

汉文皇帝之宽厚长者,而足以服天下之奸诈。

何者?

任人而人为之用也,是以不劳而功成。

至于武帝,财力有馀,聪明睿智过于高、文,然而施之天下,时有所折而不遂。

何者?

不委之人而自为用也。

由此观之,则夫天子之责亦在任人而已。

窃惟当今天下之人,其所谓有才而可大用者,非明公而谁?

推之公卿之间而最为有功。

列之士民之上而最为有德。

播之夷狄之域而最为有勇。

是三者亦非明公而谁?

而明公实为宰相,则夫吾君之所以为君之事,盖已毕矣。

古之圣人,高拱无为,而望夫百世之后,以为明主贤君者,盖亦如是而可也。

然而天下之未治,则果谁耶?

下而求之郡县之吏,则曰:“非我能。

”上而求之朝廷百官,则曰:“非我责。

”明公之立于此也,其又将何辞?

嗟夫,盖亦尝有以秦越人之事说明公者欤?

昔者秦越人以医闻天下,天下之人皆以越人为命。

越人不在,则有病而死者,莫不自以为吾病之非真病,而死之非真死也。

他日,有病者焉,遇越人而属之曰:“吾捐身以予子,子自为子之才治之,而无为我治之也。

”越人曰:“嗟夫,难哉!

夫子之病,虽不至于死,而难以愈。

急治之,则伤子之四肢。

而缓治之,则劳苦而不肯去。

吾非不能去也,而畏是二者。

夫伤子之四支,而后可以除子之病,则天下以我为不工。

而病之不去,则天下以我为非医。

此二者,所以交战于吾心而不释也。

”既而见其人,其人曰:“夫子则知医之医,而未知非医之医欤?

今夫非医之医者,有所冒行而不顾,是以能应变于无穷。

今子守法密微而用意于万全者,则是子犹知医之医而已。

”天下之事,急之则丧,缓之则得,而过缓则无及。

孔子曰:“道之难行也,我知之矣。

知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夫天下患于不知,而又有知而过之者,则是道之果难行也。

昔者,世之贤人,患夫世之爱其爵禄,而不忍以其身尝试于艰难也。

故其上之人,奋不顾身以搏天下之公利而忘其私。

在下者亦不敢自爱,叫号纷,以攻讦其上之短。

是二者可谓贤于天下之士矣,而犹未免为不知。

何者?

不知自安其身之为安天下之人,自重其发之为重君子之势,而轻用之于寻常之事,则是犹匹夫之亮耳。

伏自明公执政,于今五年,天下不闻慷慨激烈之名,而日闻敦厚之声。

意者明公其知之矣,而犹有越人之病也。

辙读《三国志》,尝见曹公与袁绍相持,久而不决,以问贾诩,诩曰:“公明胜绍,勇胜绍,用人胜绍,决机胜绍。

绍兵百倍于公,公画地而与之相守,半年而绍不得战,则公之胜形已可见矣。

而久不决,意者顾万全之过耳。

”夫事有不同,而其意相似。

今天下之所以仰首而望明公者,岂亦此之故欤?

明公其略思其说,当有以解天下之望者。

不宣。

辙再拜。

庐山栖贤寺新修僧堂记

〔苏辙〕 〔宋〕

元丰三年,余得罪迁高安。

夏六月,过庐山,知其胜而不敢留。

留二日,涉其山之阳,入栖贤谷。

谷中多大石,岌嶪相倚。

水行石间,其声如雷霆,如千乘车行者,震掉不能自持,虽三峡之险不过也。

故其桥曰三峡。

渡桥而东,依山循水,水平如白练,横触巨石,汇为大车轮,流转汹涌,穷水之变。

院据其上流,右倚石壁,左俯流水,石壁之趾,僧堂在焉。

狂峰怪石,翔舞于檐上。

杉松竹箭,横生倒植,葱蒨相纠。

每大风雨至,堂中之人,疑将压焉。

问之习庐山者,曰:“虽兹山之胜,栖贤盖以一二数矣。

” 明年,长老智迁使其徒惠迁谒余于高安,曰:“吾僧堂自始建至今六十年矣。

瓦败木朽,无以待四方之客,惠迁能以其勤力新之,完壮邃密,非复其旧,愿为文以志之。

”余闻之,求道者非有饮食、衣服、居处之求,然使其饮食得充,衣服得完,居处得安,于以求道而无外扰,则其为道也轻。

此古之达者所以必因山林筑室庐,蓄蔬米,以待四方之游者,而二迁之所以置力而不懈也。

夫士居于尘垢之中,纷纭之变,日进于前,而中心未始一日忘道。

况乎深山之崖,野水之垠,有堂以居,有食以饱,是非荣辱不接于心耳,而忽焉不省也哉?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今夫骋鹜乎俗学而不闻大道,虽勤劳没齿,余知其无以死也。

苟一日闻道,虽即死无馀事矣。

故余因二迁之意,而以告其来者,夫岂无人乎哉!

四年五月初九日,眉阳苏辙记。

洛阳名园记

〔李格非〕 〔宋〕

洛阳处天下之中,挟崤渑之阻,当秦陇之襟喉,而赵魏之走集,盖四方必争之地也。

天下当无事则已,有事,则洛阳先受兵。

予故尝曰:“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

” 方唐贞观、开元之间,公卿贵戚开馆列第于东都者,号千有馀邸。

及其乱离,继以五季之酷,其池塘竹树,兵车蹂践,废而为丘墟。

高亭大榭,烟火焚燎,化而为灰烬,与唐俱灭而共亡,无馀处矣。

予故尝曰:“园圃之废兴,洛阳盛衰之候也。

” 且天下之治乱,候于洛阳之盛衰而知。

洛阳之盛衰,候于园圃之废兴而得。

则《名园记》之作,予岂徒然哉?

呜呼!

公卿大夫方进于朝,放乎一己之私以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欲退享此乐,得乎?

唐之末路是已。

百丈山记

〔朱熹〕 〔宋〕

登百丈山三里许,右俯绝壑,左控垂崖,垒石为磴,十馀级乃得度。

山之胜,盖自此始。

循磴而东,即得小涧。

石梁跨于其上。

皆苍藤古木,虽盛夏亭午无暑气。

水皆清澈,自高淙下,其声溅溅然。

度石梁,循两崖曲折而上,得山门。

小屋三间,不能容十许人,然前瞰涧水,后临石池,风来两峡间,终日不绝。

门内跨池又为石梁。

度而北,蹑石梯,数级入庵。

庵才老屋数间,卑庳迫隘,无足观。

独其西阁为胜。

水自西谷中循石罅奔射出阁下,南与东谷水并注池中。

自池而出,乃为前所谓小涧者。

阁据其上流,当水石峻激相搏处,最为可玩。

乃壁其后,无所睹。

独夜卧其上,则枕席之下,终夕潺潺。

久而益悲,为可爱耳。

出山门而东十许步,得石台。

下临峭岸,深昧险绝。

于林薄间东南望,见瀑布自前岩穴瀵涌而出,投空下数十尺。

其沫乃如散珠喷雾,目光烛之,璀璨夺目,不可正视。

台当山西南缺,前揖芦山,一峰独秀出,而数百里间峰峦高下亦皆历历在眼。

日薄西山,馀光横照,紫翠重迭,不可殚数。

旦起下视,白云满川,如海波起伏。

而远近诸山出其中者,皆若飞浮来往。

或涌或没,顷刻万变。

台东径断,乡人凿石容磴以度,而作神祠于其东,水旱祷焉。

畏险者或不敢度。

然山之可观者,至是则亦穷矣。

余与刘充父、平父、吕叔敬、表弟徐周宾游之。

既皆赋诗以纪其胜,余又叙次其详如此。

而其最可观者,石磴、小涧、山门、石台、西阁、瀑布也。

因各别为小诗以识其处,呈同游诸君。

又以告夫欲往而未能者。

龙井题名记

〔秦观〕 〔宋〕

元丰二年,中秋后一日,余自吴兴来杭,东还会稽。

龙井有辨才大师,以书邀余入山。

比出郭,日已夕,航湖至普宁,遇道人参寥,问龙井所遣篮舆,则曰:“以不时至,去矣。

” 是夕,天宇开霁,林间月明,可数毫发。

遂弃舟,从参寥策杖并湖而行。

出雷峰,度南屏,濯足于惠因涧,入灵石坞,得支径上风篁岭,憩于龙井亭,酌泉据石而饮之。

自普宁凡经佛寺十五,皆寂不闻人声。

道旁庐舍,灯火隐显,草木深郁,流水激激悲鸣,殆非人间之境。

行二鼓,始至寿圣院,谒辨才于朝音堂,明日乃还。

鹧鸪天·枝上流莺和泪闻

〔秦观〕 〔宋〕

枝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

一春鱼鸟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

无一语,对芳尊,安排肠断到黄昏。

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

良马对

〔岳飞〕 〔宋〕

岳武穆入见,帝从容问曰:“卿得良马不?

”武穆答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臣有二马,故常奇之。

日噉刍豆至数斗,饮泉一斛,然非精洁,则宁饿死不受。

介胄而驰,其初若不甚疾,比行百馀里,始振鬣长鸣,奋迅示骏,自午至酉,犹可二百里。

褫鞍甲而不息不汗,若无事然。

此其为马,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求逞,致远之材也。

值复襄阳,平杨么,不幸相继以死。

今所乘者不然,日所受不过数升,而秣不择粟,饮不择泉。

揽辔未安,踊跃疾驱,甫百里,力竭汗喘,殆欲毙然。

此其为马,寡取易盈,好逞易穷,驽钝之材也。

”帝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