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生日都门自述其二（甲戌）

上帝虮虱臣，降生人间世。

流光不知省，一瞬三十岁。

梦月是何祥，前生了不记。

入塾才五龄，聪明过群季。

读书通七观，受诗解六义。

同学二三子，惊我头角异。

衣食销壮心，蹉跎失幼慧。

堕落文字中，常惧天所弃。

诗龛老学士，妙笔今无比。

呼噏天下才，气若大海水。

一官老无聊，赍志忽已死。

遗诗高于山，担负将在子。

此事如托孤，安可避怨毁。

寸心营千秋，何以对知己。

诗人满天下，古风日衰颓。

一堕温饱中，安能拔奇才。

君身有仙骨，怀抱冰雪胎。

示我秋怀诗，其志良可哀。

身世万行泪，寄托酒一杯。

冥冥天际鸿，斥鴳夫何猜。

一雨生夏寒，空斋结遥想。

搴帷风在门，中有履声响。

闻名心已移，觌面气先昶。

纵谈百世人，物外得奇赏。

相对如深山，静极生意广。

须臾雨亦止，乾坤助清朗。

救荒古有良有司，今者逃荒官不知。

一路嗷嗷男挈女，分分避荒如避虎。

饿腹况兼行路苦，清晨冲风夜戴雨。

只知四方口可糊，谁料饥荒无处无。

官府捉人牛马驱，慎莫乞食门前呼。

家乡腊前见三白，且可归来食新麦。

乙卯我十龄，夫子方筮仕。

随宦到湘南，浩游从此始。

袖拂衡岳烟，心倾洞庭水。

再拜屈子祠，三过邺侯里。

结交七泽中，纫佩兰与芷。

意气托杯酒，文章洗雕绮。

愧彼湖湘人，啧啧相欢美。

佥曰贤父母，乃生好儿子。

出门求升斗，负我晨与昏。

升斗迄无得，徒伤游子魂。

故人留我住，同室如弟昆。

炎炎正午日，空中万车奔。

性僻不耐暑，无事长闭门。

独与素心子，一编共讨论。

却观双轮车，上有新苔痕。

马闲日以肥，仰秣如感恩。

少小不慎食，病胃久成痼。

一卧动经旬，远游良可惧。

昨夜北风来，征鸿尽南渡。

我亦生羽翰，从之奋飞去。

瞥然堕家门，欢喜动庭树。

生憎邻鸡号，蹶然忽惊寤。

起挑壁上灯，身若朝行雾。

梦中如有国，我欲移家住。

十五试茂才，三十犹潦倒。

众人怜泣璞，良友勖怀宝。

苟得非所欣，居贫讵为矫。

容华等拾芥，当路胡太巧。

忍持圣贤书，易汝温与饱。

浮念苟一牵，方寸不自保。

白云纷满怀，此意岂枯槁。

尘事百龌龊，负此秋气清。

故人招出郭，遥见西山迎。

水禽有奇羽，风荻无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