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一百·列传第六十·自序

昔少皞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

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太原,帝颛顼嘉之,封诸汾川。

其后四国,沈、姒、蓐、黄。

沈子国,今汝南平舆沈亭是也。

春秋之时,列于盟会。

定公四年,诸侯会召陵伐楚,沈子不会,晋使蔡伐沈,灭之,以沈子嘉归。

其后,因国为氏。

自兹以降,谱谍罔存。

秦末有沈逞,征丞相,不就。

汉初逞曾孙保,封竹邑侯。

保子遵,自本国迁居九江之寿春,官至齐王太傅、敷德侯。

遵子达,骠骑将军。

达子乾,尚书令。

乾子弘,南阳太守。

弘子勖,河内守。

勖子奋,御史中丞。

奋子恪,将作大匠。

恪子谦,尚书、关内侯。

谦子靖,济阴太守。

靖子戎,字威卿,仕州为从事,说降剧贼尹良,汉光武嘉其功,封为海昏县侯,辞不受。

因避地徙居会稽乌程县之余不乡,遂世家焉。

顺帝永建元年,分会稽为吴郡,复为吴郡人。

灵帝初平五年,分乌程、余杭为永安县,吴孙皓宝鼎二年,分吴郡为吴兴郡,复为郡人,虽邦邑屡改,而筑室不迁。

晋武帝平吴后,太康二年,改永安为武康县,史臣七世祖延始居县东乡之博陆里余乌村。

王父从官京师,义熙十一年,高祖赐馆于建康都亭里之运巷。

戎子酆,字圣通,零陵太守,致黄龙芝草之瑞。

第二子浒,字仲高,安平相。

少子景,河间相,演之、庆之、昙庆、怀文其后也。

浒子鸾,字建光,少有高名,州举茂才,公府辟州别驾从事史。

时广陵太守陆稠,鸾之舅也,以义烈政绩,显名汉朝,复以女妻鸾。

年二十三,早卒。

子直,字伯平,州举茂才,亦有清名,年二十八卒。

子仪,字仲则,少有至行,兄瑜十岁,仪九岁而父亡,居丧过礼,毁瘠过于成人。

外祖会稽盛孝章,汉末名士也,深加忧伤,每扰慰之,曰“汝并黄中冲爽,终成奇器,何为逾制,自取殄灭邪”三年礼毕,殆至灭性,故兄弟并以孝著。

瑜早卒。

仪笃学有雄才,以儒素自业。

时海内大乱,兵革并起,经术道弛,士少全行,而仪淳深隐默,守道不移,风操贞坚,不妄交纳,唯与族子仲山、叔山及吴郡陆公纪友善。

州郡礼请,二府交辟,公车征,并不屈,以寿终。

子宪,字元礼,左中郎、新都都尉、定阳侯,才志显于吴朝。

子矫,字仲桓,以节气立名,仕为立武校尉、偏将军,封列侯,建威将军、新都太守。

孙皓时,有将帅之称。

吴平后,为郁林、长沙太守,并不就。

太康末卒。

子陵,字景高,太傅东海王越辟为从事。

元帝之为镇东将军,命参军事。

徐馥作乱,杀吴兴太守袁琇,陵讨平之。

子延,字思长,桓温安西参军、颍川太守。

子贺,字子宁,桓冲南中郎参军,围袁真于寿阳,遇疾卒。

子警,字世明,惇笃有行业,学通《左氏春秋》。

家世富殖,财产累千金,仕郡主簿,后将军谢安命为参军,甚相敬重。

警内足于财,为东南豪士,无仕进意,谢病归。

安固留不止,乃谓警曰“沈参军,卿有独善之志,不亦高乎”警曰“使君以道御物,前所以怀德而至,既无用佐时,故遂饮啄之愿尔”还家积载,以素业自娱。

前将军、青兖二州刺史王恭镇京口,与警有旧好,复引为参军,手书殷勤,苦相招致,不得已而应之,寻复谢职。

子穆,夫字彦和,少好学,亦通《左氏春秋》。

王恭命为前军主簿,与警书曰“足下既执不拔之志,高卧东南,故屈贤子共事,非以吏职婴之也”初,钱唐人杜子恭通灵有道术,东土豪家及京邑贵望,并事之为弟子,执在三之敬。

警累世事道,亦敬事子恭。

子恭死,门徒孙泰、泰弟子恩传其业,警复事之。

隆安三年,恩于会稽作乱,自称征东将军,三吴皆响应。

穆夫时在会稽,恩以为前部参军、振武将军、余姚令。

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恩为刘牢之所破,辅国将军高素于山阴回踵埭执穆夫及伪吴郡太守陆瑰之、吴兴太守丘尫,并见害,函首送京邑,事见《隆安故事》。

先是,宗人沈预素无士行,为警所疾,至是警闻穆夫预乱,逃藏将免矣,预以告官,警及穆夫、弟仲夫、任夫、预夫、佩夫并遇害。

唯穆夫子渊子、云子、田子、林子、虔子获全。

渊子,字敬深,少有志节,随高祖克京城,封繁畤县五等侯。

参镇军、车骑中军事,又为道规辅国、征西参军,领宁蜀太守。

与刘基共斩蔡猛于大簿,还为太尉参军,从征司马休之,与徐逵之同没。

时年三十五。

子正,字元直,淹详有器度,美风姿,善容止,好老、庄之学。

弱冠,州辟从事。

宗人光禄大夫演之称之曰“此宗中千里驹也”出为始宁、乌伤、娄令,母忧去职。

服阕,为随王诞后军安南行参军。

诞镇会稽,复参安东军事。

元嘉三十年,元凶弑立,分江东为会州,以诞为刺史。

诞将受命,正说司马顾琛曰“国家此祸,开辟未闻,今以江东义锐之众,为天下倡始,若驰一介,四方讵不响应。

以此雪朝廷冤耻,大明臣子之节,岂可北面凶逆,使殿下受其伪宠”琛曰“江东忘战日久,士不习兵。

虽云逆顺不同,然强弱又异,当须四方有义举者,然后应之,不为晚也”正曰“天下若有无父之国,则可矣。

苟其不尔,宁可自安仇耻,而责义于余方。

今正以弑逆冤丑,义不同戴,举兵之日,岂求必全耶。

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乎。

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家国者哉”琛乃与正俱入说诞,诞犹预未决。

会寻阳义兵起,世祖使至,诞乃加正宁朔将军,领军继刘季之。

诞入为骠骑大将军,正为中兵参军,迁长水校尉。

孝建元年,移青州镇历城,临淄地空,除宁朔将军、齐北海二郡太守,委以全齐之任。

未拜,二年卒,时年四十三。

正生好乐,厚自奉养,既终之后,家无余财。

渊子弟云子,元嘉中,为晋安太守。

云子子焕,字士蔚,少为驸马都尉、奉朝请。

元凶之入弑也,焕时兼中庶子,直坊,逼从入台。

劭既自立,以为羽林监,辞不拜,拜员外散骑侍郎,使防南谯王义宣诸子,事在《义宣传》。

仍除丞相行参军,员外散骑侍郎,南昌令,有能名。

晋平王休祐骠骑中兵记室参军,同僚皆以谄进,焕独不。

顷之,记室参军周敬祖等为太宗所责得罪,转焕谘议参军。

后废帝元徽中,以为宁远将军、交州刺史,未至镇,病卒,时年四十五。

田子,字敬光,云子弟也。

从高祖克京城,进平京邑,参镇军军事,封营道县五等侯。

义熙五年,高祖北伐鲜卑。

田子领偏师,与龙骧将军孟龙符为前锋。

慕容超屯临朐以距大军,龙符战没,田子力战破之。

及卢循逼京邑,高祖遣田子与建威将军孙季高由海道袭广州,加振武将军。

循党徐道覆还保始兴,田子复与右将军刘藩同共攻讨。

循寻还广州围季高,田子虑季高孤危,谓藩曰“广州城虽险固,本是贼之巢穴。

今循还围之,或有内变。

且季高众力寡弱,不能持久。

若使贼还据此,凶势复振。

下官与季高同履艰难,泛沧海,于万死之中,克平广州,岂可坐视危逼,不相拯救”于是率军南还,比至,贼已收其散卒,还围广州。

季高单守危迫,闻田子忽至,大喜。

田子乃背水结陈,身率先士卒,一战破之。

于是推锋追讨,又破循于苍梧、郁林、宁浦。

还至广州,而季高病死。

既兵荒之后,山贼竞出,攻没城郭,杀害长吏。

田子随宜讨伐,旬日平殄。

刺史褚升度至,乃还京师。

除太尉参军、振武将军、淮陵内史,赐爵都乡侯。

复参世子征虏军事,将军、内史如故。

八年,从讨刘毅。

十一年,复从讨司马休之,领别军,与征虏将军赵伦之,参征虏军事、振武将军、扶风太守。

十二年,高祖北伐,田子与顺阳太守傅弘之各领别军,从武关入,屯据青泥。

姚泓欲自御大军,虑田子袭其后,欲先平田子,然后倾国东出。

乃率步军数万,奄至清泥。

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数百,欲击之。

傅弘之曰“彼众我寡,难可与敌”田子曰“师贵用奇,不必在众”弘之犹固执,田子曰“众寡相倾,势不两立。

若使贼围既固,人情丧沮,事便去矣。

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志也”便独率所领鼓而进。

合围数重,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捐亲戚,弃坟墓,出矢石之间,正希今日耳。

封侯之业,其在此乎”乃弃粮毁舍,躬勒士卒,前后奋击,所向摧陷。

所领江东勇士,便习短兵,鼓噪奔之,贼众一时溃散,所杀万余人,得泓伪乘舆服御。

高祖表言曰“参征虏军事、振武将军、扶风太守沈田子,率领劲锐,背城电激,身先士卒,勇冠戎陈,奋寡对众,所向必摧,自辰及未,斩馘千数。

泓丧旗弃众,奔还霸西,咸阳空尽,义徒四合,清荡余烬,势在跂踵”天子慰劳高祖曰“逋寇阻隘,晏安假日,举斧函谷,规延王诛,群师勤王,将离寒暑。

公躬秉鈇钺,棱威首涂,戎略载脂,则郊垒叠卷,崤陕甫践,则潼塞开扃。

姚泓窘逼,弃城送死,蓝田偏师,覆之霸川,甲首成林,俘获蔽野,伪首奔迸,华、戎云集,积纪逋寇,旦夕夷殄”长安既平,高祖燕于文昌殿,举酒赐田子曰“咸阳之平,卿之功也”即以咸阳相赏。

田子谢曰“咸阳之平,此实圣略所振,武臣效节,田子何力之有”即授咸阳、始平二郡太守。

大军既还,桂阳公义真留镇长安,以田子为安西中兵参军、龙骧将军、始平太守。

时佛佛来寇,田子与安西司马王镇恶俱出北地御之。

初,高祖将还,田子及傅弘之等并以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屡言之高祖。

高祖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

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

勿复多言”及俱出北地,论者谓镇恶欲尽杀诸南人,以数千人送义真南还,因据关中反叛。

田子与弘之谋,矫高祖令诛之,并力破佛佛,安关中,然后南还谢罪。

田子宗人沈敬仁骁果有勇力,田子于弘之营内请镇恶计事,使敬仁于坐杀之,率左右数十人自归义真。

长史王修收杀田子于长安稿仓门外,是岁,义熙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也。

时年三十六。

田子初以功应封,因此事寝。

高祖表天子,以田子卒发狂易,不深罪也。

无子,弟林子以第二子亮为后。

亮,字道明,清操好学,善属文。

未弱冠,州辟从事。

会稽太守孟顗在郡不法,亮纠劾免官,又言灾异,转西曹主簿。

时三吴水淹,谷贵民饥,刺史彭城王义康使立议以救民急,亮议以“东土灾荒,民凋谷踊,富民蓄米,日成其价。

宜班下所在,隐其虚实,令积蓄之家,听留一年储,余皆勒使粜货,为制平价,此所谓常道行于百世,权宜用于一时也。

又缘淮岁丰,邑富地穰,麦既已登,黍粟行就,可析其估赋,仍就交市,三吴饥民,即以贷给,使强壮转运,以赡老弱。

且酒有喉唇之利,而非餐饵所资,尤宜禁断,以息游费”即并施行。

世祖出镇历阳,行参征虏军事。

民有盗发冢者,罪所近村民,与符伍遭劫不赴救同坐。

亮议曰: 寻发冢之情,事止窃盗,徒以侵亡犯死,故同之严科。

夫穿掘之侣,必衔枚以晦其迹。

劫掠之党,必欢呼以威其事。

故赴凶赫者易,应潜密者难。

且山原为无人之乡,丘垄非恒途所践,至于防救,不得比之村郭。

督实效名,理与劫异,则符伍之坐,居宜降矣。

又结罚之科,虽有同符伍之限,而无远近之断。

夫冢无村界,当以比近坐之。

若不域之以界,则数步之内,与十里之外,便应同罹其责。

防民之禁,不可顿去,止非之宪,宜当其律。

愚谓相去百步同赴告不时者,一岁刑,自此以外,差不及罚。

又启太祖陈府事曰“伏见西府兵士,或年几八十,而犹伏隶。

或年始七岁,而已从役。

衰耗之体,气用湮微,儿弱之躯,肌肤未实,而使伏勤昏稚,骛苦倾晚,于理既薄,为益实轻。

书制休老以六十为限,役少以十五为制,若力不周务,故当粗存优减”诏曰“前已令卿兄改革,寻值迁回,竟是不施行耶,今更敕西府也”时营创城府,功课严促,亮又陈之曰“经始城宇,莫非造创,基筑既广,夫课又严,不计其劳,苟务其速,以岁月之事,求不日之成。

比见役人未明上作,闭鼓乃休,呈课既多,理有不逮。

至于息日,拘备关限,方涉暑雨,多有死病,顷日所承,亦颇有逃逸。

窃惟此既内藩,事殊外镇,抚莅之宜,无系早晚。

若得少宽其工课,稍均其优剧,徒隶既苦,易以悦加,考其卒功,废阙无几。

臣闻不居其职,不谋其事,庖割有主,尸不越樽,岂臣疏小,所当预议。

但臣泳恩岁厚,服义累世,苟是所怀,忘其常体”诏答曰“启之甚佳。

此亦由来常患,比屡敕之,犹复如此,甚为无理。

近复令孟休宣旨,想当不同,卿比可密观其优剧也”始兴王濬临扬州,复为主簿、秣陵令,善擿奸伏,有非必禽。

太祖称其能,入为尚书都官郎。

襄阳地接边关,江左来未有皇子重镇。

元嘉二十二年,世祖出为抚军将军、雍州刺史。

天子甚留心,以旧宛比接二关,咫尺崤、陕,盖襄阳之北捍,且表里强蛮,盘带疆场,以亮为南阳太守,加扬武将军。

边蛮畏服,皆纳赋调,有数村狡猾,亮悉诛之。

遣吏巡行诸县,孤寡老疾不能自存者,皆就蠲养,耆年老齿,岁时有饩。

时儒学崇建,亮开置庠序,训授生徒。

民多发冢,并婚嫁违法,皆严为条禁。

郡界有古时石堨,芜废岁久,亮签世祖修治之,曰“施生兴业,首教农亩,立民崇政,训本播穑,故能殷邦康俗,礼节用成。

顷北洛侵芜,南宛雕毁,猃狁肆凶。

犬夷充疆,远肃烽驿,近虞郊闬,遂使沃衍弗井,巨防莫修,窘力辍耕,阙于分地,凶荒无待,流冗及今。

礼化孚内,威禁清外,斯实去盗修畎,昭农绪稼之时,弘图广务,拓土祈年之日。

殿下降心育物,振民复古,且方提封榛棘,绥入殊荒。

窃见郡境有旧石堨,区野腴润,实为神皋,而芜决稍积,久废其利,凡管所见,谓宜创立。

昔文翁守官,起沃成产,伟连抚民,开奥增业,惠昭二邦,庸列两汉。

虽效政图功,不见所绝,联事惟忝,忧同职同”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又修治马人陂,民获其利。

在任四年,迁南谯王义宣司空中兵参军。

诏曰“陕西心膂须才,故授卿此职”随王诞镇襄阳,复为后军中兵,领义成太守。

亮莅官清约,为太祖所嘉,赐以车马服玩,前后累积。

每远方贡献绝国勋器,辄班赉焉。

又赐书二千卷。

二十七年,卒官,时年四十七。

所著诗、赋、颂、赞、三言、诔、哀辞、祭告请雨文、乐府、挽歌、连珠、教记、白事、笺、表、签、议一百八十九首。

林子,字敬士,田子弟也。

少有大度,年数岁,随王父在京口。

王恭见而奇之,曰“此儿王子师之流也”与众人共见遗宝,咸争趋之,林子直去不顾。

年十三,遇家祸,时虽逃窜,而哀号昼夜不绝声。

王母谓之曰“汝当忍死强视,何为空自殄绝”林子曰“家门酷横,无复假日之心,直以至仇未复,故且苟存尔”一门既陷妖党,兄弟并应从诛,逃伏草泽,常虑及祸,而沈预家甚强富,志相陷灭。

林子与诸兄昼藏夜出,即货所居宅,营墓葬父祖诸叔,凡六丧,俭而有礼。

时生业已尽,老弱甚多,东土饥荒,易子而食,外迫国网,内畏强仇,沈伏山草,无所投厝。

时孙恩屡出会稽,诸将东讨者相续,刘牢之、高素之放纵其下,虏暴纵横,独高祖军政严明,无所侵犯。

林子乃自归曰“妖贼扰乱,仆一门悉被驱逼,父祖诸叔,同罹祸难,犹复偷生天壤者,正以仇雠未复,亲老漂寄尔。

今日见将军伐恶旌善,是有道之师,谨率老弱,归罪请命”因流涕哽咽,三军为之感动。

高祖甚奇之,谓曰“君既是国家罪人,强雠又在乡里,唯当见随还京,可得无恙”乃载以别船,遂尽室移京口,高祖分宅给焉。

博览众书,留心文义,从高祖克京城,进平都邑。

时年十八,身长七尺五寸。

沈预虑林子为害,常被甲持戈。

至是林子与兄田子还东报雠。

五月夏节日至,预正大集会,子弟盈堂,林子兄弟挺身直入,斩预首,男女无长幼悉屠之,以预首祭父、祖墓。

仍为本郡所命,毅又板为冠军参军,并不就。

林子以家门荼蓼,无复仕心,高祖敦逼,至弥年不起。

及高祖为扬州,辟为从事,谓曰“卿何由遂得不仕。

顷年相申,欲令万物见卿此心尔”固辞不得已,然后就职,领建熙令,封资中县五等侯,时年二十一。

义熙五年,从伐鲜卑,行参镇军军事。

大军于临朐交战,贼遣虎班突骑驰军后,林子率精勇东西奋击,皆大破之。

慕容超退守广固,复与刘敬宣攻其西隅。

广固既平,而卢循奄至。

初,循之下也,广固未拔,循潜遣使结林子及宗人叔长。

林子即密白高祖,叔长不以闻,反以循旨动林子。

叔长素骁果,高祖以超未平,隐之,还至广固,乃诛叔长。

谓林子曰“昔魏武在官渡,汝、兖之士,多怀贰心,唯李通独断大义,古今一也”循至蔡洲,贵游之徒,皆议还徙,唯林子请移家京邑,高祖怪而问之,对曰“耿纯尽室从戎,李典举宗居魏。

林子虽才非古人,实受恩深重”高祖称善久之。

林子时领别军于石头,屡战摧寇。

循每战无功,乃伪扬声当悉众于白石步上,而设伏于南岸,故大军初起白石,留林子与徐赤将断拒查浦。

林子乃进计曰“此言妖诈,未必有实,宜深为之防”高祖曰“石头城险,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后,足以守之”大军既去,贼果上,赤特将击之。

林子曰“贼声往白石,而屡来挑战,其情状可知矣。

贼养锐待期,而吾众不盈二旅,难以有功。

今距守此险,足以自固。

若贼伪计不立,大军寻反,君何患焉”赤特曰“今贼悉众向白石,留者必皆羸老,以锐卒击之,无不破也”便鼓噪而出,贼伏兵齐发,赤特军果败,弃军奔北岸。

林子率军收赤特散兵,进战,摧破之。

徐道覆乃更上锐卒,沿塘数里。

林子策之曰“贼沿塘结阵,战者不过一队。

今我据其津而厄其要,彼虽锐师数里,不敢过而东必也”于是乃断塘而斗。

久之,会朱龄石救至,与林子并势,贼乃散走。

大军至自白石,杀赤特以殉,以林子参中军军事。

从征刘毅,转参太尉军事。

十一年,复从讨司马休之。

高祖每征讨,林子辄摧锋居前,虽有营部,至于宵夕,辄敕还内侍。

贼党郭亮之招集蛮众,屯据武陵,武陵太守王镇恶出奔,林子率军讨之,斩亮之于七里涧,纳镇恶。

武陵既平,复讨鲁轨于石城,轨弃众奔襄阳,复追蹑之。

襄阳既定,权留守江陵。

十二年,高祖领平北将军,林子以太尉参军,复参平北军事。

其冬,高祖伐羌,复参征西军事,悉署三府中兵,加建武将军,统军为前锋,从汴入河。

时襄邑降人董神虎有义兵千余人,高祖欲绥怀初附,即板为太尉参军,加扬武将军,领兵从戎。

林子率神虎攻仓垣,克之,神虎伐其功,径还襄邑。

林子军次襄邑,即杀神虎而抚其众。

时伪建威将军、河北太守薛帛先据解县,林子至,驰往袭之,帛弃军奔关中,林子收其兵粮。

伪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尹昭据蒲坂,林子于陕城与冠军檀道济同攻蒲坂,龙骧王镇恶攻潼关。

姚泓闻大军至,遣伪东平公姚绍争据潼关。

林子谓道济曰“今蒲坂城坚池深,不可旬日而克,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引日久,不如弃之,还援潼关。

且潼关天阻,所谓形胜之地,镇恶孤军,势危力屈。

若使姚绍据之,则难图也。

及其未至,当并力争之。

若潼关事捷,尹昭可不战而服”道济从之。

既至,绍举关右之众,设重围围林子及道济、镇恶等。

时悬师深入,粮输艰远,三军疑阻,莫有固志。

道济议欲渡河避其锋,或欲弃捐辎重,还赴高祖。

林子按剑曰“相公勤王,志清六合,许、洛已平,关右将定,事之济否,所系前锋。

今舍已捷之形,弃垂成之业,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复得。

下官受命前驱,誓在尽命,今日之事,自为将军办之。

然二三君子,或同业艰难,或荷恩罔极,以此退挠,亦何以见相公旗鼓耶”塞井焚舍,示无全志,率麾下数百人犯其西北。

绍众小靡,乘其乱而薄之,绍乃大溃,俘虏以千数,悉获绍器械资实。

时诸将破贼,皆多其首级,而林子献捷书至,每以实闻,高祖问其故,林子曰“夫王者之师,本有征无战,岂可复增张虚获,以自夸诞。

国渊以事实见赏,魏尚以盈级受罚,此亦前事之师表,后乘之良辙也”高祖曰“乃所望于卿也” 初,绍退走,还保定城,留伪武卫将军姚鸾精兵守险。

林子衔枚夜袭,即屠其城,劓鸾而坑其众。

高祖赐书曰“频再破贼,庆快无譬。

既屡摧破,想不复久尔”绍复遣抚军将军姚赞将兵屯河上,绝水道。

赞垒堑未立,林子邀击,连破之,赞轻骑得脱,众皆奔败。

绍又遣长史领军将军姚伯子、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默骡、平远将军河东太守唐小方率众三万,屯据九泉,凭河固险,以绝粮援。

高祖以通津阻要,兵粮所急,复遣林子争据河源。

林子率太尉行参军严纲、竺灵秀卷甲进讨,累战,大破之,即斩伯子、默骡、小方三级,所俘馘及驴马器械甚多。

所虏获三千余人,悉以还绍,使知王师之弘。

兵粮兼储,三军鼓行而西矣。

或曰“彼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林子白高祖曰“姚绍气盖关右,而力以势屈,外兵屡败,衰亡协兆,但恐凶命先尽,不得以衅齐斧尔”寻绍忽死,可谓天诛。

于是赞统后事,鸠集余众,复袭林子。

林子率师御之,旗鼓未交,一时披溃,赞轻骑遁走。

既连战皆捷,士马旌旗甚盛,高祖赐书劝勉,并致缣帛肴浆。

高祖至阌乡,姚泓扫境内之民,屯兵尧柳。

时田子自武关北入,屯军蓝田,泓自率大众攻之。

高祖虑众寡不敌,遣林子步自秦岭,以相接援。

比至,泓已摧破,兄弟复共追讨,泓乃举众奔霸西。

田子欲穷追,进取长安,林子止之,曰“往取长安,如指掌尔。

复克贼城,便为独平一国,不赏之功也”田子乃止。

复参相国事,总任如前。

林子威声远闻,三辅震动,关中豪右,望风请附。

西州人李焉等并求立功,孙妲羌杂夷及姚泓亲属,尽相率归林子。

高祖以林子绥略有方,频赐书褒美,并令深慰纳之。

长安既平,残羌十余万口,西奔陇上,林子追讨至寡妇水,转斗达于槐里,克之,俘获万计。

大军东归,林子领水军于石门,以为声援。

还至郡,高祖器其才智,不使出也。

故出仕以来,便管军要,自非戎军所指,未尝外典焉。

后太祖出镇荆州,议以林子及谢晦为蕃佐,高祖曰“吾不可顿无二人,林子行则晦不宜出”乃以林子为西郎中兵参军,领新兴太守。

林子思议弘深,有所陈画,高祖未尝不称善。

大军还至彭城,林子以行役既久,士有归心,深陈事宜,并言“圣王所以戒慎祗肃,非以崇威立武,实乃经国长民,宜广建蕃屏,崇严宿卫”高祖深相训纳。

俄而谢翼谋反,高祖叹曰“林子之见,何其明也”太祖进号镇西,随府转,加建威将军、河东太守。

时高祖以二虏侵扰,复欲亲戎,林子固谏,高祖答曰“吾辄当不复自行” 高祖践阼,以佐命功,封汉寿县伯,食邑六百户,固让,不许。

傅亮与林子书曰“班爵畴勋,历代常典,封赏之发,简自帝心。

主上委寄之怀,实参休否,诚心所期,同国荣戚,政复是卿诸人共弘建内外尔。

足下虽存挹退,岂得独为君子邪”除府谘议参军,将军、太守如故。

寻召暂下,以中兵局事副录事参军王华。

上以林子清公勤俭,赏赐重叠,皆散于亲故。

家无余财,未尝问生产之事,中表孤贫悉归焉。

遭母忧,还东葬,乘舆躬幸,信使相望。

葬毕,诏曰“军国多务,内外须才,前镇西谘议、建威将军、河东太守沈林子,不得遂其情事,可起辅国将军”林子固辞,不许,赐墨诏,朔望不复还朝,每军国大事,辄询问焉。

时领军将军谢晦任当国政,晦每疾宁,辄摄林子代之。

林子居丧至孝,高祖深相忧愍。

顷之有疾,上以林子孝性,不欲使哭泣减损,逼与入省,日夕抚慰。

敕诸公曰“其至性过人,卿等数慰视之”小差乃出。

上寻不豫,被敕入侍医药,会疾动还外。

永初三年,薨,时年四十六。

群公知上深相矜重,恐以实启,必有损恸,每见呼问,辄答疾病还家,或有中旨,亦假为其答。

高祖寻崩,竟不知也。

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二十万,布二百匹。

诏曰“故辅国将军沈林子,器怀真审,忠绩允著,才志未遂,伤悼在怀。

可追赠征虏将军”有司率常典也。

元嘉二十五年,谥曰怀伯。

林子简泰廉靖,不交接世务,义让之美,著于闺门,虽在戎旅,语不及军事。

所著诗、赋、赞、三言、箴、祭文、乐府、表、笺、书记、白事、启事、论、老子一百二十一首。

太祖后读林子集,叹息曰“此人作公,应继王太保”子邵嗣。

劭,字道辉,美风姿,涉猎文史。

袭爵,驸马都尉、奉朝请。

太祖以旧恩召见,入拜,便流涕,太祖亦悲不自胜。

会强弩将军缺,上诏录尚书彭城王义康曰“沈邵人身不恶,吾与林子周旋异常,可以补选”〔事见宋文帝中诏〕于是拜强弩将军。

出为钟离太守,在郡有惠政,夹淮人民慕其化,远近莫不投集。

郡先无市,时江夏王义恭为南兖州,启太祖置立焉〔事见宋文帝中诏〕。

义恭又启太祖曰“盱眙太守刘显真求自解说,邵往莅任有绩,彰于民听,若重授盱眙,足为良二千石”上不许,曰“其愿还经年,方复作此流迁,必当大罔罔也”〔事见宋文帝中诏〕。

上敕州辟邵弟亮,邵以从弟正蚤孤,乞移恩于正,上嘉而许之。

在任六年,入为衡阳王义季右军中兵参军。

始兴王濬初开后军府,又为中兵。

义季在江陵,安西府中兵久缺,启太祖求人,上答曰“称意才难得。

沈邵虽未经军事,既是腹心,作钟离郡,及在后军府,房中甚修理,或欲遣之”其事不果〔事见宋文帝中诏〕。

入为通直郎。

时上多行幸,还或侵夜,邵启事陈论,即为简出。

前后密陈政要,上皆纳用之,深相宠待,晨夕兼侍,每出游,或敕同辇。

时车驾祀南郊,特诏邵兼侍中负玺,代真官陪乘。

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出镇豫章,申谟为中兵参军,掌城防之任,庐陵王绍为江州,以邵为南中郎府录事参军,行府州事,事未行,会谟丁艰,邵代谟为大将军中兵,加宁朔将军〔事见宋文帝中诏〕。

邵南行,上遂相任委,不复选代,仍兼录事,领城局。

后义康被废,邵改为庐陵王绍南中郎参军,将军如故。

义康徙安成,邵复以本号为安成相。

在郡以宽和恩信,为南土所怀。

郡民王孚有学业,志行见称州里,邵莅任未几,而孚卒,邵赠以孝廉,板教曰“前文学主簿王孚,行洁业淳,弃华息竞,志学修道,老而弥笃。

方授右职,不幸暴亡,可假孝廉檄,荐以特牲。

缅想延陵,以遂本怀”邵慰恤孤老,劝课农桑,前后累蒙赏赐。

邵疾病,使命累续,遣御医上药,异味远珍,金帛衣裘,相望不绝。

元嘉二十六年,卒,时年四十三。

上甚相痛悼。

子侃嗣,官至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南沛郡太守。

侃卒,子整应袭爵,齐受禅,国除。

璞,字道真,林子少子也。

童孺时,神意闲审,有异于众。

太祖问林子“闻君小儿器质不凡,甚欲相识”林子令璞进见,太祖奇璞应对,谓林子曰“此非常儿”年十许岁,智度便有大成之姿,好学不倦,善属文,时有忆识之功。

尤练究万事,经耳过目,人莫能欺之。

居家精理,姻族资赖。

弱冠,吴兴太守王韶之再命,不就。

张邵临郡,又命为主簿,除南平王左常侍。

太祖引见,谓曰“吾昔以弱年出蕃,卿家以亲要见辅,今日之授,意在不薄。

王家之事,一以相委,勿以国官乖清涂为罔罔也” 元嘉十七年,始兴王濬为扬州刺史,宠爱殊异,以为主簿。

时顺阳范晔为长史,行州事。

晔性颇疏,太祖召璞谓曰“神畿之政,既不易理。

濬以弱年临州,万物皆属耳目,赏罚得失,特宜详慎。

范晔性疏,必多不同。

卿腹心所寄,当密以在意。

彼虽行事,其实委卿也”璞以任遇既深,乃夙夜匪懈,其有所怀,辄以密启,每至施行,必从中出。

晔正谓圣明留察,故深更恭慎,而莫见其际也。

在职八年,神州大治,民无谤黩,璞有力焉。

二十二年,范晔坐事诛,于时濬虽曰亲览,州事一以付璞。

太祖从容谓始兴王曰“沈璞奉时无纤介之失,在家有孝友之称,学优才赡,文义可观,而沈深守静,不求名誉,甚佳。

汝但应委之以事,乃宜引与晤对”濬既素加赏遇,又敬奉此旨。

璞尝作《旧宫赋》,久而未毕,濬与璞疏曰“卿常有速藻,《旧宫》何其淹耶。

想行就尔”璞因事陈答,辞义可观。

濬重教曰“卿沉思淹日,向聊相敦问,还白斐然,遂兼纸翰。

昔曹植有言,下笔成章,良谓逸才赡藻,夸其辞说,以今况之,方知其信。

执省踌躇,三复不已。

吾远惭楚元,门盈申、白之宾,近愧梁孝,庭列枚、马之客,欣恧交至,谅唯深矣。

薄因末牍,以代一面”又与主簿顾迈、孔道存书曰“沈璞淹思逾岁,卿研虑数旬,瑰丽之美,信同在昔。

向聊问之,而远答累翰,辞藻艳逸,致慰良多。

既欣股肱备此髦楚,还惭予躬无德而称。

复裁少字,宣志于璞,聊因尺纸,使卿等具知厥心”〔此书真本犹存〕。

濬年既长,璞固求辞事,上虽听许,而意甚不悦。

以璞为濬始兴国大农,寻除秣陵令。

时天下殷实,四方辐辏,京邑二县,号为难治。

璞以清严制下,端平待物,奸吏敛手,猾民知惧。

其闾里少年,博徒酒客,或财利争斗,妄相诬引,前后不能判者,璞皆知其名姓,及巧诈缘由,探擿是非,各标证据,或辨甲有以知乙,或验东而西事自显,莫不厌伏,有如神明。

以疾去职。

太祖厚加存问,赏赐甚厚。

濬出为南徐州,谓璞曰“濬既出蕃,卿故当卧而护之”与濬诏曰“沈璞累年主簿,又经国卿,虽未尝为行佐,今故当正参军耶。

若尔,正当署余曹,兼房任,不尔便宜行佐正署中兵,恐于选体如不多耳”〔事见宋文帝中诏〕乃为正佐。

俄迁宣威将军、盱眙太守。

时王师北伐,彭、汴无虞。

璞以强寇对阵,事未可测,郡首淮隅,道当冲要,乃修城垒,濬重隍,聚材石,积盐米,为不可胜之算。

众咸不同,朝旨亦谓为过。

俄而贼大越逸,索虏大帅托跋焘自率步骑数十万,陵践六州,京邑为之骚惧,百守千城,莫不奔骇。

腹心劝璞还京师,璞曰“若贼大众,不盼小城,故无所惧。

若肉薄来攻,则成禽也。

诸军何尝见数十万人聚在一处,而不败者。

昆阳、合淝,前事之明验。

此是吾报国之秋,诸军封侯之日”众既见璞神色不异,老幼在焉,人情乃定。

收集得二千精手,谓诸将曰“足矣。

但恐贼不过尔”贼既济淮,诸军将帅毛遐祚、胡崇之、臧澄之等,为虏所覆,无不殄尽,唯辅国将军臧质挺身走,收散卒千余人来向城。

众谓璞曰“若不攻则无所事众,若其来也,城中止可容见力尔,地狭人多,鲜不为患。

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虽云攻守不同,故当粗量强弱,知难而退,亦用兵之要。

若以今众法能退敌完城者,则全功不在我,若宜避贼归都,会资舟楫,则更相蹂践,正足为患。

今闭门勿受,不亦可乎”璞叹曰“不然。

贼不能登城,为诸君保之。

舟楫之计,固已久息。

贼之残害,古今之未有,屠剥之刑,众所共见,其中有福者,不过得驱还北国作奴婢尔。

彼虽乌合,宁不惮此耶。

所谓同舟而济,胡、越不患异心也。

今人多则退速,人少则退迟,吾宁欲专功缓贼乎”乃命开门纳质。

质见城隍阻固,人情辑和,鲑米丰盛,器械山积,大喜,众皆称万岁。

及贼至,四面蚁集攻城,璞与质随宜应拒,攻守三旬,殄其太半,焘乃遁走。

有议欲追之者,璞曰“今兵士不多,又非素附,虽固守有余未可以言战也。

但可整舟舻,示若欲渡岸者,以速其走计,不须实行”咸以为然。

臧质以璞城主,使自上露板。

璞性谦虚,推功于质。

既不自上,质露板亦不及焉。

太祖嘉璞功效,遣中使深相褒美。

太祖又别诏曰“近者险急,老弱殊当忧迫耶。

念卿尔时,难为心想。

百姓流转已还,此遣部运寻至,委卿量所赡济也”始兴王濬亦与璞书曰“狡虏狂凶,自送近服,伪将即毙,酋长伤残,实天威所丧,卿诸人忠勇之效也。

吾式遏无素,致境芜民瘠,负乘之愧,允当其责。

近乞退谢愆,不蒙垂许,故以报卿”宣城太守王僧达书与璞曰“足下何如,想馆舍正安,士马无恙。

离析有时,音旨无日,忧咏沉吟,增其劳望。

间者獯猃扈横,掠剥边鄙,邮贩绝尘,坰介靡达,瞻江盼淮,眇然千里。

吾闻泾阳梗棘,伊滑荐遁,鸟集弦绝,患深自古。

承知乃昔寇苦城境,胜胄朝餐,伍甲宵舍,烽鼓交警,羽镝骤合。

而足下砥兵砺伍,总厉豪彦,师请一奋,氓无贰情。

遂能固孤城,覆严对,陷死地,觌生光,古之田、孙,何以尚兹。

商驿始通,粗知梗概,崇赞胆智,嘉贺文猛,甚善甚善。

吾近以戎暴横斥,规效情命,收龟落簪,星舍京里,既获遄至,胡马卷迹,支离沾德,复继前绪,《行苇》之欢,实协初虑。

但乖涂重隔,顾增慨涕,比恒疾卧,忧委兼叠,裁书送想,无斁久怀” 征还,淮南太守,赏赐丰厚,日夕宴见。

朝士有言璞功者,上曰“臧质姻戚,又年位在前,盱眙元功,当以归之。

沈璞每以谦自牧,唯恐赏之居前,此士燮之意也”时中书郎缺,尚书令何尚之领吏部,举璞及谢庄、陆展,事不行。

〔事见文帝中诏。

凡中诏今悉在台,犹法书典书也。

〕 三十年,元凶弑立,璞乃号泣曰“一门蒙殊常之恩,而逢若斯之运,悠悠上天,此何人哉”日夜忧叹,以至动疾。

会二凶逼令送老弱还都,璞性笃孝,寻闻尊老应幽执,辄哽咽不自胜,疾遂增笃,不堪远迎,世祖义军至界首,方得致身。

先是,琅邪颜竣欲与璞交,不酧其意,竣以致恨。

及世祖将至都,方有谗说以璞奉迎之晚,横罹世难,时年三十八。

所著赋、颂、赞、祭文、诔、七、吊、四五言诗、笺、表,皆遇乱零失,今所余诗笔杂文凡二十首。

璞有子曰囗。

伯玉,字德润,虔子子也。

温恭有行业,能为文章。

少除世祖武陵国侍郎,转右常侍,南中郎行参军,自国入府,以文义见知,文章多见世祖集。

世祖践阼,除员外散骑郎,不拜。

左卫颜竣请为司马。

出补句容令,在县有能名。

复为江夏王义恭太宰行参军,与奉朝请谢超宗、何法盛校书东宫,复为余姚令,还为卫尉丞。

世祖旧臣故佐,普皆升显,伯玉自守私门,朔望未尝问讯。

颜师伯、戴法兴等并有蕃邸之旧,一不造问,由是官次不进。

上以伯玉容状似画图仲尼像,常呼为孔丘。

旧制,车驾出行,卫尉丞直门,常戎服。

张永谓伯玉曰“此职乖卿志”王景文亦与伯玉有旧,常陪辇出,指伯玉白上“孔丘奇形容”上于是特听伯玉直门服玄衣。

出为晋安王子勋前军行参军,侍子勋读书。

随府转镇军行佐。

前废帝时,王景文领选,谓子勋典签沈光祖曰“邓琬一旦为长史行事,沈伯玉先帝在蕃囗佐,今犹不改,民生定不应佳”戴法兴闻景文此言,乃转伯玉为参军事。

子勋初起兵,转府功曹。

及即伪位,以为中书侍郎。

初,伯玉为卫尉丞,太宗为卫尉,共事甚美。

及子勋败,伯玉下狱,见原,犹以在南无诚,被责,除南台御史,寻转武陵国詹事,又转大农,母老解职。

贫薄理尽,闲卧一室,自非吊省亲旧,不尝出门。

司徒袁粲、司空褚渊深相知赏,选为永世令,转在永兴,皆有能名。

后废帝元徽三年,卒,时年五十七。

伯玉性至孝,奉亲有闻,未尝妄取于人,有物辄散之知故。

温雅有风味,和而能辨,与人共事,皆为深交。

弟仲玉,泰始末,为宁朔长史、蜀郡太守。

益州刺史刘亮卒,仲玉行府州事。

巴西李承明为乱,仲玉遣司马王天生讨平之。

废帝诏以为安成王抚军中兵参军,加建威将军。

沈攸之请为征西谘议,未拜,卒。

史臣年十三而孤,少颇好学,虽弃日无功,而伏膺不改。

常以晋氏一代,竟无全书,年二十许,便有撰述之意。

泰始初,征西将军蔡兴宗为启明帝,有敕赐许,自此迄今,年逾二十,所撰之书,凡一百二十卷。

条流虽举,而采掇未周,永明初,遇盗失第五帙。

建元四年未终,被敕撰国史。

永明二年,又朅奏兼著作郎,撰次起居注。

自兹王役,无暇搜撰。

五年春,又被敕撰《宋书》。

六年二月毕功,表上之,曰: {臣约言:臣闻大禹刊木,事炳虞书,西伯戡黎,功焕商典。

伏惟皇基积峻,帝烈弘深,树德往朝,立勋前代,若不观风唐世,无以见帝妫之美,自非睹乱秦余,何用知汉祖之业。

是以掌言未记,爰动天情,曲诏史官,追述大典。

臣实庸妄,文史多阙,以兹不才。

对扬盛旨,是用夕惕载怀,忘其寝食者也。

臣约顿首死罪:窃惟宋氏南面,承历统天,虽世穷八主,年减百载,而兵车亟动,国道屡屯,垂文简牍,事数繁广。

若夫英主启基,名臣建绩,拯世夷难之功,配天光宅之运,亦足以勒铭钟鼎,昭被方策。

及虐后暴朝,前王罕二,国衅家祸,旷古未书,又可以式规万叶,作鉴于后。

宋故著作郎何承天始撰《宋书》,草立纪传,止于武帝功臣,篇牍未广。

其所撰志,唯《天文》,《律历》,自此外,悉委奉朝请山谦之。

谦之,孝建初,又被诏撰述,寻值病亡,仍使南台侍御史苏宝生续造诸传,元嘉名臣,皆其所撰。

宝生被诛,大明中,又命著作郎徐爰踵成前作。

爰因何、苏所述,勒为一史,起自义熙之初,讫于大明之末。

至于臧质、鲁爽、王僧达诸传,又皆孝武所造。

自永光以来,至于禅让,十余年内,阙而不续,一代典文,始末未举。

且事属当时,多非实录,又立传之方,取舍乖衷,进由时旨,退傍世情,垂之方来,难以取信。

臣以谨更创立,制成新史,始自义熙肇号,终于升明三年。

桓玄、谯纵、卢循、马、鲁之徒,身为晋贼,非关后代。

吴隐、谢混、郗僧施,义止前朝,不宜滥入宋典。

刘毅、何无忌、魏咏之、檀恁之、孟昶、诸葛长民,志在兴复,情非造宋,今并刊除,归之晋籍。

臣远愧南、董,近谢迁、固,以闾阎小才,述一代盛典,属辞比事,望古惭良,鞠躬跼蹐,靦汗亡厝。

本纪列传,缮写已毕,合志表七十卷,臣今谨奏呈。

所撰诸志,须成续上。

谨条目录,诣省拜表奉书以闻。

臣约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死罪死罪。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萍诗

〔吴均〕 〔南北朝〕

可怜池里萍,葐蒀紫复青。

工随浪开合,能逐水低平。

微根无所缀,细叶讵须茎。

飘荡终难测,流连如有情。

送归曲

〔吴均〕 〔南北朝〕

送子独南归,揽衣空闵默。

关山昼欲暗,河冰夜向塞。

燕至他人乡,雁云还谁国。

寄子两行书,分明达济北。

侍宴诗

〔徐陵〕 〔南北朝〕

园林才有热,夏浅更胜春。

嫩竹犹含粉,初荷未聚尘。

承恩豫下席,应阮独何人。

悼亡诗

〔沈约〕 〔南北朝〕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

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

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

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结客少年场行

〔庾信〕 〔南北朝〕

结客少年场,春风满路香。

歌撩李都尉,果掷潘河阳。

隔花遥劝酒,就水更移床。

今年喜夫婿,新拜羽林郎。

定知刘碧玉,偷嫁汝南王。

宋书·卷九十九·列传第五十九·二凶

〔沈约〕 〔南北朝〕

元凶劭,字休远,文帝长子也。

帝即位后生劭,时上犹在谅暗,故秘之。

三年闰正月,方云劭生。

自前代以来,未有人君即位后皇后生太子,唯殷帝乙既践阼,正妃生纣,至是又有劭焉。

体元居正,上甚喜说。

年六岁,拜为皇太子,中庶子二率入直永福省。

更筑宫,制度严丽。

年十二,出居东宫,纳黄门侍郎殷淳女为妃。

十三,加元服。

好读史传,尤爱弓马。

及长,美须眉,大眼方口,长七尺四寸。

亲览宫事,延接宾客,意之所欲,上必从之。

东宫置兵,与羽林等。

十七年,劭拜京陵,大将军彭城王义康、竟陵王诞、尚书桂阳侯义融并从,司空江夏王义恭自江都来会京口。

二十七年,上将北伐,劭与萧思话固谏,不从。

索虏至瓜步,京邑震骇。

劭出镇石头,总统水军。

善于抚御。

上登石头城,有忧色,劭曰“不斩江湛、徐湛之,无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我意,不关二人也” 上时务在本业,劝课耕桑,使宫内皆蚕,欲以讽厉天下。

有女巫严道育,本吴兴人,自言通灵,能役使鬼物。

夫为劫,坐没入奚官。

劭姊东阳公主应阁婢王鹦鹉白公主云“道育通灵有异术”主乃白上,托云善蚕,求召入,见许。

道育既入,自言服食,主及劭并信惑之。

始兴王濬素佞事劭,与劭并多过失,虑上知,使道育祈请,欲令过不上闻。

道育辄云“自上天陈请,必不泄露”劭等敬事,号曰天师。

后遂为巫蛊,以玉人为上形像,埋于含章殿前。

初,东阳主有奴陈天兴,鹦鹉养以为子,而与之淫通。

鹦鹉、天兴及宁州所献黄门庆国并预巫蛊事。

劭以天兴补队主。

东阳主薨,鹦鹉应出嫁,劭虑言语难密,与濬谋之。

时吴兴沈怀远为濬府佐,见待异常,乃嫁鹦鹉与怀远为妾,不以启上,虑后事泄,因临贺公主微言之。

上后知天兴领队,遣阉人奚承祖诘让劭曰“临贺公主南第先有一下人欲嫁,又闻此下人养他人奴为儿,而汝用为队主,抽拔何乃速。

汝间用主、副,并是奴邪。

欲嫁置何处”劭答曰“南第昔属天兴,求将驱使,臣答曰:伍那可得,若能击贼者,可入队。

当时盖戏言耳,都不复忆。

后天兴道上通辞乞位,追存往为者,不忍食言,呼视见其形容粗健,堪充驱使,脱尔使监礼兼队副。

比用人虽取劳旧,亦参用有气干者。

谨条牒人囗名上呈。

下人欲嫁者,犹未有处”时鹦鹉已嫁怀远矣。

劭惧,驰书告濬,并使报临贺主“上若问嫁处,当言未有定所”濬答书曰“奉令,伏深惶怖,启此事多日,今始来问,当是有感发之者,未测源由尔。

计临贺故当不应翻覆言语,自生寒热也。

此姥由来挟两端,难可孤保,正尔自问临贺,冀得审实也。

其若见问,当作依违答之。

天兴先署佞人府位,不审监上当无此簿领尔。

急宜犍之。

殿下已见王未。

宜依此具令严自躬上启闻。

彼人若为不已,正可促其余命,或是大庆之渐”凡劭、濬相与书疏类如此,所言皆为名号,谓上为“彼人”,或以为“其人”。

以太尉江夏王义恭为“佞人”。

东阳主第在西掖门外,故云“南第”,王即鹦鹉姓,躬上启闻者,令道育上天白天神也。

鹦鹉既适怀远,虑与天兴私通事泄,请劭杀之。

劭密使人害天兴。

庆国谓宣传往来,唯有二人,天兴既死,虑将见及,乃具以其事白上。

上惊惋,即遣收鹦鹉,封籍其家,得劭、濬书数百纸,皆咒诅巫蛊之言,得所埋上形像于宫内。

道育叛亡,讨捕不得。

上大怒,穷治其事,分遣中使入东诸郡搜讨,遂不获。

上诘责劭、濬,劭、濬惶惧无辞,唯陈谢而已。

道育变服为尼,逃匿东宫,濬往京口,又载以自随,或出止民张旿家。

江夏王义恭自盱眙还朝,上以巫蛊告之,曰“常见典籍有此,谓之书传空言,不意遂所亲睹。

劭虽所行失道,未必便亡社稷,南面之日,非复我及汝事。

汝儿子多,将来遇此不幸尔” 先是二十八年,彗星起毕、昴,入太微,扫帝座端门,灭翼、轸。

二十九年,荧惑逆行守氐,自十一月霖雨连雪,太阳罕曜。

三十年正月,大风飞霰且雷。

上忧有窃发,辄加劭兵众,东宫实甲万人。

车驾出行,劭入守,使将白直队自随。

其年二月,濬自京口入朝,当镇江陵,复载道育还东宫,欲将西上。

有告上云“京口民张旿家有一尼,服食,出入征北内,似是严道育”上初不信,试使掩录,得其二婢,云“道育随征北还都”上谓劭、濬已当斥遣道育,而犹与往来,惆怅惋骇。

乃使京口以船送道育二婢,须至检核,废劭,赐浚死,以语濬母潘淑妃,淑妃具以告濬。

濬驰报劭,劭因是异谋,每夜辄飨将士,或亲自行酒,密与腹心队主陈叔儿、詹叔儿、斋帅张超之、任建之谋之。

道育婢将至,其月二十一日夜,诈上诏云“鲁秀谋反,汝可平明守阙,率众入”因使超之等集素所畜养兵士二千余人,皆使被甲,召内外幢队主副,豫加部勒,云有所讨。

宿召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夜呼斌及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并入宫,告以大事,自起拜斌等,因流涕,众并惊愕,语在淑传。

明旦未开鼓,劭以朱服加戎服上,乘画轮车,与萧斌同载,卫从如常入朝之仪,守门开,从万春门入。

旧制,东宫队不得入城,劭与门卫云“受敕,有所收讨”令后队速来,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东中华门及斋阁,拔刀径上合殿。

上其夜与尚书仆射徐湛之屏人语,至旦烛犹未灭,直卫兵尚寝。

超之手行弑逆,并杀湛之。

劭进至合殿中阁,太祖已崩,出坐东堂,萧斌执刀侍直。

呼中书舍人顾嘏,嘏震惧不时出,既至,问曰“欲共见废,何不蚤启”未及答,即于前斩之。

遣人于崇礼闼杀吏部尚书江湛。

太祖左细杖主卜天与攻劭于东堂,见杀。

又使人从东阁入杀潘淑妃,又杀太祖亲信左右数十人。

急召始兴王濬,率众屯中堂。

又召太尉江夏王义恭、尚书令何尚之。

劭即伪位,为书曰“徐湛之、江湛弑逆无状,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号惋崩恤,肝心破裂。

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天下。

改元嘉三十年为太初元年。

文武并赐位二等,诸科一依丁卯”初,使萧斌作诏,斌辞以不文,乃使侍中王僧绰为之。

使改元为太初,劭素与道育所定。

斌曰“旧逾年改元”劭以问僧绰,缯绰曰“晋惠帝即位,便改号”劭喜而从之。

百僚至者裁数十人,劭便遽即位。

即位毕,称疾还入永福省,然后迁大行皇帝升太极前殿。

是日,以萧斌为散骑常侍、尚书仆射、领军将军。

何尚之为司空。

前右卫率檀和之戍石头。

侍中营道侯义綦为征虏将军、晋陵南下邳二郡太守,镇京城。

尚书殷仲景为侍中、中护军。

大行皇帝大敛,劭辞疾不敢出。

先给诸王及诸处兵杖,悉收还武库。

杀徐湛之、江湛亲党新除始兴内史荀赤松、新除尚书左丞臧凝之、山阴令傅僧祐、吴令江徽、前征北行参军诸葛诩、右卫司马江文纲。

以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及诸同逆闻人文子、徐兴祖、詹叔儿、陈叔儿、任建之等,并将校以下龙骧将军带郡,各赐钱二十万。

遣人谓鲁秀曰“徐湛之常欲相危,我已为卿除之矣”使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对掌军队。

以侍中王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成服日,劭登殿临灵,号恸不自持。

博访公卿,询求治道,薄赋轻徭,损诸游费。

田苑山泽,有可弛者,假与贫民。

三月,遣大使分行四方,分浙以东五郡为会州,省扬州立司隶校尉,以殷冲补之。

以大将军江夏王义恭为太保,司徒南谯王义宣为太尉,卫将军、荆州刺史始兴王濬进号骠骑将军。

王僧绰以先预废立,见诛。

长沙王瑾、瑾弟楷、临川王烨、桂阳侯觊、新谕侯球,并以宿恨下狱死。

礼官希旨,谥太祖不敢尽美称,上谥曰中宗景皇帝。

以雍州刺史臧质为丹阳尹,进世祖号征南将军,加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南平王铄中军将军,会稽太守随王诞会州刺史。

江夏王义恭以太保领大宗师,谘禀之科,依晋扶风王故事。

世祖及南谯王义宣、随王诞诸方镇并举义兵。

劭闻义师大起,悉聚诸王及大臣于城内,移江夏王义恭住尚书下舍,义恭诸子住侍中下省。

自永初元年以前,相国府入斋、传教、给使,免军户,属南彭城薛县。

劭下书,以中流起兵,当亲率六师,观变江介,悉召下番将吏。

加三吴太守军号,置佐领兵。

四月,立妻殷氏为皇后。

世祖檄京邑曰: 夫运不常隆,代有莫大之衅。

爰自上叶,或因多难以成福,或阶昏虐以兆乱,咸由君臣义合,理悖恩离。

故坚冰之遘,每钟浇末,未有以道御世,教化明厚,而当枭镜反噬,难发天属者也。

先帝圣德在位,功格区宇,明照万国,道洽无垠,风之所被,荒隅变识。

仁之所动,木石开心。

而贼劭乘藉冢嫡,夙蒙宠树,正位东朝,礼绝君后,凶慢之情,发于龆昪,猜忍之心,成于几立。

贼濬险躁无行,自幼而长,交相倚附,共逞奸回。

先旨以王室不造,家难亟结,故含蔽容隐,不彰其衅,训诱启告,冀能革音。

何悟狂慝不悛,同恶相济,肇乱巫蛊,终行弑逆,圣躬离荼毒之痛,社稷有剪坠之哀,四海崩心,人神泣血,生民以来,未闻斯祸。

奉讳惊号,肝脑涂地,烦冤腷臆,容身无所。

大将军、诸王幽间穷省,存亡未测。

徐仆射、江尚书、袁左率,皆当世标秀,一时忠贞,或正色立朝,或闻逆弗顺,并横分阶闼,悬首都市。

宗党夷灭,岂伊一姓,祸毒所流,未知其极。

昔周道告难,齐、晋勤王,汉历中圮,虚、牟立节,异姓末属,犹或亡躯,况幕府职同昔人,义兼臣子。

所以枕戈尝胆,苟全视息,志枭元凶,少雪仇耻。

今命冠军将军领谘议中直兵柳元景、宁朔将军领中直兵马文恭等,统劲卒三万,风驰径造石头,分趋白下。

辅国将军领谘议中直兵宗悫等,勒甲楯二万,征虏将军领司马武昌内史沈庆之等,领壮勇五万,相寻就路。

支军别统,或焚舟破釜,步自姑孰。

或迅楫芜湖,入据云阳。

凡此诸帅,皆英果权奇,智略深赡,名震中土,勋畅遐疆。

幕府亲董精悍一十余万,授律枕戈,骆驿继迈。

司徒睿哲渊谟,赫然震发,征甲八州,电起荆郢。

冠军将军臧质忠烈协举,雷动汉阴。

冠军将军朱修之诚节亮款,悉力请奋。

荆、雍百万,稍次近涂,蜀、汉之卒,续已出境。

又安东将军诞、平西将军遵考、前抚军将军萧思话、征虏将军鲁爽、前宁朔将军王玄谟,并密信俱到,不契同期,传檄三吴,驰军京邑,远近俱发,扬旍万里。

楼舰腾川,则沧江雾咽。

锐甲赴野,则林薄摧根。

谋臣智士,雄夫毅卒,畜志须时,怀愤待用。

先圣灵泽,结在民心,逆顺大数,冥发天理,无父之国,天下无之。

羽檄既驰,华素响会,以此众战,谁能抗御,以此义动,何往不捷。

况逆丑无亲,人鬼所背,计其同恶,不盈一旅,崇极群小,是与此周,哲人君子,必加积忌。

倾海注萤,颓山压卵,商、周之势,曾何足云。

诸君或奕世贞贤,身囗皇渥,或勋烈肺腑,休否攸同。

拘逼凶势,俯眉寇手,含愤茹戚,不可为心。

大军近次,威声已接,便宜因变立功,洗雪滓累。

若事有不获,能背逆归顺,亦其次也。

如有守迷遂往,党一凶类,刑兹无赦,戮及五宗。

赏罚之科,信如日月。

原火一燎,异物同灰,幸求多福,无贻后悔。

书到宣告,咸使闻知。

劭自谓素习武事,语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书,勿措意戎陈。

若有寇难,吾当自出,唯恐贼虏不敢动尔”司隶校尉殷冲掌综文符,左卫将军尹弘配衣军旅,萧斌总众事,中外戒严。

防守世祖子于侍中下省,南谯王义宣诸子于太仓空屋。

劭使濬与世祖书曰“闻弟忽起狂檄,阻兵反噬,缙绅愤叹,义夫激怒。

古来陵上内侮,谁不夷灭,弟洞览坟籍,岂不斯具。

今主上天纵英圣,灵武宏发,自登宸极,威泽兼宣,人怀甘死之志,物竞舍生之节。

弟蒙眷遇,著自少长,东宫之欢,其来如昨,而信惑奸邪,忘兹恩友,此之不义,人鬼同疾。

今水步诸军悉已备办,上亲御六师,太保又乘钺临统,吾与乌羊,相寻即道。

所以淹霆缓电者,犹冀弟迷而知返尔。

故略示怀,言不尽意,主上圣恩,每厚法师,今在殿内住,想弟欲知消息,故及”乌羊者,南平王铄。

法师,世祖世子小名也。

劭欲杀三镇士庶家口,江夏王义恭、何尚之说之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口。

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余累,正足坚彼意耳”劭谓为然,乃下书一无所问。

使褚湛之戍石头,刘思考镇东府。

濬及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若不尔,则保据梁山。

江夏王义恭虑义兵仓卒,船舫陋小,不宜水战。

乃进策曰“贼骏少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之。

今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容能为患。

若分力两赴,则兵散势离。

不如养锐待期,坐而劝衅”劭善其议,萧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业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

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甚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尝立功。

形势如此,实非小敌。

唯宜及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

端坐台城,何由得久。

主相咸无战意,此自天也”劭不纳。

疑朝廷旧臣悉不为己用,厚接王罗汉、鲁秀,悉以兵事委之,多赐珍玩美色,以悦其意。

罗汉先为南平王铄右军参军,劭以其有将用,故以心膂委焉。

或劝劭保石头城者,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俟诸侯勤王尔。

我若守此,谁当见救。

唯应力战决之,不然不克”日日自出行军,慰劳将士,亲督都水治船舰,焚南岸,驱百姓家悉渡水北。

使有司奏立子伟之为皇太子,以褚湛之为后将军、丹阳尹,置佐史,骠骑将军始兴王濬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中军将军南平王铄为使持节、都督南兖兖青徐冀五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新除左将军、丹阳尹建平王宏为散骑常侍、镇军将军、江州刺史。

庞秀之自石头先众南奔,人情由是大震。

以征虏将军营道侯义綦即本号为湘州刺史,辅国将军檀和之为西中郎将、雍州刺史。

十九日,义军至新林,劭登石头烽火楼望之。

二十一日,义军至新亭。

时鲁秀屯白石,劭召秀与王罗汉共屯朱雀门。

萧斌统步军,褚湛之统水军。

二十二日,使萧斌率鲁秀、王罗汉等精兵万人攻新亭垒,劭登朱雀门躬自督率,将士怀劭重赏,皆为之力战。

将克,而秀敛军遽止,为柳元景等所乘,故大败。

劭又率腹心同恶自来攻垒,元景复破之。

劭走还朱雀门,萧斌臂为流矢所中。

褚湛之携二子与檀和之同共归顺。

劭骇惧,走还台城。

其夜,鲁秀又南奔。

时江夏王义恭谋据石头,会劭已令濬及萧斌备守。

劭并焚京都军籍,置立郡县,悉属司隶为民。

以前军将军、辅国将军王罗汉为左卫将军,辅国如故,左军王正见为太子左卫率。

二十五日,义恭单马南奔,自东掖门出,于冶渚过淮。

东掖门队主吴道兴是臧质门人,冶渚军主原稚孙是世祖故史,义恭得免。

劭遣骑追讨,骑至冶渚,义恭始得渡淮。

义恭佐史义故二千余人,随从南奔,多为追兵所杀。

遣濬杀义恭诸子。

以辇迎蒋侯神像于宫内,启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钟山郡王,食邑万户,加节钺。

苏侯为骠骑将军。

使南平王铄为祝文,罪状世祖。

加濬使持节、都督南徐会二州诸军事、领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给班剑二十人。

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南平王铄进号骠骑将军,与濬并录尚书事。

二十七日,临轩拜息伟之为太子,百官皆戎服,劭独衮衣。

下书大赦天下,唯世祖、刘义恭、义宣、诞不在原例,余党一无所问。

先遣太保参军庾道、员外散骑侍郎朱和之,又遣殿中将军燕钦东拒诞。

五月,世祖所遣参军顾彬之及诞前军,并至曲阿,与道相遇,与战,大破之。

劭遣人焚烧都水西装及左尚方,决破柏岗方山埭以绝东军。

又悉以上守家之丁巷居者,缘淮竖舶船为楼,多设大弩。

又使司隶治中监琅邪郡事羊希栅断班渎、白石诸水口。

于时男丁既尽,召妇女亲役。

其月三日,鲁秀等募勇士五百人攻大航,钩得一舶。

王罗汉副杨恃德命使复航,罗汉昏酣作伎,闻官军已渡,惊惧放仗归降。

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街衢。

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以露车为楼,城内沸乱,无复纲纪。

丹阳尹尹弘、前军将军孟宗嗣等下及将吏,并逾城出奔。

劭使詹叔儿烧辇及衮冕服。

萧斌闻大航不守,惶窘不知所为,宣令所统,皆使解甲,自石头遣息约诣阙请罪,寻戴白幡来降,即于军门伏诛。

四日,太尉江夏王义恭登朱雀门,总群帅,遣鲁秀、薛安都、程天祚等直趣宣阳门。

劭军主徐兴祖、罗训、虞丘要儿等率众来降。

劭先遣龙骧将军陈叔儿东讨,事急,召还。

是日,始入建阳门,遥见官军,所领并弃仗走。

劭腹心白直同诸逆先屯阊阖门外,并走还入殿。

天祚与安都副谭金因而乘之,即得俱入。

安都及军主武念、宋越等相继进,臧质大军从广莫门入,同会太极殿前,即斩太子左卫率王正见。

建平、东海等七王并号哭俱出。

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

濬率左右数十人,与南平王铄于西明门出,俱共南奔。

于越城遇江夏王义恭,濬下马曰“南中郎今何所作”义恭曰“四海无统,百司固请,上已俯顺群心,君临万国”又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又曰“故当不死耶”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犹能赐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勒与俱归,于道斩首。

濬字休明,将产之夕,有鵩鸟鸣于屋上。

元嘉十三年,年八岁,封始兴王。

十六年,都督湘州诸军事、后将军、湘州刺史。

仍迁使持节、都督南豫豫司雍并五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将军如故。

十七年,为扬州刺史,将军如故,置佐领兵。

十九年,罢府。

二十一年,加散骑常侍,进号中军将军。

明年,濬上言“所统吴兴郡,衿带重山,地多污泽,泉流归集,疏决迟壅,时雨未过,已至漂没。

或方春辍耕,或开秋沈稼,田家徒苦,防遏无方。

彼邦奥区,地沃民阜,一岁称稔,则穰被京城。

时或水潦,由数郡为灾。

顷年以来,俭多丰寡,虽赈赉周给,倾耗国储,公私之弊,方在未已。

州民姚峤比通便宜,以为二吴、晋陵、义兴四郡,同注太湖,而松江沪渎壅噎不利,故处处涌溢,浸渍成灾。

欲从武康纻溪开漕谷湖,直出海口,一百余里,穿渠浛必无阂滞。

自去践行量度,二十许载。

去十一年大水,已诣前刺史臣义康欲陈此计,即遣主簿盛昙泰随峤周行,互生疑难,议遂寝息。

既事关大利,宜加研尽,登遣议曹从事史虞长孙与吴兴太守孔山士同共履行,准望地势,格评高下,其川源由历,莫不践校,图画形便,详加算考,如所较量,决谓可立。

寻四郡同患,非独吴兴,若此浛获通,列邦蒙益。

不有暂劳,无由永晏。

然兴创事大,图始当难。

今欲且开小漕,观试流势,辄差乌程、武康、东迁三县近民,即时营作。

若宜更增广,寻更列言。

昔郑国敌将,史起毕忠,一开其说,万世为利。

峤之所建,虽侧刍荛,如或非妄,庶几可立”从之。

功竟不立。

二十三年,给鼓吹一部。

二十六年,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徐兖二州刺史,常侍如故。

二十八年,遣濬率众城瓜步山,解南兖州。

三十年,徙都督荆雍益梁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持节、常侍如故。

濬少好文籍,姿质端妍。

母潘淑妃有盛宠,时六宫无主,潘专总内政。

濬人才既美,母又至爱,太祖甚留心。

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绰、中书侍郎蔡兴宗并以文义往复。

初,元皇后性忌,以潘氏见幸,遂以恚恨致崩,故劭深疾潘氏及濬。

濬虑将来受祸,乃曲意事劭,劭与之遂善。

多有过失,屡为上所诘让,忧惧,乃与劭共为巫蛊。

及出镇京口,听将扬州文武二千人自随,优游外藩,甚为得意。

在外经年,又失南兖,于是复愿还朝。

庐陵王绍以疾患解扬州,时江夏王义恭外镇,濬谓州任自然归己,而上以授南谯王义宣,意甚不悦。

乃因员外散骑侍郎徐爰求镇江陵,又求助于尚书仆射徐湛之。

而尚书令何尚之等咸谓濬太子次弟,不宜远出。

上以上流之重,宜有至亲,故以授濬。

时濬入朝,遣还京,为行留处分。

至京数日而巫蛊事发,时二十九年七月也。

上惋叹弥日,谓潘淑妃曰“太子图富贵,更是一理。

虎头复如北,非复思虑所及。

汝母子岂可一日无我耶”濬小名虎头。

使左右朱法瑜密责让濬,辞甚哀切,并赐书曰“鹦鹉事想汝已闻,汝亦何至迷惑乃尔。

且沈怀远何人,其讵能为汝隐此耶。

故使法瑜口宣,投笔惋慨”濬惭惧,不知所答。

濬还京,本暂去,上怒,不听归。

其年十二月,中书侍郎蔡兴宗问建平王宏曰“岁无复几,征北何当至”宏叹息良久曰“年内何必还”在京以沈怀远为长流参军,每夕辄开便门为微行。

上闻,杀其嬖人杨承先。

明年正月,荆州事方行,二月,濬还朝。

十四日,临轩受拜。

其日,藏严道育事发,明旦濬入谢,上容色非常。

其夕,即加诘问,濬唯谢罪而已。

潘淑妃抱持濬,泣涕谓曰“汝始咒诅事发,犹冀刻己思愆,何意忽藏严道育耶。

上责汝深,至我叩头乞恩,意永不释。

今日用活何为,可送药来,当先自取尽,不忍见汝祸败”濬奋衣而去,曰“天下事寻自当判,愿小宽忧煎,必不上累” 劭入弑之旦,濬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奔告濬曰“台内叫唤,宫门皆闭,道上传太子反,未测祸变所至”濬阳惊曰“今当奈何”法瑜劝入据石头。

濬未得劭信,不知事之济不,骚扰未知所为。

将军王庆曰“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预在臣子。

当投袂赴难。

凭城自守,非臣节也”濬不听,乃从南门出,径向石头,文武从者千馀人。

时南平王铄守石头,兵士亦千馀人。

俄而劭遣张超之驰马召濬,濬屏人问状,即戎服乘马而去。

朱法瑜固止濬,濬不从。

出至中门,王庆又谏曰“太子反逆,天下怨愤。

明公但当坚闭城门,坐食积粟,不过三日,凶党自离。

公情事如此,今岂宜去”濬曰“皇太子令,敢有复言者斩”既入,见劭,劝杀荀赤松等。

劭谓濬曰“潘淑妃遂为乱兵所害”濬曰“此是下情由来所愿”其悖逆乃如此。

及劭将败,劝劭入海,辇珍宝缯帛下船,与劭书曰“船故未至,今晚期当于此下物令毕,愿速敕谢赐出船舰。

尼已入台,愿与之明日决也。

臣犹谓车驾应出此,不尔无以镇物情”人情离散,故行计不果。

濬书所云尼,即严道育也。

及劭入井,高禽于井中牵出之。

劭问禽曰“天子何在”禽曰“至尊近在新亭”将劭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质因辨其逆状,答曰“先朝当见枉废,不能作狱中囚,问计于萧斌,斌见劝如此”又语质曰“可得为启,乞远徙不”质答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

既至牙下,据鞍顾望,太尉江夏王义恭与诸王皆共临视之。

义恭诘劭曰“我背逆归顺,有何大罪,顿杀我家十二儿”劭答曰“杀诸弟,此事负阿父”江湛妻庾氏乘车骂之,庞秀之亦加诮让,劭厉声曰“汝辈复何烦尔”先杀其四子,谓南平王铄曰“此何有哉”乃斩劭于牙下。

临刑叹曰“不图宗室一至于此” 劭、濬及劭四子伟之、迪之、彬之、其一未有名。

濬三子长文、长仁、长道,并枭首大航,暴尸于市。

劭妻殷氏赐死于廷尉,临死,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害,何以枉杀天下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尔,当以鹦鹉为后也”濬妻褚氏,丹阳尹湛之女,湛之南奔之始,即见离绝,故免于诛。

其余子女妾媵,并于狱赐死。

投劭、濬尸首于江,其馀同逆,及王罗汉等,皆伏诛。

张超之闻兵入,遂走至合殿故基,正于御床之所,为乱兵所杀。

割肠刳心,脔剖其肉,诸将生啖之,焚其头骨。

当时不见传国玺,问劭,云“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

道育、鹦鹉并都街鞭杀,于石头四望山下焚其尸,扬灰于江。

毁劭东宫所住斋,污潴其处。

封高禽新阳县男,食邑三百户。

追赠潘淑妃长宁园夫人,置守冢。

伪司隶校尉殷冲,丹阳尹尹弘,并赐死。

冲为劭草立符文,又妃叔父也。

弘二月二十一日平旦入直,至西掖门,闻宫中有变,率城内御兵至阁道下。

及闻劭入,惶怖通启,求受处分,又为劭简配兵士,尽其心力。

弘,天水冀人,司州刺史冲弟也。

为太祖所委任。

元嘉中,历太子左右卫率、左右卫将军,囗人官爵高下,皆以委之。

史臣曰:甚矣哉,宋氏之家难也。

自赫胥以降,立号皇王,统天南面,未闻斯祸。

唯荆、莒二国,弃夏即戎,武灵胡服,亦背华典,戕贼之衅,事起肌肤,而因心之重,独止此代。

难兴天属,秽流床笫,爱敬之道,顿灭一时,生民得无左衽,亦为幸矣。

宋书·卷九十八·列传第五十八·氐胡

〔沈约〕 〔南北朝〕

略阳清水氐杨氏,秦、汉以来,世居陇右,为豪族。

汉献帝建安中,有杨腾者,为部落大帅。

腾子驹,勇健多计略,始徙仇池。

仇池地方百顷,因以百顷为号,四面斗绝,高平地方二十余里,羊肠蟠道,三十六回。

山上丰水泉,煮土成盐。

驹后有名千万者,魏拜为百顷氐王。

千万子孙名飞龙,渐强盛,晋武假征西将军,还居略阳。

无子,养外甥令狐氏子为子,名戊搜。

晋惠帝元康六年,避齐万年之乱,率部落四千家,还保百顷,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

关中人士奔流者多依之,戊搜延纳抚接,欲去者则卫护资遣之。

愍帝以为骠骑将军、左贤王。

时南阳王保在上邽,又以戊搜子难敌为征南将军。

建兴五年,戊搜卒,难敌袭位。

与坚头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辩,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

元帝太兴四年,刘曜伐难敌,与坚头俱奔晋寿,臣于李雄,曜退,复还仇池。

成帝咸和九年,难敌卒,子毅立,自号使持节、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辩公。

以坚头子盘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

咸康元年,遣使称蕃于晋,以毅为征南,盘征东将军。

三年,毅族兄初袭杀毅,并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臣于石虎。

后遣使称蕃于穆帝。

永和三年,以初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平羌校尉、仇池公。

初子国为镇东将军、武都太守。

十年,改封初天水公。

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式王因侍直手刃杀初,子国率左右诛式王及宋奴,复自立。

征西将军桓温表国为镇北将军、秦州刺史、平羌校尉,国子安为振威将军、武都太守。

十二年,国从父杨俊复杀国自立,安奔苻生,俊遣使归顺。

升平三年,以俊为平西将军、平羌校尉、仇池公。

四年,俊卒,子世立,复以为冠军将军、平羌校尉、武都太守、仇池公,海西公太和三年,迁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以世弟统为宁东将军、武都太守。

五年,世卒,统废世子纂自立。

纂一名德,聚党杀统,遣使诣简文帝自陈,复以纂为平羌校尉、秦州刺史、仇池公。

咸安元年,苻坚遣杨安、苻雅等讨纂克之,徙其民于关中,空百顷之地。

纂后为杨安所杀。

宋奴之死也,二子佛奴、佛狗奔逃关中,苻坚以佛奴为右将军,佛狗为抚夷护军。

后以女妻佛奴子定,以定为尚书、领军将军。

孝武帝太元八年,苻坚败于淮南,关中扰乱,定尽力奉坚。

坚死,乃将家奔陇右,徙治历城,城在西县界,去仇池百二十里。

置仓储于百顷。

招合夷、晋,得千余家,自号龙骧将军、平羌校尉、仇池公,称蕃于晋孝武帝,孝武帝即以其自号假之。

求割天水之西县、武都之上禄为仇池郡,见许。

十五年,又以定为辅国将军、秦州刺史,定已自署征西将军。

又进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校尉、刺史如故。

其年,进平天水略阳郡,遂有秦州之地,自号陇西王。

至十九年,攻陇西虏乞佛乾归,定军败见杀。

无子,佛狗子盛先为监国,守仇池,袭位,自号使持节、征西将军、秦州刺史、平羌校尉、仇池公。

谥定为武王。

分诸四山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安帝隆安三年,遣使称蕃,奉献方物。

安帝以盛为辅国将军、平羌校尉、仇池公。

元兴三年,桓玄辅晋,进盛平北将军、凉州刺史、西戎校尉。

义熙元年。

姚兴伐盛,盛惧,遣子难当为质。

兴遣将王敏攻城,因梁州别驾吕莹,求救于盛,盛遣军次浕口,敏退。

以盛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时益州刺史毛璩讨桓玄所置梁州刺史桓希,败走,汉中空虚,盛遣兄子平南将军抚守汉中。

三年,又假盛使持节、北秦州刺史。

盛又遣将苻宁行梁州刺史代抚。

九年,梁州刺史索邈镇南城,宁乃还。

高祖践阼,进盛车骑大将军,加侍中。

永初三年,改封武都王,以长子玄为武都王世子,加号前将军,难当为冠军将军,抚为安南将军。

盛嗣位三十年,太祖元嘉二年六月卒,时年六十二,私谥曰惠文王。

玄字黄眉,自号使持节、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平羌校尉、秦州刺史、武都王。

虽为蕃臣,犹奉义熙之号。

善待士,为流、旧所怀。

安南将军抚有文武智略,玄不能容,三年,因其子杀人,并诛之。

明帝即以玄为使持节、征西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乃改义熙之号,奉元嘉正朔。

初,盛谓玄曰“吾年已老,当为晋臣,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

追赠盛骠骑大将军,余如故。

六年六月,玄卒,私谥曰孝昭王。

弟难当废玄子保宗,一名羌奴而自立,号使持节、都督雍凉诸军事、秦州刺史、平羌校尉、武都王。

太祖以为冠军将军、秦州刺史、武都王。

九年,进号征西将军,加持节、都督、校尉之号。

难当拜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宕昌。

以次子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守上邽。

保宗谋袭难当,事泄,收系之。

先是,四方流民有许穆之、郝恢之二人投难当,并改姓为司马。

穆之自云名飞龙,恢之自云名康之。

云是晋室近戚,康之寻为人所杀。

十年,难当以益州刺史刘道济失蜀土人情,以兵力资飞龙,使入蜀为寇,道济击斩之。

时梁州刺史甄法护刑法不理,太祖遣刺史萧思话代任。

难当因思话未至,法护将军下,举兵袭梁州,破白马,获晋昌太守张范。

法护遣参军鲁安期、沈法慧等拒之,并各奔退。

难当又遣建忠将军赵进攻葭萌,获晋寿太守范延郎。

其年十一月,法护委镇奔洋川,难当遂有汉中之地。

以氐苻粟持为梁州刺史,又以其凶悍,杀之,以司马赵温代为梁州。

十年正月,思话使司马萧承之先驱进讨,所向克捷,遂平梁州,事在《思话传》。

四月,难当遣使奉表谢罪,曰: 臣闻生成之德,含气同系,而荣悴殊涂,遭遇异兆,至于恩降自然,诚无答谢。

夫以狂圣道隔,犹存克念之诚,况君亲莫二,不期自感者哉。

每思自竭,奉遵光训,丹诚未谅,大谤已臻。

梁州刺史甄法护诬臣遣司马飞龙扰乱西蜀,诸所谮引,言非一事,长涂万里,无路自明,风尘之声,日有滋甚。

与其逆生,宁就清灭,文武同愤,制不自由。

遣参军姚道贤赍书诣梁州刺史萧思话,寻续又遣诣台归罪。

道贤至西城,为守兵所杀,行李蔽拥,日月莫照。

法护恇扰,望风奔逃,臣即回军,秋毫无犯,权留少守,以俟会通。

其后数旬,官军寻至,守兵单弱,惧不自免,续遣轻兵,共相迎接。

值秦流民,怀土及本,行将既旋,不容禁制,由臣约防无素,以致斯阙。

臣本历代守蕃,世荷殊宠,王化始基,顺天委命,要名期义,不在今日,岂可假托妖妄,毁败成功,如此之形,灼然易见,仰恃圣明,必垂鉴察。

但臣微心不达,迹违忠顺,至乃声闻朝廷,劳烦师旅,负辱之深,罪当诛责。

远隔遐荒,告谢无地,谨遣兼长史齐亮听命有司,并奉送所授第十一符策,伏待天旨。

太祖以其边裔,下诏曰“杨难当表如此,悔谢前愆,可特恕宥,并特还章节”十二年,难当释保宗,遣镇童亭。

保宗奔,索虏主拓跋焘以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平羌校尉、南秦王,遣袭上邽。

难当子顺失守,退,以为雍州刺史,守下辩。

十三年三月,难当自立为大秦王,号年曰建义,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具拟天朝。

然犹奉朝廷,贡献不绝。

十七年,其国大旱,多灾异,降大秦王复为武都王。

十八年十月,倾国南寇,规有蜀土,虑汉中军出,遣建忠将军苻冲出东洛以防之。

梁州刺史刘道真击斩冲。

十一月,难当克葭萌,获晋寿太守申坦,遂围涪城。

巴西太守刘道银婴城固守,难当攻之十余日,不克,乃还。

十九年正月,太祖遣龙骧将军裴方明、太子左积弩将军刘康祖、后军参军梁坦甲士三千人,又发荆、雍二州兵讨难当,受刘道真节度。

五月,方明等至汉中,长驱而进。

道真到武兴,攻伪建忠将军苻隆,克之。

安西参军韦俊、建武将军姜道盛别向下辩,道真又遣司马夏侯穆季西取白水,难当子雍州刺史顺、建忠将军杨亮拒之,并望风奔走。

闰月,方明至兰皋,难当镇北将军苻义德、建节将军苻弘祖万余人列阵拒战,方明击破之,斩弘祖,杀二千余人,义德遁去。

天水任愈之率部曲归顺。

难当世子抚军大将军和据修城,方明又遣军率愈之攻和,大破之。

于是难当将妻子奔索虏,死于虏中。

安西参军鲁尚期追难当出寒峡,生禽建节将军杨保炽、安昌侯杨虎头。

初,难当遣第二子虎为镇南将军、益州刺史,守阴平。

闻父走,逃还,至下辩。

方明使子肃之要之,生禽虎,传送京师,斩于建康市。

仇池平。

以辅国司马胡崇之为龙骧将军、秦州刺史、平羌校尉,守仇池。

索虏拓跋焘遣安西大将军吐奚弼、平北将军拓跋齐等二万人邀崇之。

二十年二月,崇之至浊水,去仇池八十里,遇齐等,战败没,余众奔还汉中。

三月,前镇东司马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朏等举义,立保宗弟文德为主。

拓跋齐闻兵起遁走,达追击斩齐,因据白崖,分平诸戍。

文德自号使持节、都督秦河凉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秦河凉三州牧、平羌校尉、仇池公,遣露板驰告朝廷。

太祖诏曰“近者校尉仇池公表虏纵逸,寇窃仇池,将士挫伤,民萌涂炭,眷言西顾,矜慨在怀。

杨文德世笃忠顺,诚感家国,纠率义徒,奄殄凶丑,锋旗所向,歼溃无遗,氛昆澄清,蕃境宁一,念功惟事,良有欣嘉。

便可遣使慰劳,宣示朝旨,并敕梁州刺史申坦随宜应援”又诏曰“显录勋效,盖惟国典,施赏务速,无或逾时。

杨文德志气果到,文武兼全,乘机潜奋,殊功仍集,告捷归诚,献俘万里,朝无暂土,树难自肃,休烈昭著,朕甚嘉焉。

杨氏世祖西劳,方忠累叶,宜绍先绪,膺受宠荣。

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封武都王”任朏祖父岐,伯父祚,父综,并仕杨氏,为谘议从事中郎。

朏有志干,文德以为左司马。

文德既受朝命,进戍茄芦城。

二十五年,为索虏所攻,奔于汉中。

时世祖镇襄阳,执文德归之于京师,以失守,免官,削爵土。

二十七年,王师北讨,起文德为辅国将军,率军自汉中西入,摇动汧、陇。

文德宗人杨高率阴平、平武群氐,据唐鲁桥以拒文德,文德水陆俱攻,大破之,众并奔散。

高遁走奔羌,文德追之至黎仰岭,高单身投羌仇阿弱家,追斩之,阴平、平武悉平。

又遣文德伐啖提氐,不克,梁州刺史刘秀之执送荆州,使文德从祖兄头戍茄芦。

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反,文德不同见杀,世祖追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

孝建二年,以保宗子元和为征虏将军,以头为辅国将军。

元和继杨氏正统,群氐欲相宗推,年小才弱,不能绥御所部,头母妻子弟并为索虏所执,头至诚奉顺,无所顾怀。

朝廷既不正元和号位,部落未有定主,雍州刺史王玄谟上表曰“被敕令臣遣使与杨元和、杨头相闻,并致信饷。

即遣中军行参军吕智宗赍书并信等,亦自遣使随智宗。

及头语智宗,顷破家为国,母妻子弟并坠没虏中,不顾孝道,陈力边捍,竭忠尽诚,未为朝廷所识。

若以元和承统,宜授王爵。

若以其年小未堪大任,则应别有所委。

顷来公私纷纭,华、戎交构,皆此之由。

臣伏寻头元嘉以来,实有忠诚于国,弃亲遗爱,诚在可嘉。

氐、羌负远,又与虏咫尺,急之则反,缓之则怨。

观头使人言语,不敢便望仇池公,所希政在西秦州假节而已。

如臣愚见,蕃捍汉川,使无虑患,头实有力,四千户荒州,殆不足吝。

元和小弱,若未可专委。

复数年之后,必堪嗣业,用之不难。

若才用不称,则应归头。

若茄芦不守,汉川亦无立理”上不许。

其后立元和为武都王,治白水,不能自立,复走奔索虏。

元和从弟僧嗣,复自立,还戍茄芦,以为宁朔将军、仇池太守。

太宗泰始二年,诏曰“僧嗣远守西疆,世笃忠款,宜加旌显,以甄义概。

可冠军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太守如故”三年,加持节、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进号征西将军、校尉,刺史如故。

僧嗣卒,从弟文度复自立。

泰豫元年,以为龙骧将军、略阳太守,封武都王,又改龙骧为宁朔将军。

后废帝元徽四年,加督北秦州诸军事、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将军如故。

文度遣弟龙骧将军文弘伐仇池,破戍兵于兰皋。

顺帝升明元年,诏曰“茂赏有章,实昭国度,畴庸斯炳,载宣史册。

督北秦州诸军事、宁朔将军、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度门乘辉宠,世荣边邑,忠果既亮,才劲兼彰。

龙骧将军杨文弘肃协成规,躬提桴鼓,申棱百顷,席卷兰皋,功烈之美,并足嘉叹,宜膺爵授,以酧勋绪。

文度可使持节、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将军,刺史、校尉悉如故。

文弘辅国将军、略阳太守”其年,虏破茄芦,文度见杀,追赠本官,加散骑常侍。

以文弘督北秦州诸军事、平羌校尉、北秦州刺史,袭封武都王,将军如故。

退治武兴。

大且渠蒙逊,张掖临松卢水胡人也。

匈奴有左且渠、右且渠之官,蒙逊之先为此职,羌之酋豪曰大,故且渠以位为氏,而以大冠之。

世居卢水为酋豪。

蒙逊高祖晖仲归,曾祖遮,皆雄健有勇名。

祖祁复延,封狄地王。

父法弘袭爵,苻氏以为中田护军。

蒙逊代父领部曲,有勇略,多计数,为诸胡所推服。

吕光自王于凉州,使蒙逊自领营人配箱直,又以蒙逊叔父罗仇为西平太守。

安帝隆安三年春,吕光遣子镇东将军纂率罗仇伐桴罕虏乞佛乾归,为乾归所败,光委罪罗仇,杀之。

四月,蒙逊求还葬罗仇,因聚万余人叛光,杀临松护军,屯金山。

五月,光挥纂击破蒙逊,蒙逊将六七人,逃山中,家户悉亡散。

时蒙逊兄男成将兵西守晋昌,闻蒙逊反,引军还,杀酒泉太守叠滕,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主。

业自号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以男成为辅国将军。

男成及晋昌太守王德围张掖,克之,业因据张掖。

蒙逊率部曲投业,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临池太守,王德为酒泉太守。

寻又以蒙逊领张掖太守。

三年四月,业使蒙逊将万人攻光弟子纯于西郡,经旬不克,乃引水灌城,窘急乞降,执之以归。

时王德叛业,自称河州刺史。

业使蒙逊西讨,德焚城,将部曲走投晋昌太守唐瑶。

蒙逊追德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落而还。

转西安太守,将军如故。

四年五月,蒙逊与男成谋杀业,男成不许,蒙逊反谮男成于业,业杀男成。

蒙逊乃谓其部曲曰“段公无道,枉杀辅国。

吾为辅国报仇”遂举兵攻张掖,杀段业,自称车骑大将军,建号永安元年。

是月,敦煌太守李皓亦起兵,自号冠军大将军、西胡校尉、沙州刺史,太守如故。

称庚子元年,与蒙逊相抗。

其冬,皓遣唐瑶及鹰扬将军宋繇攻酒泉,获太守大且渠益生,蒙逊从叔也。

吕光死,子纂立。

元年,为从弟隆所篡。

姚兴攻凉州,隆称臣请降,蒙逊亦遣使诣兴,兴以为镇西将军、沙州刺史、西海侯。

二年二月,蒙逊与西平虏秃发傉檀共攻凉州,为隆所破。

十月,傉檀复攻隆。

三年三月,隆以蒙逊。

傉檀交逼,遣弟超诣姚兴求迎。

七月,兴遣将齐难迎隆,隆说难伐蒙逊,蒙逊惧,遣弟为质,献宝货于难,乃止,以武卫将军王尚行凉州刺史而还。

义熙元年正月,李皓改称大将军、大都督、凉州牧、护羌校尉、凉公。

五月,移据酒泉。

姚兴假傉檀凉州刺史,代王尚屯姑臧。

二年九月,蒙逊袭李皓,至安弥,去城六十里,皓乃觉。

引军出战,大败,退还,闭城自守,蒙逊亦归。

六年,蒙逊攻破傉檀,傉檀走屯乐都。

武威人焦朗入姑臧,自号骠骑大将军,臣于李皓。

八年,蒙逊攻焦朗,杀之。

据姑臧,自号大都督、大将军、河西王,改称玄始元年,立子正德为世子。

十三年五月,李皓死,子歆立。

六月,歆伐蒙逊,至建康,蒙逊拒之,歆退走,追到西支涧,蒙逊大败,死者四千余人,乃收余众,增筑建康城,置兵戍而还。

十四年,蒙逊遣使诣晋,奉表称蕃,以蒙逊为凉州刺史。

高祖践阼,以歆为使持节、都督高昌敦煌晋昌酒泉西海玉门堪泉七郡诸军事、护羌校尉、征西大将军、酒泉公。

永初元年七月,蒙逊东略浩衅,李歆乘虚攻张掖。

蒙逊回军西归,歆退走,追至临泽,斩歆兄弟三人,进攻酒泉,克之。

歆弟敦煌太守恂据郡,自称大将军。

十月,蒙逊遣世子正德攻恂,不下。

三年正月,蒙逊自往筑长堤引水灌城,数十日,又不下。

三月,恂武卫将军宋丞、广武将军弘举城降,恂自杀,李氏由是遂亡。

于是鄯善王比龙入朝,西域三十六国皆称臣贡献。

高祖以蒙逊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州诸军事、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张掖公。

十二月,晋昌太守唐契反,复遣正德攻契。

景平元年三月,克之,契奔伊吾。

八月,芮芮来抄,蒙逊遣正德距之,正德轻骑进战,军败见杀。

乃以次子兴国为世子。

是岁,进蒙逊侍中、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牧,河西王,开府、持节如故。

太祖元嘉元年,桴罕虏乞佛炽盘出貂渠谷攻河西白草岭,临松郡皆没,执蒙逊从弟成都、从子日蹄、颇罗等而去。

三年,改骠骑为车骑。

世子与国遣使奉表,请《周易》及子集诸书,太祖并赐之,合四百七十五卷。

蒙逊又就司徒王弘求《搜神记》,弘写与之。

六年,蒙逊征桴罕,时乞佛炽盘死矣,子茂蔓大破蒙逊,生禽兴国,杀三千杀人。

蒙逊赎兴国,遂谷三十万斛,竟不遣。

蒙逊乃立兴国母弟菩提为世子,朝廷未知也。

七年,以兴国为冠军将军、河西王世子。

其年夏四月,西虏赫连定为索虏拓跋焘所破,奔上邽。

十一月,茂蔓闻定败,将家户及兴国东征,欲移居上邽。

八年正月至南安,定率众御茂蔓,大破之,杀茂蔓,执兴国而还。

四月,定避拓跋焘,欲渡河西击蒙逊。

五月,率部曲至治城峡口,渡河,济未半,为吐谷浑慕璝所邀,见获,兴国被创数日死。

九年,以菩提为冠军将军、河西王世子。

十年四月,蒙逊卒,时年六十六。

私谥曰武宣王。

菩提年幼,蒙逊第三子茂虔时为酒泉太守,众议推茂虔为主,袭蒙逊位号。

十一年,茂虔上表曰“臣闻功以济物为高,非竹帛无以述德,名以当实为美,非谥号无以休终。

先臣蒙逊西复凉城,泽憺昆裔,芟夷群暴,清洒区夏。

暨运钟有道,备大宋之宗臣,爵班九服,享惟永之丕祚,功名昭著,克固贞节。

考终由正,而请名之路无阶,懿迹虽弘,而述叙之美有缺。

臣子痛感,咸用不安。

谨案谥法,克定祸乱曰武,善闻周达曰宣。

先臣廓清河外,勋光天府,标榜称迹,实兼斯义。

辄上谥为武宣王。

若允天听,垂之史笔,则幽显荷荣,始终无恨”诏曰“使持节、侍中、都督秦河沙凉四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牧河西王蒙逊,才兼文武,勋济西服,爰自万里,款诚夙著,方仗忠果,翼宣远略,奄至薨陨,凄悼于怀。

便遣使吊祭,并加显谥。

嗣子茂虔,纂戎前轨,乃心弥彰,宜蒙宠授,绍兹蕃业。

可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 河西人赵匪攵善历算。

十四年,茂虔奉表献方物,并献《周生子》十三卷,《时务论》十二卷,《三国总略》二十卷,《俗问》十一卷,《十三州志》十卷,《文检》六卷,《四科传》四卷,《敦煌实录》十卷,《凉书》十卷,《汉皇德传》二十五卷,《亡典》七卷,《魏驳》九卷,《谢艾集》八卷,《古今字》二卷,《乘丘先生》三卷,《周髀》一卷,《皇帝王历三合纪》一卷,《赵匪攵传》并《甲寅元历》一卷,《孔子赞》一卷,合一百五十四卷。

茂虔又求晋、赵《起居注》诸杂书数十件,太祖赐之。

十六年闰八月,拓跋焘攻凉州,茂虔兄子万年为虏内应,茂虔见执。

茂虔弟安弥县侯无讳先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酒泉太守,第六弟武兴县侯仪德为征东将军、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张掖太守。

焘既获茂虔,遣军击仪德,弃城奔无讳。

于是无讳、仪德拥家户西就从弟敦煌太守唐儿。

焘使将守武威、酒泉、张掖而还。

十七年正月,无讳使唐儿守敦煌,自与仪德伐酒泉,三月,克之。

攻张掖、临松,得四万余户,还据酒泉。

十八年五月,唐儿反,无讳留从弟天周守酒泉,复与仪德讨唐儿。

唐儿将万余人出战,大败,执唐儿杀之,复据敦煌。

七月,拓跋焘遣军围酒泉。

十月,城中饥,万余口皆饿死,天周杀妻以食战士。

食尽,城乃陷,执天周至平城,杀之。

于时虏兵甚盛,无讳众饥,惧不自立,欲引众西行。

十一月,遣弟安周五千人伐鄯善,坚守不下。

十九年四月,无讳自率万余家弃敦煌,西就安周,未至而鄯善王比龙将四千余家走,因据鄯善。

初,唐契自晋昌奔伊吾,是年攻高昌,高昌城主阙爽告急。

八月,无讳留从子丰周守鄯善,自将家户赴之。

未至,而芮芮遣军救高昌,杀唐契,部曲奔无讳。

九月,无讳遣将卫崿夜袭高昌,爽奔芮芮,无讳复据高昌。

遣常侍氾俊奉表使京师,献方物。

太祖诏曰“往年狡虏纵逸,侵害凉土,西河王茂虔遂至不守,沦陷寇逆,累世著诚,以为矜悼。

次弟无讳克绍遗业,保据方隅,外结邻国,内辑民庶,系心阙庭,践修贡职,宜加朝命,以褒笃勋。

可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西夷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 无讳卒,弟安周立。

二十一年,诏曰“故征西大将军、河西王无讳弟安周,才略沈到,世笃忠疑,统承遗业,民众归怀。

虽亡士丧师,孤立异所,而能招率残寡,攘寇自今,宜加荣授,垂轨先烈。

可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领西域戊己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世祖大明三年,安周奉献方物。

史臣曰:氐藉世业之资,胡因倔起之众,结根百顷,跨有河西,虽戎夷猾夏,自擅荒服,而财力雄富,颇尚礼文。

杨氏兵精地险,境接华汉,伺隙边关,首鼠疆场,遂西入白马,东出黄金,乘晋焘之捷,构围涪之衅,规吞黑水,志倾井络,纪、郢之势方危,樊、邓之心屡骇。

天子听朝不怡,有怀辛、李之将,而齐之宣皇,率偏旅数百,定命先驱,推锋直指,势逾风电,云彻席卷,致届南城,逐北追奔,全胜万里,敌人皆裹骨舆尸,越至险而自窜,其余皆膏身山野,委骸川泽。

既而裴、刘二将,藉其威声,故使浊水靡旗,兰皋失险,氐族转徙奔亡,遗烬不灭者若线,梁土获乂,以迄于今。

由此而言,功烈可谓盛矣。

宋书·卷九十七·列传第五十七·夷蛮

〔沈约〕 〔南北朝〕

南夷、西南夷,大抵在交州之南及西南,居大海中洲上,相去或三五千里,远者二三万里,乘舶举帆,道里不可详知。

外国诸夷虽言里数,非定实也。

南夷林邑国,高祖永初二年,林邑王范阳迈遣使贡献,即加除授。

太祖元嘉初,侵暴日南、九德诸郡,交州刺史杜弘文建牙聚众欲讨之,闻有代,乃止。

七年,阳迈遣使自陈与交州不睦,求蒙恕宥。

八年,又遣楼船百余寇九德,入四会浦口,交州刺史阮弥之遣队主相道生三千人赴讨,攻区粟城不克,引还。

林邑欲伐交州,借兵于扶南王,扶南不从。

十年,阳迈遣使上表献方物,求领交州,诏答以道远,不许。

十二、十五、十六、十八年,频遣贡献,而寇盗不已,所贡亦陋薄。

太祖忿其违傲,二十三年,使龙骧将军、交州刺史檀和之伐之,遣太尉府振武将军宗悫受和之节度。

和之遣府司马萧景宪为前锋,悫仍领景宪军副。

阳迈闻将见讨,遣使上表,求还所略日南民户,奉献国珍。

太祖诏和之“阳迈果有款诚,许其归顺”其年二月,军至朱梧戍,遣府户曹参军日南太守姜仲基、前部贼曹参军蟜弘民随传诏毕愿、高精奴等宣扬恩旨,阳迈执仲基、精奴等二十八人,遣弘民反命,外言归款,猜防愈严。

景宪等乃进军向区粟城,阳迈遣大帅范扶龙大戍区粟,又遣水步军径至。

景宪破其外救,尽锐致城。

五月,克之,斩扶龙大首,获金银杂物不可胜计。

乘胜追讨,即克林邑,阳迈父子并挺身奔逃,所获珍异,皆是未名之宝。

上嘉将帅之功,诏曰“林邑介恃遐险,久稽王诛。

龙骧将军、交州刺史檀和之忠果到列,思略经济,禀命致讨,万里推锋,法命肃齐,文武毕力,洁己奉公,以身率下,故能立勋海外,震服殊俗。

宜加褒饰,参管近侍,可黄门侍郎,领越骑校尉、行建武将军。

龙骧司马萧景宪协赞军首,勤捷显著,总勒前驱,克殄巢穴,必能威服荒夷,抚怀民庶。

可持节、督交州、广州之郁林、宁浦二郡诸军事、建威将军、交州刺史。

龙骧司马童林之、九真太守傅蔚祖战死,并赠给事中” 世祖孝建二年,林邑又遣长史范龙跋奉使贡献,除龙跋扬武将军。

大明二年,林邑王范神成又遣长史范流奉表献金银器及香布诸物。

太宗泰豫元年,又遣使献方物。

初,檀和之被征至豫章,值豫章民胡诞世等反,因讨平之,并论林邑功,封云杜县子,食邑四百户。

和之,高平金乡人,檀凭子也。

太祖元嘉二十七年,自太子左卫率为世祖镇军司马、辅国将军、彭城太守。

元凶弑立,以为西中郎将、雍州刺史。

世祖入讨,加辅国将军,统豫州戍事,因出南奔。

世祖即位,以为右卫将军。

孝建二年,除辅国将军、豫州刺史,不行,复为右卫,加散骑常侍。

三年,出为南兖州刺史,坐酣饮黩货,迎狱中女子入内,免官禁锢。

其年卒,追赠左将军。

谥曰襄子。

广州诸山并俚、獠,种类繁炽,前后屡为侵暴,历世患苦之。

世祖大明中,合浦大帅陈檀归顺,拜龙骧将军。

四年,檀表乞官军征讨未附,乃以檀为高兴太守,将军如故。

遣前朱提太守费沈、龙骧将军武期率众南伐,并通朱崖道,并无功,辄杀檀而反,沈下狱死。

扶南国,太祖元嘉十一、十二、十五年,国王持黎跋摩遣使奉献。

西南夷诃罗驼国,元嘉七年,遣使奉表曰: 伏承圣主,信重三宝,兴立塔寺,周满国界。

城郭庄严,清净无秽,四衢交通,广博平坦。

台殿罗列,状若众山,庄严微妙,犹如天宫。

圣王出时,四兵具足,导从无数,以为守卫。

都人士女,丽服光饰,市廛丰富,珍贿无量,王法清整,无相侵夺。

学徒游集,三乘竞进,敷演正法,云布雨润。

四海流通,万国交会,长江眇漫,清净深广,有生咸资,莫能销秽,阴阳调和,灾厉不行。

谁有斯美,大宋扬都,圣王无伦,临覆上国。

有大慈悲,子育万物,平等忍辱,怨亲无二,济乏周穷,无所藏积,靡不照达,如日之明,无不受乐,犹如净月。

宰辅贤良,群臣贞洁,尽忠奉主,心无异想。

伏惟皇帝,是我真主。

臣是诃罗驼国王,名曰坚铠,今敬稽首圣王足下,惟愿大王知我此心久矣,非适今也。

山海阻远,无缘自达,今故遣使,表此丹诚。

所遣二人,一名毗纫,一名婆田,今到天子足下。

坚铠微蔑,谁能知者,是故今遣二人,表此微心,此情既果,虽死犹生。

仰惟大国,藩守旷远,我即边方藩守之一。

上国臣民,普蒙慈泽,愿垂恩逮,等彼仆臣。

臣国先时人众殷盛,不为诸国所见陵迫,今转衰弱,邻国竞侵。

伏愿圣王,远垂覆护,并市易往反,不为禁闭。

若见哀念,愿时遣还,令此诸国,不见轻侮,亦令大王名声普闻,扶危救弱,正是今日。

今遣二人,是臣同心,有所宣启,诚实可信。

愿敕广州时遣舶还,不令所在有所陵夺。

愿自今以后,赐年年奉使。

今奉微物,愿垂哀纳。

呵罗单国,治阇婆洲。

元嘉七年,遣使献金刚指钚、赤鹦鹉鸟、天竺国白垒古贝、叶波国古贝等物。

十年,呵罗单国王毗沙跋摩奉表曰: 常胜天子陛下:诸佛世尊,常乐安隐,三达六通,为世间道,是名如来,应供正觉,遗形舍利,造诸塔像,庄严国土,如须弥山,村邑聚落,次第罗匝,城郭馆宇,如忉利天宫,宫殿高广,楼阁庄严,四兵具足,能伏怨敌,国土丰乐,无诸患难。

奉承先王,正法治化,人民良善,庆无不利,处雪山阴,雪水流注,百川洋溢,八味清净,周匝屈曲,顺趣大海,一切众生,咸得受用。

于诸国土,殊胜第一,是名震旦,大宋扬都,承嗣常胜大王之业,德合天心,仁荫四海,圣智周备,化无不顺,虽人是天,护世降生,功德宝藏,大悲救世,为我尊主常胜天子。

是故至诚五体敬礼。

呵罗单国王毗沙跋摩稽首问讯。

其后为子所纂夺。

十三年,又上表曰: 大吉天子足下:离淫怒痴,哀愍群生,想好具足,天龙神等,恭敬供养,世尊威德,身光明照,如水中月,如日初囗间自豪,普照十方,其白如雪,亦如月光,清净如华,颜色照耀,威仪殊胜,诸天龙神之所恭敬,以正法宝,梵行众僧,庄严国土,人民炽盛,安隐快乐。

城阁高峻,如乾他山,众多勇士,守护此城,楼阁庄严,道巷平正,著种种衣,犹如天服,于一切国,为最殊胜吉。

扬州城无忧天主,愍念群生,安乐民人,律仪清净,慈心深广,正法治化,共养三宝,名称远至,一切并闻。

民人乐见,如月初生,譬如梵王,世界之主,一切人天,恭敬作礼。

呵罗单跋摩以顶礼足,犹如现前,以体布地,如殿陛道,供养恭敬,如奉世尊,以顶着地,曲躬问讯。

忝承先业,嘉庆无量,忽为恶子所见争夺,遂失本国。

今唯一心归诚天子,以自存命。

今遣毗纫问讯大家,意欲自往,归诚宣诉,复畏大海,风波不达。

今命得存,亦由毗纫此人忠志,其恩难报。

此是大家国,今为恶子所夺,而见驱摈,意颇忿惋,规欲雪复。

伏愿大家听毗纫买诸铠仗袍袄及马,愿为料理毗纫使得时还。

前遣阇邪仙婆罗诃,蒙大家厚赐,悉恶子夺去,启大家使知。

今奉薄献,愿垂纳受。

此后又遣使。

二十六年,太祖诏曰“诃罗单、{般女}皇、{般女}达三国,频越遐海,款化纳贡,远诚宜甄,可并加除授”乃遣使策命之曰“惟汝慕义款化,效诚荒遐,恩之所洽,殊远必甄,用敷典章,显兹策授。

尔其钦奉凝命,永固厥职,可不慎欤”二十九年,又遣长史{般女}和沙弥献方物。

{般女}皇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般女}罗跋摩遣使献方物四十一种,太祖策命之为{般女}皇国王曰“惟尔仰政边城,率贡来庭,皇泽凯被,无幽不洽。

宜班典策,授兹嘉命。

尔其祗顺礼度,式保厥终,可不慎欤”二十八年,复贡献。

世祖孝建三年,又遣长史竺那{般女}智奉表献方物。

以那{般女}智为振威将军。

大明三年,献赤白鹦鹉。

大明八年、太宗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

太宗以其长史竺须罗达、前长史振威将军竺那{般女}智并为龙骧将军。

{般女}达国,元嘉二十六年,国王舍利不陵伽跋摩遣使献方物。

太祖策命之为婆婆达国王曰“惟尔仰化怀诚,驰慕声教,皇风遐暨,荒服来款,是用加兹显策,式甄义顺。

尔其祗顺宪典,永终休福,可不慎欤”二十六年、二十八年,复遣使献方物。

阇婆婆达国,元嘉十二年,国王师黎婆达驼阿罗跋摩遣使奉表曰: 宋国大主大吉天子足下:敬礼一切种智安隐,天人师降伏四魔,成等正觉,转尊法轮,度脱众生,教化已周,入于涅槃,舍利流布,起无量塔,众宝庄严,如须弥山,经法流布,如日照明,无量净僧,犹如列宿。

国界广大,民人众多,宫殿城郭,如忉利天宫。

名大宋扬州大国大吉天子,安处其中,绍继先圣,王有四海,阎浮提内,莫不来服。

悉以兹水,普饮一切,我虽在远,亦沾灵润,是以虽隔巨海,常遥臣属,愿照至诚,垂哀纳受。

若蒙听许,当年遣信,若有所须,惟命是献,伏愿信受,不生异想。

今遣使主佛大驼婆、副使葛抵奉宣微诚,稽首敬礼大吉天子足下,驼婆所启,愿见信受,诸有所请,唯愿赐听。

今奉微物,以表微心。

师子国,元嘉五年,国王刹利摩诃南奉表曰: 谨白大宋明主,虽山海殊隔,而音信时通。

伏承皇帝道德高远,覆载同于天地,明照齐乎日月,四海之外,无往不伏,方国诸王,莫不遣信奉献,以表归德之诚。

或泛海三年,陆行千日,畏威怀德,无远不至。

我先王以来,唯以修德为正,不严而治,奉事三宝,道济天下,欣人为善,庆若在己,欲与天子共弘正法,以度难化。

故托四道人遣二白衣送牙台像以为信誓,信还,愿垂音告。

至十二年,又复遣使奉献。

天竺迦毗黎国,元嘉五年,国王月爱遣使奉表曰: 伏闻彼国,据江傍海,山川周固,众妙悉备,庄严清净,犹如化城,宫殿庄严,街巷平坦,人民充满,欢娱安乐。

圣王出游,四海随从,圣明仁爱,不害众生,万邦归仰,国富如海。

国中众生,奉顺正法,大王仁圣,化之以道,慈施群生,无所遗惜。

帝修净戒,轨道不及,无上法船,济诸沈溺,群僚百官,受乐无怨,诸天拥护,万神侍卫,天魔降伏,莫不归化。

王身庄严,如日初出,仁泽普润,犹如大云,圣贤承业,如日月天,于彼真丹,最为殊胜。

臣之所住,名迦毗河,东际于海,其城四边,悉紫绀石,首罗天护,令国安隐。

国王相承,未尝断绝,国中人民,率皆修善,诸国来集,共遵道法,诸寺舍子,皆七宝形像,众妙供具,如先王法。

臣自修检,不犯道禁,臣名月爱,弃世王种。

惟愿大王圣体和善,群臣百官,悉自安隐。

今以此国群臣吏民,山川珍宝,一切归属,五体归诚大王足下。

山海遐隔,无由朝觐,宗仰之至,遣使下承。

使主父名天魔悉达,使主名尼驼达,此人由来良善忠信,是故今遣奉使表诚。

大王若有所须,珍奇异物,悉当奉送,此之境土,便是王国,王之法令,治国善道,悉当承用。

愿二国信使往来不绝,此反使还,愿赐一使,具宣圣命,备敕所宜。

款至之诚,望不空反,所白如是,愿加哀愍。

奉献金刚指环、摩勒金环诸宝物、赤白鹦鹉各一头。

太宗泰始二年,又遣使贡献,以其使主竺扶大、竺阿弥并为建威将军。

元嘉十八年,苏摩黎国王那邻那罗跋摩遣使献方物。

世祖孝建二年,斤驼利国王释婆罗那邻驼遣长史竺留驼及多献金银宝器。

后废帝元徽元年,婆黎国遣使贡献。

凡此诸国,皆事佛道。

佛道自后汉明帝,法始东流,自此以来,其教稍广,自帝王至于民庶,莫不归心。

经诰充积,训义深远,别为一家之学焉。

元嘉十二年,丹阳尹萧摩之奏曰“佛化被于中国,已历四代,形像塔寺,所在千数,进可以击心,退足以招劝。

而自顷以来,情敬浮末,不以精诚为至,更以奢竞为重。

旧宇颓弛,曾莫之修,而各务造新,以相姱尚。

甲第显宅,于兹殆尽,材竹铜彩,糜损无极,无关神祗,有累人事。

建中越制,宜加裁检,不为之防,流道未息。

请自今以后,有欲铸铜像者,悉诣台自闻。

兴造塔寺精舍,皆先诣在所二千石通辞,郡依事列言本州。

须许报,然后就功。

其有辄造寺舍者,皆依不承用诏书律,铜宅林苑,悉没入官”诏可。

又沙汰沙门,罢道者数百人。

世祖大明二年,有昙标道人与羌人高阇谋反,上因是下诏曰“佛法讹替,沙门混杂,未足扶济鸿教,而专成逋薮。

加奸心频发,凶状屡闻,败乱风俗,人神交怨。

可付所在,精加沙汰,后有违犯,严加诛坐”于是设诸条禁,自非戒行精苦,并使还俗。

而诸寺尼出入宫掖,交关妃后,此制竟不能行。

先是,晋世庾冰始创议,欲使沙门敬王者,后桓玄复述其义,并不果行。

大明六年,世祖使有司奏曰“臣闻邃宇崇居,非期宏峻,拳跪盘伏,非止敬恭,将以施张四维,缔制八宇。

故虽儒法枝派,名墨条分,至于崇亲严上,厥由靡爽。

唯浮图为教,逖自龙堆,反经提传,训遐事远,练生莹识,恒俗称难,宗旨缅谢,微言沦隔,拘文蔽道,在末弥扇。

遂乃陵越典度,偃倨尊戚,失随方之眇迹,迷制化之渊义。

夫佛法以谦俭自牧,忠虔为道,不轻比丘,遭道人斯拜,目连桑门,过长则礼,宁有屈膝四辈,而简礼二亲,稽颡耆腊,而直体万乘者哉。

故咸康创议,元兴载述,而事屈偏党,道挫余分。

今鸿源遥洗,群流仰镜,九仙尽宝,百神耸职,而畿辇之内,舍弗臣之氓,陛席之间,延抗体之客,惧非所以澄一风范,详示景则者也。

臣等参议,以为沙门接见,比当尽虔礼敬之容,依其本俗,则朝徽有序,乘方兼遂矣”诏可。

前废帝初,复旧。

世祖宠姬殷贵妃薨,为之立寺,贵妃子子鸾封新安王,故以新安为寺号。

前废帝杀子鸾,乃毁废新安寺,驱斥僧徒,寻又毁中兴、天宝诸寺。

太宗定乱,下令曰“先帝建中兴及新安诸寺,所以长世垂范,弘宣盛化。

顷遇昏虐,法像残毁,师徒奔迸,甚以矜怀。

妙训渊谟,有扶名教。

可招集旧僧,普各还本,并使材官,随宜修复” 宋世名僧有道生。

道生,彭城人也。

父为广戚令。

生出家为沙门法大弟子。

幼而聪悟,年十五,便能讲经。

及长,有异解,立顿悟义,时人推服之。

元嘉十一年,卒于庐山。

沙门慧琳为之诔。

慧琳者,秦郡秦县人,姓刘氏。

少出家,住冶城寺,有才章,兼外内之学,为庐陵王义真所知。

尝著《均善论》,其词曰: {有白学先生,以为中国圣人,经纶百世,其德弘矣,智周万变,天人之理尽矣。

道无隐旨,教罔遗筌,聪睿迪哲,何负于殊论哉。

有黑学道士陋之,谓不照幽冥之途,弗及来生之化,虽尚虚心,未能虚事,不逮西域之深也。

于是白学访其所以不逮云尔。

白曰“释氏所论之空,与老氏所言之空,无同异乎”黑曰“异。

释氏即物为空,空物为一。

老氏有无两行,空有为异,安得同乎”白曰“释氏空物,物信空邪”黑曰“然。

空又空,不翅于空矣”白曰“三仪灵长于宇宙,万品盈生于天地,孰是空哉”黑曰“空其自性之有,不害因假之体也。

今构群材以成大厦,罔专寝之实,积一毫以致合抱,无檀木之体,有生莫俄顷之留,泰山蔑累息之固,兴灭无常,因缘无主,所空在于性理,所难据于事用,吾以为误矣”白曰“所言实相,空者其如是乎”黑曰“然”白曰“浮变之理,交于目前,视听者之所同了邪。

解之以登道场,重之以轻异学,诚未见其渊深”黑曰“斯理若近,求之实远。

夫情之所重者虚,事之可重者实。

今虚其真实,离其浮伪,爱欲之惑,不得不去。

爱去而道场不登者,吾不知所以相晓也”白曰“今析豪空树,无囗乘荫之茂,离材虚室,不损轮奂之美,明无常增其悽荫之情,陈若偏笃其竞辰之虑。

贝锦以繁采发辉,和羹以盐梅致旨,齐侯追爽鸠之乐,燕王无延年之术,恐和合之辩,危脆之教,正足恋其嗜好之欲,无以倾其爱竞之惑也”黑曰“斯固理绝于诸华,坟素莫之及也”白曰“山高累卑之辞,川树积小之咏,舟壑火传之谈,坚白唐肆之论,盖盈于中国矣,非理之奥,故不举以为教本耳。

子固以遗情遗累,虚心为道,而据事剖析者,更由指掌之间乎”黑曰“周、孔为教,正及一世,不见来生无穷之缘,积善不过子孙之庆,累恶不过余殃之罚,报效止于荣禄,诛责极于穷贱,视听之外,冥然不知,良可悲矣。

释迦关无穷之业,拔重关之险,陶方寸之虑,宇宙不足盈其明,设一慈之救,群生不足胜其化,叙地狱则民惧其罪,敷天堂则物欢其福,指泥洹以长归,乘法身以遐览,神变无不周,灵泽靡不覃,先觉翻翔于上世,后悟腾翥而不绍,坎井之局,何以识大方之家乎”白曰“固能大其言矣,今效神光无径寸之明,验灵变罔纤介之异,勤诚者不睹善救之貌,笃学者弗克陵虚之实,徒称无量之寿,孰见期颐之叟,咨嗟金刚之固,安觌不朽之质。

苟于事不符,宜寻立言之指,遗其所寄之说也。

且要天堂以就善,曷若服义而蹈道,惧地狱以敕身,孰与从理以端心。

礼拜以求免罪,不由祗肃之意,施一以徼百倍,弗乘无吝之情。

美泥洹之乐,生耽逸之虑,赞法身之妙,肇好奇之心,近欲未弭,远利又兴,虽言菩萨无欲,群生固以有欲矣。

甫救交敝之氓,永开利竞之俗,澄神反道,其可得乎”黑曰“不然。

若不示以来生之欲,何以权其当生之滞。

物情不能顿至,故积渐以诱之。

夺此俄顷,要彼无穷,若弗勤春稼,秋墙何期。

端坐井底,而息意庶虑者,长沦于九泉之下矣”白曰“异哉。

何所务之乖也。

道在无欲,而以有欲要之,北行求郢,西征索越,方长迷于幽都,永谬滞于昧谷。

辽辽闽、楚,其可见乎。

所谓积渐者,日损之谓也。

当先遗其所轻,然后忘其所重,使利欲日去,淳白自生耳。

岂得以少要多,以粗易妙,俯仰之间,非利不动,利之所荡,其有极哉。

乃丹青眩媚彩之目,土木夸好壮之心,兴糜费之道,单九服之财,树无用之事,割群生之急,致营造之计,成私树之权,务权化之业,结师党之势,苦节以要厉精之誉,护法以展陵竞之情,悲矣。

夫道其安寄乎。

是以周、孔敦俗,弗关视听之外。

老、庄陶风,谨守性分而已”黑曰“三游本于仁义,盗跖资于五善,圣迹之敝,岂有内外。

且黄、老之家,符章之伪,水祝之诬,不可胜论。

子安于彼,骇于此,玩于浊水,违于清渊耳”白曰“有迹不能不敝,有术不能无伪,此乃圣人所以桎梏也。

今所惜在作法于贪,遂以成俗,不正其敝,反以为高耳。

至若淫妄之徒,世自近鄙,源流蔑然,因不足论”黑曰“释氏之教,专救夷俗,便无取于诸华邪”白曰“曷为其然。

为则开端,宜怀属绪,爱物去杀,尚施周人,息心遗荣华之愿,大士布兼济之念,仁义玄一者,何以尚之。

惜乎幽旨不亮,末流为累耳”黑曰“子之论善殆同矣,便事尽于生乎”白曰“幽冥之理,固不极于人事矣。

周、孔疑而不辨,释迦辨而不实,将宜废其显晦之迹,存其所要之旨。

请尝言之。

夫道之以仁义者,服理以从化。

帅之以劝戒者,循利而迁善。

故甘辞兴于有欲,而灭于悟理,淡说行于天解,而息于贪伪。

是以示来生者,蔽亏于道、释不得已,杜幽暗者,冥符于姬、孔闭其兑。

由斯论之,言之者未必远,知之者未必得,不知者未必失,但知六度与五教并行,信顺与慈悲齐立耳。

殊涂而同归者,不得守其发轮之辙也”} 论行于世,旧僧谓其贬黜释氏,欲加摈斥。

太祖见论赏之,元嘉中,遂参权要,朝廷大事,皆与议焉。

宾客辐凑,门车常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势倾一时。

注《孝经》及《庄子逍遥篇》、文论,传于世。

又有慧严、慧议道人,并住东安寺,学行精整,为道俗所推。

时斗场寺多禅僧,京师为之语曰“斗场禅师窟,东安谈义林”世祖大明四年,于中兴寺设斋。

有一异僧,众莫之识,问其名,答言名明慧,从天安寺来,忽然不见。

天下无此寺名,乃改中兴曰天安寺。

大明中,外国沙门摩诃衍苦节有精理,于京都多出新经,《胜鬘经》尤见重内学。

东夷高句骊国,今治汉之辽东郡。

高句骊王高琏,晋军帝义熙九年,遣长史高翼奉表献赭白马。

以琏为使持节、都督营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

高祖践阼,诏曰“使持节、都督营州诸军事、征东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琏,使持节、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映,并执义海外,远修贡职。

惟新告始,宜荷国休,琏可征东大将军,映可镇东大将军。

持节、都督、王、公如故”三年,加琏散骑常侍,增督平州诸军事。

少帝景平二年,琏遣长史马娄等诣阙献方物,遣使慰劳之。

曰“皇帝问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营平二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纂戎东服,庸绩继轨,厥惠既彰,款诚亦著,逾辽越海,纳贡本朝。

朕以不德,忝承鸿绪,永怀先踪,思覃遗泽。

今遣谒者朱邵伯、副谒者王邵子等,宣旨慰劳。

其茂康惠政,永隆厥功,式昭往命,称朕意焉” 先是,鲜卑慕容宝治中山,为索虏所破,东走黄龙。

义熙初,宝弟熙为其下冯跋所杀,跋自立为主,自号燕王,以其治黄龙城,故谓之黄龙国。

跋死,子弘立,屡为索虏所攻,不能下。

太祖世,每岁遣使献方物。

元嘉十二年,赐加除授。

十五年,复为索虏所攻,弘败走,奔高骊北丰城,表求迎接。

太祖遣使王白驹、赵次兴迎之,并令高骊料理资遣。

琏不欲使弘南,乃遣将孙漱、高仇等袭杀之。

白驹等率所领七千余人掩讨漱等,生禽漱,杀高仇等二人。

琏以白驹等专杀,遣使执送之,上以远国,不欲违其意,白驹等下狱,见原。

琏每岁遣使。

十六年,太祖欲北讨,诏琏送马,琏献马八百匹。

世祖孝建二年,琏遣长史董腾奉表慰国哀再周,并献方物。

大明三年,又献肃慎氏楛矢石砮。

七年,诏曰“使持节、散骑常侍、督平营二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高句骊王、乐浪公琏,世事忠义,作藩海外,诚系本朝,志剪残险,通译沙表,克宜王猷。

宜加褒进,以旌纯节。

可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常侍、都督、王、公如故”太宗泰始、后废帝元徽中,贡献不绝。

百济国,本与高骊俱在辽东之东千余里,其后高骊略有辽东,百济略有辽西。

百济所治,谓之晋平郡晋平县。

义熙十二年,以百济王余映为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将军、百济王。

高祖践阼,进号镇东大将军。

少帝景平二年,映遣长史张威诣阙贡献。

元嘉二年,太祖诏之曰“皇帝问使持节、都督百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百济王。

累叶忠顺,越海效诚,远王纂戎,聿修先业,慕义既彰,厥怀赤款,浮桴骊水,献騕执贽,故嗣位方任,以藩东服,勉勖所莅,无坠前踪。

今遣兼谒者闾丘恩子、兼副谒者丁敬子等宣旨慰劳称朕意”其后,每岁遣使奉表,献方物。

七年,百济王余毗复修贡职,以映爵号授之。

二十七年,毗上书献方物,私假台使冯野夫西河太守,表求《易林》、《式占》、腰弩,太祖并与之。

毗死,子庆代立。

世祖大明元年,遣使求除授,诏许。

二年,庆遣使上表曰“臣国累叶,偏受殊恩,文武良辅,世蒙朝爵。

行冠军将军右贤王余纪等十一人,忠勤宜在显进,伏愿垂愍,并听赐除”仍以行冠军将军右贤王余纪为冠军将军。

以行征虏将军左贤王余昆、行征虏将军余晕并为征虏将军。

以行辅国将军余都、余乂并为辅国将军。

以行龙骧将军沐衿、余爵并为龙骧将军。

以行宁朔将军余流、麋贵并为宁朔将军。

以行建武将军于西、余娄并为建武将军。

太宗泰始七年,又遣使贡献。

倭国,在高骊东南大海中,世修贡职。

高祖永初二年,诏曰“倭赞万里修贡,远诚宜甄,可赐除授”太祖元嘉二年,赞又遣司马曹达奉表献方物。

赞死,弟珍立,遣使贡献。

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

表求除正,诏除安东将军、倭国王。

珍又求除正倭隋等十三人平西、征虏、冠军、辅国将军号,诏并听。

二十年,倭国王济遣使奉献,复以为安东将军、倭国王。

二十八年,加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将军如故。

并除所上二十三人军、郡。

济死,世子兴遣使贡献。

世祖大明六年,诏曰“倭王世子兴,奕世载忠,作藩外海,禀化宁境,恭修贡职。

新嗣边业,宜授爵号,可安东将军、倭国王”兴死,弟武立,自称使持节、都督倭百济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七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国王。

顺帝升明二年,遣使上表曰“封国偏远,作藩于外,自昔祖祢,躬擐甲胄,跋涉山川,不遑宁处。

东征毛人五十五国,西服众夷六十六国,渡平海北九十五国,王道融泰,廓土遐畿,累叶朝宗,不愆于岁。

臣虽下愚,忝胤先绪,驱率所统,归崇天极,道遥百济,装治船舫,而句骊无道,图欲见吞,掠抄边隶,虔刘不已,每致稽滞,以失良风。

虽曰进路,或通或不。

臣亡考济实忿寇仇,壅塞天路,控弦百万,义声感激,方欲大举,奄丧父兄,使垂成之功,不获一篑。

居在谅暗,不动兵甲,是以偃息未捷。

至今欲练甲治兵,申父兄之志,义士虎贲,文武效功,白刃交前,亦所不顾。

若以帝德覆载,摧此强敌,克靖方难,无替前功。

窃自假开府仪同三司,其余咸各假授,以劝忠节”诏除武使持节、都督倭新罗任那加罗秦韩慕韩六国诸军事、安东大将军、倭王。

荆、雍州蛮,盘瓠之后也。

分建种落,布在诸郡县。

荆州置南蛮,雍州置宁蛮校尉以领之。

世祖初,罢南蛮并大府,而宁蛮如故。

蛮民顺附者,一户输谷数斛,其余无杂调,而宋民赋役严苦,贫者不复堪命,多逃亡入蛮。

蛮无徭役,强者又不供官税,结党连群,动有数百千人,州郡力弱,则起为盗贼,种类稍多,户口不可知也。

所在多深险,居武陵者有雄溪、褭溪、辰溪、酉溪、舞溪,谓之五溪蛮。

而宜都、天门、巴东、建平、江北诸郡蛮,所居皆深山重阻,人迹罕至焉。

前世以来,屡为民患。

少帝景平二年,宜都蛮帅石宁等一百一十三人诣阙上献。

太祖元嘉六年,建平蛮张雍之等五十人,七年,宜都蛮田生等一百一十三人,并诣阙献见。

其后沔中蛮大动,行旅殆绝。

天门溇中令宗侨之徭赋过重,蛮不堪命。

十八年,蛮田向求等为寇,破溇中,虏略百姓。

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遣行参军曹孙念讨破之,获生口五百余人,免侨之官。

二十四年,南郡临沮当阳蛮反,缚临沮令傅僧骥。

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遣中兵参军王谌讨破之。

先是,雍州刺史刘道产善抚诸蛮,前后不附官者,莫不顺服,皆引出平土,多缘沔为居。

及道产亡,蛮又反叛。

及世祖出为雍州,群蛮断道,击大破之。

台遣军主沈庆之连年讨蛮,所向皆平殄,事在《庆之传》。

二十八年正月,龙山雉水蛮寇抄涅阳县,南阳太守朱昙韶遣军讨之,失利,杀伤三百余人。

昙韶又遣二千人系之,蛮乃散走。

是岁,滍水诸蛮因险为寇,雍州刺史随王诞遣使说之曰“顷威怀所被,覃自遐远,顺化者宠禄,逆命者无遗,此亦尔所知也。

圣朝今普天肆眚,许以自新,便宜各还旧居,安堵复业,改过革心,于是乎始” 先是,蛮帅鲁奴子掳龙山,屡为边患。

鲁轨在长社,奴子归之,轨言于虏主,以为四山王。

轨子爽归国,奴子亦求内附,随王诞又遣军讨沔北诸蛮,袭浊山、如口、蜀松三柴,克之,又围升钱、柏义诸柴,蛮悉力距战。

军以具装马夹射,大破之,斩首二百级,获生蛮千口,牛马八十头。

世祖大明中,建平蛮向光侯寇暴峡川,巴东太守王济、荆州刺史朱修之遣军讨之,光侯走清江。

清江去巴东千余里。

时巴东、建平、宜都、天门四郡蛮为寇,诸郡民户流散,百不存一。

太宗、顺帝世尤甚,虽遣攻伐,终不能禁,荆州为之虚敝。

大明中,桂阳蛮反,杀荔令晏珍之,临贺蛮反,杀关建令邢伯儿,振武将军萧冲之讨之,获少费多,抵罪。

豫州蛮,廪君后也。

盘瓠及廪君事,并具前史。

西阳有巴水、蕲水、希水、赤亭水、西归水,谓之五水蛮,所在并深岨,种落炽盛,历世为盗贼。

北接淮、汝,南极江、汉,地方数千里。

元嘉二十八年,西阳蛮杀南川令刘台,并其家口。

二十九年,新蔡蛮二千余人破大雷戍,略公私船舫,悉引入湖。

有亡命司马黑石在蛮中,共为寇盗。

太祖遣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率江、荆、雍、豫诸州军讨之。

世祖大明四年,又遣庆之讨西阳蛮,大克获而反。

司马黑石徒党三人,其一人名智,黑石号曰“太公”,以为谋主。

一人名安阳,号谯王。

一人名续之,号梁王。

蛮文小罗等讨禽续之,为蛮世财所篡,小罗等相率斩世财父子六人。

豫州刺史王玄谟遣殿中将军郭元封慰劳诸蛮,使缚送亡命,蛮乃执智黑石、安阳二人送诣玄谟。

世祖使于寿阳斩之。

太宗初即位,四方反叛,及南贼败于鹊尾,西阳蛮田益之、田义之、成邪财、田光兴等起义攻郢州,克之。

以益之为辅国将军,都统四山军事,又以蛮户立宋安、光城二郡,以义之为宋安太守,光兴为龙骧将军、光城太守。

封益之边城县王,食邑四百一十一户,成邪财阳城县王,食邑三千户。

益之征为虎贲中郎将,将军如故。

顺帝升明初,又转射声校尉、冠军将军。

成邪财死,子婆思袭爵,为辅国将军、武骑常侍。

晋熙蛮梅式生亦起义,斩晋熙太守阎湛之、晋安王子勋典签沈光祖,封高山侯,食所统牛岗、下柴二村三十户。

史臣曰:汉世西译遐通,兼途累万,跨头痛之山,越绳度之险,生行死径,身往魂归。

晋氏南移,河、陇敻隔,戎夷梗路,外域天断。

若夫大秦、天竺,迥出西溟,二汉衔役,特艰斯路,而商货所资,或出交部,泛海陵波,因风远至。

又重峻参差,氏众非一,殊名诡号,种别类殊,山琛水宝,由兹自出,通犀翠羽之珍,蛇珠火布之异,千名万品,并世主之所虚心,故舟舶继路,商使交属。

太祖以南琛不至,远命师旅,泉浦之捷,威震沧溟,未名之宝,入充府实。

夫四夷孔炽,患深自古,蛮、僰殊杂,种众特繁,依深傍岨,充积畿甸,咫尺华氓,易兴狡毒,略财据土,岁月滋深。

自元嘉将半,寇慝弥广,遂盘结数州,摇乱邦邑。

于是命将出师,恣行诛讨,自江汉以北,庐江以南,搜山荡谷,穷兵罄武,系颈囚俘,盖以数百万计。

至于孩年耋齿,执讯所遗,将卒申好杀之愤,干戈穷酸惨之用,虽云积怨,为报亦甚。

张奂所云“流血于野,伤和致灾”斯固仁者之言矣。

宋书·卷九十六·列传第五十六·鲜卑吐谷浑

〔沈约〕 〔南北朝〕

阿柴虏吐谷浑,辽东鲜卑也。

父弈洛韩,有二子,长曰吐谷浑,少曰若洛廆。

若洛廆别为慕容氏,浑庶长,廆正嫡。

父在时,分七百户与浑。

浑与廆二部俱牧马,马斗相伤,廆怒,遣信谓浑曰“先公处分,与兄异部,牧马何不相远,而致斗争相伤”浑曰“马是畜生,食草饮水,春气发动,所以致斗。

斗在于马,而怒及人邪。

乖别甚易,今当去汝万里”于是拥马西行,日移一顿,顿八十里。

经数顿,廆悔悟,深自咎责,遣旧父老及长史乙那楼追浑,令还。

浑曰“我乃祖以来,树德辽右,又卜筮之言,先公有二子,福胙并流子孙。

我是卑庶,理无并大,今以马致别,殆天所启。

诸君试拥马令东,马若还东,我当相随去”楼喜拜曰“处可寒”虏言“处可寒”,宋言尔官家也。

即使所从二千骑共遮马令回,不盈三百步,欻然悲鸣突走,声若颓山。

如是者十余辈,一向一远。

楼力屈,又跪曰“可寒,此非复人事”浑谓其部落曰“我兄弟子孙,并应昌盛,廆当传子及曾孙玄孙,其间可百余年,我乃玄孙间始当显耳”于是遂西附阴山。

遭晋乱,遂得上陇。

后廆追思浑,作《阿干之歌》。

鲜卑呼兄为“阿干”。

廆子孙窃号,以此歌为辇后大曲。

浑既上陇,出罕开、西零。

西零,今之西平郡。

罕开,今桴罕县。

自桴罕以东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昂城、龙涸。

自洮水西南,极白兰,数千里中,逐水草,庐帐居,以肉酪为粮。

西北诸杂种谓之为阿柴虏。

浑年七十二死,有子六十人,长吐延嗣。

吐延身长七尺八寸,勇力过人,性刻暴,为昂城羌酋姜聪所刺。

剑犹在体,呼子叶延,语其大将绝拔渥曰“吾气绝,棺敛讫,便远去保白兰。

白兰地既崄远,又土俗懦弱,易为控御。

叶延小,意乃欲授与余人,恐仓卒终不能相制。

今以叶延付汝,汝竭股肱之力以辅之,孺子得立,吾无恨矣”抽剑而死。

嗣位十三年,年三十五,有子十二人。

叶延少而勇果,年十岁,缚草为人,号曰姜聪,每旦辄射之,射中则喜,不中则号叫泣涕。

其母曰“仇贼诸将已屠脍之,汝年小,何烦朝朝自苦如此”叶延呜咽不自胜。

答母曰“诚知无益,然叶延罔极之心,不胜其痛耳”性至孝,母病,三日不能食,叶延亦不食。

颇视书传,自谓曾祖弈洛韩始封昌黎公,曰“吾为公孙之子,案礼,公孙之子,得氏王父字”命姓为吐谷浑氏。

嗣立二十三年,年三十三。

有子四人。

长子碎奚立。

碎奚性纯谨,三弟专权,碎奚不能制,诸大将共诛之。

碎奚忧哀不复摄事,遂立子视连为世子,委之事,号曰“莫贺郎”。

“莫贺”,宋言父也。

碎奚遂以忧死。

在位二十五年,年四十一。

有子六人。

子视连以父忧卒,不游娱,不酣宴。

在位十五年,年四十二。

有子二人,长曰视罴,次乌纥提。

视罴嗣立十一年,年四十二。

子树洛干等并小,弟乌纥提立。

纥提立八年,年三十五。

视罴子树洛干立,自称车骑将军,义熙初也。

树洛干死,弟阿豺自称骠骑将军。

谯纵乱蜀,阿豺遣其从子西强公吐谷浑敕来泥拓土至龙涸、平康。

少帝景平中,阿豺遣使上表献方物。

诏曰“吐谷浑阿豺介在遐表,募义可嘉,宜有宠任。

今酧其来款,可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未及拜受,太祖元嘉三年,又诏加除命。

未至而阿豺死,弟慕璝立。

六年,表曰“大宋应运,四海宅心,臣亡兄阿豺慕义天朝,款情素著。

去年七月五日,谒者董湛至,宣传明诏,显授荣爵,而臣私门不幸,亡兄见背。

臣以懦弱,负荷后任,然天恩所报,本在臣门,若更反覆,惧停信命。

辄拜受宠任,奉遵上旨,伏愿详处,更授章策”七年,诏曰“吐谷浑慕璝兄弟慕义,至诚可嘉,宜授策爵,以甄忠款。

可督塞表诸军事、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陇西公” 先是晋末,金城东允街县胡人乞伏乾归拥部众据洮河、罕开,自号陇西公。

乾归死,子炽磐立,遣使诣晋朝归顺,以为使持节、都督河西诸军事、平西将军,公如故。

高祖即位,进号安西大将军。

炽磐死,子茂蔓立。

慕璝前后屡遣军击,茂蔓率部落东奔陇右,慕璝据有其地。

是岁,赫连定于长安为索虏拓跋焘所攻,拥秦户口十余万西次罕开,欲向凉州。

慕璝距击,大破之,生擒定。

焘遣使求,慕璝以定与之。

九年,慕璝遣司马赵叙奉贡献,并言二万人捷。

太祖加其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领护羌校尉,进爵陇西王。

弟慕延为平东将军,慕璝兄树洛干子拾寅为平北将军,阿豺子炜代镇军将军。

诏慕璝南国将士,昔没在佛佛者,并悉致。

慕璝遣送朱昕之等五十五户,一百五十四人。

慕璝死,弟慕延立,遣使奉表。

十五年,除慕延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

十六年,改封河南王。

其年,以拾虔弟拾寅为平西将军,慕延庶长子繁昵为抚军将军,慕延嫡子瑍为左将军、河南王世子。

十九年,追赠阿豺本号安西、秦沙三州诸军事、沙州刺史、领护羌校尉、陇西王。

索虏拓跋焘遣军击慕延,大破之,慕延率部落西奔白兰,攻破于阗国。

虑虏复至,二十七年,遣使上表云“若不自固者,欲率部曲入龙涸越巂门”并求牵车,献乌丸帽、女国金酒器、胡王金钏等物。

太祖赐以牵车,若虏至不自立,听入越巂。

虏竟不至也。

慕延死,拾寅自立。

二十九年,以拾寅为使持节、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羌校尉、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拾寅东破索虏,加开府仪同三司。

世祖大明五年,拾寅遣使献善舞马,四角羊。

皇太子、王公以下上《舞马歌》者二十七首。

太宗泰始三年,进号征西大将军。

五年,拾寅奉表献方物,以弟拾皮为平西将军、金城公。

前废帝又进号车骑大将军。

其国西有黄沙,南北一百二十里,东西七十里,不生草木,沙州因此为号。

屈真川有盐池,甘谷岭北有雀鼠同穴,或在山岭,或在平地,雀色白,鼠色黄,地生黄紫花草,便有雀鼠穴。

白兰土出黄金、铜、铁。

其国虽随水草,大抵治慕贺川。

史臣曰:吐谷浑逐草依泉,擅强塞表,毛衣肉食,取资佃畜,而锦组缯纨,见珍殊俗,徒以商译往来,故礼同北面。

自昔哲王,虽存柔远,要荒回隔,礼文弗被,大不过子,义著《春秋》。

晋、宋垂典,不修古则,遂爵班上等,秩拟台光。

辫发称贺,非尚簪冕,言语不通,宁敷衮职。

虽复苞篚岁臻,事惟贾道,金罽毡毦,非用斯急,送迓烦扰,获不如亡。

若令肃慎年朝,越裳岁飨,固不容以异见书,取高前策。

圣人谓之荒服,此言盖有以也。

宋书·卷九十三·列传第五十三·隐逸

〔沈约〕 〔南北朝〕

《易》曰“天地闭,贤人隐”又曰“遁世无闷”又曰“高尚其事”又曰“幽人贞吉”《论语》“作者七人”,表以逸民之称。

又曰“子路遇荷蓧丈人,孔子曰:隐者也”又曰“贤者避地,其次避言”又曰“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品目参差,称谓非一,请试言之:夫隐之为言,迹不外见,道不可知之谓也。

若夫千载寂寥,圣人不出,则大贤自晦,降夷凡品。

止于全身远害,非必穴处岩栖,虽藏往得二,邻亚宗极,而举世莫窥,万物不睹。

若此人者,岂肯洗耳颍滨,皦皦然显出俗之志乎。

遁世避言,即贤人也。

夫何适非世,而有避世之因,固知义惟晦道,非曰藏身。

至于巢父之名,即是见称之号,号曰裘公,由有可传之迹。

此盖荷蓧之隐,而非贤人之隐也。

贤人之隐,义深于自晦,荷蓧之隐,事止于违人。

论迹既殊,原心亦异也。

身与运闭,无可知之情,鸡黍宿宾,示高世之美。

运闭故隐,为隐之迹不见。

违人故隐,用致隐者之目。

身隐故称隐者,道隐故曰贤人。

或曰“隐者之异乎隐,既闻其说,贤者之同于贤,未知所异”应之曰“隐身之于晦道,名同而义殊,贤人之于贤者,事穷于亚圣,以此为言,如或可辨。

若乃高尚之与作者,三避之与幽人,及逸民隐居,皆独往之称,虽复汉阴之氏不传,河上之名不显,莫不激贪厉俗,秉自异之姿,犹负揭日月,鸣建鼓而趋也”陈郡袁淑集古来无名高士,以为《真隐传》,格以斯谈,去真远矣。

贤人在世,事不可诬,今为《隐逸篇》,虚置贤隐之位,其余夷心俗表者,盖逸而非隐云。

戴颙,字仲若,谯郡铚人也。

父逵,兄勃,并隐遁有高名。

颙年十六,遭父忧,几于毁灭,因此长抱羸患。

以父不仕,复修其业。

父善琴书,颙并传之,凡诸音律,皆能挥手。

会稽剡县多名山,故世居剡下。

颙及兄勃,并受琴于父。

父没,所传之声,不忍复奏,各造新弄,勃五部,颙十五部。

颙又制长弄一部,并传于世。

中书令王绥常携宾客造之,勃等方进豆粥,绥曰“闻卿善琴,试欲一听”不答,绥恨而去。

桐庐县又多名山,兄弟复共游之,因留居止。

勃疾患,医药不给。

颙谓勃曰“颙随兄得闲,非有心于默语。

兄今疾笃,无可营疗,颙当干禄以自济耳”乃告时求海虞令,事垂行而勃卒,乃止。

桐庐僻远,难以养疾,乃出居吴下。

吴下士人共为筑室,聚石引水,植林开涧,少时繁密,有若自然。

乃述庄周大旨,著《逍遥论》,注《礼记•中庸》篇。

三吴将守及郡内衣冠要其同游野泽,堪行便往,不为矫介,众论以此多之。

高祖命为太尉行参军,琅邪王司马属,并不就。

宋国初建,令曰“前太尉参军戴颙、辟士韦玄,秉操幽遁,守志不渝,宜加旌引,以弘止退。

并可散骑侍郎,在通直”不起。

太祖元嘉二年,诏曰“新除通直散骑侍郎戴颙、太子舍人宗炳,并志托丘园,自求衡荜,恬静之操,久而不渝。

颙可国子博士,炳可通直散骑侍郎”东宫初建,又征太子中庶子。

十五年,征散骑常侍,并不就。

衡阳王义季镇京口,长史张邵与颙姻通,迎来止黄鹄山。

山北有竹林精舍,林涧甚美。

颙憩于此涧,义季亟从之游,颙服其野服,不改常度。

为义季鼓琴,并新声变曲,其三调《游弦》、《广陵》、《止息》之流,皆与世异。

太祖每欲见之,尝谓黄门侍郎张敷曰“吾东巡之日,当晏戴公山也”以其好音,长给正声伎一部。

颙合《何尝》、《白鹄》二声,以为一调,号为清旷。

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颙亦参焉。

宋世子铸丈六铜像于瓦官寺,既成,面恨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颙看之。

颙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错减臂胛,瘦患即除,无不叹服焉。

十八年,卒,时年六十四。

无子。

景阳山成,颙已亡矣。

上叹曰“恨不得使戴颙观之” 宗炳,字少文,南阳涅阳人也。

祖承,宜都太守。

父繇之,湘乡令。

母同郡师氏,聪辩有学义,教授诸子。

炳居丧过礼,为乡闾所称。

刺史殷仲堪、桓玄并辟主簿,举秀才,不就。

高祖诛刘毅,领荆州,问毅府咨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高祖纳之,辟炳为主簿,不起。

问其故,答曰“栖丘饮谷,三十余年”高祖善其对。

妙善琴书,精于言理,每游山水,往辄忘归。

征西长史王敬弘每从之,未尝不弥日也。

乃下入庐山,就释慧远考寻文义。

兄臧为南平太守,逼与俱还,乃于江陵三湖立宅,闲居无事。

高祖召为太尉参军,不就。

二兄蚤卒,孤累甚多,家贫无以相赡,颇营稼穑。

高祖数致饩赉,其后子弟从禄,乃悉不复受。

高祖开府辟召,下书曰“吾忝大宠,思延贤彦,而《兔置》潜处,《考槃》未臻,侧席丘园,良增虚伫。

南阳宗炳、雁门周续之,并植操幽栖,无闷巾褐,可下辟召,以礼屈之”于是并辟太尉掾,皆不起。

宋受禅,征为太子舍人。

元嘉初,又征通直郎。

东宫建,征为太子中舍人,庶子,并不应。

妻罗氏,亦有高情,与炳协趣。

罗氏没,炳哀之过甚,既而辍哭寻理,悲情顿释。

谓沙门释慧坚曰“死生不分,未易可达,三复至教,方能遣哀”衡阳王义季在荆州,亲至炳室,与之欢宴,命为咨议参军,不起。

好山水,爱远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岳,因而结宇衡山,欲怀尚平之志。

有疾还江陵,叹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谓人曰“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古有《金石弄》,为诸桓所重,桓氏亡,其声遂绝,惟炳传焉。

太祖遣乐师杨观就炳受之。

炳外弟师觉授亦有素业,以琴书自娱。

临川王义庆辟为祭酒,主簿,并不就,乃表荐之,会病卒。

元嘉二十年,炳卒,时年六十九。

衡阳王义季与司徒江夏王义恭书曰“宗居士不救所病,其清履肥素,终始可嘉,为之恻怆,不能已已”子朔,南谯王义宣车骑参军。

次绮,江夏王义恭司空主簿。

次昭,郢州治中。

次说,正员郎。

周续之,字道祖,雁门广武人也。

其先过江居豫章建昌县。

续之年八岁丧母,哀戚过于成人,奉兄如事父。

豫章太守范宁于郡立学,招集生徒,远方至者甚众。

续之年十二,诣宁受业。

居学数年,通《五经》并《纬候》,名冠同门,号曰“颜子”。

既而闲居读《老》、《易》,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

时彭城刘遗民遁迹庐山,陶渊明亦不应征命,谓之“寻阳三隐”以为身不可遣,余累宜绝,遂终身不娶妻,布衣蔬食。

刘毅镇姑孰,命为抚军参军,征太学博士,并不就。

江州刺史每相招请,续之不尚节峻,颇从之游。

常以嵇康《高士传》得出处之美,因为之注。

高祖之北讨,世子居守,迎续之馆于安乐寺,延入讲礼,月余,复还山。

江州刺史刘柳荐之高祖,曰“臣闻恢耀和肆,必在兼城之宝。

翼亮崇本,宜纡高世之逸。

是以渭滨佐周,圣德广运,商洛匡汉,英业乃昌。

伏惟明公道迈振古,应天继期,游外畅于冥内,体远形于应近,虽汾阳之举,辍驾于时艰。

明扬之旨,潜感于穹谷矣。

窃见处士雁门周续之,清真贞素,思学钩深,弱冠独往,心无近事,性之所遣。

荣华与饥寒俱落,情之所慕,岩泽与琴书共远。

加以仁心内发,义怀外亮,留爱昆卉,诚著桃李。

若升之宰府,必鼎味斯和。

濯缨儒官,亦王猷遐缉。

臧文不知,失在降贤。

言偃得人,功由升士。

愿照其丹款,不以人废言”俄而辟为太尉掾,不就。

高祖北伐,还镇彭城,遣使迎之,礼赐甚厚。

每称之曰“心无偏吝,真高士也”寻复南还。

高祖践阼,复召之,乃尽室俱下。

上为开馆东郭外,招集生徒。

乘舆降幸,并见诸生,问续之《礼记》“傲不可长”、“与我九龄”、“射于矍圃”三义,辨析精奥,称为该通。

续之素患风痹,不复堪讲,乃移病钟山。

景平元年卒,时年四十七。

通《毛诗》六义及《礼论》、《公羊传》,皆传于世。

无子。

兄子景远有续之风,太宗泰始中,为晋安内史,未之郡,卒。

王弘之,字方平,琅邪临沂人,宣训卫尉镇之弟也。

少孤贫,为外祖征士何准所抚育。

从叔献之及太原王恭,并贵重之。

晋安帝隆安中,为琅邪王中军参军,迁司徒主簿。

家贫,而性好山水,求为乌程令,寻以病归。

桓玄辅晋,桓谦以为卫军参军。

时琅邪殷仲文还姑孰,祖送倾朝,谦要弘之同行,答曰“凡祖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谦贵其言。

每随兄镇之之安成郡,弘之解职同行,荆州刺史桓伟请为南蛮长史。

义熙初,何无忌又请为右军司马。

高祖命为徐州治中从事史,除员外散骑常侍,并不就。

家在会稽上虞。

从兄敬弘为吏部尚书,奏曰“圣明司契,载德惟新,垂鉴仄微,表扬隐介,默语仰风,荒遐倾首。

前员外散骑常侍琅邪王弘之,恬漠丘园,放心居逸。

前卫将军参军武昌郭希林,素履纯洁,嗣徽前武。

并击壤圣朝,未蒙表饰,宜加旌聘,贲于丘园,以彰止逊之美,以祛动求之累。

臣愚谓弘之可太子庶子,希林可著作郎”即征弘之为庶子,不就。

太祖即位,敬弘为左仆射,又陈“弘之高行表于初筮,苦节彰于暮年。

今内外晏然,当修太平之化,宜招空谷,以敦冲退之美”元嘉四年,征为通直散骑常侍,又不就。

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着以采药。

性好钓,上虞江有一处名三石头,弘之常垂纶于此。

经过者不识之,或问“渔师得鱼卖不”弘之曰“亦自不得,得亦不卖”日夕载鱼入上虞郭,经亲故门,各以一两头置门内而去。

始宁汰川有佳山水,弘之又依岩筑室。

谢灵运、颜延之并相钦重,灵运与庐陵王义真笺曰“会境既丰山水,是以江左嘉遁,并多居之。

但季世慕荣,幽栖者寡,或复才为时求,弗获从志。

至若王弘之拂衣归耕,逾历三纪。

孔淳之隐约穷岫,自始迄今。

阮万龄辞事就闲,纂成先业。

浙河之外,栖迟山泽,如斯而已。

既远同羲、唐,亦激贪厉竞。

殿下爱素好古,常若布衣,每忆昔闻,虚想岩穴,若遣一介,有以相存,真可谓千载盛美也” 弘之四年卒,时年六十三。

颜延之欲为作诔,书与弘之子昙生曰“君家高世之节,有识归重,豫染豪翰,所应载述。

况仆托慕末风,窃以叙德为事,但恨短笔不足书美”诔竟不就。

昙生好文义,以谦和见称。

历显位,吏部尚书,太常卿。

大明末,为吴兴太守。

太宗初,四方同逆,战败奔会稽,归降被宥,终于中散大夫。

阮万龄,陈留尉氏人也。

祖思旷,左光禄大夫。

父宁,黄门侍郎。

万龄少知名,自通直郎为孟昶建威长史。

时袁豹、江夷相系为昶司马,时人谓昶府有三素望。

万龄家在会稽剡县,颇有素情。

永初末,自侍中解职东归,征为秘书监,加给事中,不就。

寻除左民尚书,复起应命,迁太常,出为湘州刺史,在州无政绩。

还为东阳太守,又被免。

复为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七十二。

孔淳之,字彦深,鲁郡鲁人也。

祖惔,尚书祠部郎。

父粲,秘书监征,不就。

淳之少有高尚,爱好坟籍,为太原王恭所称。

居会稽剡县,性好山水,每有所游,必穷其幽峻,或旬日忘归。

当游山,遇沙门释法崇,因留共止,遂停三载。

法崇叹曰“缅想人外,三十年矣,今乃公倾盖于兹,不觉老之将至也”及淳之还反,不告以姓。

除著作佐郎,太尉参军,并不就。

居丧至孝,庐于墓侧。

服阕,与征士戴颙、王弘之及王敬弘等共为人外之游。

敬弘以女适淳之子尚。

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入郡,终不肯往。

茅室蓬户,庭草芜径,唯床上有数卷书。

元嘉初,复征为散骑侍郎,乃逃于上虞县界,家人莫知所之。

弟默之为广州刺史,出都与别。

司徒王弘要淳之集冶城,即日命驾东归,遂不顾也。

元嘉七年,卒,时年五十九。

默之儒学,注《谷梁春秋》。

默之子熙先,事在《范晔传》。

刘凝之,字志安,小名长年,南郡枝江人也。

父期公,衡阳太守。

兄盛公,高尚不仕。

凝之慕老莱、严子陵为人,推家财与弟及兄子,立屋于野外,非其力不食,州里重其德行。

州三礼辟西曹主簿,举秀才,不就。

妻梁州刺史郭铨女也,遣送丰丽,凝之悉散之亲属。

妻亦能不慕荣华,与凝之共安俭苦。

夫妻共乘薄笨车,出市买易,周用之外,辄以施人。

为村里所诬,一年三输公调,求辄与之。

有人尝认其所著屐,笑曰“仆著之已败,今家中觅新者备君也”此人后田中得所失屐,送还之,不肯复取。

元嘉初,征为秘书郎,不就。

临川王义庆、衡阳王义季镇江陵,并遣使存问。

凝之答书顿首称仆,不修民礼,人或讥焉。

凝之曰“昔老莱向楚王称仆,严陵亦抗礼光武,未闻巢、许称臣尧、舜”时戴颙与衡阳王义季书,亦称仆。

荆州年饥,义季虑凝之喂毙,饷钱十万。

凝之大喜,将钱至市门,观有饥色者,悉分与之,俄顷立尽。

性好山水,一旦携妻子泛江湖,隐居衡山之阳。

登高岭,绝人迹,为小屋居之,采药服食,妻子皆从其志。

元嘉二十五年,卒,时年五十九。

龚祈,字孟道,武陵汉寿人也。

从祖玄之,父黎民,并不应征辟。

祈年十四,乡党举为州迎西曹,不行。

谢晦临州,命为主簿。

彭城王义康举秀才,除奉朝请。

临川王义庆平西参军,皆不就。

风姿端雅,容止可观,中书郎范述见而叹曰“此荆楚仙人也”衡阳王义季临荆州,发教以祈及刘凝之、师觉授不应征召,辟其三子。

祈又征太子舍人,不起。

时或赋诗,言不及世事。

元嘉十七年,卒,时年四十二。

翟法赐,寻阳柴桑人也。

曾祖汤,汤子庄,庄子矫,并高尚不仕,逃避征辟。

矫生法赐。

少守家业,立屋于庐山顶,丧亲后,便不复还家。

不食五谷,以兽皮结草为衣,虽乡亲中表,莫得见也。

州辟主簿,举秀才,右参军,著作佐郎,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

后家人至石室寻求,因复远徙,违避征聘,遁迹幽深。

寻阳太守邓文子表曰“奉诏书征郡民新除著作佐郎南阳翟法赐,补员外散骑侍郎。

法赐隐迹庐山,于今四世,栖身幽岩,人罕见者。

如当逼以王宪,束以严科,驰山猎草,以期禽获,虑致颠殒,有伤盛化”乃止。

后卒于岩石之间,不知年月。

陶潜,字渊明,或云渊明,字元亮,寻阳柴桑人也,曾祖侃,晋大司马。

潜少有高趣,尝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曰: 先生不知何许人,不详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

闲静少言,不慕荣利。

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欣然忘食。

性嗜酒,而家贫不能恒得。

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

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

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

尝著文章自娱,颇示己志,忘怀得失,以此自终。

其自序如此,时人谓之实录。

亲老家贫,起为州祭酒,不堪吏职,少日,自解归。

州召主簿,不就。

躬耕自资,遂抱羸疾,复为镇军、建威参军。

谓亲朋曰“聊欲弦歌,以为三径之资,可乎”执事者闻之,以为彭泽令。

公田悉令吏种秫稻。

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亩种粳。

郡遣督邮至,县吏白应束带见之。

潜叹曰“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即日解印绶去职。

赋《归去来》,其词曰: 归去来兮,园田荒芜胡不归。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

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

僮仆欢迎,稚子候门。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

携幼入室,有酒停尊。

引壶觞而自酌,盼庭柯以怡颜。

倚南窗而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园日涉而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策扶老以流悽,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景翳翳其将入,抚孤松以盘桓。

归去来兮,请息交而绝游,世与我以相遗,复驾言兮焉求。

说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农人告余以上春,将有事于西畴。

或命巾车,或棹扁舟。

既窈窕以穷壑,亦崎岖而经丘。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奚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义熙末,征著作佐郎,不就。

江州刺史王弘欲识之,不能致也。

潜尝往庐山,弘令潜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

潜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舆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顷弘至,亦无忤也。

先是,颜延之为刘柳后军功曹,在寻阳,与潜情款。

后为始安郡,经过,日日造潜,每往必酣饮致醉。

临去,留二万钱与潜,潜悉送酒家,稍就取酒。

尝九月九日无酒,出宅边菊丛中坐久,值弘送酒至,即便就酌,醉而后归。

潜不解音声,而畜素琴一张,无弦,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其意。

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

郡将候潜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毕,还复著之。

潜弱年薄官,不洁去就之迹。

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

所著文章,皆题其年月,义熙以前,则书晋氏年号。

自永初以来,唯云甲子而已。

与子书以言其志,并为训戒曰: 天地赋命,有往必终,自古贤圣,谁能独免。

子夏言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四友之人,亲受音旨,发斯谈者,岂非穷达不可妄求,寿夭永无外请故邪。

吾年过五十,而穷苦荼毒,家贫弊,东西游走。

性刚才拙,与物多忤,自量为己,必贻俗患,黾勉辞世,使汝幼而饥寒耳。

常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

此既一事矣。

但恨邻靡二仲,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罔罔。

少年来好书,偶爱闲静,开卷有得,便欣然忘食。

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尔有喜。

尝言五六月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谓是羲皇上人。

意浅识陋,日月遂往,缅求在昔,眇然如何。

疾患以来,渐就衰损,亲旧不遗,每以药石见救,自恐大分将有限也。

恨汝辈稚小,家贫无役,柴水之劳,何时可免,念之在心,若何可言。

然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弟兄之义。

鲍叔、敬仲,分财无猜。

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

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

颍川韩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

济北氾稚春,晋时操行人也,七世同财,家人无怨色。

《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

吾复何言。

又为《命子诗》以贻之曰: 悠悠我祖,爰自陶唐。

邈为虞宾,历世垂光。

御龙勤夏,豕韦翼商。

穆穆司徒,厥族以昌。

纷纭战国,漠漠衰周。

凤隐于林,幽人在丘。

逸虬挠云,奔鲸骇流。

天集有汉,眷予愍侯。

于赫愍侯,运当攀龙。

抚剑夙迈,显兹武功。

参誓山河,启土开封。

亹亹丞相,允迪前踪。

浑浑长源,蔚蔚洪柯。

群川载导,众条载罗。

时有默语,运固隆污。

在我中晋,业融长沙。

桓桓长沙,伊勋伊德。

天子畴我,专征南国。

功遂辞归,临宠不惑。

孰谓斯心,而可近得。

肃矣我祖,慎终如始。

直方二台,惠和千里。

于皇仁考,淡焉虚止。

寄迹夙运,冥兹愠喜。

嗟余寡陋,瞻望靡及。

顾惭华鬓,负景只立。

三千之罪,无后其急。

我诚念哉,呱闻尔泣。

卜云嘉日,占尔良时。

名尔曰俨,字尔求思。

温恭朝夕,念兹在兹。

尚想孔伋,庶其企而。

厉夜生子,遽而求火。

凡百有心,奚待于我。

既见其生,实欲其可。

人亦有言,斯情无假。

日居月诸,渐免于孩。

福不虚至,祸亦易来。

夙兴夜寐,愿尔斯才。

尔之不才,亦已焉哉。

潜元嘉四年卒,时年六十三。

宗彧之,字叔粲,南阳涅阳人,炳从父弟也。

蚤孤,事兄恭谨,家贫好学,虽文义不逮炳,而真澹过之。

州辟主簿,举秀才,不就。

公私饩遗,一无所受。

高祖受禅,征著作佐郎,不至。

元嘉初,大使陆子真观采风俗,三诣彧之,每辞疾不见也。

告人曰“我布衣草莱之人,少长垄亩,何枉轩冕之客”子真还,表荐之,征员外散骑侍郎,又不就。

元嘉八年,卒,时年五十。

沈道虔,吴兴武康人也。

少仁爱,好《老》、《易》,居县北石山下。

孙恩乱后饥荒,县令庾肃之迎出县南废头里,为立小宅,临溪,有山水之玩。

时复还石山精庐,与诸孤兄子共釜庾之资,困不改节。

受琴于戴逵,王敬弘深敬之。

郡州府凡十二命,皆不就。

有人窃其园莱者,还见之,乃自逃隐,待窃者取足去后乃出。

人拔其屋后笋,令人止之,曰“惜此笋欲令成林,更有佳者相与”乃令人买大笋送与之。

盗者惭不取,道虔使置其门内而还。

常以捃拾自资,同捃者争穟,道虔谏之不止,悉以其所得与之,争者愧恧。

后每争,辄云“勿令居士知”冬月无复衣,戴颙闻而迎之,为作衣服,并与钱一万。

既还,分身上衣及钱,悉供诸兄弟子无衣者。

乡里年少,相率受学。

道虔常无食,无以立学徒。

武康令孔欣之厚相资给,受业者咸得有成。

太祖闻之,遣使存问,赐钱三万,米二百斛,悉以嫁娶孤兄子。

征员外散骑侍郎,不就。

累世事佛,推父祖旧宅为寺。

至四月八日,每请像。

请像之日,辄举家感恸焉。

道虔年老,菜食,恒无经日之资,而琴书为乐,孜孜不倦。

太祖敕郡县令,随时资给。

元嘉二十六年,卒,时年八十二。

子慧锋,修父业,辟从事,皆不就。

郭希林,武昌武昌人也。

曾祖翻,晋世高尚不仕。

希林少守家业,征州主簿,秀才,卫军参军,并不就。

元嘉初,吏部尚书王敬弘举王弘之为太子庶子,希林为著作佐郎。

后又征员外散骑侍郎,并不就。

十年,卒,时年四十七。

子蒙,亦隐居不仕。

泰始中,郢州刺史蔡兴宗辟为主簿,不就。

雷次宗,字仲伦,豫章南昌人也。

少入庐山,事沙门释慧远,笃志好学,尤明《三礼》、《毛诗》,隐退不交世务。

本州辟从事,员外散骑侍郎征,并不就。

与子侄书以言所守,曰: 夫生之修短,咸有定分,定分之外,不可以智力求,但当于所禀之中,顺而勿率耳。

吾少婴羸患,事钟养疾,为性好闲,志栖物表,故虽在童稚之年,已怀远迹之意。

暨于弱冠,遂托业庐山,逮事释和尚。

于时师友渊源,务训弘道,外慕等夷,内怀悱发,于是洗气神明,玩心坟典,勉志勤躬,夜以继日。

爰有山水之好,悟言之欢,实足以通理辅性,成夫亹亹之业,乐以忘忧,不知朝日之晏矣。

自游道餐风,二十余载,渊匠既倾,良朋凋索,续以衅逆违天,备尝荼蓼,畴昔诚愿,顿尽一朝,心虑荒散,情意衰损,故遂与汝曹归耕垄畔,山居谷饮,人理久绝。

日月不处,忽复十年,犬马之齿,已逾知命。

崦嵫将迫,前涂几何,实远想尚子五岳之举,近谢居室琐琐之勤。

及今耄未至惛,衰不及顿,尚可厉志于所期,纵心于所托,栖诚来生之津梁,专气莫年之摄养,玩岁日于良辰,偷余乐于将除,在心所期,尽于此矣。

汝等年各成长,冠娶已毕,修惜衡泌,吾复何忧。

但顾守全所志,以保令终耳。

自今以往,家事大小,一勿见关,子平之言,可以为法。

元嘉十五年,征次宗至京师,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

会稽朱膺之、颍川庾蔚之并以儒学,监总诸生。

时国子学未立,上留心艺术,使丹阳尹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凡四学并建。

车驾数幸次宗学馆,资给甚厚。

又除给事中,不就。

久之,还庐山,公卿以下,并设祖道。

二十五年,诏曰“前新除给事中雷次宗,笃尚希古,经行明修,自绝招命,守志隐约。

宜加升引,以旌退素。

可散骑侍郎”后又征诣京邑,为筑室于钟山西岩下,谓之招隐馆,使为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

次宗不入公门,乃使自华林东门入延贤堂就业。

二十五年,卒于钟山,时年六十三。

太祖与江夏王义恭书道次宗亡,义恭答曰“雷次宗不救所疾,甚可痛念。

其幽栖穷薮,自宾圣朝,克己复礼,始终若一。

伏惟天慈弘被,亦垂矜愍”子肃之,颇传其业,官至豫章郡丞。

朱百年,会稽山阴人也。

祖恺之,晋右卫将军。

父涛,扬州主簿。

百年少有高情,亲亡服阕,携妻孔氏入会稽南山,以伐樵采箬为业。

每以樵箬置道头,辄为行人所取,明旦亦复如此。

人稍怪之,积久方知是朱隐士所卖,须者随其所堪多少,留钱取樵箬而去。

或遇寒雪,樵箬不售,无以自资,辄自搒船送妻还孔氏,天晴复迎之。

有时出山阴为妻买缯彩三五尺,好饮酒,遇醉或失之。

颇能言理,时为诗咏,往往有高胜之言。

郡命功曹,州辟从事,举秀才,并不就。

隐迹避人,唯与同县孔觊友善。

觊亦嗜酒,相得辄酣,对饮尽欢。

百年家素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自此不衣绵帛。

尝寒时就觊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觊以卧具覆之,百年不觉也。

既觉,引卧具去体,谓觊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恸,觊亦为之伤感。

除太子舍人,不就。

颜竣为东扬州,发教饷百年谷五百斛,不受。

时山阴又有寒人姚吟,亦有高趣,为衣冠所重。

义阳王昶临州,辟为文学从事,不起。

竣饷吟米二百斛,吟亦辞之。

百年孝建元年卒山中,时年八十七。

蔡兴宗为会稽太守,饷百年妻米百斛,百年妻遣婢诣郡门奉辞固让,时人美之,以比梁鸿妻。

王素,字休业,琅邪临沂人也。

高祖翘之,晋光禄大夫。

素少有志行,家贫母老。

初为庐陵国侍郎,母忧去职。

服阕,庐陵王绍为江州,亲旧劝素修完旧居,素不答,乃轻身往东阳,隐居不仕,颇营田园之资,得以自立。

爱好文义,不以人俗累怀。

世祖即位,欲搜扬隐退,下诏曰“济世成务,咸达隐微,轨俗兴让,必表清节。

朕昧旦求善,思惇薄风,琅邪王素、会稽朱百年,并廉约贞远,与物无竞,自足皋亩,志在不移。

宜加褒引,以光难进。

并可太子舍人”大明中,太宰江夏王义恭开府辟召,辟素为仓曹属。

太宗泰始六年,又召为太子中舍人,并不就。

素既屡被征辟,声誉甚高。

山中有蚿虫,声清长,听之使人不厌,而其形甚丑,素乃为《蚿赋》以自况。

七年,卒,时年五十四。

时又有宋平刘睦之、汝南州韶、吴郡褚伯玉,亦隐身求志。

睦之居交州,除武平太守,不拜。

韶字伯和,黄门侍郎文孙也。

筑室湖孰之方山,征员外散骑侍郎,征北行参军,不起。

伯玉居剡县瀑布山三十余载,扬州辟议曹从事,不就。

关康之,字伯愉,河东杨人。

世居京口,寓属南平昌。

少而笃学,姿状丰伟。

下邳赵绎以文义见称,康之与之友善。

特进颜延之见而知之。

晋陵顾悦之难王弼《易》义四十余条,康之申王难顾,远有情理。

又为《毛诗义》,经籍疑滞,多所论释。

尝就沙门支僧纳学,妙尽其能。

竟陵王义宣自京口迁镇江陵,要康之同行,距不应命。

元嘉中,太祖闻康之有学义,除武昌国中军将军,蠲除租税。

江夏王义恭、广陵王诞临南徐州,辟为从事、西曹,并不就。

弃绝人事,守志闲居。

弟双之为臧质车骑参军,与质俱下,至赭圻病卒,瘗于水滨。

康之其春得疾困笃,小差,牵以迎丧,因得虚劳病,寝顿二十余年。

时有闲日,辄卧论文义。

世祖即位,遣大使陆子真巡行天下,使反,荐康之“业履恒贞,操勖清固,行信闾党,誉延邦邑,栖志希古,操不可渝,宜加征聘,以洁风轨”不见省。

太宗泰始初,与平原明僧绍俱征为通直郎,又辞以疾。

顺帝升明元年,卒,时年六十三。

史臣曰:夫独往之人,皆禀偏介之性,不能摧志屈道,借誉期通。

若使值见信之主,逢时来之运,岂其放情江海,取逸丘樊。

盖不得已而然故也。

且岩壑闲远,水石清华,虽复崇门八袭,高城万雉,莫不蓄壤开泉,仿佛林泽。

故知松山桂渚,非止素玩,碧涧清潭,翻成丽瞩。

挂冠东都,夫何难之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