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诘经·弟子品第三

我曾经亲自听佛这样说。

那时候佛在毗耶离城的庵罗树园中,与八千大比丘在一起,还有三万二千位菩萨。

菩萨们都是一切人众所熟悉的,无论道行,无论智慧都已经成就,并获得了诸佛如来的威力助持,自身也便成了护法之城。

他们宣说正法的声音,如狮子一样的勇猛,遍及十方,无所不闻。

众生不需吁请,便得到菩萨们的友爱慈慰。

佛法僧三宝不绝,发扬光大,仰仗他们的努力。

烦恼魔障及一切怨恨,菩萨们全部降伏。

外道邪说被他们荡除而显得清净。

所有菩萨不受纠缠拖累,心中安宁,常住自由自在的无碍之境。

或念或定,都持善不失,不起恶意,具有七种辨才。

具有充足的布施、忍辱、持戒、精进、禅定、智慧的六度功德,而又能够因众生具体情形而方便度人。

达到了对一无所得境界本身也不加思虑的无生法忍。

已经随顺无生之道,从佛说法而不倒退。

善于了解事物本质,熟知众生不同本性。

超出众生之上而得四种无畏。

以功德智慧陶冶自心,形象美好可以称为第一。

舍去世间卑俗的装饰之物,美德的名声高远,超出须弥山之外。

信心坚固,如同金刚佛法如日光照临大地,如甘霖滋润万物,菩萨们宣说佛法的声音异于平常,可称微妙第一。

他们深入缘起法,断馀了有我有常等等邪见。

不偏执于有,不偏执于空。

也就没有烦恼邪见的习气,未来不受恶劣的果报。

菩萨们说法,如狮子吼叫,如雷霆震动,众生无不慑服。

他们宣说的内容与如来法身等同,所以不可测量,也超出任何限量。

菩萨们如航海导师,引众生入汹涌的生死海中寻求法宝。

菩萨们深刻地把握一切存在的玄妙,完全地了解众生行为导致的转生倾向,及心中意念的美与恶。

诸佛得无可比拟的大智慧,菩萨们则接近佛而得自在慧,又得到了接近诸佛成就的十力、四无畏和十八不共法等。

菩萨们关闭了通向五种恶趣的转生之门,但又毫不犹豫投入五道,显现自身。

菩萨是医生中的医生,善于治疗一切众生病,对症下药,使众生服而祛病。

菩萨功德无不成就,无量佛土因之无不清净,或见或听菩萨说法的无不获大利益。

凡有所修所作善行的,也都各得应有的报尝。

具备以上所说的诸种功德,圆满无缺的菩萨,分别有这些:等观菩萨、不等观菩萨、等不等观菩萨、定自在王菩萨、法自在王菩萨、法相菩萨、光相菩萨、光严菩萨、大严菩萨、宝积菩萨、辩积菩萨、宝手菩萨、宝印手菩萨、常举手菩萨、常下手菩萨、常惨菩萨、喜根菩萨、喜王菩萨、辩音菩萨、虚空藏菩萨、执宝炬菩萨、宝勇菩萨、宝见菩萨、:帝网菩萨、明网菩萨、无缘观菩萨、慧积菩萨、宝胜菩萨、天王菩萨、坏魔菩萨、电德菩萨、自在王菩萨、功德相严菩萨、师子吼菩萨、雷音菩萨、山相击音菩萨、香象菩萨、白香象菩萨、常精进菩萨、不休息菩萨、妙生菩萨、华严菩萨、观世音菩萨、得大势菩萨、梵网菩萨、宝仗菩萨、无胜菩萨、严土菩萨、金髻菩萨、珠髻菩萨、弥勒菩萨、文殊师利法王子菩萨,象这样的菩萨共有三万二干人,此外还有大梵天的天王数万人,如尸弃等等。

他们从四天下而来到佛的住所,想听佛说法。

另外还有一万二干天帝,也从四天下而来参加演说佛法之会,聚集一堂。

再有具大威力的诸天、神、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眼罗迦等八部之众,也来赴会。

更有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也来法会上入座。

这时候的佛祖在无量数的大众恭敬围绕之下,为他们演说妙法。

佛祖居众人当中,犹如须弥山伟岸地突出于大海当中。

从那众宝装饰的狮子座上,佛祖的金光照耀着所有大众。

这时候,有名叫宝积的毗耶离城长者之子携带七宝伞盖,也来到佛的住处。

他们伏在地下,行头面触佛足的大礼,然后各人献上宝盖伞幢,以供养佛祖。

佛凭藉他的神威,将数百盖伞幢,合成一硕大宝伞,让它可以掩蔽三千大干世界。

世界无论如何辽阔广大,仍然完全地显现其中。

这巨大的宝伞盖下,有三千大干世界,有须弥山、雪山、目真邻陀山、摩诃目真邻陀山、香山、宝山、金山、黑山、铁围山、大铁围山、大海、江河、川流、泉源以及天空中的日月星辰,也还有天宫、龙宫等八部诸众的宫殿。

所有大众,亲眼得见佛祖神力,无不感叹,称说以往未有这种神迹,而后双手合十,礼敬佛祖,抬头瞻仰佛祖,目光不能离开片刻。

那为首的毗耶离城中长者之子宝积,便在佛祖跟前颂出这样一段长偈: 目净修广如青莲,心净已度诸禅定。

久积净业称无.量导众以寂故稽首。

既见大圣以神变,普观十方无量上。

其中诸佛演说法,于是一切悉见闻。

法王法力超群生,常以法财施一切。

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

已天诸法得自在,是故稽首此法王, 说法不有亦不无,以因缘故诸法生。

无我无造无受者,善恶之业亦不亡。

始在佛树力降魔,得甘露灭觉道成。

已无心意无受行,而悉摧伏诸外道。

三转法轮于大干,其轮本来常清净。

无人得道此为证,三宝于是现世间。

以斯妙法济群生,一受不退常寂然。

度老病死大医王,当礼法海德无边。

毁誉不动如须弥,于善不善等以慈。

心行平等如虚空,孰闻人宝不敬承?

今奉世尊此微益,于中现我三千界, 诸天神龙所居宫,乾达婆等及夜叉, 悉见世间诸所有,十力哀现是化变。

众睹希有皆叹佛,今我稽首三界尊。

大圣诰王众所归,净心观佛靡不欣。

各见世尊在其前,斯则神力不共法。

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 皆谓世尊同其语,斯则神力不共法。

佛以,音演说法,众生各各随所解, 普得受行获其利,斯则神力不共法。

佛以厂音演说法,或有恐畏或欢喜, 或生厌离或断疑,斯则神力不共法。

稽首十力大精进,稽首已得无所畏。

稽首住于不共法,稽首一切大导师。

稽首能断诸结缚,稽首已到于彼岸。

稽首能度诸世间,稽首永离生死道。

悉知众生来去相,善于诸法得解脱。

不著世间如莲华,常善入于空寂行。

达诸法相无挂碍,稽首如空无所依。

当时长者之子宝积说完偈颂,便对佛祖说:“世尊,我们这五百长者之子都已经发心,立誓要成就无上正等正觉,想听您说说,如何可以得到清净佛国。

希望世尊您给我们宣说菩萨修习净土的践行。

” 佛祖回答:“善哉!

宝积啊,难得你能为诸菩萨询问修习的法门。

仔细听着吧!

好好地思考!

我就为你们演说吧。

”于是宝积以及五百长者之子聆听敬受教诲。

佛说:“宝积,菩萨所依的佛国净土就是一切众生之属啊。

为什么这样说呢?

菩萨的佛国大小取决于他们所度化的众生多寡。

菩萨的佛国的美好取决于众生弃恶向善的水平。

菩萨 依据众生来世生于何国的可能性而进入佛之智慧并建立佛土,也依据这种可能性而萌生菩萨道根并建立佛土。

为什么这样?

菩萨之所以要建立佛国净土乃是为了有益众生啊。

譬如有人,在宽敞的地方建造宫殿,可以随其所需建造,不受制约妨碍。

但他如果在虚空之中兴建土木呢,自然不会成功。

同样的道理,菩萨是以众生为基础,以成就众生,使离苦得乐而建立佛国。

其佛国并不是建在虚空之上而是依靠众生的。

“宝积,-你应当知道,质直之心是菩萨净土。

菩萨成佛的日堠,一切正直无诲的众生来生其国。

深固之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具足圆满功德的众生来生其国。

大乘心是菩萨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信仰大乘的众生来生其国。

布施是菩萨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能舍除国家、财产、身体、生命,不沾染贪爱悭吝的众生,也便来生他的佛国。

持戒是菩萨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戒行清净得十善道圆足的众生,也便来生他的佛国。

忍辱是菩萨的净土,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因能行忍辱而身形美好,具三十二瑞相的众生,也便来生他的佛国。

精进是菩萨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始终努力,勤恳修习种种功德的众生,也便来生他的佛国厂禅定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心注一境,摄念不乱众生,也便来生他佛国,智慧是菩萨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得正智慧,得决定法相的众生,来生他的佛国。

慈悲喜舍四种无量心便是菩萨的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卞切具有无限慈爱心、悲悯心、喜悦心和平等心的众生,来生他的佛国。

四摄之法是菩萨的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因菩萨惠施财产与教法,因其仁爱之语,利益之行,因其同修共进而得解脱的众生,都来生到他的佛国。

方便是菩萨的净土,菩萨成佛的时候,二切因菩萨方便施教,无碍救度的众生,来生他的佛国。

三十七种道品是菩萨的净土,当菩萨成佛的时候,一切修习四念处、四正勤。

四神足、五根、五力和七觉分。

八正道的众生,来生他的佛国。

回向心是菩萨的净土,菩萨成佛的时候,由于他凡有善德便普施众生,所以其佛国自然具有一切功德。

说消除八难是菩萨净土,到菩萨成佛的时候,他的佛国自然也没有三种恶道和八种无缘见佛的缺陷。

自己持守戒行,不议论别人缺点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的时候,他的佛国自然没有违犯禁戒的名声。

十善法门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的时候,自然享有诸种善果报,众生亲到他的佛国中不夭亡,得财富,得清净行,得诚恳语,得和善语,亲友不分离,善排解纠纷,话语有益他人,不嫉恼,不嗔恚,无邪僻见解。

“如上所说,宝积啊厂菩萨由其质直之心而发愿行。

由其愿行而得深厚道心。

由其深厚道心而善调伏迷妄意念。

能调伏内心则能践行。

能践行则能将功德回向,能回向,则因大乘道而行善巧方便。

能善巧方便,则能帮助众生成就菩提正道。

因众生尽皆成道,而秽土也成净土。

随佛净土建立,说法亦便清净。

既有清净说法,即有清净智慧产生,也就有清净明慧的心。

内心既然清净,一切功德无不清净。

所以说,宝积啊,如果菩萨要想建立佛国净土,应当首先清净其心,随着内心的清净,佛土自然也就相应清净了。

” 这时候,听众中的舍利弗得到了佛祖如来的神威加被,心中随着便这么考虑道:如果说菩萨要先清净其心,才能使佛国清净的话,岂不是说,我佛如来当初为菩萨的时候,也有不甚清净的价段了吗?

佛世尊当即知道了他的意念,便开口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日月如此明洁,岂有不洁?

不过,瞎眼之人看不见而已!

舍利弗回答:“是的,世尊,并非日月不明,而是瞎眼之人自己视而不见。

” . 佛祖又说。

“舍利弗,有人看不见如来佛囱的清净庄严,这不是如来的过失啊。

舍利弗,我的国土清净无秽,但你却看不见,所以生出疑惑来。

”这时候,螺髻梵王告诉舍利弗说:“你不该有这种疑惑念头呢,怎么会觉得佛国此土有不净秽染呢?

在我看来,释迦牟尼佛的国土清净明彻,有如自在天宫的明净—般,其间并无二致。

” 舍利弗便说:“我明明看见此国土中有丘陵坑洼,有荆刺草莽,有沙砾土石所成诸山,有种种秽恶满盈其中啊。

” 螺髻梵王说:“我看是仁者你心中有高低染净种种分别,所以才于此国土中看见了不净染秽哩。

舍利弗啊厂菩萨对于一切众生,深怀有平等之心,其深厚虔敬之清净心,以佛之智慧为所依据,所以能在此国土中见到清净。

” 螺髻梵王话音刚落,佛世尊以脚趾略一按地,,由无穷无尽珍宝装饰起来的王干大干世界立即显现出来,其华丽庄严,有如宝庄严佛本人,在用他的无量功德装饰这佛国净土哩。

佛祖周围的一切听众无不因此感叹万端,称说见未曾有过的奇妙景像。

所有听众都发现自己就坐在莲花宝座上。

佛祖于是对舍利弗说:“你就看看我这佛土的庄严吧!

难道还不清净妙好?

”舍利弗答道:“是的,我佛世尊,以往我未曾得见,以往我亦未曾听说。

而今我眼前完全是一片放大光明的清净庄严美妙的佛国哩!

” 佛祖告诉舍利弗:“我所住世的国土从来便象这样清净,如果有时看上去会有些污秽恶劣,那只是为了向众生显示,所谓染净,纯然是众生的行为善恶所得或福或罪的果报啊。

这就象色界的诸天人,虽然在同—个食器中取食用餐,但依据他们福德的差异,那饭食的色香味等也各各不同哩。

所以说,舍利弗啊,如果有人心中清净,他自然能见到此国土中心中以种种功德装饰起来的美好景像。

” 就在我佛世尊凭神力示显他的庄严妙好的国土时,那从毗耶离中前来礼敬并听我佛祖演说正法的宝积,连同另外五百长者之子,都同时得了无生法忍的智慧,见诸法不生,心智归于寂灭。

佛祖跟前的八万四千人众,一时都立下誓言,要求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无上道心。

佛祖收回他按在地上的神足,于是三千大干世界还归原处,从众人眼前消失。

那些从佛祖听法,求声闻乘解脱的三万二千诸天神,以及其它人众,由佛的神迹而了彻缘起生灭的道理,产生了对有为法终归无常的认识,体会到求清净,除世间烦恼尘垢的必要性,由此便得了法眼净的成果。

另外有八千比丘,,由于对诸法不执受,便不有秽染,因之离除了九十八种结漏的羁绊,内心得到解脱。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这日候,维摩诘长者自己忖念:“象我如此卧病在床,怀有大慈心的世尊如来哪里会不加关怀呢。”佛祖知道维摩诘的心思,便对侍从的舍利弗说:“你去探望一下维摩诘的病情吧!” 舍利弗便向佛祖禀告:“世尊,我恐怕不能去探望病情哩。为什么呢?往昔时候,我曾在林中清净处静坐,修习在一棵树下。这时,维摩诘来对我说;‘嗨,舍利弗,不要认定你这样才是静坐。所谓静坐,不就是不在三界之中表现打坐的姿势,也不在心中生出打坐的意念吗?只要不舍弃佛道的精神,能够道俗一观,立身处事表现得与凡夫无异,也就是静坐了;无须起心动念去克服诸种邪见并刻意追求三十七种道品,也就是静坐了;不待舍断烦恼然后才深入涅磐,也便是静坐了。如果能象我说的那样实行静坐,佛世尊也会同意认可的。’世尊啊,当时我听维摩诘这么一番言论,无言以对,不能开口。所以我不能担当前去向他探病的任务。” 佛世尊于是对大目犍连说:“你去探望一下维摩诘的病情吧!”目犍连禀告佛祖说:“世尊,我恐旧不能去探望病情哩。为什么呢?回想往昔时候,我曾有一次进毗耶离城中,在街坊里巷间为人们说法。这时维摩诘来了,他对我说:‘嗨,大目犍连啊!为白衣居士们说法,不该象你这么样一种演说方法啊。演说佛法,应当同佛法的本质精神契合如一吧?佛法的本质之相,不应有众生之相,因为佛法从本质上说,完全摆脱了众生虚妄分别的思想方法的秽垢的缘故;佛法本质之相,没有自我之相:,因为它完全摆脱了妄执有我的思想尘垢的缘故;佛法的本质之相中也没有寿命之相,因为它亘古以来便是如此,并没有生灭的缘故;佛法的本质之相也就没有他人之相,因为它亘古如一,其中不能区分过去现在未来三际的缘故。佛法既然本性寂静,也就有没有生起相,没有消灭相;佛法的本质是非—切相状可表示的,因为它并非因缘条件才产生的缘故;佛法本质又与一切语言表达方式绝缘,因为它不可言说,不可以分别心去思考觉察的缘故;佛法本质上无形无相,象虚空一样看不见摸不着的缘故;佛法本质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妄加论说的,因为它具有毕竟空寂的本性的缘故;佛法的本质并不包含对自我的依赖,自我尚不存在,何况依存于自我的性质呢;佛法的本质不能从语言观念上去加以分别,因为它的存在绝非观念可以规范的;佛法的本质是不可以比较和譬喻的,因为它的存在是绝对无待的,它不需要借助别的东西而自身存在着;佛法本质的存在不依属于任何原因,它本来就不是缘起法范围内的东西;佛法的本质与法性没有差别,它无处不在地深入一切事物的缘故;如说佛法本质追随什么,那它追随的是无生无灭,原本寂寥的如如,因为它本来便什么也不追随的缘故;佛法本质的存在状态便是实然真际,因为时空两者的界限对于它无从生起的缘故;佛法本质与真实相应,所以没有随缘动摇的可能,因为它并不依赖色、声、香、味、触、法这六种秽尘;佛法本质没有去来的运动相,因为它始终在迁流之中,没有停留,所以无从反衬其运动之相;佛法本质与空性符合,与无相投契,也就当然没有造作。这法没有美丽和丑陋、增长和减损的区别;这法没有生灭,也没有最终目标;这法超越了眼耳鼻舌身心六种感官的认识范围;这法并无高下升降的区别;这法恒常寂然而没有些微骚动;这法是一切思想方法和修行实践都把握不了的; ‘嗨,大目连啊!法之本相如此,难道是可以说得清楚的吗?要知道,那说法的人,应该无言说无显示;而那听法的人,应该无所闻无所得,就象男陷术师给自己变幻出来的幻人说法一样。要说法就应该有这样一种造诣,抱这么一种态度。要知道,众生觉悟的根器有利有纯,其证道过程也就有快慢高下的区分;要善于了解认识,自己做到畅行无阻、无碍无滞,怀着悲悯一切的菩萨心来赞叹大乘解脱道路;念念不忘佛祖,常思报答开引佛道之恩;努力使佛法僧三宝继而莫断,代代延续。只有怀着这态度,才适宜说演佛法。’ “维摩诘这样论说佛法本质的时候,八百位在场的白衣居士,全都发心求无上正等正觉了。世尊,我目楗连没有这样的辩才,我不敢去维摩诘那时探视病情哩。”。 佛祖便对大迦叶说:“你去那里探病吧?”迦叶禀告佛祖说:“我也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视哩。为什么呢?往昔的时候,有一次曾在贫困里巷中沿门乞食。维摩诘走过来对我说:‘大迦叶啊!你这样有慈悲心但却尚未遍及—切哩,所以你才放弃了对富豪之家的乞求施舍,眼光只盯在穷人身上。迦叶,你得保持平等看待—切的原则,按着次第,行比丘乞食的法则。根本无意去考虑进食这回事,不著乞食的念头而行乞食;为坏和合而成之身相,应该利养此身,所以应该摄入饮食;为得涅磐不受后有,应该接受别人施食;凡入村蒋里巷,心持空相,自然不会分辩富里穷巷;对所见到的世间形色,不作美丑的分别,没有喜好厌恶的主观倾向;对一切美好声音,视为山谷中的自然回响,不生主观的喜怒之情;对—切馨香,视为无香味的清风;对于酸甜苦辣诸味,如同嚼蜡毫无分别, 对于柔软快乐的触觉享受毫不念恋,如同已得漏尽智、无生智。深知世间一切事物,如幻梦假相,既无自我存在性,也无使其存在的能作者。本来它们就不存在,也就谈不上现在有什么消灭。 ‘迦叶,如果能不刻意放弃八邪又能得进入八种解脱,因为邪相正相本为一回事,从而以邪相入正法;又能以一种食,遍施一切众生且供养十方三世诸佛如来和众贤圣,那你就可以进食。怀着这样平等心乞食进食,既没有生死界中的烦恼,也并未脱离烦恼的生死界;既没有入定的,也没有出定的意念;既不是象众生滞留于生死之间,又没有离此世间而入涅磐;对于供养的施主,不因给你多或好的食物而受大福,也不因给你少或差的食物而受小福;受施的人也不计较多少损益。这就是入佛道的正当之途,是菩萨道而非声闻道了。迦叶!如果以这样的态度乞食进食,也就不辜负人们的施舍了。 “那时候的我呀,世尊,听维摩诘这—番话,真正闻所未闻,得未曾有。便对所有一切菩萨产生了敬慕之心。更这么寻思道:象维摩诘这样,虽然是在家人的名分,但其辩才智慧竟如此特卓。听他劝谕,有谁会不萌企求无上正等觉的道心呢?从那时至今,我不再劝人追求声闻道和独觉道了。世尊!我所以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视病情哩。” 佛祖对须菩提说:“你到维摩诘那里去探病吧。”须菩提禀告佛祖说:“世尊,我恐怕不能去他那里探病哩。为什么呢?回想往昔时候,我有一次曾上他家去乞食。当维摩诘接过我的食钵盛满饭后便对我说:‘呃,我说须菩提,如果能对乞食作平等想,那么—切诸法也就没有差别了;如果能对一切诸法作平等想,寻乞食也就不作分别想了。能以这样一种态度乞食,才可以取食哩。须菩提,不要刻意断除淫欲、嗔怒、愚痴,但又不与他们相伴而行;不用等到身体坏灭才去追随万法等同的—相;不用等到愚痴贪爱灭尽,就可以得菩提解脱。那怕是犯五逆重罪,同样也可以解脱。这当中既没有解脱也没有缠缚;既没有对苦聚灭道的追求,也并非没有对这四谛的证语;并非已得到证果,也非不能得到证果;自己已不在凡夫位,但又未离凡夫法;不离凡夫法,所以不是圣人。但其道行又超出三界,所以并非不是圣人;虽然修行三十七道品而成就一切舍恶从善诸法,但其行道又远离或善或恶的法相。‘如果达到这一境界,须菩提,你就能从我手中取食了。 ‘须菩提,那不曾见佛不曾从佛闻法的夕随六师,象富兰那迦叶、未伽梨拘赊梨子、删阁夜毗罗胝子、阿耆多翅舍钦婆罗、迦罗鸠驮迦旃延、尼犍陀若提子之辈,做你的师尊。你从他们出家,他们若堕地狱你也追随他们堕于地狱,那你就可以从我手中取食;须菩提,如果你能浸淫于邪见邪法,不追求佛法实相的彼岸;如果你能置身于三灾八难,不以难为难,不执求无难;如果你能明白烦恼非恼,虽烦恼而仍然清净,抛弃对清净法的执想,那你便得到了与一切世人都无诤的最胜三昧境地,一切众生也因你的护卫而得此三昧定力;如果你根本不是那些施舍供养你的人的福报田地,甚而至于,供养人会堕三恶道中;如果你与众魔联盟,做他们的同伴和帮手,那你就与众魔与烦恼缠盖没有两样;如果你对一切众生有怨恨之心,而且毁谤诸佛世尊,毁谤佛的教法及僧伽大众,因此而不能取证涅檗。能作以上这些恶罪,你就能从我手中取食。” 那时候的我,世尊啊,都给这些话弄糊涂了,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没有拿食钵就出了维摩诘家。维摩诘又对我说;‘嗨,须菩提,不用畏惧,拿你的食钵好了。如果是如来世尊化作某人,对你说这番话,你如何看待?你也有畏惧吗?’我回答维摩诘说,‘不会的。’维摩诘又说:‘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幻化之相。你今天根本无须畏惧哟,为什么呢?一切语言能表达的东西,都离不了这种幻化相;至于有智之人因为不著文字,也就不取幻相,因此不会畏惧。为什么呢?文字本性是背离法之实相的,抛弃了文字,也就是解脱了。解脱的本质也就是一切诸法的实相了’。 “维摩诘这样说法的时候,二百位天人也都同时得到清净无碍的法眼。因此缘故,世尊,我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病哩。” 佛祖便对富楼那弥多罗尼子说;“那你去维摩诘那里探病吧!”富楼那回禀佛祖:“世尊,我恐怕不能去那里探病哩。为什么呢?回忆往昔时候,我曾有一次在大森林中的—棵树下,给新近出家的比丘们说法。维摩诘走来了,他对我说:‘呃,富楼那,你应当先入定中,看看这些人都有何等根器再说法啊。千万不要把污秽食品放到珍贵的食具中啊!你知道这些比丘心中的意念是什么吗?可别把琉璃之宝当成—般的水精呀。你既然不了解众生的智慧根源,就不要用小乘之法去启发他们吧。他们的身体本来没有创伤,你就别伤害他们了。他们要践行的是大乘之道,不要指一条羊肠小径给他们吧。不要竟然想将浩瀚的大海倾注在牛蹄踩出来的坑中,也不要将耀眼的日光等同于萤火之光。富楼那,这些比丘曾经许下求大乘道的宏大志愿,只是中间因不同原委暂时忘记了初衷,怎么你就用小乘劣法教导他们呢?在我看来,小乘教法启迪的智慧实在浅陋,简直象瞎子一样,无从分辩一切众生根器的利钝。’这时候维摩诘立刻进入三昧定想,凭其定力让这些比丘自己看清自己的宿世生活,原来他们曾在过去五百佛住世时修善积德,并将—切功德转向无上正等正觉的企求。 “众比丘因此立既豁然开悟,恢复了求菩萨大道的本心。于是,众比丘伏首礼敬维摩诘长者,以头面触他的足背。维摩诘进而为他们说法,使他们在趣向无上菩提道的路上不再倒退。连我也认识到,声闻小乘既然不清楚众生闻法成道的潜力与根据,就不应该再说法了。因此缘故,世尊,我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望病情哩。” 佛祖又告诉摩诃迦旃延说:“那你去维摩诘那里探病吧。” 迦旃延回禀佛祖:“我恐阳不能去那里探病哩。为什么呢?回忆往昔的时候,佛祖曾经给从比丘扼要演讲了佛法要领,我便在之后演绎它的基本核心,要说明苦的意义、空的意义、无我的意义、寂灭的意义。这时候,维摩诘走来对我说:‘呃,迦旃延啊,不要怀着有生有灭之心说实相法吧。迦旃延,一切诸法从根本上说无生无灭,这便是无常的意义了;以大乘知见,洞达生死中五蕴原来就没有生起,这便是苦的意义了;依大乘观法,一切诸法从根本上说本无所存在,这便是空的意义了;认识到我和无我,原本无二无别,这便是无我的意义了。一切事物原本就不是真的存在,也就谈不上现在有什么消灭,这才是诸法寂灭的根本意义啊!” “维摩诘这么说法时,那些比丘便立刻从内心得以解脱了。所以我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病啊。” 佛祖于是对阿那律说:“那你去维摩诘那里探望病情吧?” 阿那律回禀佛祖:“世尊,我恐怕不能去那里探病哩。为什么呢?回忆往昔的时候,我有一次正作“经行”,一边颂经,一边来回走动。这时候有—梵天王,名叫严净,与成千上万的天人—道来到我的经行处,他们通体俱放净澄光明,并向我伏首丰嗷,他们问我说:‘阿那律,你的天眼能看得见多远呢?我便回答说;‘仁者啊,我看见了释迦牟尼佛所住世的佛国及三千大干世界,其清晰如同看手掌中所握的庵摩罗果哩。’这时维摩诘走来对我说:‘呃,阿那律,你的天眼所见,到底是心意作相生出的景象呢,还是不需心意作相便可见的景象呢?如果需要作相,那你与夕随所修的五神通是一回事;如果是无作相,那它属于无为法范围,那就应当根本看不见了。” “世尊,我当时无言可对,但那些天人却因闻所未闻,得以往未曾有的议论。他们向维摩诘致礼并问道:‘如果阿那律有色作相而不是真的天眼,那么还有谁是真天眼呢?”维摩诘说:‘有哇,佛世尊便是真天眼。世尊经常处于三昧禅定中,一切佛国无所不见,但他却不会对形色的世界作相,不会分辨精粗等相。世尊的天眼是如相而无相的看待。’于是,严净梵天王及其所率部众五百天人,都发心求无上正等正觉,以头面触维摩诘足面恭敬致礼后,忽然间便消失了。因此缘故,世尊,我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视病情哟。” 佛祖于是又对优波离说:“那你去维摩诘那里探病吧?”优波离回禀佛祖说:“世尊,我恐怕不能去他那里探视哩。为什么呢?回忆以往的时候,有两个比丘因违犯戒律觉得后悔,但又深以为耻辱,不敢去请示佛祖,便来问我说:‘呃,优波离,我们犯戒律了,觉得{艮丢脸,所以不敢问佛祖去。请你给我们讲解戒律,解除我们的疑惑和悔恨,使我们免除罪过吧!’于是我便依据戒律为他们解说。这时候维摩诘走来对我说道:‘喂,我说优波离啊,你不要再增加这两个比丘的罪过了,你应当直接除灭他们的负罪感,不应当搅乱他们的悔罪之心。为什么这样呢?他们的罪过本质既不在心内,也不在心外,也不在内外之间。佛世尊已经说过,心中有秽垢,众生才有罪垢染污;心中若清净,众生自然无垢而净。心之本质这东西,也是不在内,不在外;更不在内外之间。心之本质如果这样,那罪垢等不也就这样了吗?一切诸法所代表的事物也是这样,其本质无不系于如如本相;就拿你优波离说吧,如果据你心中之相而说解脱,你心中有没有染垢呢?我便答复说:没有。雄摩诘便说:一切众生的心相说来也无垢染,同你的一样哩。呃,优波离,妄想便是染垢;役有妄想便是清净;颠倒想便是染垢,无颠倒想便是清净;若取有我想便是染垢;若不取有我想便是清净。优波离啊,一切诸法生生灭灭,无一瞬间暂住,如梦幻,如闪电,诸法各自独立生灭无复相待,即使是一念刹那的短暂稳定性也是没有的;一切诸法都是妄见产生的;它所代表的一切事物如同幻梦,如同阳焰蜃影,如同水中月,如同镜中像,都是依据妄想才产生的啊。任何人,只要真正懂得这个道理,便是奉持戒律了;只要真正懂得这个道理;便是善于解说戒律了。 于是那两位负罪比丘便说:‘这真正是至高无上的智慧蚜。这连优波离也不能企及哩;扰波离持守戒律无人能及,可他也说不出这种道理理。’我便答道:‘除了如来世尊,二乘声闻乘菩萨乘——之中再没有能够这样组织雄辩而愉悦的议论了,他的智慧通达到了何种程度呀。’那两个比丘当时就得以消除疑惑和负罪感,发心追求无上正等正觉,并立下誓愿:希望世间一切众生都得维摩诘这样的辨才。因此缘故,世尊啊,我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病?” 佛祖于是对罗候罗说:“那你去探望一下维摩诘的病情吧?”罗喉罗回禀佛祖说:“世尊,我恐怕不能去维摩诘那里探病哩。为什么呢?回忆往昔的时候,有毗耶离城中的许多富豪长者的儿子来到我的住所,对我致礼并说:‘罗喉罗,你是佛祖的儿子,放弃了做转轮圣王的机会;为求道而出家,这出家修持究竟有什么样的功德利益呢?‘我于是按照佛教修行的原则对他们讲说出家都有那些好处;这时候;维摩诘来了。他对我说:‘嗨,罗喉罗,你不应该讲说出家有些什么利益功德呀。’为什么不应该呢?出家的本意便是不求利益不求功德。一切有为之法具生住异灭的世俗相。这样的事物才谈得上有利益和功德。可是出家求道,属于无为法。无为法不是世俗界的东西,那还谈什么利益和功德呢?罗喉罗呀,真正出家修道的人,既不贪图涅磐彼岸,也不厌弃此生死世间,也不滞留于彼此之间。她们远离了六十二种邪僻见解,自然处于涅蘖境界。这便是一切贤圣智者所受持、所奉行的出家之道。真出家修行者能够降伏一切魔众;可以求度五道当中一切众生;可以获得清净的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可以获得信、精进、念、定、慧五种修持力并树立相应的五种成道根据;出家之人不受世间事与人的拖累,不染烦恼。心中无烦杂之心,也就不造众恶;由息心去执而摧折外道;由了解因缘假合而超出于假名施设的事物;虽然从生死世间的污泥中来,却因受道而不执著牵累,放弃了对自我、对外部事物的一切生理和心理追求,不受任何干扰,内心得道法便充满喜悦;由不起计较而能够随顺众生,爱护众生;又能以禅定观察众生根器,并依佛法而使他们修善去恶。如果真做到这些,那才是真出家哩。’ “于是,维摩诘便对诸位长者的儿子们说:‘你们应该趁世尊住世的正法时期一道出家修行。为什么呢?佛祖的世纪不是轻易可以得遇的呀。”那些长者之子便说:‘居士,我们听佛说过,‘若无父母允许,不能出家哩。’维摩诘便回答:‘是这样。可你们一旦发心求无上正等觉也就是出家了,就是道行具足了。’这时候,三十二位长者之子全都萌发子无上道心。因此缘故,世尊,俄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病哩。” 佛祖于是便对阿难说:“那你去维摩诘那里探望病情吧?”阿难回禀佛祖说:“严世尊,我恐怕不能去他那里探望哩。为什么呢?回忆以往的时候,世尊您有点小病,应当喝点牛乳。我便拿了食钵去大婆罗门家门口等候施舍。维摩诘走来,对我说:‘喂,阿难,干吗一大早便持食钵站在这里? ’我说:‘居士,佛世尊有点小病,要喝牛乳,所以我在这里等候施舍哩。’维摩诘便道:‘等等,阿难呀,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如来世尊,有金刚不坏之身,断尽一切恶,普集一切善,哪有什么疾病?哪有什么烦恼?闭上你的嘴回去吧,阿难,不要毁谤如来。别让那些异端外道听见你这番粗陋的话,别让具有大威德的诸梵天王们和他方净土世界的未到来菩萨听见你这番话。阿难,你知道,转轮圣王仅仅因为一点福德,便都不会生病,何况如来世尊有无量福德而超过一切三界呢? 走开吧,阿难,不要羞辱我们了。外道中修清净行者如果听你这么说,便会这么思考:还称为一切天人的师尊呢,自己有病痛都救不了,还能救度世间别的病人?快悄悄离开,阿难,别让人听见了。阿难,你应当晓得,一切如来之身,即是法身,是戒定慧等道行所聚,并非三界有形有待的思欲之身。佛祖为世所尊重,超越了三界众生。佛身无业惑烦恼,除尽一切有漏业因。佛身已属无为法境界,绝不会坠入生死诸道。这样的法身,哪里会有病痛!” . “那时候的我呀,世尊,实在惭愧难当,难道我是近于佛边闻法而听错了什么吗? 我当时听见有个声音在空中说:‘阿难,维摩诘的话是对的。佛世尊是为了救众生出离五浊恶世,故意表现出行乞、生病这样的贫法,目的仍是度脱生死众生啊,走吧,阿难,取了牛乳,不用惭愧。’世尊,维摩诘的智慧辨才如此地难以企及,所以我不敢去他那里探病哩。” 就这样,佛祖的五百名座下大弟子都各自讲说了以往的经历遭遇,转述了维摩诘当时的言论。都表示自己不敢去维摩诘那里探病。



维摩诘经·菩萨品第四

〔释迦牟尼〕 〔周〕

于是佛告弥勒菩萨:‘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弥勒白佛言:‘世尊!

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所以者何?

忆念我昔,为兜率天王及其眷属,说不退转地之行,时维摩诘来谓我言:“弥勒!

世尊授仁者记,一生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用何生,得受记乎?

过去耶?

未来耶?

现在耶?

若过去生,过去生已灭。

若未来生,未来生未至。

若现在生,现在生无住,如佛所说。

比丘,汝今即时,亦生亦老亦灭。

若以无生得受记者,无生即是正位,于正位中,亦无受记,亦无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云何弥勒受一生记乎?

为从如生得受记耶?

为从如灭得受记耶?

若以如生得受记者,如无有生。

若以如灭得受记者,如无有灭。

一切众生皆如也,一切法亦如也,众圣贤亦如也,至于弥勒亦如也。

若弥勒得受记者,一切众生亦应受记,所以者何?

夫如者,不二不异,若弥勒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一切众生皆亦应得,所以者何?

一切众生即菩提相。

若弥勒得灭度者,一切众生亦当灭度,所以者何?

诸佛知一切众生毕竟寂灭,即涅槃相,不复更灭。

是故弥勒无以此法诱诸天子,实无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亦无退者。

弥勒!

当令此诸天子,舍于分别菩提之见,所以者何?

菩提者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得。

寂灭是菩提,灭诸相故。

不观是菩提,离诸缘故。

不行是菩提,无忆念故。

断是菩提,舍诸见故。

离是菩提,离诸妄想故。

障是菩提,障诸愿故。

不入是菩提,无贪著故。

顺是菩提,顺于如故。

住是菩提,住法性故。

至是菩提,至实际故。

不二是菩提,离意法故。

等是菩提,等虚空故。

无为是菩提,无生住灭故。

知是菩提,了众生心行故。

不会是菩提,诸入不会故。

不合是菩提,离烦恼习故。

无处是菩提,无形色故。

假名是菩提,名字空故。

如化是菩提,无取舍故。

无乱是菩提,常自静故。

善寂是菩提,性清净故。

无取是菩提,离攀缘故。

无异是菩提,诸法等故。

无比是菩提,无可喻故。

微妙是菩提,诸法难知故。

”世尊!

维摩诘说是法时,二百天子得无生法忍。

故我不任诣彼问疾。

’ 佛告光严童子:‘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光严白佛言:‘世尊!

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所以者何?

忆念我昔出毗耶离大城,时维摩诘方入城,我即为作礼而问言:“居士从何所来?

”答我言:“吾从道场来。

”我问:“道场者何所是?

”答曰:“直心是道场,无虚假故。

发行是道场,能办事故。

深心是道场,增益功德故。

菩提心是道场,无错谬故。

布施是道场,不望报故。

持戒是道场,得愿具故。

忍辱是道场,于诸众生心无碍故。

精进是道场,不懈退故。

禅定是道场,心调柔故。

智慧是道场,现见诸法故。

慈是道场,等众生故。

悲是道场,忍疲苦故。

喜是道场,悦乐法故。

舍是道场,憎爱断故。

神通是道场,成就六通故。

解脱是道场,能背舍故。

方便是道场,教化众生故。

四摄是道场,摄众生故。

多闻是道场,如闻行故。

伏心是道场,正观诸法故。

三十七品是道场,舍有为法故。

四谛是道场,不诳世间故。

缘起是道场,无明乃至老死皆无尽故。

诸烦恼是道场,知如实故。

众生是道场,知无我故。

一切法是道场,知诸法空故。

降魔是道场,不倾动故。

三界是道场,无所趣故。

师子吼是道场,无所畏故。

力、无畏、不共法是道场,无诸过故。

三明是道场,无余碍故。

一念知一切法是道场,成就一切智故。

如是,善男子!

菩萨若应诸波罗蜜,教化众生,诸有所作,举足下足,当知皆从道场来,住于佛法矣!

”说是法时,五百天人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故我不任诣彼问疾。

’ 佛告持世菩萨:‘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持世白佛言:‘世尊!

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所以者何?

忆念我昔,住于静室,时魔波旬,从万二千天女,状如帝释,鼓乐弦歌,来诣我所。

与其眷属,稽首我足,合掌恭敬,于一面立。

我意谓是帝释,而语之言:“善来憍尸迦!

虽福应有,不当自恣。

当观五欲无常,以求善本,于身命财而修坚法。

”即语我言:“正士!

受是万二千天女,可备扫洒。

”我言:“憍尸迦!

无以此非法之物要我沙门释子,此非我宜。

”所言未讫,时维摩诘来谓我言:“非帝释也,是为魔来娆固汝耳!

”即语魔言:“是诸女等,可以与我,如我应受。

”魔即惊惧,念维摩诘:“将无恼我?

”欲隐形去,而不能隐。

尽其神力,亦不得去。

即闻空中声曰:“波旬以女与之,乃可得去。

”魔以畏故,俯仰而与。

尔时,维摩诘语诸女言:“魔以汝等与我,今汝皆当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即随所应而为说法,令发道意。

复言:“汝等已发道意,有法乐可以自娱,不应复乐五欲乐也。

”天女即问:“何谓法乐?

”答言:“乐常信佛,乐欲听法,乐供养众,乐离五欲。

乐观五阴如怨贼,乐观四大如毒蛇,乐观内入如空聚。

乐随护道意,乐饶益众生,乐敬养师。

乐广行施,乐坚持戒,乐忍辱柔和,乐勤集善根,乐禅定不乱,乐离垢明慧。

乐广菩提心,乐降伏众魔,乐断诸烦恼,乐净佛国土,乐成就相好故,修诸功德,乐庄严道场。

乐闻深法不畏。

乐三脱门,不乐非时。

乐近同学,乐于非同学中,心无恚碍。

乐将护恶知识,乐亲近善知识。

乐心喜清净,乐修无量道品之法,是为菩萨法乐。

”于是波旬告诸女言:“我欲与汝俱还天宫。

”诸女言:“以我等与此居士,有法乐,我等甚乐,不复乐五欲乐也。

”魔言:“居士可舍此女?

一切所有施于彼者,是为菩萨。

”维摩诘言:“我已舍矣!

汝便将去,令一切众生得法愿具足。

”于是诸女问维摩诘:“我等云何,止于魔宫?

”维摩诘言:“诸姊!

有法门名无尽灯,汝等当学。

无尽灯者,譬如一灯,然百千灯,冥者皆明,明终不尽。

如是诸姊!

夫一菩萨开导百千众生,令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于其道意亦不灭尽,随所说法,而自增益一切善法,是名无尽灯也。

汝等虽住魔宫,以是无尽灯,令无数天子天女,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为报佛恩,亦大饶益一切众生。

”尔时,天女头面礼维摩诘足,随魔还宫,忽然不现。

世尊!

维摩诘有如是自在神力,智慧辩才,故我不任诣彼问疾。

’ 佛告长者子善德:‘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善德向佛言:‘世尊!

我不堪任诣彼问疾。

所以者何?

忆念我昔,自于父舍,设大施会,供养一切沙门婆罗门,及诸外道贫穷下贱孤独乞人。

期满七日,时维摩诘,来入会中,谓我言:“长者子!

夫大施会不当如汝所设,当为法施之会,何用是财施会为?

”我言:“居士!

何谓法施之会?

”“法施会者,无前无后,一时供养一切众生,是名法施之会。

”曰:“何谓也?

”谓以菩提,起于慈心。

以救众生,起大悲心。

以持正法,起于喜心。

以摄智慧,行于舍心。

以摄悭贪,起檀波罗蜜。

以化犯戒,起尸罗波罗蜜。

以无我法,起羼提波罗蜜。

以离身心相,起毗梨耶波罗蜜。

以菩提相,起禅波罗蜜。

以一切智,起般若波罗蜜。

教化众生,而起于空。

不舍有为法,而起无相。

示现受生,而起无作。

护持正法,起方便力。

以度众生,起四摄法。

以敬事一切,起除慢法。

于身命财,起三坚法。

于六念中,起思念法。

于六和敬,起质直心。

正行善法,起于净命。

心净欢喜,起近贤圣。

不憎恶人,起调伏心。

以出家法,起于深心。

以如说行,起于多闻。

以无诤法,起空闲处。

趣向佛慧,起于宴坐。

解众生缚,起修行地。

以具相好,及净佛土,起福德业。

知一切众生心念,如应说法,起于智业。

知一切法,不取不舍,入一相门,起于慧业。

断一切烦恼、一切障碍、一切不善法,起一切善业。

以得一切智慧、一切善法,起于一切助佛道法。

如是善男子,是为法施之会。

若菩萨住是法施会者,为大施主,亦为一切世间福田。

世尊!

维摩诘说是法时,婆罗门众中二百人,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我时心得清净,叹未曾有!

稽首礼维摩诘足,即解璎珞价值百千而以上之,不肯取。

我言:“居士愿必纳受,随意所与。

”维摩诘乃受璎珞,分作二分,持一分施此会中一最下乞人,持一分奉彼难胜如来。

一切众会皆见光明国土难胜如来,又见珠璎在彼佛上变成四柱宝台,四面严饰,不相障蔽。

时维摩诘现神变已,又作是言:“若施主等心施一最下乞人,犹如如来福田之相,无所分别,等于大悲,不求果报,是则名曰具足法施。

”城中一最下乞人,见是神力,闻其所说,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故我不任诣彼问疾。

’ 如是诸菩萨各各向佛说其本缘,称述维摩诘所言,皆曰:‘不任诣彼问疾。

维摩诘经·诸法言品第五

〔释迦牟尼〕 〔周〕

尔时,佛告文殊师利:‘汝行诣维摩诘问疾。

’文殊师利白佛言:‘世尊!

彼上人者,难为酬对。

深达实相,善说法要,辩才无滞,智慧无碍。

一切菩萨法式悉知,诸佛秘藏无不得入。

降伏众魔,游戏神通,其慧方便,皆已得度。

虽然,当承佛圣旨,诣彼问疾。

’于是众中诸菩萨大弟子,释梵四天王等,咸作是念:今二大士,文殊师利、维摩诘共谈,必说妙法。

即时八千菩萨,五百声闻,百千天人,皆欲随从。

于是文殊师利与诸菩萨大弟子众,及诸天人恭敬围绕,入毗耶离大城。

尔时,长者维摩诘心念:‘今文殊师利,与大众俱来。

’即以神力,空其室内,除去所有,及诸侍者。

唯置一床,以疾而卧。

文殊师利,既入其舍,见其室空,无诸所有,独寝一床。

时维摩诘言:‘善来,文殊师利!

不来相而来,不见相而见。

’ 文殊师利言:‘如是!

居士!

若来已,更不来。

若去已,更不去。

所以者何?

来者无所从来,去者无所至,所可见者,更不可见。

且置是事,居士!

是疾宁可忍不?

疗治有损,不至增乎!

世尊殷勤,致问无量,居士是疾,何所因起?

其生久如?

当云何灭?

’ 维摩诘言:‘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

若一切众生得不病者,则我病灭。

所以者何?

菩萨为众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则有病。

若众生得离病者,则菩萨无复病。

譬如长者,唯有一子,其子得病,父母亦病。

若子病愈,父母亦愈。

菩萨如是,于诸众生,爱之若子。

众生病则菩萨病,众生病愈,菩萨亦愈。

又言是疾,何所因起?

菩萨疾者,以大悲起。

’ 文殊师利言:‘居士此室,何以空无侍者?

’维摩诘言:‘诸佛国土,亦复皆空。

’又问:‘以何为空?

’答曰:‘以空空。

’又问:‘空何用空?

’答曰:‘以无分别空故空。

’又问:‘空可分别耶?

’答曰:‘分别亦空。

’又问:‘空当于何求?

’答曰:‘当于六十二见中求。

’又问:‘六十二见当于何求?

’答曰:‘当于诸佛解脱中求。

’又问:‘诸佛解脱当于何求?

’答曰:‘当于一切众生心行中求。

又仁所问:何无侍者?

一切众魔,及诸外道,皆吾侍也。

所以者何?

众魔者乐生死,菩萨于生死而不舍。

外道者乐诸见,菩萨于诸见而不动。

’ 文殊师利言:‘居士所疾,为何等相?

’维摩诘言:‘我病无形不可见。

’又问:‘此病身合耶?

心合耶?

’答曰:‘非身合,身相离故。

亦非心合,心如幻故。

’又问:‘地大、水大、火大、风大,于此四大,何大之病?

’答曰:‘是病非地大,亦不离地大。

水火风大,亦复如是。

而众生病,从四大起,以其有病,是故我病。

’ 尔时,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菩萨应云何慰喻有疾菩萨?

’维摩诘言:‘说身无常,不说厌离于身。

说身有苦,不说乐于涅槃。

说身无我,而说教导众生。

说身空寂,不说毕竟寂灭。

说悔先罪,而不说入于过去。

以己之疾,愍于彼疾。

当识宿世无数劫苦,当念饶益一切众生。

忆所修福,念于净命,勿生忧恼,常起精进。

当作医王,疗治众病。

菩萨应如是慰喻有疾菩萨,令其欢喜。

’ 文殊师利言:‘居士!

有疾菩萨云何调伏其心?

’ 维摩诘言:‘有疾菩萨,应作是念:今我此病,皆从前世妄想颠倒诸烦恼生,无有实法,谁受病者!

所以者何?

四大合故,假名为身。

四大无主,身亦无我。

又此病起,皆由着我。

是故于我,不应生著。

既知病本,即除我想及众生想。

当起法想,应作是念:“但以众法,合成此身。

起唯法起,灭唯法灭。

又此法者,各不相知,起时不言我起,灭时不言我灭。

”彼有疾菩萨,为灭法想,当作是念:此法想者,亦是颠倒,颠倒者即是大患,我应离之。

云何为离?

离我我所。

云何离我我所?

谓离二法。

云何离二法?

谓不念内外诸法行于平等。

云何平等?

谓我等涅槃等。

所以者何?

我及涅槃,此二皆空。

以何为空?

但以名字故空。

如此二法,无决定性,得是平等。

无有余病,唯有空病。

空病亦空。

是有疾菩萨,以无所受而受诸受,未具佛法,亦不灭受而取证也。

’ ‘设身有苦,念恶趣众生,起大悲心,我既调伏,亦当调伏一切众生。

但除其病,而不除法,为断病本而教导之。

何谓病本?

谓有攀缘,从有攀缘,则为病本。

何所攀缘?

谓之三界。

云何断攀缘?

以无所得,若无所得,则无攀缘。

何谓无所得?

谓离二见。

何谓二见?

谓内见外见,是无所得。

文殊师利!

是为有疾菩萨调伏其心,为断老病死苦,是菩萨菩提。

若不如是,已所修治,为无慧利。

譬如胜怨,乃可为勇。

如是兼除老病死者,菩萨之谓也。

’ ‘彼有疾菩萨,复应作是念:如我此病,非真非有,众生病亦非真非有。

作是观时,于诸众生若起爱见大悲,即应舍离,所以者何?

菩萨断除客尘烦恼而起大悲。

爱见悲者,则于生死有疲厌心,若能离此,无有疲厌,在在所生,不为爱见之所覆也。

所生无缚,能为众生说法解缚,如佛所说。

若自有缚,能解彼缚?

无有是处!

若自无缚,能解彼缚,斯有是处。

是故菩萨不应起缚。

何谓缚?

何谓解?

贪著禅味,是菩萨缚。

以方便生,是菩萨解。

又无方便慧缚,有方便慧解。

无慧方便缚,有慧方便解。

何谓无方便慧缚?

谓菩萨以爱见心庄严佛土,成就众生。

于空无相无作法中,而自调伏,是名无方便慧缚。

何谓有方便慧解?

谓不以爱见心庄严佛土成就众生,于空无相无作法中,以自调伏,而不疲厌,是名有方便慧解。

何谓无慧方便缚?

谓菩萨住贪欲嗔恚邪见等诸烦恼,而殖众德本,是名无慧方便缚。

何谓有慧方便解?

谓离诸贪欲嗔恚邪见等诸烦恼,而殖众德本。

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名有慧方便解。

文殊师利!

彼有疾菩萨,应如是观诸法,又复观身无常,苦、空、非我,是名为慧。

虽身有疾,常在生死,饶益一切,而不厌倦,是名方便。

又复观身,身不离病,病不离身,是病是身,非新非故,是名为慧。

设身有疾,而不永灭,是名方便。

’ ‘文殊师利!

有疾菩萨应如是调伏其心,不住其中,亦复不住不调伏心。

所以者何?

若住不调伏心,是愚人法。

若住调伏心,是声闻法。

是故菩萨不当住于调伏不调伏心,离此二法,是菩萨行。

在于生死,不为污行。

住于涅槃,不永灭度,是菩萨行。

非凡夫行,非贤圣行,是菩萨行。

非垢行,非净行,是菩萨行。

虽过魔行,而现降伏众魔,是菩萨行。

求一切智,无非时求,是菩萨行。

虽观诸法不生,而不入正位,是菩萨行。

虽观十二缘起,而入诸邪见,是菩萨行。

虽摄一切众生,而不爱著,是菩萨行。

虽乐远离,而不依身心尽,是菩萨行。

虽行三界,而不坏法性,是菩萨行。

虽行于空,而殖众德本,是菩萨行。

虽行无相,而度众生,是菩萨行。

虽行无作,而现受身,是菩萨行。

虽行无起,而起一切善行,是菩萨行。

虽行六波罗蜜,而遍知众生心心数法,是菩萨行。

虽行六通,而不尽漏,是菩萨行。

虽行四无量心,而不贪著生于梵世,是菩萨行。

虽行禅定解脱三昧,而不随禅生,是菩萨行。

虽行四念处,不毕竟永离身受心法,是菩萨行。

虽行四正勤,而不舍身心精进,是菩萨行。

虽行四如意足,而得自在神通,是菩萨行。

虽行五根,而分别众生诸根利钝,是菩萨行。

虽行五力,而乐求佛十力,是菩萨行。

虽行七觉分,而分别佛之智慧,是菩萨行。

虽行八正道,而乐行无量佛道,是菩萨行。

虽行止观助道之法,而不毕竟堕于寂灭,是菩萨行。

虽行诸法不生不灭,而以相好庄严其身,是菩萨行。

虽现声闻辟支佛威仪,而不舍佛法,是菩萨行。

虽随诸法究竟净相,而随所应为现其身,是菩萨行。

虽观诸佛国土永寂如空,而现种种清净佛土,是菩萨行。

虽得佛道转于法轮入于涅槃,而不舍于菩萨之道,是菩萨行。

’ 说是语时,文殊师利所将大众,其中八千天子,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维摩诘经·不思议品第六

〔释迦牟尼〕 〔周〕

尔时,舍利弗见此室中无有床座,作是念:斯诸菩萨大弟子众,当于何坐?

长者维摩诘知其意,语舍利弗言:‘云何仁者为法来耶?

求床座耶?

’舍利弗言:‘我为法来,非为床座。

’维摩诘言:‘唯,舍利弗!

夫求法者,不贪躯命,何况床座?

’ ‘夫求法者,非有色受想行识之求,非有界入之求,非有欲色无色之求。

唯,舍利弗!

夫求法者,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众求。

夫求法者,无见苦求,无断集求,无造尽证修道之求。

所以者何?

法无戏论,若言我当见苦、断集、证灭、修道,是则戏论,非求法也。

唯,舍利弗!

法名寂灭,若行生灭,是求生灭,非求法也。

法名无染,若染于法,乃至涅槃,是则染著,非求法也。

法无行处,若行于法,是则行处,非求法也。

法无取舍,若取舍法,是则取舍,非求法也。

法无处所,若着处所,是则着处,非求法也。

法名无相,若随相识,是则求相,非求法也。

法不可住,若住于法,是则住法,非求法也。

法不可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

法名无为,若行有为,是求有为,非求法也。

是故舍利弗!

若求法者,于一切法,应无所求。

’ 说是语时,五百天子于诸法中,得法眼净。

尔时,长者维摩诘,问文殊师利:‘仁者游于无量千万亿阿僧祇国,何等佛土有好上妙功德成就师子之座?

’文殊师利言:‘居士!

东方度三十六恒河沙国,有世界名须弥相,其佛号须弥灯王,今现在。

彼佛身长八万四千由旬,其师子座高八万四千由旬,严饰第一。

’于是长者维摩诘现神通力,即时彼佛遣三万二千师子座,高广严净,来入维摩诘室,诸菩萨大弟子,释梵四天王等,昔所未见!

其室广博,悉皆包容三万二千师子之座,无所妨碍。

于毗耶离城,及阎浮提四天下,亦不迫迮,悉见如故。

尔时,维摩诘语文殊师利:‘就师子座,与诸菩萨上人俱坐,当自立身如彼座像。

’其得神通菩萨,即自变形为四万二千由旬,坐师子座。

诸新发意菩萨及大弟子,皆不能升。

尔时,维摩诘语舍利弗:‘就师子座。

’舍利弗言:‘居士!

此座高广,吾不能升。

’维摩诘言:‘唯,舍利弗!

为须弥灯王如来作礼,乃可得坐。

’于是新发意菩萨及大弟子,即为须弥灯王如来作礼,便得坐师子座。

舍利弗言:‘居士!

未曾有也,如是小室,乃容受此高广之座,于毗耶离城,无所妨碍,又于阎浮提聚落城邑,及四天下诸天龙王鬼神宫殿,亦不迫迮。

’维摩诘言:‘唯,舍利弗!

诸佛菩萨,有解脱名:“不可思议”,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须弥山王本相如故,而四天王、忉利诸天,不觉不知己之所入,唯应度者乃见须弥入芥子中,是名:“不可思议解脱法门。

”又以四大海水入一毛孔,不娆鱼萤鼋鼍水性之属,而彼大海本相如故,诸龙鬼神阿修罗等,不觉不知己之所入,于此众生亦无所娆。

又舍利弗!

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断取三千大千世界,如陶家轮,著右掌中,掷过恒沙世界之外,其中众生,不觉不知己之所往。

又复还置本处,都不使人有往来想,而此世界本相如故。

又舍利弗!

或有众生,乐久住世,而可度者,菩萨即演七日以为一劫,令彼众生谓之一劫。

或有众生不乐久住,而可度者,菩萨即促一劫以为七日,令彼众生谓之七日。

又舍利弗!

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以一切佛土严饰之事,集在一国,示于众生。

又菩萨以一切佛土众生置之右掌,飞到十方遍示一切,而不动本处。

又舍利弗!

十方众生供养诸佛之具,菩萨于一毛孔,皆令得见。

又十方国土所有日月星宿,于一毛孔,普使见之。

又舍利弗!

十方世界所有诸风,菩萨悉能吸著口中,而身无损,外诸树木,亦不摧折。

又十方世界劫尽烧时,以一切火内于腹中,火事如故,而不为害。

又于下方过恒河沙等诸佛世界,取一佛土,举著上方,过恒河沙无数世界,如持针锋举一枣叶,而无所娆。

又舍利弗!

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能以神通现作佛身,或现辟支佛身,或现声闻身,或现帝释身,或现梵王身,或现世主身,或现转轮圣王身,又十方世界所有众声,上中下音,皆能变之,令作佛声,演出无常苦空无我之音。

及十方诸佛,所说种种之法,皆于其中,普令得闻。

舍利弗!

我今略说菩萨不可思议解脱之力,若广说者,穷劫不尽。

’ 是时,大迦叶闻说菩萨不可思议解脱法门,叹未曾有。

谓舍利弗:‘譬如有人,于盲者前现众色像,非彼所见。

一切声闻,闻是不可思议解脱法门,不能解了,为若此也!

智者闻是,其谁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我等何为永绝其根?

于此大乘,已如败种!

一切声闻,闻是不可思议解脱法门,皆应号泣,声震三千大千世界。

一切菩萨,应大欣庆,顶受此法。

若有菩萨信解不可思议解脱法门者,一切魔众无如之何。

’大迦叶说此语时,三万二千天子,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尔时,维摩诘语大迦叶:‘仁者!

十方无量阿僧祗世界中作魔王者,多是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

以方便力故,教化众生,现作魔王,又迦叶!

十方无量菩萨,或有人从乞手足耳鼻、头目髓脑、血肉皮骨、聚落城邑、妻子奴婢、象马车乘、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珊瑚琥珀、真珠珂贝、衣服饮食,如此乞者,多是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以方便力,而往试之,令其坚固。

所以者何?

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有威德力,故行逼迫,示诸众生,如是难事,凡夫下劣,无有力势,不能如是逼迫菩萨。

譬如龙象蹴踏,非驴所堪,是名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智慧方便之门。

维摩诘经·观众生品第七

〔释迦牟尼〕 〔周〕

尔时,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菩萨云何观于众生?

’维摩诘言:‘譬如幻师,见所幻人。

菩萨观众生为若此。

如智者见水中月,如镜中见其面像。

如热时焰,如呼声响,如空中云,如水聚沫,如水上泡。

如芭蕉坚,如电久住,如第五大,如第六阴,如第七情,如十三入,如十九界,菩萨观众生为若此。

如无色界色,如燋谷芽,如须陀洹身见,如阿那含入胎,如阿罗汉三毒,如得忍菩萨贪恚毁禁,如佛烦恼习,如盲者见色,如入灭尽定出入息,如空中鸟迹,如石女儿,如化人烦恼,如梦所见已寤,如灭度者受身,如无烟之火,菩萨观众生为若此。

’ 文殊师利言:‘若菩萨作是观者,云何行慈?

’维摩诘言:‘菩萨作是观已,自念我当为众生说如斯法,是即真实慈也。

行寂灭慈,无所生故。

行不热慈,无烦恼故。

行等之慈,等三世故。

行无诤慈,无所起故。

行不二慈,内外不合故。

行不坏慈,毕竟尽故。

行坚固慈,心无毁故。

行清净慈,诸法性净故。

行无边慈,如虚空故。

行阿罗汉慈,破结贼故。

行菩萨慈,安众生故。

行如来慈,得如相故。

行佛之慈,觉众生故。

行自然慈,无因得故。

行菩提慈,等一味故。

行无等慈,断诸爱故。

行大悲慈,导以大乘故。

行无厌慈,观空无我故。

行法施慈,无遗惜故。

行持戒慈,化毁禁故。

行忍辱慈,护彼我故。

行精进慈,荷负众生故。

行禅定慈,不受味故。

行智慧慈,无不知时故。

行方便慈,一切示现故。

行无隐慈,直心清净故。

行深心慈,无杂行故。

行无诳慈,不虚假故。

行安乐慈,令得佛乐故。

菩萨之慈,为若此也。

’ 文殊师利又问:‘何谓为悲?

’答曰:‘菩萨所作功德,皆与一切众生共之。

’‘何谓为喜?

’答曰:‘有所饶益,欢喜无悔。

’‘何谓为舍?

’答曰:‘所作福祐,无所希望。

’ 文殊师利又问:‘生死有畏,菩萨当何所依?

’维摩诘言:‘菩萨于生死畏中,当依如来功德之力。

’文殊师利又问:‘菩萨欲依如来功德之力,当于何住?

’答曰:‘菩萨欲依如来功德之力者,当住度脱一切众生。

’又问:‘欲度众生,当何所除?

’答曰:‘欲度众生,除其烦恼。

’又问:‘欲除烦恼,当何所行?

’答曰:‘当行正念。

’又问:‘云何行于正念?

’答曰:‘当行不生不灭。

’又问:‘何法不生?

何法不灭?

’答曰:‘不善不生,善法不灭。

’又问:‘善不善孰为本?

’答曰:‘身为本。

’又问:‘身孰为本?

’答曰:‘欲贪为本。

’又问:‘欲贪孰为本?

’答曰:‘虚妄分别为本。

’又问:‘虚妄分别孰为本?

’答曰:‘颠倒想为本。

’又问:‘颠倒想孰为本?

’答曰:‘无住为本。

’又问:‘无住孰为本?

’答曰:‘无住则无本。

文殊师利!

从无住本,立一切法。

’ 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天人闻所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

华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

一切弟子,神力去华,不能令去。

尔时,天问舍利弗:‘何故去华?

’答曰:‘此华不如法,是以去之。

’天曰:‘勿谓此华为不如法,所以者何?

是华无所分别,仁者自生分别想耳!

若于佛法出家,有所分别,为不如法。

若无所分别,是则如法。

观诸菩萨华不著者,已断一切分别想故。

譬如人畏时,非人得其便。

如是弟子畏生死故,色声香味触得其便也。

已离畏者,一切五欲无能为也。

结习未尽,华着身耳!

结习尽者华不著也。

’ 舍利弗言:‘天止此室,其已久如。

’答曰:‘我止此室,如耆年解脱。

’舍利弗言:‘止此久耶?

’天曰:‘耆年解脱,亦何如久?

’舍利弗默然不答。

天曰:‘如何耆旧大智而默?

’答曰:‘解脱者无所言说,故吾于是不知所云。

’天曰:‘言说文字,皆解脱相,所以者何?

解脱者,不内、不外,不在两间,文字亦不内不外,不在两间,是故舍利弗,无离文字说解脱也,所以者何?

一切诸法是解脱相。

’舍利弗言:‘不复以离淫怒痴为解脱乎?

’天曰:‘佛为增上慢人,说离淫怒痴为解脱耳。

若无增上慢者,佛说淫怒痴性,即是解脱。

’舍利弗言:‘善哉!

善哉!

天女汝何所得?

以何为证?

辩乃如是!

’天曰:‘我无得无证,故辩如是,所以者何?

若有得有证者,则于佛法为增上慢。

’ 舍利弗问天:‘汝于三乘,为何志求?

’天曰:‘以声闻法化众生故,我为声闻。

以因缘法化众生故,我为辟支佛。

以大悲法化众生故,我为大乘。

舍利弗!

如人入瞻卜林,唯嗅瞻卜,不嗅余香。

如是,若入此室,但闻佛功德之香,不乐闻声闻辟支佛功德香也。

舍利弗!

其有释梵四天王,诸天龙鬼神等,入此室者,闻斯上人讲说正法,皆乐佛功德之香,发心而出。

舍利弗!

吾止此室,十有二年,初不闻说声闻辟支佛法,但闻菩萨大慈大悲,不可思议诸佛之法。

舍利佛!

此室常现八未曾有难得之法,何等为八?

此室常以金色光照,昼夜无异,不以日月所照为明,是为一未曾有难得之法。

此室入者,不为诸垢之所恼也,是为二未曾有难得之法。

此室常有释梵四天王、他方菩萨来会不绝,是为三未曾有难得之法。

此室常说六波罗密不退转法,是为四未曾有难得之法。

此室常作天人第一之乐,弦出无量法化之声,是为五未曾有难得之法。

此室有四大藏,众宝积满,周穷济乏,求得无尽,是为六未曾有难得之法。

此室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阿佛、宝德、宝炎、宝月、宝严、难胜、师子响、一切利成,如是等十方无量诸佛,是上人念时,即为皆来,广说诸佛秘要法藏,说已还去,是为七未曾有难得之法。

此室一切诸天严饰宫殿,诸佛净土,皆于中现,是为八未曾有难得之法。

舍利弗!

此室常现八未曾有难得之法,谁有见斯不思议事,而复乐于声闻法乎?

’ 舍利弗言:‘汝何以不转女身?

’天曰:‘我从十二年来求女人相,了不可得,当何所转!

譬如幻师化作幻女,若有人问:何以不转女身?

是人为正问不?

’舍利弗言:‘不也!

幻无定相,当何所转?

’天曰:‘一切诸法亦复如是,无有定相,云何乃问不转女身?

’即时天女以神通力,变舍利弗令如天女,天自化身如舍利弗,而问言:‘何以不转女身?

’舍利弗以天女像而答言:‘我今不知何转而变为女身?

’天曰:‘舍利弗,若能转此女身,则一切女人亦当能转。

如舍利弗非女而现女身,一切女人亦复如是,虽现女身,而非女也。

是故佛说一切诸法非男非女。

’即时天女还摄神力,舍利弗身还复如故。

天问舍利弗:‘女身色相,今何所在?

’舍利弗言:‘女身色相,无在无不在。

’天曰:‘一切诸法,亦复如是,无在无不在。

夫无在无不在者,佛所说也。

’舍利弗问天:‘汝于此没,当生何所?

’天曰:‘佛化所生,吾如彼生。

’曰:‘佛化所生,非没生也。

’天曰:‘众生犹然,无没生也。

’ 舍利弗问天:‘汝久如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天曰:‘如舍利弗还为凡夫,我乃当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舍利弗言:‘我作凡夫,无有是处。

’天曰:‘我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是处。

所以者何?

菩提无住处,是故无有得者。

’舍利弗言:‘今诸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已得当得,如恒河沙,皆谓何乎?

’天曰:‘皆以世俗文字数故,说有三世,非谓菩提有去来今。

’天曰:‘舍利弗!

汝得阿罗汉道耶?

’曰:‘无所得故而得。

’天曰:‘诸佛菩萨,亦复如是,无所得故而得。

’ 尔时,维摩诘语舍利弗:‘是天女已曾供养九十二亿诸佛,已能游戏菩萨神通,所愿具足,得无生忍,住不退转。

以本愿故,随意能现,教化众生。

维摩诘经·佛道品第八

〔释迦牟尼〕 〔周〕

尔时,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菩萨云何通达佛道?

’维摩诘言:‘若菩萨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

’又问:‘云何菩萨行于非道?

’答曰:‘若菩萨行五无间,而无恼恚。

至于地狱,无诸罪垢。

至于畜生,无有无明憍慢等过。

至于饿鬼,而具足功德。

行色无色界道,不以为胜。

示行贪欲,离诸染著。

示行嗔恚,于诸众生,无有恚碍。

示行愚痴,而以智慧,调伏其心。

示行悭贪,而舍内外所有,不惜身命。

示行毁禁,而安住净戒,乃至小罪,犹怀大惧。

示行嗔恚,而常慈忍。

示行懈怠,而勤修功德。

示行乱意,而常念定。

示行愚痴,而通达世间、出世间慧。

示行谄伪,而善方便,随诸经义。

示行憍慢,而于众生,犹如桥梁。

示行诸烦恼,而心常清净。

示入于魔,而顺佛智慧,不随他教。

示入声闻,而为众生,说未闻法。

示入辟支佛,而成就大悲,教化众生。

示入贫穷,而有宝手,功德无尽。

示入形残,而具诸相好,以自庄严。

示入下贱,而生佛种性中,具诸功德。

示入羸劣丑陋,而得那罗延身,一切众生之所乐见。

示入老病,而永断病根,超越死畏。

示有资生,而恒观无常,实无所贪。

示有妻妾婇女,而常远离五欲淤泥。

现于讷钝,而成就辩才,总持无失。

示入邪济,而以正济,度诸众生。

现遍入诸道,而断其因缘。

现于涅槃,而不断生死。

文殊师利!

菩萨能如是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

’ 于是维摩诘问文殊师利:‘何等为如来种?

’文殊师利言:‘有身为种,无明有爱为种,贪恚痴为种,四颠倒为种,五盖为种,六入为种,七识处为种,八邪法为种,九恼处为种,十不善道为种。

以要言之,六十二见及一切烦恼,皆为佛种。

’曰:‘何谓也?

’答曰:‘若见无为入正位者,不能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华。

如是见无为法入正位者,终不复能生于佛法。

烦恼泥中,乃有众生起佛法耳!

又如植种于空,终不得生!

粪壤之地,乃能滋茂。

如是入无为正位者,不生佛法。

起于我见如须弥山,犹能发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生佛法矣!

是故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

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

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

’ 尔时,大迦叶叹言:‘善哉!

善哉!

文殊师利!

快说此语。

诚如所言,尘劳之俦,为如来种。

我等今者,不复堪任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乃至五无间罪,犹能发意生于佛法,而今我等永不能发?

譬如根败之士,其于五欲不能复利。

如是声闻诸结断者,于佛法中无所复益,永不志愿。

是故文殊师利!

凡夫于佛法有反复,而声闻无也。

所以者何?

凡夫闻佛法,能起无上道心,不断三宝。

正使声闻终身闻佛法,力无畏等,永不能发无上道意。

’ 尔时,会中有菩萨,名普现色身,问维摩诘言:‘居士!

父母妻子,亲戚眷属,吏民知识,悉为是谁?

奴婢僮仆,象马车乘,皆何所在?

’于是维摩诘以偈答曰:‘ 智度菩萨母 方便以为父 一切众导师 无不由是生 法喜以为妻 慈悲心为女 善心诚实男 毕竟空寂舍 弟子众尘劳 随意之所转 道品善知识 由是成正觉 诸度法等侣 四摄众妓女 歌咏诵法言 以此为音乐 总持之园苑 无漏法林树 觉意净妙华 解脱智慧果 八解之浴池 定水湛然满 布以七净华 浴此无垢人 象马五通驰 大乘以为车 调御以一心 游于八正路 相具以严容 众好饰其姿 惭愧之上服 深心为华鬘 富有七财宝 教授以滋息 如所说修行 回向为大利 四禅为床座 从于净命生 多闻增智慧 以为自觉音 甘露法之食 解脱味为浆 净心以澡浴 戒品为涂香 摧灭烦恼贼 勇健无能逾 降伏四种魔 胜旛建道场 虽知无起灭 示彼故有生 悉现诸国土 如日无不见 供养于十方 无量亿如来 诸佛及己身 无有分别想 虽知诸佛国 及与众生空 而常修净土 教化于群生 诸有众生类 形声及威仪 无畏力菩萨 一时能尽现 觉知众魔事 而示随其行 以善方便智 随意皆能现 或示老病死 成就诸群生 了知如幻化 通达无有碍 或现劫尽烧 天地皆洞然 众人有常想 照令知无常 无数亿众生 俱来请菩萨 一时到其舍 化令向佛道 经书禁咒术 工巧诸技艺 尽现行此事 饶益诸群生 世间众道法 悉于中出家 因以解人惑 而不堕邪见 或作日月天 梵王世界主 或时作地水 或复作风火 劫中有疾疫 现作诸药草 若有服之者 除病消众毒 劫中有饥馑 现身作饮食 先救彼饥渴 却以法语人 劫中有刀兵 为之起慈悲 化彼诸众生 令住无诤地 若有大战阵 立之以等力 菩萨现威势 降伏使和安 一切国土中 诸有地狱处 辄往到于彼 勉济其苦恼 一切国土中 畜生相食啖 皆现生于彼 为之作利益 示受于五欲 亦复现行禅 令魔心愦乱 不能得其便 火中生莲华 是可谓希有 在欲而行禅 希有亦如是 或现作淫女 引诸好色者 先以欲钩牵 后令入佛智 或为邑中主 或作商人导 国师及大臣 以祐利众生 诸有贫穷者 现作无尽藏 因以劝导之 令发菩提心 我心憍慢者 为现大力士 消伏诸贡高 令住无上道 其有恐惧众 居前而慰安 先施以无畏 后令发道心 或现离淫欲 为五通仙人 开导诸群生 令住戒忍慈 见须供事者 现为作僮仆 既悦可其意 乃发以道心 随彼之所须 得入于佛道 以善方便力 皆能给足之 如是道无量 所行无有涯 智慧无边际 度脱无数众 假令一切佛 于无数亿劫 赞叹其功德 犹尚不能尽 谁闻如是法 不发菩提心 除彼不肖人 痴冥无智者’

维摩诘经·方便品第二

〔释迦牟尼〕 〔周〕

尔时,毗耶离大城中,有长者名维摩诘,已曾供养无量诸佛,深植善本,得无生忍。

辩才无碍,游戏神通,逮诸总持。

获无所畏,降魔劳怨。

入深法门,善于智度,通达方便,大愿成就。

明了众生心之所趣,又能分别诸根利钝,久于佛道,心已纯淑,决定大乘。

诸有所作,能善思量。

住佛威仪,心大如海,诸佛咨嗟!

弟子、释、梵、世主所敬。

欲度人故,以善方便,居毗耶离。

资财无量,摄诸贫民。

奉戒清净,摄诸毁禁。

以忍调行,摄诸恚怒。

以大精进,摄诸懈怠。

一心禅寂,摄诸乱意。

以决定慧,摄诸无智。

虽为白衣,奉持沙门清净律行。

虽处居家,不著三界。

示有妻子,常修梵行。

现有眷属,常乐远离。

虽服宝饰,而以相好严身。

虽复饮食,而以禅悦为味。

若至博奕戏处,辄以度人。

受诸异道,不毁正信。

虽明世典,常乐佛法。

一切见敬,为供养中最。

执持正法,摄诸长幼。

一切治生谐偶,虽获俗利,不以喜悦。

游诸四衢,饶益众生。

入治政法,救护一切。

入讲论处,导以大乘。

入诸学堂,诱开童蒙。

入诸淫舍,示欲之过。

入诸酒肆,能立其志。

若在长者,长者中尊,为说胜法。

若在居士,居士中尊,断其贪著。

若在刹利,刹利中尊,教以忍辱。

若在婆罗门,婆罗门中尊,除其我慢。

若在大臣,大臣中尊,教以正法。

若在王子,王子中尊,示以忠孝。

若在内官,内官中尊,化正宫女。

若在庶民,庶民中尊,令兴福力。

若在梵天,梵天中尊,诲以胜慧。

若在帝释,帝释中尊,示现无常。

若在护世,护世中尊,护诸众生。

长者维摩诘,以如是等无量方便饶益众生。

其以方便,现身有疾。

以其疾故,国王大臣、长者居士、婆罗门等,及诸王子,并余官属,无数千人,皆往问疾。

其往者,维摩诘因以身疾,广为说法:‘诸仁者!

是身无常、无强、无力、无坚、速朽之法,不可信也!

为苦、为恼,众病所集,诸仁者!

如此身,明智者所不怙。

是身如聚沫,不可撮摩。

是身如泡,不可久立。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是身如芭蕉,中无有坚。

是身如幻,从颠倒起。

是身如梦,为虚妄见。

是身如影,从业缘现。

是身如响,属诸因缘。

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

是身如电,念念不住。

是身无主,为如地。

是身无我,为如火。

是身无寿,为如风。

是身无人,为如水。

是身不实,四大为家。

是身为空,离我我所。

是身无知,如草木瓦砾。

是身无作,风力所转。

是身不净,秽恶充满。

是身为虚伪,虽假以澡浴衣食,必归磨灭。

是身为灾,百一病恼。

是身如丘井,为老所逼。

是身无定,为要当死。

是身如毒蛇、如怨贼、如空聚、阴界诸入所共合成。

’ ‘诸仁者!

此可患厌,当乐佛身,所以者何?

佛身者即法身也。

从无量功德智慧生,从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生,从慈、悲、喜、舍生,从布施、持戒、忍辱、柔和、勤行精进、禅定、解脱、三昧、多闻、智慧诸波罗蜜生,从方便生,从六通生,从三明生,从三十七道品生,从止观生,从十力、四无所畏、十八不共法生,从断一切不善法集一切善法生,从真实生,从不放逸生。

从如是无量清净法,生如来身,诸仁者!

欲得佛身,断一切众生病者,当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 如是长者维摩诘,为问诸病者,如应说法,令无数千人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维摩诘经·佛国品第一

〔释迦牟尼〕 〔周〕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毗耶离庵罗树园,与大比丘众八千人俱,菩萨三万二千,众所知识。

大智本行,皆悉成就。

诸佛威神之所建立,为护法城,受持正法。

能师子吼,名闻十方。

众人不请,友而安之。

绍隆三宝,能使不绝。

降伏魔怨,制诸外道,悉已清净,永离盖缠。

心常安住,无碍解脱。

念、定、总持,辩才不断。

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及方便力,无不具足。

逮无所得,不起法忍。

已能随顺,转不退轮。

善解法相,知众生根。

盖诸大众,得无所畏。

功德智慧,以修其心。

相好严身,色像第一,舍诸世间所有饰好。

名称高远,逾于须弥。

深信坚固,犹若金刚。

法宝普照,而雨甘露。

于众言音,微妙第一。

深入缘起,断诸邪见,有无二边,无复余习。

演法无畏,犹师子吼,其所讲说,乃如雷震,无有量,已过量。

集众法宝,如海导师,了达诸法深妙之义。

善知众生往来所趣及心所行。

近无等等佛自在慧、十力、无畏、十八不共。

关闭一切诸恶趣门,而生五道以现其身。

为大医王,善疗众病,应病与药,令得服行。

无量功德皆成就,无量佛土皆严净。

其见闻者,无不蒙益。

诸有所作,亦不唐捐。

如是一切功德、皆悉具足,其名曰:等观菩萨、不等观菩萨、等不等观菩萨、定自在王菩萨、法自在王菩萨、法相菩萨、光相菩萨、光严菩萨、大严菩萨、宝积菩萨、辩积菩萨、宝手菩萨、宝印手菩萨、常举手菩萨、常下手菩萨、常惨菩萨、喜根菩萨、喜王菩萨、辩音菩萨、虚空藏菩萨、执宝炬菩萨、宝勇菩萨、宝见菩萨、帝网菩萨、明网菩萨、无缘观菩萨、慧积菩萨、宝胜菩萨、天王菩萨、坏魔菩萨、电德菩萨、自在王菩萨、功德相严菩萨、师子吼菩萨、雷音菩萨、山相击音菩萨、香象菩萨、白香象菩萨、常精进菩萨、不休息菩萨、妙生菩萨、华严菩萨、观世音菩萨、得大势菩萨、梵网菩萨、宝杖菩萨、无胜菩萨、严土菩萨、金髻菩萨、珠髻菩萨、弥勒菩萨、文殊师利法王子菩萨,如是等三万二千人。

复有万梵天王尸弃等,从余四天下,来诣佛所,而为听法。

复有万二千天帝,亦从余四天下,来在会坐。

并余大威力诸天、龙神、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侯罗伽等,悉来会坐。

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俱来会坐。

彼时佛与无量百千之众,恭敬围绕,而为说法,譬如须弥山王,显于大海,安处众宝师子之座,蔽于一切诸来大众。

尔时,毗耶离城,有长者子,名曰宝积,与五百长者子,俱持七宝盖,来诣佛所,头面礼足,各以其盖共供养佛。

佛之威神,令诸宝盖合成一盖,遍覆三千大千世界,而此世界广长之相,悉于中现。

又此三千大千世界诸须弥山、雪山、目真邻陀山、摩诃目真邻陀山、香山、宝山、金山、黑山、铁围山、大铁围山,大海江河,川流泉源,及日月星辰,天宫龙宫,诸尊神宫,悉现于宝盖中。

又十方诸佛,诸佛说法,亦现于宝盖中。

尔时,一切大众,睹佛神力,叹未曾有!

合掌礼佛,瞻仰尊颜,目不暂舍。

长者子宝积,即于佛前,以偈颂曰:‘ 目净修广如青莲 心净已度诸禅定 久积净业称无量 导众以寂故稽首 既见大圣以神变 普现十方无量土 其中诸佛演说法 于是一切悉见闻 法王法力超群生 常以法财施一切 能善分别诸法相 于第一义而不动 已于诸法得自在 是故稽首此法王 说法不有亦不无 以因缘故诸法生 无我无造无受者 善恶之业亦不亡 始在佛树力降魔 得甘露灭觉道成 已无心意无受行 而悉摧伏诸外道 三转法轮于大千 其轮本来常清净 天人得道此为证 三宝于是现世间 以斯妙法济群生 一受不退常寂然 度老病死大医王 当礼法海德无边 毁誉不动如须弥 于善不善等以慈 心行平等如虚空 孰闻人宝不敬承 今奉世尊此微盖 于中现我三千界 诸天龙神所居宫 乾闼婆等及夜叉 悉见世间诸所有 十力哀现是化变 众睹希有皆叹佛 今我稽首三界尊 大圣法王众所归 净心观佛靡不欣 各见世尊在其前 斯则神力不共法 佛以一音演说法 众生随类各得解 皆谓世尊同其语 斯则神力不共法 佛以一音演说法 众生各各随所解 普得受行获其利 斯则神力不共法 佛以一音演说法 或有恐畏或欢喜 或生厌离或断疑 斯则神力不共法 稽首十力大精进 稽首已得无所畏 稽首住于不共法 稽首一切大导师 稽首能断诸结缚 稽首已到于彼岸 稽首能度诸世间 稽首永离生死道 悉知众生来去相 善于诸法得解脱 不著世间如莲华 常善入于空寂行 达诸法相无挂碍 稽首如空无所依’ 尔时,长者子宝积说此偈已,白佛言:‘世尊!

是五百长者子,皆已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愿闻得佛国土清净,唯愿世尊说诸菩萨净土之行。

’佛言:‘善哉!

宝积!

乃能为诸菩萨,问于如来净土之行,谛听!

谛听!

善思念之!

当为汝说。

’于是宝积及五百长者子,受教而听。

佛言:‘宝积!

众生之类是菩萨佛土。

所以者何?

菩萨随所化众生而取佛土,随所调伏众生而取佛土,随诸众生应以何国入佛智慧而取佛土,随诸众生应以何国起菩萨根而取佛土。

所以者何?

菩萨取于净国,皆为饶益诸众生故。

譬如有人,欲于空地,造立宫室,随意无碍,若于虚空,终不能成!

菩萨如是,为成就众生故,愿取佛国,愿取佛国者,非于空也。

’ ‘宝积当知,直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不谄众生来生其国。

深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具足功德众生来生其国。

大乘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大乘众生来生其国。

布施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一切能舍众生来生其国。

持戒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行十善道满愿众生来生其国。

忍辱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三十二相庄严众生来生其国。

精进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勤修一切功德众生来生其国。

禅定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摄心不乱众生来生其国。

智慧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正定众生来生其国。

四无量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成就慈悲喜舍众生来生其国。

四摄法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解脱所摄众生来生其国。

方便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于一切法方便无碍众生来生其国。

三十七道品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念处正勤神足根力觉道众生来生其国。

回向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得一切具足功德国土。

说除八难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国土无有三恶八难。

自守戒行不讥彼阙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国土无有犯禁之名。

十善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命不中夭,大富梵行,所言诚谛。

常以软语,眷属不离,善和斗讼。

言必饶益,不嫉不恚,正见众生来生其国。

如是宝积,菩萨随其直心,则能发行。

随其发行,则得深心。

随其深心,则意调伏。

随意调伏,则如说行。

随如说行,则能回向。

随其回向,则有方便。

随其方便,则成就众生。

随成就众生,则佛土净。

随佛土净,则说法净。

随说法净,则智慧净。

随智慧净,则其心净。

随其心净,则一切功德净。

是故宝积,若菩萨欲得净土,当净其心。

随其心净,则佛土净。

’ 尔时,舍利弗承佛威神作是念:若菩萨心净,则佛土净者,我世尊本为菩萨时,意岂不净,而是佛土不净若此?

佛知其念,即告之言:‘于意云何?

日月岂不净耶!

而盲者不见。

’对曰‘不也!

世尊!

是盲者过,非日月咎。

’‘舍利弗!

众生罪故,不见如来国土严净,非如来咎。

舍利弗!

我此土净,而汝不见。

’ 尔时,螺髻梵王语舍利弗:‘勿作是念,谓此佛土以为不净,所以者何?

我见释迦牟尼佛土清净,譬如自在天宫。

’舍利弗言:‘我见此土丘陵坑坎,荆棘沙砾,土石诸山,秽恶充满。

’螺髻梵王言:‘仁者心有高下,不依佛慧,故见此土为不净耳!

舍利弗!

菩萨于一切众生,悉皆平等,深心清净,依佛智慧,则能见此佛土清净。

’ 于是佛以足指按地,即时三千大千世界,若干百千珍宝严饰,譬如宝庄严佛,无量功德宝庄严土,一切大众叹未曾有!

而皆自见坐宝莲华。

佛告舍利弗:‘汝且观是佛土严净?

’舍利弗言:‘唯然,世尊!

本所不见,本所不闻,今佛国土严净悉现。

’佛语舍利弗:‘我佛国土,常净若此,为欲度斯下劣人故,示是众恶不净土耳!

譬如诸天,共宝器食,随其福德,饭色有异。

如是舍利弗,若人心净,便见此土功德庄严。

’ 当佛现此国土严净之时,宝积所将五百长者子,皆得无生法忍,八万四千人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佛摄神足,于是世界,还复如故。

求声闻乘,三万二千诸天及人,知有为法,皆悉无常,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八千比丘,不受诸法,漏尽意解。

佛说四十二章经·第四十一章·直心出欲

〔释迦牟尼〕 〔周〕

佛言。

夫为道者,如牛负重行深泥中,疲极不敢左右顾视,出离淤泥乃可苏息。

沙门当观情欲甚淤泥,直心念道,可免苦矣。

击壤歌

〔无名氏〕 〔周〕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庄子·杂篇·天下

〔无名氏〕 〔周〕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

古之所谓道术者,果恶乎在?

曰:“无乎不在。

”曰:“神何由降?

明何由出?

”“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

”不离于宗,谓之天人。

不离于精,谓之神人。

不离于真,谓之至人。

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道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

以仁为恩,以义为理,以礼为行,以乐为和,熏然慈仁,谓之君子。

以法为分,以名为表,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齿。

以事为常,以衣食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为意,皆有以养,民之理也。

古之人其备乎!

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泽及百姓,明于本数,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

其明而在数度者,旧法、世传之史尚多有之。

其在于《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缙绅先生多能明之。

《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

其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

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

譬如耳目鼻口,皆有所明,不能相通。

犹百家众技也,皆有所长,时有所用。

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

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

寡能备于天地之美,称神明之容。

是故内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发,天下之人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

悲夫!

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

后世之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

道术将为天下裂。

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度,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墨翟、禽滑厘闻其风而说之。

为之大过,已之大顺。

作为《非乐》,命之曰《节用》。

生不歌,死无服。

墨子泛爱兼利而非斗,其道不怒。

又好学而博,不异,不与先王同,毁古之礼乐。

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雍之乐,武王、周公作《武》。

古之丧礼,贵贱有仪,上下有等。

天子棺椁七重,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

今墨子独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无椁,以为法式。

以此教人,恐不爱人。

以此自行,固不爱己。

未败墨子道。

虽然,歌而非歌,哭而非哭,乐而非乐,是果类乎?

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

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

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

天下不堪。

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

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墨子称道曰:“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

名山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

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

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

禹大圣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

”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屐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

”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若获、已齿、邓陵子之属,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

以坚白同异之辩相訾,以奇偶不仵之辞相应,以巨子为圣人。

皆愿为之尸,冀得为其后世,至今不决。

墨翟、禽滑厘之意则是,其行则非也。

将使后世之墨者,必以自苦腓无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

乱之上也,治之下也。

虽然,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

不累于俗,不饰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以此白心。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宋钘、尹文闻其风而悦之。

作为华山之冠以自表,接万物以别宥为始。

语心之容,命之曰“心之行”。

以聏合欢,以调海内。

请欲置之以为主。

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

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

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

故曰:上下见厌而强见也。

虽然,其为人太多,其自为太少,曰:“请欲固置五升之饭足矣。

”先生恐不得饱,弟子虽饥,不忘天下,日夜不休。

曰:“我必得活哉!

”图傲乎救世之士哉!

曰:“君子不为苛察,不以身假物。

”以为无益于天下者,明之不如己也。

以禁攻寝兵为外,以情欲寡浅为内。

其小大精粗,其行适至是而止。

公而不党,易而无私,决然无主,趣物而不两,不顾于虑,不谋于知,于物无择,与之俱往。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彭蒙、田骈、慎到闻其风而悦之。

齐万物以为首,曰:“天能覆之而不能载之,地能载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不能辩之。

”知万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

故曰:“选则不遍,教则不至,道则无遗者矣。

”是故慎到弃知去己,而缘不得已。

泠汰于物,以为道理。

曰:“知不知,将薄知而后邻伤之者也。

”謑髁无任,而笑天下之尚贤也。

纵脱无行,而非天下之大圣。

椎拍輐断,与物宛转。

舍是与非,苟可以免。

不师知虑,不知前后,魏然而已矣。

推而后行,曳而后往。

若飘风之还,若羽之旋,若磨石之隧,全而无非,动静无过,未尝有罪。

是何故?

夫无知之物,无建己之患,无用知之累,动静不离于理,是以终身无誉。

故曰:“至于若无知之物而已,无用贤圣。

夫块不失道。

”豪桀相与笑之曰:“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

”适得怪焉。

田骈亦然,学于彭蒙,得不教焉。

彭蒙之师曰:“古之道人,至于莫之是、莫之非而已矣。

其风囗窢然,恶可而言。

”常反人,不见观,而不免于魭断。

其所谓道非道,而所言之韪不免于非。

彭蒙、田骈、慎到不知道。

虽然,概乎皆尝有闻者也。

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

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

以濡弱谦下为表,以空虚不毁万物为实。

关尹曰:“在己无居,形物自著。

”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

芴乎若亡,寂乎若清。

同焉者和,得焉者失。

未尝先人而常随人。

老聃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

”人皆取先,己独取后。

曰:“受天下之垢”。

人皆取实,己独取虚。

“无藏也故有余”。

岿然而有余。

其行身也,徐而不费,无为也而笑巧。

人皆求福,己独曲全。

曰:“苟免于咎”。

以深为根,以约为纪。

曰:“坚则毁矣,锐则挫矣”。

常宽容于物,不削于人。

虽未至于极,关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真人哉!

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

生与?

天地并与?

神明往与?

芒乎何之?

忽乎何适?

万物毕罗,莫足以归。

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

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奇见之也。

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

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

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

其书虽瑰玮,而连犿无伤也。

其辞虽参差,而諔诡可观。

彼其充实,不可以已。

上与造物者游,而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

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

其于宗也,可谓稠适而上遂矣。

虽然,其应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乎昧乎,未之尽者。

惠施多方,其书五车,其道舛驳,其言也不中。

历物之意,曰:“至大无外,谓之大一。

至小无内,谓之小一。

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

天与地卑,山与泽平。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

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

南方无穷而有穷。

今日适越而昔来。

连环可解也。

我知天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是也。

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惠施以此为大,观于天下而晓辩者,天下之辩者相与乐之。

卵有毛。

鸡三足。

郢有天下。

犬可以为羊。

马有卵。

丁子有尾。

火不热。

山出口。

轮不蹍地。

目不见。

指不至,至不绝。

龟长于蛇。

矩不方,规不可以为圆。

凿不围枘。

飞鸟之景未尝动也。

镞矢之疾,而有不行、不止之时。

狗非犬。

黄马骊牛三。

白狗黑。

孤驹未尝有母。

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辩者以此与惠施相应,终身无穷。

桓团、公孙龙辩者之徒,饰人之心,易人之意,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

惠施日以其知与之辩,特与天下之辩者为怪,此其柢也。

然惠施之口谈,自以为最贤,曰:“天地其壮乎,施存雄而无术。

”南方有倚人焉,曰黄缭,问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

惠施不辞而应,不虑而对,遍为万物说。

说而不休,多而无已,犹以为寡,益之以怪,以反人为实,而欲以胜人为名,是以与众不适也。

弱于德,强于物,其涂隩矣。

由天地之道观惠施之能,其犹一蚊一虻之劳者也。

其于物也何庸!

夫充一尚可,曰愈贵,道几矣!

惠施不能以此自宁,散于万物而不厌,卒以善辩为名。

惜乎!

惠施之才,骀荡而不得,逐万物而不反,是穷响以声,形与影竞走也,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