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中序第一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薄酒可与忘忧，丑妇可与白头。

徐行不必驷马，称身不必狐裘。

无祸不必受福，甘餐不必食肉。

富贵于我如浮云，小者谴诃大戮辱。

一身畏首复畏尾，门多宾客饱僮仆。

美物必甚恶，厚味生五兵。

匹夫怀璧死，百鬼瞰高明。

丑妇千秋万岁同室，万金良药不如无疾。

薄酒一谈一笑胜茶，万里封侯不如还家。

薄酒终胜饮茶，丑妇不是无家。

醇醪养牛等刀锯，深山大泽生龙蛇。

秦时东陵千户食，何如青门五色瓜。

传呼鼓吹拥部曲，何如春雨池蛙。

性刚太傅促和药，何如羊裘钓烟沙。

绮席象床琱玉枕，重门夜鼓不停挝。

何如一身无四壁，满船明月卧芦花。

吾闻食人之肉，可随以鞭朴之戮。

乘人之车，可加以鈇钺之诛。

不如薄酒醉眠牛背上，丑妇自能搔背痒。

小楼归燕又黄昏。

寂寞锁高门。

轻风细雨，惜花天气，相次过春分。

画堂无绪，初燃绛蜡，罗帐掩余薰。

多情不解怨王孙，任薄幸、一从君。

断云残雨。

洒微凉、生轩户。

动清籁、萧萧庭树。

银河浓淡，华星明灭，轻云时度。

莎阶寂静无睹。

幽蛩切切秋吟苦。

疏篁一径，流萤几点，飞来又去。

对月临风，空恁无眠耿耿，暗想旧日牵情处。

绮罗丛里，有人人、那回饮散，略曾谐鸳侣。

因循忍便睽阻。

相思不得长相聚。

好天良夜，无端惹起，千愁万绪。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

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

铜雀春情，金人秋泪，此恨凭谁雪？

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

那信江海馀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

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

睨柱吞嬴，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

伴人无寐，秦淮应是孤月。

月冷龙沙，尘清虎落，今年汉酺初赐。

新翻胡部曲，听毡幕元戎歌吹。

层楼高峙，看槛曲萦红，檐牙飞翠。

人姝丽，粉香吹下，夜寒风细。

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

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

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花消英气。

西山外，晚来还卷，一帘秋霁。

空城晓角，吹入垂杨陌。

马上单衣寒恻恻。

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

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

燕燕飞来，问春何在？

惟有池塘自碧。

芳莲坠粉，疏桐吹绿，庭院暗雨乍歇。

无端抱影销魂处，还见筱墙萤暗，藓阶蛩切。

送客重寻西去路，问水面、琵琶谁拨？

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鴂。

长恨相逢未款，而今何事，又对西风离别？

渚寒烟淡，棹移人远，漂渺行舟如叶。

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步罗袜。

归来后、翠尊双饮，下了珠帘，玲珑闲看月。

庐山依旧，凄凉处、无限江南风物。

空翠睛岚浮汗漫，还障天东半壁。

雁过孤峰，猿归危嶂，风急波翻雪。

乾坤未老，地灵尚有人杰。

堪嗟漂泊孤舟，河倾斗落，客梦催明发。

南浦闲云过草树，回首旌旗明灭。

三十年来，十年一过，空有星星发。

夜深悉听，胡笳吹彻寒月。

楚江空晚，怅离群万里，恍然惊散。

自顾影、欲下寒塘，正沙净草枯，水平天远。

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

料因循误了，残毡拥雪，故人心眼。

谁怜旅愁荏苒，谩长门夜悄，锦筝弹怨。

想伴侣、犹宿芦花，也曾念春前，去程应转。

暮雨相呼，怕蓦地、玉关重见。

未羞他、双燕归来，画帘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