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宣公·宣公二年

【经】二年春王二月壬子,宋华元帅师及郑公子归生帅师,战于大棘。

宋师败绩,获宋华元。

秦师伐晋。

夏,晋人、宋人、卫人、陈人侵郑。

秋九月乙丑,晋赵盾弑其君夷皋。

冬十月乙亥,天王崩。

【传】二年春,郑公子归生受命于楚,伐宋。

宋华元、乐吕御之。

二月壬子,战于大棘,宋师败绩,囚华元,获乐吕,及甲车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

狂狡辂郑人,郑人入于井,倒戟而出之,获狂狡。

君子曰:「失礼违命,宜其为禽也。

戎,昭果毅以听之之谓礼,杀敌为果,致果为毅。

易之,戮也。

」 将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

及战,曰:「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

」与人郑师,故败。

君子谓:「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败国殄民。

于是刑孰大焉。

《诗》所谓『人之无良』者,其羊斟之谓乎,残民以逞。

」 宋人以兵车百乘、文马百驷以赎华元于郑。

半入,华元逃归,立于门外,告而入。

见叔佯,曰:「子之马然也。

」对曰:「非马也,其人也。

」既合而来奔。

宋城,华元为植,巡功。

城者讴曰:「睅其目,皤其腹,弃甲而复。

于思于思,弃甲复来。

」使其骖乘谓之曰:「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

」役人曰:「从其有皮,丹漆若何?

」华元曰:「去之,夫其口众我寡。

」 秦师伐晋,以报崇也,遂围焦。

夏,晋赵盾救焦,遂自阴地,及诸侯之师侵郑,以报大棘之役。

楚斗椒救郑,曰:「能欲诸侯而恶其难乎?

」遂次于郑以待晋师。

赵盾曰:「彼宗竞于楚,殆将毙矣。

姑益其疾。

」乃去之。

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

从台上弹人,而观其辟丸也。

宰夫肠熊蹯不熟,杀之,置诸畚,使妇人载以过朝。

赵盾、士季见其手,问其故,而患之。

将谏,士季曰:「谏而不入,则莫之继也。

会请先,不入则子继之。

」三进,及溜,而后视之。

曰:「吾知所过矣,将改之。

」稽首而对曰:「人谁无过?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夫如是,则能补过者鲜矣。

君能有终,则社稷之固也,岂唯群臣赖之。

又曰:『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

』能补过也。

君能补过,兖不废矣。

」犹不改。

宣子骤谏,公患之,使锄麑贼之。

晨往,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

麑退,叹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

贼民之主,不忠。

弃君之命,不信。

有一于此,不如死也。

」触槐而死。

秋九月,晋侯饮赵盾酒,伏甲将攻之。

其右提弥明知之,趋登曰:「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

」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

明搏而杀之。

盾曰:「弃人用犬,虽猛何为。

」斗且出,提弥明死之。

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辄饿,问其病。

曰:「不食三日矣。

」食之,舍其半。

问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请以遗之。

」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置诸橐以与之。

既而与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之。

问何故。

对曰:「翳桑之饿人也。

」问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

乙丑,赵穿攻灵公于桃园。

宣子未出山而复。

大史书曰:「赵盾弑其君。

」以示于朝。

宣子曰:「不然。

」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

」宣子曰:「乌呼,『我之怀矣,自诒伊戚』,其我之谓矣!

」孔子曰:「董孤,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

赵宣子,古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

惜也,越竟乃免。

」 宣子使赵穿逆公子黑臀于周而立之。

壬申,朝于武宫。

初,丽姬之乱,诅无畜群公子,自是晋无公族。

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适子而为之田,以为公族,又宦其馀子亦为余子,其庶子为公行。

晋于是有公族、余子、公行。

赵盾请以括为公族,曰:「君姬氏之爱子也。

微君姬氏,则臣狄人也。

」公许之。

冬,赵盾为旄车之族。

使屏季以其故族为公族大夫。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二年春季,郑国公子归生接受楚国命令攻打宋国。宋国华元、乐吕带兵抵御。二月十日,在大棘地方开战,宋军大败。郑国囚禁了华元,得到乐吕的尸首,缴获战车四百六十辆,俘虏二百五十人,割了一百个被打死的敌人的耳朵。 狂狡迎战郑国人,那个郑国人逃进井里。狂狡把戟柄放下井去拉他上来。那个人出井以后反而俘虏了狂狡。君子说:“丢掉礼而违背命令,他活该被俘。战争,发扬果敢刚毅的精神以服从命令叫做礼。杀死敌人就是果敢,达到果敢就是刚毅。如果反过来,就要被杀戮。” 准备开战的时候,华元杀羊犒赏士兵,他的车夫羊斟没有吃到。等到打起仗来,羊斟说:“前天的羊,是你作主;今天的打仗,是我作主。”就驱车进入郑军,所以宋军失败。君子认为:“羊斟不像个人,由于私怨,使国家战败、百姓受害,还有比这应当受到更重的刑罚吗?《诗》所谓‘存心不良’,羊斟就是这种人吧!他残害百姓以使自己快意。” 宋国人用兵车一百辆、毛色漂亮的马四百匹,从郑国赎取华元。仅送去一半,华元就逃回来了。华元站在城门外,告诉守门人自己的身分,然后进城。见到羊斟说:“您的马不受驾御才会这样吧?”羊斟回答说:“不是马,是人。”回答完就逃到鲁国来。 宋国筑城,华元作为主持者,巡视工作。筑城的人唱歌说:“鼓着眼,挺着肚,丢了皮甲往回走。连鬓胡,长满腮,丢盔卸甲逃回来。”华元使他的骖乘对他们说:“有牛就有皮,犀牛兕牛多的是,丢了皮甲又有什么了不起?”做工的人说:“即使有牛皮,又去哪里找红漆?”华元说:“走吧!他们的嘴多,我们的嘴少。” 秦国军队攻打晋国,以报复晋军侵入崇地的那次战役,因此而包围焦地。夏季,晋国赵盾救援焦地,于是从阴地会同诸侯的军队袭击郑国,以报复郑国攻打大棘的那次战役。楚国鬬椒救援郑国,说:“难道想得到诸侯的拥护,而又害怕困难吗?”楚军就驻扎在郑国,等待晋军。赵盾说:“他那个宗族在楚国争权夺利,差不多要完蛋了。暂且让他加重弊病。”于是就离开郑国。 晋灵公做事不合为君之道:重重地收税用来彩画墙壁,从高台上用弹丸打人而看他们躲避弹丸的形状。有一次,厨子烧煮熊掌不熟,灵公杀死他,放在畚箕里,让女人用头顶着走过朝庭。赵盾和士会看到死人的手,问起杀人的缘故,感到担心,准备进谏。士会对赵盾说:“你劝谏如果听不进去,就没有人继续劝谏了。请让士会先去,不听,你再接着劝谏。”士会前去三次,到达屋檐下,晋灵公才转眼看他,说:“我知道错了,打算改正。”士会叩头回答说:“一个人谁没有错,有了过错能够改正,就没有比这再好的事情了。《诗》说:‘事情不难有个好开始,很少能有个好结果。’如果像这样,能够弥补过错的人就很少了。君王能够有好结果,那就是国家的保障了,岂只仅仅臣下们依靠它。《诗》又说:‘周宣王有了过失,只有仲山甫来弥补。’这说的是能够弥补错误。君王能够弥补错误,礼服就不会丢弃了。”晋灵公尽管口头上说要改错,行动上还是不改正。赵盾屡次进谏,晋灵公很讨厌,派遣鉏麑去刺杀他。一天清早,赵盾的卧室门已经打开了,穿得整整齐齐,准备入朝。时间还早,赵盾正坐着打瞌睡。鉏麑退出来,叹气说:“不忘记恭敬,真是百姓的主人。刺杀百姓的主人,就是不忠;放弃国君的使命, 就是不信。两件事情有了一件,不如死了好。”撞在槐树上死去了。 秋九月, 晋灵公请赵盾喝酒,预先埋伏下甲士准备攻杀赵盾。赵盾的车右提弥明发觉了,快步登上殿堂,说:“臣子陪侍国君饮酒,超过三杯就是违背礼节。”说完便扶着赵盾下了殿堂,晋灵公急忙唤出猛犬,提弥明徒手与猛犬搏斗,并打死了它。赵盾说:“废弃忠良 之人而用猛犬,犬虽猛又有何用!”一路且斗且退,提弥明为掩护赵盾被杀。 当初,赵盾在首阳山打猎,住在翳桑,看见灵辄饿倒在地上,问他有什么病。灵辄说:“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赵盾给他食物,他留下一半。问他为什么,他说:“在外学习做官已经三年了,不知道母亲还在不在,现在快到家了,请让我把这个留给她。”赵盾让他吃完,并且又给他准备了一筐饭和一些肉,放在袋子里给了他。后来灵辄做了晋灵公的卫兵,在这次事件中,倒过戟来抵御晋灵公的其他卫兵,使赵盾免于祸难。赵盾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回答说:“我就是翳桑那个饿倒的人。”问他的姓名住处,他不回答而退了出去,就自己逃亡了。 九月二十六日,赵穿在桃园杀死了晋灵公。赵盾没有走出晋国国境就回来再度做卿。太史记载说:“赵盾弑其君”,在朝廷上公布。赵盾说:“不是这样。”太史回答说:“您是正卿,逃亡而没有走出国境,回来不惩罚凶手,弑君的人不是您还是谁?”赵盾说:“哎呀!《诗》说:‘因为我的怀恋,给自己带来了忧戚。’恐怕就是说的我了。”孔子说:“董狐,是古代的好史官,据事直书而不加隐讳。赵宣子,是古代的好大夫,因为法度而蒙受恶名。太可惜了,要是走出了国境,就可以避免背上弑君的罪名了。” 赵盾派遣赵穿到成周迎接公子黑臀而立他为国君。十月初三日,公子黑臀到武官庙朝祭。 当初,丽姬作乱的时候,在神前诅咒,不许收容公子们,从此晋国没有公族这个官职。等到晋成公即位,就把官职授给卿的嫡长子,并且给他们土田,让他们做公族大夫。又把官职授给卿的其他儿子,也让他们担任馀子的官,让他们的庶子担任公行的官。晋国从此开始有了公族、馀子、公行三种官职。 赵盾请求让赵括担任公族大夫,说:“他是君姬氏的爱子。如果没有君姬氏,那么下臣就是狄人了。”晋成公同意了。冬季,赵盾掌管旄车之族,让赵括统率他的旧族,做公族大夫。



左传·宣公·宣公三年

〔左丘明〕 〔周〕

【经】三年春王正月,郊牛之口伤,改卜牛。

牛死,乃不郊。

犹三望。

葬匡王。

楚子伐陆浑之戎。

夏,楚人侵郑。

秋,赤狄侵齐。

宋师围曹。

冬十月丙戌。

郑伯兰卒。

葬郑穆公。

【传】三年春,不郊而望,皆非礼也。

望,郊之属也。

不郊亦无望,可也。

晋侯伐郑,及郔。

郑及晋平,士会入盟。

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洛,观兵于周疆。

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

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

对曰:「在德不在鼎。

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

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

螭魅罔两,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

商纣暴虐,鼎迁于周。

德之休明,虽小,重也。

其建回昏乱,虽大,轻也。

天祚明德,有所底止。

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

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 夏,楚人侵郑,郑即晋故也。

宋文公即位三年,杀母弟须及昭公子。

武氏之谋也,使戴、桓之族攻武氏于司马子伯之馆。

尽逐武、穆之族。

武、穆之族以曹师伐宋。

秋,宋师围曹,报武氏之乱也。

冬,郑穆公卒。

初,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姞,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鯈。

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

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

」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

辞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将不信,敢征兰乎。

」公曰:「诺。

」生穆公,名之曰兰。

文公报郑子之妃,曰陈妫,生子华、子臧。

子臧得罪而出。

诱子华而杀之南里,使盗杀子臧于陈、宋之间。

又娶于江,生公子士。

朝于楚,楚人鸩之,及叶而死。

又娶于苏,生子瑕、子俞弥。

俞弥早卒。

泄驾恶瑕,文公亦恶之,故不立也。

公逐群公子,公子兰奔晋,从晋文公伐郑。

石癸曰:「吾闻姬、姞耦,其子孙必蕃。

姞,吉人也,后稷之元妃也,今公子兰,姞甥也。

天或启之,必将为君,其后必蕃,先纳之可以亢宠。

」与孔将锄、侯宣多纳之,盟于大宫而立之。

以与晋平。

穆公有疾,曰:「兰死,吾其死乎,吾所以生也。

」刈兰而卒。

左传·宣公·宣公四年

〔左丘明〕 〔周〕

【经】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齐侯平莒及郯。

莒人不肯。

公伐莒,取向。

秦伯稻卒。

夏六月乙酉,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

赤狄侵齐。

秋,公如齐。

公至自齐。

冬,楚子伐郑。

【传】四年春,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

公伐莒,取向,非礼也。

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

以乱平乱,何治之有?

无治,何以行礼?

楚人献鼋于郑灵公。

公子宋与子家将见。

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

」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

公问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鼋,召子公而弗与也。

子公怒,染指于鼎,尝之而出。

公怒,欲杀子公。

子公与子家谋先。

子家曰:「畜老,犹惮杀之,而况君乎?

」反谮子家,子家惧而从之。

夏,弑灵公。

书曰:「郑公子归生弑其君夷。

」权不足也。

君子曰:「仁而不武,无能达也。

」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

称臣,臣之罪也。

郑人立子良,辞曰:「以贤则去疾不足,以顺则公子坚长。

」乃立襄公。

襄公将去穆氏,而舍子良。

子良不可,曰:「穆氏宜存,则固愿也。

若将亡之,则亦皆亡,去疾何为?

」乃舍之,皆为大夫。

初,楚司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杀之。

是子也,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弗杀,必灭若敖氏矣。

谚曰:『狼子野心。

』是乃狼也,其可畜乎?

」子良不可。

子文以为大戚,及将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无及于难。

」且泣曰:「鬼犹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馁而?

」及令尹子文卒,斗般为令尹,子越为司马。

蒍贾为工正,谮子扬而杀之,子越为令尹,己为司马。

子越又恶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于□□阳而杀之,遂处烝野,将攻王。

王以三王之子为质焉,弗受,师于漳澨。

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

伯棼射王,汰輈,及鼓跗,着于丁宁。

又射汰輈,以贯笠毂。

师惧,退。

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

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

」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

初,若敖娶于云阜,生斗伯比。

若敖卒,从其母畜于云阜,淫于云阜子之女,生子文焉云阜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

云阜子田,见之,惧而归,以告,遂使收之。

楚人谓乳谷,谓虎於菟,故命之曰斗谷於菟。

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文。

其孙箴尹克黄使于齐,还,及宋,闻乱。

其人曰,「不可以入矣。

」箴尹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

尹,天也,天可逃乎?

」遂归,覆命而自拘于司败。

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

」使复其所,改命曰生。

冬,楚子伐郑,郑未服也。

左传·宣公·宣公五年

〔左丘明〕 〔周〕

【经】五年春,公如齐。

夏,公至自齐。

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叔姬。

叔孙得臣卒。

冬,齐高固及子叔姬来。

楚人伐郑。

【传】五年春,公如齐,高固使齐侯止公,请叔姬焉。

夏,公至自齐,书,过也。

秋九月,齐高固来逆女,自为也。

故书曰:「逆叔姬。

」即自逆也。

冬,来,反马也。

楚子伐郑,陈及楚平。

晋荀林父救郑,伐陈。

左传·宣公·宣公六年

〔左丘明〕 〔周〕

【经】六年春,晋赵盾、卫孙免侵陈。

夏四月。

秋八月,螽。

冬十月。

【传】六年春,晋、卫侵陈,陈即楚故也。

夏,定王使子服求后于齐。

秋,赤狄伐晋。

围怀,及邢丘。

晋侯欲伐之。

中行桓子曰:「使疾其民,以盈其贯,将可殪也。

《周书》曰:『殪戎殷。

』此类之谓也。

」 冬,召桓公逆王后于齐。

楚人伐郑,取成而还。

郑公子曼满与王子伯廖语,欲为卿。

伯廖告人曰:「无德而贪,其在《周易》《丰》三之《离》三,弗过之矣。

」间一岁,郑人杀之。

左传·宣公·宣公七年

〔左丘明〕 〔周〕

【经】七年春,卫侯使孙良夫来盟。

夏,公会齐侯伐莱。

秋,公至自伐莱。

大旱。

冬,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于黑壤。

【传】七年春,卫孙桓子来盟,始通,且谋会晋也。

夏,公会齐侯伐莱,不与谋也。

凡师出,与谋曰及,不与某曰会。

赤狄侵晋,取向阴之禾。

郑及晋平,公子宋之谋也,故相郑伯以会。

冬,盟于黑壤,王叔桓公临之,以谋不睦。

晋侯之立也,公不朝焉,又不使大夫聘,晋人止公于会,盟于黄父。

公不与盟,以赂免。

故黑壤之盟不书,讳之也。

左传·宣公·宣公元年

〔左丘明〕 〔周〕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公子遂如齐逆女。

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

夏,季孙行父如齐。

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

公会齐侯于平州。

公子遂如齐。

六月,齐人取济西田。

秋,邾子来朝。

楚子、郑人侵陈,遂侵宋。

晋赵盾帅师救陈。

宋公、陈侯、卫侯、曹伯会晋师于棐林,伐郑。

冬,晋赵穿帅师侵崇。

晋人、宋人伐郑。

【传】元年春,王正月,公子遂如齐逆女,尊君命也。

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尊夫人也。

夏,季文子如齐,纳赂以请会。

晋人讨不用命者,放胥甲父于卫,而立胥克。

先辛奔齐。

会于平州,以定公位。

东门襄仲如齐拜成。

六月,齐人取济西之田,为立公故,以赂齐也。

宋人之弑昭公也,晋荀林父以诸侯之师伐宋,宋及晋平,宋文公受盟于晋。

又会诸侯于扈,将为鲁讨齐,皆取赂而还。

郑穆公曰:「晋不足与也。

」遂受盟于楚。

陈共公之卒,楚人不礼焉。

陈灵公受盟于晋。

秋,楚子侵陈,遂侵宋。

晋赵盾帅师救陈、宋。

会于棐林,以伐郑也。

楚蒍贾救郑,遇于北林。

囚晋解扬,晋人乃还。

晋欲求成于秦,赵穿曰:「我侵崇,秦急崇,必救之。

吾以求成焉。

」冬,赵穿侵崇,秦弗与成。

晋人伐郑,以报北林之役。

于是,晋侯侈,赵宣子为政,骤谏而不入,故不竞于楚。

左传·文公·文公十八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八年春王二月丁丑,公薨于台下。

秦伯荦卒。

夏五月戊戌,齐人弑其君商人。

六月癸酉,葬我君文公。

秋,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

冬十月,子卒。

夫人姜氏归于齐。

季孙行父如齐。

莒弑其君庶其。

【传】十八年春,齐侯戒师期,而有疾,医曰:「不及秋,将死。

」公闻之,卜曰:「尚无及期。

」惠伯令龟,卜楚丘占之曰:「齐侯不及期,非疾也。

君亦不闻。

令龟有咎。

」二月丁丑,公薨。

齐懿公之为公子也,与邴蜀之父争田,弗胜。

及即位,乃掘而刖之,而使蜀仆。

纳阎职之妻,而使职骖乘。

夏五月,公游于申池。

二人浴于池,蜀以扑抶职。

职怒。

曰:「人夺女妻而不怒,一抶女庸何伤!

」职曰:「与刖其父而弗能病者何如?

」乃谋弑懿公,纳诸竹中。

归,舍爵而行。

齐人立公子元。

六月,葬文公。

秋,襄仲、庄叔如齐,惠公立故,且拜葬也。

文公二妃敬赢生宣公。

敬赢嬖而私事襄仲。

宣公长而属诸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不可。

仲见于齐侯而请之。

齐侯新立而欲亲鲁,许之。

冬十月,仲杀恶及视而立宣公。

书曰「子卒」,讳之也。

仲以君命召惠伯。

其宰公冉务人止之,曰:「入必死。

」叔仲曰:「死君命可也。

」公冉务人曰:「若君命可死,非君命何听?

」弗听,乃入,杀而埋之马矢之中。

公冉务人奉其帑以奔蔡,既而复叔仲氏。

夫人姜氏归于齐,大归也。

将行,哭而过市曰:「天乎,仲为不道,杀适立庶。

」市人皆哭,鲁人谓之哀姜。

莒纪公生大子仆,又生季佗,爱季佗而黜仆,且多行无礼于国。

仆因国人以弑纪公,以其宝玉来奔,纳诸宣公。

公命与之邑,曰:「今日必授。

」季文子使司寇出诸竟,曰:「今日必达。

」公问其故。

季文子使大史克对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礼,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队。

曰:『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

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鸇之逐鸟雀也。

』先君周公制《周礼》曰:『则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

』作《誓命》曰:『毁则为贼,掩贼为藏,窃贿为盗,盗器为奸。

主藏之名,赖奸之用,为大凶德,有常无赦,在《九刑》不忘。

』行父还观莒仆,莫可则也。

孝敬忠信为吉德,盗贼藏奸为凶德。

夫莒仆,则其孝敬,则弑君父矣。

则其忠信,则窃宝玉矣。

其人,则盗贼也。

其器,则奸兆也,保而利之,则主藏也。

以训则昏,民无则焉。

不度于善,而皆在于凶德,是以去之。

「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隤岂、檮寅、大临、龙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

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

此十六族也,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举。

舜臣尧,举八恺,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地平天成。

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内平外成。

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

少嗥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谮庸回,服谗蒐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奇。

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很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檮杌。

此三族也,世济其凶,增其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去。

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

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檮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

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

故《虞书》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从』,无违教也。

曰『纳于百揆,百揆时序』,无废事也。

曰『宾于四门,四门穆穆』,无凶人也。

舜有大功二十而为天子,今行父虽未获一吉人,去一凶矣,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几免于戾乎!

」 宋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将奉司城须以作乱。

十二月,宋公杀母弟须及昭公子,使戴、庄、桓之族攻武氏于司马子伯之馆。

遂出武、穆之族,使公孙师为司城,公子朝卒,使乐吕为司寇,以靖国人。

左传·文公·文公十七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七年春,晋人、卫人、陈人、郑人伐宋。

夏四月癸亥,葬我小君声姜。

齐侯伐我西鄙。

六月癸未,公及齐侯盟于谷。

诸侯会于扈。

秋,公至自谷。

冬,公子遂如齐。

【传】十七年春,晋荀林父、卫孔达、陈公孙宁、郑石楚伐宋。

讨曰:「何故弑君!

」犹立文公而还,卿不书,失其所也。

夏四月癸亥,葬声姜。

有齐难,是以缓。

齐侯伐我北鄙,襄仲请盟。

六月,盟于谷。

晋侯蒐于黄父,遂复合诸侯于扈,平宋也。

公不与会,齐难故也。

书曰「诸侯」,无功也。

于是,晋侯不见郑伯,以为贰于楚也。

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以告赵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与之事君。

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

敝邑以侯宣多之难,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

十一月,克灭侯宣多而随蔡侯以朝于执事。

十二年六月,归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请陈侯于楚而朝诸君。

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蒇陈事。

十五年五月,陈侯自敝邑往朝于君。

往年正月,烛之武往朝夷也。

八月,寡君又往朝。

以陈、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则敝邑之故也。

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

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见于君。

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

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

』敝邑有亡,无以加焉。

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馀几。

』又曰:『鹿死不择音。

』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

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

命之罔极,亦知亡矣。

将悉敝赋以待于鯈,唯执事命之。

文公二年六月壬申,朝于齐。

四年二月壬戌,为齐侵蔡,亦获成于楚。

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其罪也。

大国若弗图,无所逃命。

」 晋巩朔行成于郑,赵穿、公婿池为质焉。

秋,周甘蜀败戎于垂,乘其饮酒也。

冬十月,郑大子夷、石楚为质于晋。

襄仲如齐,拜谷之盟。

复曰:「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

以臣观之,将不能。

齐君之语偷。

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

左传·文公·文公十六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六年春,季孙行父会齐侯于阳谷,齐侯弗及盟。

夏五月,公四不视朔。

六月戊辰,公子遂及齐侯盟于郪丘。

秋八月辛未,夫人姜氏薨。

毁泉台。

楚人、秦人、巴人灭庸。

冬十有一月,宋人弑其君杵臼。

【传】十六年春,王正月,及齐平。

公有疾,使季文子会齐侯于阳谷。

请盟,齐侯不肯,曰:「请俟君间。

」 夏五月,公四不视朔,疾也。

公使襄仲纳赂于齐侯,故盟于郪丘。

有蛇自泉宫出,入于国,如先君之数秋八月辛未,声姜薨,毁泉台。

楚大饥,戎伐其西南,至于阜山,师于大林。

又伐其东南,至于阳丘,以侵訾枝。

庸人帅群蛮以叛楚。

麇人率百濮聚于选,将伐楚。

于是申、息之北门不启。

楚人谋徙于阪高。

蒍贾曰:「不可。

我能往,寇亦能住。

不如伐庸。

夫麇与百濮,谓我饥不能师,故伐我也。

若我出师,必惧而归。

百濮离居,将各走其邑,谁暇谋人?

」乃出师。

旬有五日,百濮乃罢。

自庐以往,振廪同食。

次于句澨。

使庐戢黎侵庸,及庸方城。

庸人逐之,囚子扬窗。

三宿而逸,曰:「庸师众,群蛮聚焉,不如复大师,且起王卒,合而后进。

」师叔曰:「不可。

姑又与之遇以骄之。

彼骄我怒,而后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陉隰也。

」又与之遇,七遇皆北,唯裨、鯈、鱼人实逐之。

庸人曰:「楚不足与战矣。

」遂不设备。

楚子乘馹,会师于临品,分为二队,子越自石溪,子贝自仞,以伐庸。

秦人、巴人从楚师,群蛮从楚子盟。

遂灭庸。

宋公子鲍礼于国人,宋饥,竭其粟而贷之。

年自七十以上,无不馈诒也,时加羞珍异。

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国之才人,无不事也,亲自桓以下,无不恤也。

公子鲍美而艳,襄夫人欲通之,而不可,夫人助之施。

昭公无道,国人奉公子鲍以因夫人。

于是华元为右师,公孙友为左师,华耦为司马,鳞鱼雚为司徒,荡意诸为司城,公子朝为司寇。

初,司城荡卒,公孙寿辞司城,请使意诸为之。

既而告人曰:「君无道,吾官近,惧及焉。

弃官则族无所庇。

子,身之贰也,姑纾死焉。

虽亡子,犹不亡族。

」既,夫人将使公田孟诸而杀之。

公知之,尽以宝行。

荡意诸曰:「盍适诸侯?

」公曰:「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以及国人,诸侯谁纳我?

且既为人君,而又为人臣,不如死。

」尽以其宝赐左右以使行。

夫人使谓司城去公,对曰:「臣之而逃其难,若后君何?

」 冬十一月甲寅,宋昭公将田孟诸,未至,夫人王姬使帅甸攻而杀之。

荡意诸死之。

书曰:「宋人弑其君杵臼。

」君无道也。

文公即位,使母弟须为司城。

华耦卒,而使荡虺为司马。

左传·文公·文公十五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五年春,季孙行父如晋。

三月,宋司马华孙来盟。

夏,曹伯来朝。

齐人归公孙敖之丧。

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鼓、用牲于社。

单伯至自齐。

晋郤缺帅师伐蔡。

戊申,入蔡。

齐人侵我西鄙。

季孙行父如晋。

冬十有一月,诸侯盟于扈。

十有二月,齐人来归子叔姬。

齐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期郛。

【传】十五年春,季文子如晋,为单伯与子叔姬故也。

三月,宋华耦来盟,其官皆从之。

书曰「宋司马华孙」,贵之也。

公与之宴,辞曰:「君之先臣督,得罪于宋殇公,名在诸侯之策。

臣承其祀,其敢辱君,请承命于亚旅。

」鲁人以为敏。

夏,曹伯来朝,礼也。

诸侯五年再相朝,以修王命,古之制也。

齐人或为孟氏谋,曰:「鲁,尔亲也。

饰棺置诸堂阜,鲁必取之。

」从之。

卞人以告。

惠叔犹毁以为请。

立于朝以待命。

许之,取而殡之。

齐人送之。

书曰:「齐人归公孙敖之丧。

」为孟氏,且国故也。

葬视共仲。

声己不视,帷堂而哭。

襄仲欲勿哭,惠伯曰:「丧,亲之终也。

虽不能始,善终可也。

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

』救乏、贺善、吊灾、祭敬、丧哀,情虽不同,毋绝其爱,亲之道也。

子无失道,何怨于人?

」襄仲说,帅兄弟以哭之。

他年,其二子来,孟献子爱之,闻于国。

或谮之曰:「将杀子。

」献子以告季文子。

二子曰:「夫子以爱我闻,我以将杀子闻,不亦远于礼乎?

远礼不如死。

」一人门于句鼆,一人门于戾丘,皆死。

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礼也。

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以昭事神、训民、事君,示有等威。

古之道也。

齐人许单伯请而赦之,使来致命。

书曰:「单伯至自齐。

」贵之也。

新城之盟,蔡人不与。

晋郤缺以上军、下军伐蔡,曰:「君弱,不可以怠。

」戊申,入蔡,以城下之盟而还。

凡胜国,曰灭之。

获大城焉,曰入之。

秋,齐人侵我西鄙,故季文子告于晋。

冬十一月,晋侯、宋公、卫侯、蔡侯、郑伯、许男、曹伯盟于扈,寻新城之盟,且谋伐齐也。

齐人赂晋侯,故不克而还。

于是有齐难,是以公不会。

书曰:「诸侯盟于扈。

」无能为故也。

凡诸侯会,公不与,不书,讳君恶也。

与而不书,后也。

齐人来归子叔姬,王故也。

齐侯侵我西鄙,谓诸侯不能也。

遂伐曹,入其郛,讨其来朝也。

季文子曰:「齐侯其不免乎。

己则无礼,而讨于有礼者,曰:『女何故行礼!

』礼以顺天,天之道也,己则反天,而又以讨人,难以免矣。

诗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君子之不虐幼贱,畏于天也。

在周颂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不畏于天,将何能保?

以乱取国,奉礼以守,犹惧不终,多行无礼,弗能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