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杨赋

译文

子墨以客身份问主人说：“听说圣明的君主养民如子女，充满仁慈和恩宠，从不自私。今年举行了猎兽活动，先命令右扶风、左太华，右边是褒斜，围为森林，以南山为网，罗千乘车于树丛之中，列万骑在山角落，领导军队扑熊罴、拉豪猪，用木雍枪等武器备战，这是天下人民眼中的最高雅观。然而，也给农民带来了一些困扰。三十天有余，他们的粮食已经消耗殆尽，他们的劳动无功而返，恐怕不了解此事的人，外面只当做是娱乐游戏，内里则并不认为这是重要事务，对待人民是否有所助益呢？再者，君王以玄默为神，澹泊为德，如今快乐地外出展示威灵，时常摇动以疲惫战车甲胄，这本不是君主的紧要任务，担心混淆迷惑。” 翰林主人说：“嗯，客人你说的是什么呢？你是所谓只了解一方面却没见到另一方面，只看到外表而不了解内里的人。我曾经听够了嘈杂的谈论，不能详尽地描述，只能概括一些常见的情况，客人自己去看看具体的细节。” 客人说：“是的，是的！” 主人说：“从前有强大的秦国，封官员以豕，压迫百姓，让他们互相争斗，勾结邪恶的人挤兑善良的人，使人民生活不安定。于是上天眷顾高祖，高祖接受命令，顺应天命，征讨四方，横渡巨海，攀上昆仑山，挥剑示威，所过之处，敌方城市纷纷投降，一天之战，不可尽记。在这样艰苦的战斗中，他连打头发都无暇修剪，饿得无法吃饭，挥舞兵器生了虱子。总而言之，他代表了万民呼吁皇天的愿望。他整顿百姓的腐败现象，激励百姓的怠惰，制定亿万年的规划，恢复天子的事业，在短短七年内，天下恢复了安宁秩序。 “到了圣文年间，顺风而行，培养和践行至宁之意，身着朴素，崇尚节俭，衣服不破旧，鞋袜不磨损，夏天不居住进大楼，木制器物不加装饰。于是后宫廉价的玳瑁饰品被疏远，禁止镶嵌珠宝，不追求华美而与之为敌，抑制音乐和歌声的娱乐，厌恶郑国和卫国幼稚声音，所以正午的太阶平稳无声。 “然而后来的统治者放纵奢华，东夷背叛，羌戎敌视，闽越相互纷争，边境不得安宁，中原陷入困境。于是圣武怒发冲冠，整顿军队，命令败卫巡逻，汾河和渭河激荡汹涌，云聚电发，勇猛风流，迅如闪电，击碎篷车，摧毁营寨，眩晕敌人，扑灭敌军，七八年之间，他在南山狩猎，驱逐凶暴动物，烧毁敌方营地，分瓦剥离匈奴君主，并破坏卤莽乱国，砍断山石，践踏敌人的尸体，人们为之颤抖，计有数十万人，纷纷低头致敬，敌人怯懦，二十多年来都不敢抬起头。天兵四面向他们进攻，幽都先遭厄运，回击敌军，南越相互伐夷，不顾军纪出征西方，羌族和僰族东驰。因此，边疆与外敌疏远，不受影响，他们向上天祈祷，向仁慈之神献上贡品，使整个国家安定下来，永远消除边城遭受的灾难和内外遭受的害处。 “而今天朝廷忠诚仁爱，遵循道德和义理，统治者也培养了才华，朝中风气昌盛，英杰都汇聚在一起，它扩展到八个行政区，广及天下，没有不受它影响的。士人如果不谈论君主的教诲，那就像是笑话。有人认为，事情发展得很顺利，没有什么困难，这样才不会产生险恶的局面，安全中不忘记危险。所以，在岁数非常时，他们会动员军队，准备战争；组织精锐的军队，熟练地驯养马匹，训练部队巧妙地猎杀野兽。这样，他们聚集到南山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数不尽的乌弋。在西方厌烦月光，在东方震撼太阳的光芒。还担心未来的统治者会迷失在现实问题之中，所以一直将此视为国家的大事，放纵地耗费精力去猎兽，摩挲森林，践踏庄稼，夸耀各种人群，贪得野兽的收获很多，获得麋鹿的数量有多少！即便是盲人也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却可以窥视到千里之外的一丝灯烛，没有见到千里之外的烛光，客人却爱追逐胡人所夺取的我们的禽兽，却不知道我们也已夺取了他们的王侯。”

简介

《长杨赋》以写田猎为构架，实讽汉成帝的荒淫奢丽。先以序文略叙长杨之猎，而在赋辞之中就完全以议论出之。以高祖的为民请命，文帝的节俭守成，武帝的解除边患，概述历史，树立楷模，颂古鉴今，处处显出成帝背离祖宗，不顾养民之道。对先代颂得愈高，对当今讽得愈深。 赋辞议论凌厉，气势逼人，以正言出微词，泼辣而有节。显示了辞赋家词采风发的才能，又表现出议论家逻辑缜密，无懈可击的特色。其中一些长句，尤可见出作者的功力。 其中“其后熏鬻作虐，东夷横畔”这一段描写武帝时期的武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卫霍征匈奴的战争场面，杀伐之气跃然纸上。 扬雄当然没亲眼见过卫霍西征的场面，他所写的只是文学上的想象。按说霍去病封狼居胥就是登山祭天，筑土为封，所以也应该有有告功祭文，但可惜没能流传下来。 长杨是指长杨宫，汉宫名。本秦旧宫，汉时重加修饰，为秦、汉时游猎的地方。内有垂杨绵亘数亩，故称为长杨宫。《汉书·东方朔传》：“初，建元三年，微行始出，北至池阳，西至黄山，南猎长杨，东游宜春。”《三辅黄图校正》上说长杨宫在今周至县东三十里，本秦旧宫，至汉修饰之以备行幸。宫中有垂杨数亩，因为宫名，门曰射熊观，秦汉游猎之所。 《长杨赋》，借主人翰林与客卿子墨之口，述汉高祖刘邦创业之艰，叹文景二帝与民休戚与共之德，告诫成帝，“恐后代迷于一时之事，常以此为国家之大务，淫荒田猎，陵夷而不御也”。 《长杨赋》一出，天下振动，万口传诵。据说，写罢此赋，扬雄立刻疲倦地倒地酣眠，昏睡了三天三夜，梦见自己的五脏六腑飞出体外，在空中飘荡，与前辈司马相如相遇。梦醒之后，他全身乏力，三个月之后才得以恢复，足见其呕心沥血之深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