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咏红姑娘

骚屑西风弄晚寒,翠袖倚阑干。

霞绡裹处,樱唇微绽,靺鞨红殷。

故宫事往凭谁问,无恙是朱颜。

玉墀争采,玉钗争插,至正年间。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秋风瑟瑟,给夜晚带来些微寒意,红始娘花的绿叶被风吹得斜倚着栏杆,好似少女般温婉可爱红姑娘的花冠好像丝织品一样,花朵微微绽放了些,殷红的颜色好像玛瑙一样好看。 当年宫殿里的往事还能向谁询问呢,只有这红姑娘花还依稀尚存。记得当年元代至正年间,宫殿前的红姑娘花争相斗艳,宫女们争相采摘插戴,而如今,花还在,采花人已经不在了。


注释

眼儿媚:词牌名,又名“秋波媚”“小阑干”“东风寒”等。以阮阅(一作左誉)《眼儿媚·楼上黄昏杏花寒》为正体,双调四十八字,上片五句三平韵,下片五句两平韵。 红姑娘:酸浆之别称。多年生草,高二三尺,叶卵形而尖,六七月开白花,其果实成囊状,色绛红,酸甜可食。 骚屑:风声。 霞绡(xiāo):谓美艳轻柔的丝织物,此处形容红姑娘的花冠。 靺鞨(mòlè):形容红姑娘殷红的颜色,好像是红色的宝石(红玛瑙)一样。 玉墀(chí):女子的头饰,玉制之钗,由三股合成,燕形。 至正:元顺帝年号(1341—1370)。


简介

《眼儿媚·咏红姑娘》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创作的一首词。词的上片着重描写了“红姑娘”的外貌,侧重刻画红姑娘的形色,下片则是词人追昔抚今,感怀浩叹,抒发了历史兴亡之感。全词借咏红姑娘而抒发了今昔之感,具有讽谏意味。


赏析

首都师范大学东方古籍研究所研究员张秉戍《纳兰性德词新释辑评》:元代棕榈殿前曾植野果红姑娘。如今“无恙是朱颜”,野果依稀尚存,而元代王朝却早已沦为历史的陈迹了,故此篇作者是借咏红姑娘抒发了今昔之感。上片侧重刻画红姑娘之形色,下片则述古写怀。值得注意的是,结句点出“至正年间”,而“至正”是为元末惠宗顺帝之时。顺帝昏庸,政治腐败,民不聊生,遂致各地义军蜂起,最后元朝灭亡,政权为朱元璋所夺。此篇末明点“至正年间”,其中所含深意是耐人寻味的。



癸未去金陵日与阮光禄书

〔侯方域〕 〔清〕

仆窃闻君子处己,不欲自恕而苛责他人以非其道。

今执事之于仆,乃有不然者,愿为执事陈之。

执事,仆之父行也。

神宗之末,与大人同朝,相得甚欢。

其后乃有欲终事执事而不能者,执事当自追忆其故,不必仆言之也。

大人削官归,仆时方少,每侍,未尝不念执事之才而嗟惜者弥日。

及仆稍长,知读书,求友金陵,将戒途,而大人送之曰:“金陵有御史成公勇者,虽于我为后进,我常心重之。

汝至,当以为师。

又有老友方公孔照,汝当持刺拜于床下。

”语不及执事。

及至金陵,则成公已得罪去,仅见方公,而其子以智者,仆之夙交也,以此晨夕过从。

执事与方公,同为父行,理当谒,然而不敢者,执事当自追忆其故,不必仆言之也。

今执事乃责仆与方公厚,而与执事薄。

噫,亦过矣。

忽一日,有王将军过仆甚恭。

每一至,必邀仆为诗歌,既得之,必喜,而为仆贳酒奏伎,招游舫,携山屐,殷殷积旬不倦。

仆初不解,既而疑以问将军。

将军乃屏人以告仆曰:“是皆阮光禄所愿纳交于君者也,光禄方为诸君所诟,愿更以道之君之友陈君定生、吴君次尾,庶稍湔jiā

乎。

”仆容谢之曰:“光禄身为贵卿,又不少佳宾客,足自娱,安用此二三书生为哉。

仆道之两君,必重为两君所绝。

若仆独私从光禄游,又窃恐无益光禄。

辱相款八日,意良厚,然不得不绝矣。

”凡此皆仆平心称量,自以为未甚太过,而执事顾含怒不已,仆诚无所逃罪矣!

昨夜方寝,而杨令君文骢叩门过仆曰:“左将军兵且来,都人汹汹,阮光禄扬言于清议堂,云子与有旧,且应之于内,子盍行乎。

”仆乃知执事不独见怒,而且恨之,欲置之族灭而后快也。

仆与左诚有旧,亦已奉熊尚书之教,驰书止之,其心事尚不可知。

若其犯顺,则贼也。

仆诚应之于内,亦贼也。

士君子稍知礼义,何至甘心作贼!

万一有焉,此必日暮途穷,倒行而逆施,若昔日干儿义孙之徒,计无复之,容出于此。

而仆岂其人耶,何执事文织之深也!

窃怪执事常愿下交天下士,而展转蹉跎,乃至嫁祸而灭人之族,亦甚违其本念。

倘一旦追忆天下士所以相远之故,未必不悔,悔未必不改。

果悔且改,静待之数年,心事未必不暴白。

心事果暴白,天下士未必不接踵而至执事之门。

仆果见天下士接踵而至执事之门,亦必且随属其后,长揖谢过,岂为晚乎?

而奈何阴毒左计一至于此!

仆今已遭乱无家,扁舟短棹,措此身甚易。

独惜执事忮机一动,长伏草莽则已,万一复得志,必至杀尽天下士以酧其宿所不快,则是使天下士终不复至执事之门,而后世操简书以议执事者,不能如仆之词微而义婉也。

仆且去,可以不言,然恐执事不察,终谓仆于长者傲,故敢述其区区,不宣。

望罗浮

〔翁方纲〕 〔清〕

只有蒙蒙意,人家与钓矶。

寺门钟乍起,樵客径犹非。

四百层泉落,三千丈翠飞。

与谁参画理?

半面尽斜晖。

祝英台近·剪鲛绡

〔文廷式〕 〔清〕

剪鲛绡,传燕语,黯黯碧草暮。

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

园林红紫千千,放教狼藉,休但怨、连番风雨。

谢桥路,十载重约钿车,惊心旧游误。

玉佩尘生,此恨奈何许!

倚楼极目天涯,天涯尽处,算只有蒙蒙飞絮。

与孙以宁书

〔方苞〕 〔清〕

昔归震川尝自恨足迹不出里闬,所见闻无奇节伟行可记。

承命为征君作传,此吾文托记以增重也,敢不竭其愚心。

所示群贤论述,皆未得体要。

盖其大致不越三端:或详讲学宗指及师友渊源,或条举平生义侠之迹,或盛称门墙广大,海内向仰者多。

此三者,皆征君之末迹也,三者详而征君之事隐也。

古之晰于文律者,所载之事,必与其人之规模相称。

太史公传陆贾,其分奴婢、装资,琐琐者皆载焉。

若萧、曹世家而条举其治绩,则文字虽增十倍,不可得而备矣。

故尝见义于《留侯世家》,曰:“留侯所从容与上言天下事甚众,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

”此明示后世缀文之士以虚实详略之权度也。

宋元诸史,若市肆簿籍,使览者不能终篇,坐此义不讲耳。

征君义侠,舍杨、左之事,皆乡曲自好者所能勉也,其门墙广大,乃度时揣已,不敢如孔、孟之拒孺悲、夷之,非得已也。

至论学,则为书甚具。

故并弗采著于传上,而虚言其大略。

昔欧阳公作《尹师鲁墓志》,至以文自辩。

而退之之志李元宾,至今有疑其太略者。

夫元宾年不及三十,其德未成,业未著,而铭辞有曰:“才高乎当世,而行出乎古人。

”则外此尚安有可言者乎?

仆此传出,必有病其太略者,不知往昔群贤所述,惟务征实,故事愈详而义愈狭。

今详者略,实者虚,而征君所蕴蓄转似可得之意言之外,他日载之家乘,达于史官,慎毋以彼而易此。

惟足下的然昭晰,无惑于群言,是征君之所赖也,于仆之文无加损焉。

如别有欲商论者,则明以喻之。

江天一传

〔汪琬〕 〔清〕

江天一,字文石,徽州歙县人。

少丧父,事其母及抚弟天表,具有至性。

尝语人曰:“士不立品者,必无文章。

”前明崇祯间,县令傅岩奇其才,每试辄拔置第一。

年三十六,始得补诸生。

家贫屋败,躬畚土筑垣以居。

覆瓦不完,盛暑则暴酷日中。

雨至,淋漓蛇伏,或张敝盖自蔽。

家人且怨且叹,而天一挟书吟诵自若也。

天一虽以文士知名,而深沉多智,尤为同郡金佥事公声所知。

当是时,徽人多盗,天一方佐佥事公,用军法团结乡人子弟,为守御计。

而会张献忠破武昌,总兵官左良玉东遁,麾下狼兵华于途,所过焚掠。

将抵徽,徽人震恐,佥事公谋往拒之,以委天一。

天一腰刀帓首,黑夜跨马,率壮士驰数十里,与狼兵鏖战于祁门,斩馘大半,悉夺其马牛器械,徽赖以安。

顺治二年夏五月,江南大乱,州县望风内附,而徽人犹为明拒守。

六月,唐藩自立于福州,闻天一名,授监纪推官。

先是,天一言于佥事公曰:“徽为形胜之地,诸县皆有阻隘可恃,而绩溪一面当孔道,其他独平迤,是宜筑关于此,多用兵据之,以与他县相犄角。

”遂筑丛山关。

已而清师攻绩溪,天一日夜援兵登陴不少怠,间出逆战,所杀伤略相当。

于是,清师以少骑缀天一于绩溪,而别从新岭入,守岭者先溃,城遂陷。

大帅购天一甚急。

天一知事不可为,遽归,嘱其母于天表,出门大呼:“我江天一也。

”遂被执。

有知天一者,欲释之,天一曰:“若以我畏死也?

我不死,祸且族矣。

”遇佥事公于营门,公目之曰:“文石,女有老母在,不可死。

”笑谢曰:“焉有与人共事而逃其难者乎?

公幸勿为我母虑也。

”至江宁,总督者欲不问,天一昂首曰:“我为若计,若不如杀我。

我不死,必复起兵。

”遂牵诣通济门。

既至,大呼高皇帝者三,南向再拜讫,坐而受刑。

观者无不叹息泣下。

越数日,天表往收其尸,瘗之。

而佥事公亦于是日死矣。

当狼兵之被杀也,凤阳督马士英怒,疏劾徽人杀官军状,将致佥事公于死。

天一为赍辨疏,诣阙上之,复作《吁天说》,流涕诉诸贵人,其事始得白。

自兵兴以来,先后治乡兵三年,皆在佥事公幕。

是时幕中诸侠客号知兵者以百数,而公独推重天一,凡内外机事悉取决焉。

其后竟与公同死,虽古义烈之士无以尚之。

汪琬曰:方胜国之末,新安士大夫死忠者,有汪公伟、凌公駉与佥事公三人,而天一独以诸生殉国。

予闻天一游淮安,淮安民妇冯氏者,刲肝活其姑,天一征诸名士作诗文表章之,欲疏于朝,不果。

盖其人好奇尚气类如此。

天一本名景,别自号石稼樵夫,翁君汉津云。

初秋即事

〔宋琬〕 〔清〕

瘦骨秋来强自支,愁中喜读晚唐诗。

孤灯寂寂阶虫侵,秋雨秋风总不知。

梅花岭吊史阁部

〔蒋士铨〕 〔清〕

号令难安四镇强,甘同马革自沉湘。

生无君相兴南国,死有衣冠葬北邙。

碧血自封心更赤,梅花人拜土俱香。

九原若逢左忠毅,相向留都哭战场。

春日杂诗

〔袁枚〕 〔清〕

千枝红雨万重烟,画出诗人得意天。

山上春云如我懒,日高犹宿翠微巅。

丹枫阁记

〔傅山〕 〔清〕

庚子九月,梦与古冠裳者数人,步屦昭余郭外。

忽忽变易,回顾无复平壤,所至崖障合沓,枫林殷积,飞泉乱落其间,如委紫练,侧睇青壁,千仞如削,目致为穷也。

其上长松密举,而松末拥一阁,摇摇如一巢焉,颜曰丹枫,非篆非隶,嵌空一窗,亿当阁径,而蛛丝荒织,扃若终古矣。

俄尔风水合住,块然偃卧。

遂经始阁材,构如其梦。

庄生之言曰: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戴生缀之曰:觉苟非觉,梦其奚灵?

有大梦而后知其大觉也。

闻戴生之言者曰:是犹愁寐语也。

是其言也,梦车马而喜,梦酒肉而喜,梦粪秽而喜者,若觉而失之,窈窈焉幸其梦之兆,窃而不敢以为魄祟之颠倒者也。

之入也,不可以入鼎彝、藏茶、藏酒,以待人之能入吾梦者。

如其人之足梦,即不入吾之梦,吾当入其梦,又安知彼之不梦我之入其梦也。

苟精诚之不通,超无有而独存,戴生之梦不复堪此寥廓矣。

昭余戴廷栻记,松侨老人真山书。

枫仲因梦而有阁,因阁而有记,阁肖其梦,记肖其阁,谁实契之,总之皆梦。

记成后属老夫书之。

老人顾能说梦者也。

尝论世间极奇之人、之事、之物、之境、之变化,无过于梦,而文人之笔,即极幽妙幻霍,不能形容万一。

然文章妙境亦若梦而不可思议矣,枫仲实甚好文,老夫不能为文,而能为梦。

时时与枫仲论文,辄行入梦中,两人,随复醒而忘之。

我尚记忆一二,枫仲径坐忘不留。

此由我是说梦者也,枫仲听梦者也。

说梦听梦,大有径庭哉。

幸而枫仲忘之,若稍留于心,是老夫引枫仲向黑洞洞地,终无觉时矣。

采桑子·题画兰小册二首,兰为横波夫人所绘

〔陈维崧〕 〔清〕

【其一】 回思吮粉调铅日,紫菂缃芽。

露蕊烟葩,压倒南唐落墨花。

杜兰香去多时了,碎绵零纱。

飘泊谁家,剩有眉楼小篆斜。

【其二】 后堂丝管亲曾醉,衮遍筝琶。

舞煞蛮靴,百幅红兰出内家。

左徒弟子今谁在。

只有章华。

沦落天涯,忍看灵均九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