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病目诗其四

陇头流水，或西或东。

哀此飞蓬，瞻望旧丛。

旧丛久空，忧心忡忡。

浊境人所恶，清境人所欢。

欢恶感于境，正谓双目昏。

病目与境接，不以清浊分。

譬居浑沌内，何者为乾坤。

长相思，在上古。

神农虞夏皆黄土，手把黄土心欲诉。

黄土乌知予心苦，向空一掷散如雾。

天无门兮地无路，龙为鱼兮鼠为虎。

愿还苍生置三五，四海欣欣歌且舞。

庭外有青草，正是自家意。

今因双目病，复悟草之外。

意原不在草，草亦不在视。

万事奚可言，风月浩无际。

长相思，暗泪披。

虫吟草根如知之，夜深佛火光希微。

钟鼓不鸣心肝摧，白云一片何处栖，故园紫荆馀枯枝。

长相思，见何时。

陇头流水，声惨以悽。

落叶从之，永辞故枝。

予学二王书，常在少壮日。

终年应人求，运腕不停笔。

兹以目病辞，方始得就逸。

书以大道言，何足尽称述。

十三嫁先夫，十四先夫死。

十五嫁后夫，十六后夫死。

两度踏君门，依然一童稚。

凤钗两股齐，罗衫色仍紫。

哭新兼哭旧，那复再生理。

吁嗟十七十八嫁何迟，惟恨当年错欢喜。

雀飞多，触纲罗，可奈何。

回头语飞乌，汝母翼折待汝哺。

饥不及朝，朝不及暮。

风中之烛枝上露，莫取盈仓填汝嗉。

我常忆雷琴，一去难再得。

目暗不能弹，今亦不复惜。

以兹悟外物，昔以有见惑。

何如饮美酒，庶以慰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