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卷五十九·列传第十九·殷淳等

殷淳,字粹远,陈郡长平人也。

曾祖融,祖允,并晋太常。

父穆,以和谨致称,历显官,自五兵尚书为高祖相国左长史。

及受禅,转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复为五兵尚书,吴郡太守。

太祖即位,为金紫光禄大夫,领竟陵王师,迁护军,又迁特进、右光禄大夫,领始兴王师。

元嘉十五年卒官,时年六十,谥曰元子。

淳少好学,有美名。

少帝景平初,为秘书郎,衡阳王文学,秘书丞,中书黄门侍郎。

淳居黄门为清切,下直应留下省,以父老特听还家。

高简寡欲,早有清尚,爱好文义,未尝违舍。

在秘书阁撰《四部书目》凡四十卷,行于世。

元嘉十一年卒,时年三十二,朝廷痛惜之。

子孚,有父风。

世祖大明末,为始兴相。

官至尚书吏部郎,顺帝抚军长史。

淳弟冲,字希远,历中书黄门郎,坐议事不当免。

复为太子中庶子,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有司直之称。

出为吴兴太守,入为度支尚书。

元凶妃即淳女,而冲在东宫为劭所知遇。

劭弑立,以为侍中、护军,迁司隶校尉。

冲有学义文辞,劭使为尚书符,罪状世祖,亦为劭尽力。

世祖克京邑,赐死。

冲弟淡,字夷远,亦历黄门吏部郎,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

大明世,以文章见知,为当时才士。

张畅,字少微,吴郡吴人,吴兴太守邵兄子也。

父祎,少有孝行,历宦州府,为琅邪王国郎中令。

从琅邪王至洛。

还京都,高祖封药酒一罂付祎,使密加鸩毒。

祎受命,既还,于道自饮而卒。

畅少与从兄敷、演、敬齐名,为后进之秀。

起家为太守徐佩之主簿,佩之被诛,畅驰出奔赴,制服尽哀,为论者所美。

弟牧尝为猘犬所伤,医云宜食虾蟆脍,牧甚难之,畅含笑先尝,牧因此乃食,创亦即愈。

州辟从事,衡阳王义季征虏行参军,彭城王义康平北主簿,司徒祭酒,尚书主客郎。

未拜,又除度支左民郎,江夏王义恭征北记室参军、晋安太守。

又为义季安西记室参军、南义阳太守,临川王义庆卫军从事中郎,扬州治中别驾从事史,太子中庶子。

世祖镇彭城,畅为安北长史、沛郡太守。

元嘉二十七年,索虏托跋焘南侵,太尉江夏王义恭总统诸军,出镇彭、泗。

时焘亲率大众,已至萧城,去彭城十数里。

彭城众力虽多,而军食不足,义恭欲弃彭城南归,计议弥日不定。

时历城众少食多,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建议,欲以车营为函箱阵,精兵为外翼。

奉二王及妃媛直趋历城。

分兵配护军萧思话留守。

太尉长史何勖不同,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还京都。

义恭去意已判,唯二议未决,更集群僚谋之。

众咸惶扰,莫有异议。

畅曰“若历城、郁洲有可致之理,下官敢不高赞。

今城内乏食,百姓咸有走情,但以关扃严固,欲去莫从耳。

若一旦动脚,则各自散走,欲至所在,何由可得。

今军食虽寡,朝夕犹未窘罄,量其欲尽,临时更为诸宜,岂有舍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

若此计必用,下官请以颈血汗公马蹄”世祖既闻畅议,谓义恭曰“阿父既为总统,去留非所敢干。

道民忝为城主,而损威延寇,其为愧恧,亦已深矣。

委镇奔逃,实无颜复奉朝廷,期与此城共其存没,张长史言不可异也”畅言既坚,世祖又赞成其议,义恭乃止。

时太祖遣员外散骑侍郎徐爰乘驿至彭城取米谷定最,爰既去,城内遣骑送之。

焘闻知,即遣数百骑急追,爰已过淮,仅得免。

初爰去,城内闻虏遣追,虑爰见禽,失米最,虑知城内食少,义恭忧惧无计,犹欲奔走。

爰既免,其日虏大众亦至彭城。

焘始至,仍登城南亚父冢,于戏马台立毡屋。

先是,焘未至,世祖遣将马文恭向萧城,为虏所破,文恭走得免,队主蒯应见执。

至小市门曰“魏主致意安北,远来疲乏,若有甘蔗及酒,可见分”时防城队主梁法念答曰“当为启闻”应乃自陈萧城之败。

又问应“虏主自来不”曰“来”问“今何在”应举手指西南。

又曰“士马多少”答云“四十余万”法念以焘语白世祖,世祖遣人答曰“知行路多乏,今付酒二器,甘蔗百挺。

闻彼有骆驼,可遣送” 明旦,焘又自上戏马台,复遣使至小市门曰“魏主致意安北,安北可暂出门,欲与安北相见。

我亦不攻此城,安北何劳苦将士在城上。

又骡、驴、骆驼,是北国所出,今遣送,并致杂物”又语小市门队主曰“既有饷物,君可移度南门受之”焘送骆驼、骡、马及貂裘、杂饮食,既至南门,门先闭,请龠未出。

畅于城上视之,虏使问“是张长史邪”畅曰“君何得见识”虏使答云“君声名远闻,足使我知”畅因问虏使姓,答云“我是鲜卑,无姓。

且道亦不可”畅又问“君居何任”答云“鲜卑官位不同,不可辄道,然亦足与君相敌耳”虏使复问“何为匆匆杜门绝桥”畅答曰“二王以魏主营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人思致命,恐轻相凌践,故且闭城耳。

待彼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克日交战”虏使曰“君当以法令裁物,何用发桥,复何足以十万夸人。

我亦有良马逸足,若云骑四集,亦可以相拒”畅曰“侯王设崄,何但法令而已邪。

我若夸君,当言百万。

所以言十万者,政二王左右素所畜养者耳。

此城内有数州士庶,二徒营伍,犹所未论。

我本斗智,不斗马足。

且冀之北土,马之所生,君复何以逸足见夸邪”虏使曰“不尔。

城守,君之所长。

野战,我之所长。

我之恃马,犹如君之恃城耳”城内有具思者,尝在北国,义恭遣视之,思识是虏尚书李孝伯。

思因问“李尚书,若行途有劳”孝伯曰“此事应相与共知”思答“缘共知,所以有劳”孝伯曰“感君至意” 既开门,畅屏却人仗,出对孝伯,并进饷物。

虏使云“貂裘与太尉,骆驼、骡与安北,蒲陶酒杂饮,叔侄共尝”焘又乞酒并甘橘。

畅宣世祖问“致意魏主,知欲相见,常迟面写。

但受命本朝,过蒙藩任,人臣无境外之交,恨不暂悉。

且城守备防,边镇之常,但悦以使之,故劳而无怨耳。

太尉、镇军得所送物,魏主意,知复须甘橘,今并付如别。

太尉以北土寒乡,皮绔褶脱是所须,今致魏主。

螺杯、杂粽,南土所珍,镇军今以相致”此信未去,焘复遣使令孝伯传语曰“魏主有诏语太尉、安北,近以骑至,车两在后,今端坐无为,有博具可见借”畅曰“博具当为申启。

但向语二王,已非逊辞,且有诏之言,政可施于彼国,何得称之于此”孝伯曰“诏之与语,朕之与我,并有何异”畅曰“若辞以通,可如来谈。

既言有所施,则贵贱有等。

向所称诏,非所敢闻”孝伯又曰“太尉、安北是人臣与非”畅曰“是也”孝伯曰“邻国之君,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畅曰“君之此称,尚不可闻于中华,况在诸王之贵,而犹曰邻国之君邪”孝伯曰“魏主言太尉、镇军并皆年少,分阔南信,殊当忧邑。

若欲遣信者,当为护送。

脱须骑者,亦当以马送之”畅曰“此方间路甚多,使命日夕往来,不复以此劳魏主”孝伯曰“亦知有水路,似为白贼所断”畅曰“君著白衣,故称白贼邪”孝伯大笑曰“今之白贼,亦不异黄巾、赤眉”畅曰“黄巾、赤眉,似不在江南”孝伯曰“虽不在江南,亦不在青、徐也”畅曰“今者青、徐,实为有贼,但非白贼耳”虏使云“向借博具,何故不出”畅曰“二王贵远,启闻难彻”孝伯曰“周公握发吐哺,二王何独贵远”畅曰“握发吐飡,本施中国耳”孝伯曰“宾有礼,主则择之”畅曰“昨见众宾至门,未为有礼”俄顷送博具出,因以与之。

焘又遣人云“魏主致意安北,程天祚一介常人,诚知非宋朝之美,近于汝阳身被九创,落在殿外,我手牵而出之。

凡人骨肉分张,并思集聚,辄已语之,但其弟苦辞。

今令与来使相见”程天福谓使人曰“兄受命汝阳,不能死节,各在一国,何烦相见”焘又送毡各一领,盐各九种,并胡豉“凡此诸盐,各有所宜。

白盐是魏主自所食。

黑盐治腹胀气懑,细刮取六铢,以酒服之。

胡盐治目痛。

柔盐不食,治马脊创。

赤盐、驳盐、臭盐、马齿盐四种,并不中食。

胡豉亦中啖。

黄甘幸彼所丰,可更见分”又云“魏主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我间。

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须见我小大,知我老少,观我为人。

若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干来”畅又宣旨答曰“魏主形状才力,久为来往所见。

李尚书亲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遗使信”又云“魏主恨向所送马,殊不称意。

安北若须大马,当更送之,脱须蜀马,亦有佳者”畅曰“安北不乏良驷,送自彼意,非此所求”义恭饷焘炬烛十挺,世祖亦致锦一匹,曰“知更须黄甘,诚非所吝。

但送不足周彼一军,向给魏主,未应便乏,故不复重付”焘复求甘蔗、安石榴,畅曰“石榴出自邺下,亦当非彼所乏”孝伯又曰“君南土膏粱,何为著屩。

君而著此,使将士云何”畅曰“膏粱之言,诚为多愧。

但以不武,受命统军,戎阵之间,不容缓服”孝伯又曰“长史,我是中州人,久处北国,自隔华风,相去步武,不得致尽,边皆是北人听我语者,长史当深得我”孝伯又曰“永昌王,魏主从弟,自复常镇长安,今领精骑八万,直造淮南,寿春久闭门自固,不敢相御。

向送刘康祖头,彼之所见。

王玄谟甚是所悉,亦是常才耳。

南国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败。

自入此境七百余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

邹山之险,君家所凭,前锋始得接手,崔邪利便藏入穴,我间诸将倒曳脚而出之,魏主赐其生命,今从在此。

复何以轻脱遣马文恭至萧县,使望风退挠邪。

君家民人甚相忿怨,云清平之时,赋我租帛,至有急难,不能相拯”畅曰“知永昌已过淮南,康祖为其所破,比有信使,无此消息。

王玄谟南土偏将,不谓为才,但以人为前驱引导耳。

大军未至而河冰向合,玄谟量宜反旆,未为失机,但因夜回师,致戎马小乱耳。

我家玄谟斗城,陈宪小将,魏主倾国,累旬不克。

胡盛之偏裨小帅,众无一旅,始济融水,魏国君臣奔迸,仅得免脱,滑台之师,无所多愧。

邹山小戍,虽有微险,河畔之民,多是新附,始慕圣化,奸盗未息,亦使崔邪利抚之而已,今没虏手,何损于国。

魏主自以十万师而制一崔邪利,方复足言邪。

闻萧、相百姓,并依山险,聊遣马文恭以十队示之耳。

文恭谓前以三队出,还走后,大营嵇玄敬以百骑至留城,魏军奔败。

轻敌致此,亦非所衄。

王境人民,列居河畔,二国交兵,当互加抚养,而魏师入境,肆行残虐,事生意外,由彼无道。

官不负民,民何怨人。

知入境土,百无相拒,此自上由太尉神算,次在镇军圣略。

经国之要,虽不豫闻,然用兵有机,间亦不容相语”孝伯曰“魏主当不围此城,自率众军,直造瓜步。

南事若办,彭城不待围。

若不捷,彭城亦非所须也。

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疗渴耳”畅曰“去留之事,自适彼怀。

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

各应反命,迟复更悉”畅便回还,孝伯追曰“长史深自爱敬,相去步武,恨不执手”畅因复谓曰“善将爱,冀荡定有期,相见无远。

君若得还宋朝,今为相识之始”孝伯曰“待此未期”焘又遣就二王借箜篌、琵琶、筝、笛等器及棋子,义恭答曰“受任戎行,不赍乐具。

在此燕会,政使镇府命妓,有弦百条,是江南之美,今以相致”世祖曰“任居方岳,初不此经虑,且乐人常器,又观前来诸王赠别,有此琵琶,今以相与。

棋子亦付”孝伯言辞辩赡,亦北土之美也。

畅随宜应答,吐属如流,音韵详雅,风仪华润,孝伯及左右人并相视叹息。

虏寻攻彭城南门,并放火,畅躬自前战,身先士卒。

及焘自瓜步北走,经彭城下过,遣人语城内“食尽且去,须麦熟更来”义恭大惧,闭门不敢追。

虏期又至,议欲芟麦剪苗,移民堡聚,众论并不同,复更会议。

镇军录事参军王孝孙独曰“虏不能复来,既自可保,如其更至,此议亦不可立。

百姓闭在内城,饥馑日久,方春之月,野采自资,一入堡聚,饿死立至。

民知必死,何可制邪。

虏若必来,芟麦无晚”四坐默然,莫之敢对。

畅曰“孝孙之议,实有可寻”镇军府典签董元嗣侍世祖侧,进曰“王录事议不可夺,实如来论”别驾王子夏因曰“此论诚然”畅敛板白世祖曰“下官欲命孝孙弹子夏”世祖曰“王别驾有何事邪”畅曰“芟麦移民,可谓大议,一方安危,事系于此。

子夏亲为州端,曾无同异,及闻元嗣之言,则欢笑酧答,阿意左右,何以事君”子夏大惭,元嗣亦有惭色。

义恭之议遂寝。

太祖闻畅屡有正议,甚嘉之。

世祖犹停彭城,召畅先反,并使履行盱眙城,欲立大镇。

时虏声云当出襄阳,故以畅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

又欲畅代刘兴祖为青州及彭城都督,并不果。

三十年,元凶弑逆,义宣发哀之日,即便举兵,畅为元佐,居僚首,哀容俯仰,荫映当时。

举哀毕,改服,着黄韦绔褶,出射堂简人,音姿容止,莫不瞩目,见之者皆愿为尽命。

事平,征为吏部尚书,夷道县侯,食邑千户。

义宣既有异图,蔡超等以畅民望,劝义宣留之,乃解南蛮校尉以授畅,加冠军将军,领丞相长史。

畅遣门生荀僧宝下都,因颜竣陈义宣衅状。

僧宝有私货停巴陵,不时下,会义宣起兵,津径断绝,僧宝遂不得去。

义宣将为逆,遣嬖人翟灵宝谓畅“朝廷简练舟甲,意在西讨,今欲发兵自卫”畅曰“必无此理,请以死保之”灵宝知畅不回,劝义宣杀以徇众。

即遣召畅,止于东斋,弥日不与相见,赖司马竺超民保持,故获全免。

既而进号抚军,别立军部,以收民望。

畅虽署文檄,而饮酒常醉,不省文书。

随义宣东下,梁山战败,义宣奔走,畅于兵乱自归,为军人所掠,衣服都尽。

值右将军王玄谟乘舆出营,畅已得败衣,排玄谟上舆,玄谟意甚不悦,诸将欲杀之,队主张世营救得免。

送京师,下廷尉,削爵土,配左右尚方。

寻见原。

复起为都官尚书,转侍中,代子淹领太子右卫率。

孝建二年,出为会稽太守。

大明元年,卒官,时年五十。

颜竣表世祖“张畅遂不救疾。

东南之秀,蚤树风范,闻问凄怆,深切常怀”谥曰宣子。

畅爱弟子辑,临终遗命与辑合坟。

子浩,官至义阳王昶征北谘议参军。

浩弟淹,世祖南中郎主簿。

世祖即位,为黄门郎,封广晋县子,食邑五百户。

太子右卫率,东阳太守。

逼郡吏烧臂照佛,民有罪使礼佛,动至数千拜。

免官禁锢。

起为光禄勋,临川内史。

太宗泰始初,与晋安王子勋同逆,率众至鄱阳,军败见杀。

畅弟悦,亦有美称。

历中书吏部郎,侍中,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南郡太守。

晋安王子勋建伪号于寻阳,召为吏部尚书,与邓琬共辅伪政。

事败,杀琬归降,事在《琬传》。

复为太子庶子,仍除巴陵王休若卫军长史、襄阳太守。

四年,即代休若为雍州刺史、宁远将军。

复为休若征西长史、南郡太守。

六年,太宗于巴郡置三巴校尉,以悦补之,加持节、辅师将军,领巴郡太守。

未拜,卒。

何偃,字仲弘,庐江灊人,司空尚之中子也。

州辟议曹从事,举秀才,除中军参军,临川王义庆平西府主簿。

召为太子洗马,不拜。

元嘉十九年,为丹阳丞,除庐陵王友,太子中舍人,中书郎,太子中庶子。

时义阳王昶任东官,使偃行义阳国事。

二十九年,太祖欲更北伐,访之群臣,偃议曰“内干胡法宗宣诏,逮问北伐。

伏计贼审有残祸,犬羊易乱,歼殄非难,诚如天旨。

今虽庙算无遗,而士未精习。

缘边镇戍,充实者寡,边民流散,多未附业。

控引所资,取给根本。

亏根本以殉边患,宜动必万克。

无虑往岁挫伤,续以内衅,侮亡取乱,诚为沛然。

然淮、泗数州,实亦雕耗,流佣未归,创痍未起。

且攻守不等,客主形异,薄之则势艰,围之则旷日,进退之间,奸虞互起。

窃谓当今之弊易衄,方来之寇不深,宜含垢藏疾,以齐天道”迁始兴王浚征北长史、南东海太守。

元凶弑立,以偃为侍中,掌诏诰。

时尚之为司空、尚书令,偃居门下,父子并处权要,时为寒心。

而尚之及偃善摄机宜,曲得时誉。

会世祖即位,任遇无改,除大司马长史,迁侍中,领太子中庶子。

时责百官谠言,偃以为“宜重农恤本,并官省事,考课以知能否,增俸以除吏奸。

责成良守,久于其职。

都督刺史,宜别其任” 改领骁骑将军,亲遇隆密,有加旧臣。

转吏部尚书。

尚之去选未五载,偃复袭其迹,世以为荣。

侍中颜竣至是始贵,与偃俱在门下,以文义赏会,相得甚欢。

竣自谓任遇隆密,宜居重大,而位次与偃等未殊,意稍不悦。

及偃代竣领选,竣愈愤懑,与偃遂有隙。

竣时势倾朝野,偃不自安,遂发心悸病,意虑乖僻,上表解职,告医不仕。

世祖遇偃既深,备加治疗,名医上药,随所宜须,乃得瘥。

时上长女山阴公主爱倾一时,配偃子戢。

素好谈玄,注《庄子•消摇篇》传于世。

大明二年,卒官,时年四十六。

世祖与颜竣诏曰“何偃遂成异世,美志长往。

与之周旋,重以姻媾,临哭伤怨,良不能已。

往矣如何。

宜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本官如故”谥曰靖子。

子戢,升明末,为相国左长史。

江智渊,济阳考城人,湘州刺史夷弟子。

父僧安,太子中庶子。

智渊初为著作郎,江夏王义恭太尉行参军,太子太傅主簿,随王诞后军参军。

世父夷有盛名,夷子湛又有清誉,父子并贵达,智渊父少无名问,湛礼敬甚简,智渊常以为恨,自非节岁,不入湛门。

及为随王诞佐,在襄阳,诞待之甚厚。

时谘议参军谢庄、府主簿沈怀文并与智渊友善。

怀文每称之曰“人所应有尽有,人所应无尽无者,其江智渊乎”元嘉末,除尚书库部郎。

时高流官序,不为台郎,智渊门孤援寡,独有此选,意甚不说,固辞不肯拜。

竟陵王诞复版为骠骑参军,转主簿,随府转司空主簿、记室参军,领南濮阳太守,迁从事中郎。

诞将为逆,智渊悟其机,请假先反。

诞事发,即除中书侍郎。

智渊爱好文雅,词采清赡,世祖深相知待,恩礼冠朝。

上燕私甚数,多命群臣五三人游集,智渊常为其首。

同侣末及前,辄独蒙引进,智渊每以越众为惭,未尝有喜色。

每从游幸,与群僚相随,见传诏驰来,知当呼己,耸动愧恧,形于容貌,论者以此多之。

迁骁骑将军,尚书吏部郎。

上每酣宴,辄诟辱群臣,并使自相嘲讦,以为欢笑。

智渊素方退,渐不会旨。

尝使以王僧朗嘲戏其子景文,智渊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戏”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智渊伏席流涕,由此恩宠大衰,出为新安王子鸾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加拜宁朔将军,行南徐州事。

初,上宠姬宣贵妃殷氏卒,使群臣议谥,智渊上议曰“怀”。

上以不尽嘉号,甚衔之。

后车驾幸南山,乘马至殷氏墓,群臣皆骑从,上以马鞭指墓石柱谓智渊曰“此上不容有怀字”智渊益惶惧。

大明七年,以忧卒,时年四十六。

子季筠,太子洗马,早卒。

后废帝即位,以后父,追赠金紫光禄大夫。

季筠妻王,平望乡君。

智渊兄子概,早孤,养之如子。

概历黄门吏部郎,侍中,武陵王北中郎长史、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

后废帝元徽中,卒。

史臣曰:夫将帅者,御众之名。

士卒者,一夫之用。

坐谈兵机,制胜千里,安在乎蒙楯前驱,履肠涉血而已哉。

山涛之称羊祜曰“大将虽不须筋力,军中犹宜强健”以此为言,则叔子之干力弱矣。

杜预文士儒生,身不能穿扎,射未尝跨马,一朝统大众二十余万,为平吴都督。

王戎把臂入林,亦受专征之寄。

何必山西猛士,六郡良家,然后可受脤于朝堂,荷推毂之重。

及虏兵深入,徐服恇震,非张畅正言,则彭、汴危矣。

岂其身捍飞镝,手折云冲,方足使穷堞假命,危城载安乎。

仁者之有勇,非为臆说。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宋书·卷六十·列传第二十·范泰等

〔沈约〕 〔南北朝〕

范泰,字伯伦,顺阳山阴人也。

祖汪,晋安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

父宁,豫章太守。

泰初为太学博士,卫将军谢安、骠骑将军会稽王道子二府参军。

荆州刺史王忱,泰外弟也,请为天门太守。

忱嗜酒,醉辄累旬,及醒,则俨然端肃。

泰谓忱曰“酒虽会性,亦所以伤生。

游处以来,常欲有以相戒,当卿沈湎,措言莫由,及今之遇,又无假陈说”忱嗟叹久之,曰“见规者众矣,未有若此者也”或问忱曰“范泰何如谢邈”忱曰“茂度慢”又问“何如殷觊”忱曰“伯通易”忱常有意立功,谓泰曰“今城池既立,军甲亦充,将欲扫除中原,以申宿昔之志。

伯通意锐,当令拥戈前驱。

以君持重,欲相委留事,何如”泰曰“百年逋寇,前贤挫屈者多矣。

功名虽贵,鄙生所不敢谋”会忱病卒。

召泰为骠骑谘议参军,迁中书侍郎。

时会稽王世子元显专权,内外百官请假,不复表闻,唯签元显而已。

泰建言以为非宜,元显不纳。

父忧去职,袭爵阳遂乡侯。

桓玄辅晋,使御史中丞祖台之奏泰及前司徒左长史王准之、辅国将军司马珣之并居丧无礼,泰坐废徙丹徒。

义旗建,国子博士。

司马休之为冠军将军、荆州刺史,以泰为长史、南郡太守。

又除长沙相,散骑常侍,并不拜。

入为黄门郎,御史中丞。

坐议殷祠事谬,白衣领职。

出为东阳太守。

卢循之难,泰预发兵千人,开仓给禀,高祖加泰振武将军。

明年,迁侍中,寻转度支尚书。

时仆射陈郡谢混,后进知名,高祖尝从容问混“泰名辈可以比谁”对曰“王元太一流人也”徙为太常。

初,司徒道规无子,养太祖,及薨,以兄道怜第二子义庆为嗣。

高祖以道规素爱太祖,又令居重。

道规追封南郡公,应以先华容县公赐太祖。

泰议曰“公之友爱,即心过厚。

礼无二嗣,讳宜还本属”从之。

转大司马左长史,右卫将军,加散骑常侍。

复为尚书,常侍如故。

兼司空,与右仆射袁湛授宋公九锡,随军到洛阳。

高祖还彭城,与共登城,泰有足疾,特命乘舆。

泰好酒,不拘小节,通率任心,虽在公坐,不异私室,高祖甚赏爱之。

然拙于为治,故不得在政事之官。

迁护军将军,以公事免。

高祖受命,拜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明年,议建国学,以泰领国子祭酒。

泰上表曰: 臣闻风化兴于哲王,教训表于至世。

至说莫先讲习,甚乐必寄朋来。

古人成童入学,易子而教,寻师无远,负粮忘艰,安亲光国,莫不由此。

若能出不由户,则斯道莫从。

是以明诏爰发,已成涣汗,学制既下,远近遵承。

臣之愚怀,少有未达。

今惟新告始,盛业初基,天下改观,有志景慕。

而置生之制,取少停多,开不来之端,非一涂而已。

臣以家推国,则知所聚不多,恐不足以宣大宋之风,弘济济之美。

臣谓合选之家,虽制所未达,父兄欲其入学,理合开通。

虽小违晨昏,所以大弘孝道。

不知《春秋》,则所陷或大,故赵盾忠而书弑,许子孝而得罪,以斯为戒,可不惧哉。

十五志学,诚有其文,若年降无几,而深有志尚者,何必限以一格,而不许其进邪。

扬乌豫《玄》,实在弱齿。

五十学《易》,乃无大过。

昔中朝助教,亦用二品。

颍川陈载已辟太保掾,而国子取为助教,即太尉淮之弟。

所贵在于得才,无系于定品。

教学不明,奖厉不著,今有职闲而学优者,可以本官领之,门地二品,宜以朝请领助教,既可以甄其名品,斯亦敦学之一隅。

其二品才堪,自依旧从事。

会今生到有期,而学校未立。

覆篑实望其速,回辙已淹其迟。

事有似赊而宜急者,殆此之谓。

古人重寸阴而贱尺璧,其道然也。

时学竟不立。

时言事者多以钱货减少,国用不足,欲悉市民铜,更造五铢钱。

泰又谏曰: 流闻将禁私铜,以充官铜。

民虽失器,终于获直,国用不足,其利实多。

臣愚意异,不宁寝默。

臣闻治国若烹小鲜,拯敝莫若务本。

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未有民贫而国富,本不足而末有余者也。

故囊漏贮中,识者不吝。

反裘负薪,存毛实难。

王者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

故拔葵所以明治,织蒲谓之不仁,是以贵贱有章,职分无爽。

今之所忧,在农民尚寡,仓廪未充,转运无已,资食者众,家无私积,难以御荒耳。

夫货存贸易,不在少多,昔日之贵,今者之贱,彼此共之,其揆一也。

但令官民均通,则无患不足。

若使必资货广以收国用者,则龟贝之属,自古所行。

寻铜之为器,在用也博矣。

钟律所通者远,机衡所揆者大。

夏鼎负《图》,实冠众瑞,晋铎呈象,亦启休征。

器有要用,则贵贱同资。

物有适宜,则家国共急。

今毁必资之器,而为无施之钱,于货则功不补劳,在用则君民俱困,校之以实,损多益少。

陛下劳谦终日,无倦庶务,以身率物,勤素成风,而颂声不作,板、渭不至者,良由基根未固,意在远略。

伏愿思可久之道,赊欲速之情,弘山海之纳,择刍收之说,则嘉谋日陈,圣虑可广。

其亡存心,然后苞桑可系。

愚诚一至,用忘寝食。

景平初,加位特进。

明年,致仕,解国子祭酒。

少帝在位,多诸愆失,上封事极谏,曰: 伏闻陛下时在后园,颇习武备,鼓鞞在宫,声闻于外。

黩武掖庭之内,喧哗省闼之间,不闻将帅之臣,统御之主,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远近之怪。

近者东寇纷扰,皆欲伺国瑕隙,今之吴会,宁过二汉关、河,根本既摇,于何不有。

如水旱成灾,役夫不息,无寇而戒,为费渐多。

河南非复国有,羯虏难以理期,此臣所以用忘寝食,而干非其位者也。

陛下践阼,委政宰臣,实同高宗谅暗之美。

而更亲狎小人,不免近习,惧非社稷至计,经世之道。

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下观而化,疾于影响。

伏愿陛下思弘古道,式遵遗训,从理无滞,任贤勿疑,如此则天下归德,宗社惟永。

《书》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天高听卑,无幽不察,兴衰在人,成败易晓,未有政治在于上而人乱于下者也。

臣蒙先朝过遇,陛下殊私,实欲尽心竭诚,少报万分。

而惛耄已及,百疾互生,便为永违圣颜,无复自尽之路,贪及视息,陈其狂瞽。

陛下若能哀其所请,留心览察,则臣夕殒于地,无恨九泉。

少帝虽不能纳,亦不加谴。

徐羡之、傅亮等与泰素不平,及庐陵王义真、少帝见害,泰谓所亲曰“吾观古今多矣,未有受遗顾托,而嗣君见杀,贤王婴戮者也”元嘉二年,表贺元正,并陈旱灾,曰: 元正改律,品物惟新。

陛下藉日新以畜德,仰乾元以履祚,吉祥集室,百福来庭。

顷旱魃为虐,亢阳愆度,通川燥流,异井同竭。

老弱不堪远汲,贫寡单于负水。

租输既重,赋税无降,百姓怨咨。

臣年过七十,未见此旱。

阴阳并隔,则和气不交,岂惟凶荒,必生疾疫,其为忧虞,不可备序。

雩絜之典,以诚会事,巫祝常祈,罕能有感,上天之谴,不可不察。

汉东海枉杀孝妇,亢旱三年。

及祭其墓,澍雨立降,岁以有年。

是以卫人伐邢,师兴而雨。

伏愿陛下式遵远猷,思隆高构,推忠恕之爱,矜冤枉之狱,游心下民之瘼,厝思幽冥之纪。

令谤木竖阙,谏鼓鸣朝,察刍牧之言,总统御之要。

如此,则苞桑可系,危几无兆。

斯而灾害不消,未之有也。

故夏禹引百姓之罪,殷汤甘万方之过,太戊资桑谷以进德,宋景藉荧惑以修善,斯皆因败以转成,往事之昭晰也。

循末俗者难为风,就正路者易为雅。

臣疾患日笃,夕不谋朝,会及岁庆,得一闻达,微诚少亮,无恨泉壤,永违圣颜,拜表悲咽。

遂轻舟游东阳,任心行止,不关朝廷。

有司劾奏之,太祖不问也。

时太祖虽当阳亲览,而羡之等犹秉重权,复上表曰“伏承庐陵王已复封爵,犹未加赠。

陛下孝慈天至,友于过隆,伏揆圣心,已自有在。

但司契以不唱为高,冕旒以因寄成用。

臣虽言不足采,诚不亮时,但猥蒙先朝忘丑之眷,复沾庐陵矜顾之末,息晏委质,有兼常款,契阔戎阵,颠狈艰危,厚德无报,授令路绝,此老臣兼不能自已者也。

朽谢越局,无所逃刑”泰诸子禁之,表竟不奏。

三年,羡之等伏诛,进位侍中、左光禄大夫、国子祭酒,领江夏王师,特进如故。

上以泰先朝旧臣,恩礼甚重,以有脚疾,起居艰难,宴见之日,特听乘舆到坐。

累陈时事,上每优容之。

其年秋,旱蝗,又上表曰: 陛下昧旦丕显,求民之瘼,明断庶狱,无倦政事,理出群心,泽谣民口,百姓翕然,皆自以为遇其时也。

灾变虽小,要有以致之。

守宰之失,臣所不能究。

上天之谴,臣所不敢诬。

有蝗之处,县官多课民捕之,无益于枯苗,有伤于杀害。

臣闻桑谷时亡,无假斤斧,楚昭仁爱,不絜自瘳,卓茂去无知之虫,宋均囚有异之虎,蝗生有由,非所宜杀。

石不能言,星不自陨,《春秋》之旨,所宜详察。

礼,妇人有三从之义,而无自专之道。

《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女人被宥,由来尚矣。

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始贵后贱,物情之所甚苦,匹妇一至,亦能有所感激。

臣于谢氏,不容有情,蒙国重恩,寝处思报,伏度圣心,已当有在。

礼春夏教诗,无一而阙也。

臣近侍坐,闻立学当在入年。

陛下经略粗建,意存民食,入年则农功兴,农功兴则田里辟,入秋治庠序,入冬集远生,二涂并行,事不相害。

夫事多以淹稽为戒,不远为患,任臣学官,竟无微绩,徒坠天施,无情自处。

臣之区区,不望目睹盛化,窃慕子囊城郢之心,庶免荀偃不瞑之恨。

臣比陈愚见,便是都无可采,徒烦天听,愧作反侧。

书奏,上乃原谢晦妇女。

时司徒王弘辅政,泰谓弘曰“天下务广,而权要难居。

卿兄弟盛满,当深存降挹。

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还入朝,共参朝政”弘纳其言。

时旱灾未已,加以疾疫,泰又上表曰“顷亢旱历时,疾疫未已,方之常灾,实为过差,古以为王泽不流之征。

陛下昧旦临朝,无懈治道,躬自菲薄,劳心民庶,以理而言,不应致此。

意以为上天之于贤君,正自殷勤无已。

陛下同规禹、汤引百姓之过,言动于心,道敷自远。

桑谷生朝而殒,荧惑犯心而退,非唯消灾弭患,乃所以大启圣明。

灵雨立降,百姓改瞻,应感之来,有同影响。

陛下近当仰推天意,俯察人谋,升平之化,尚存旧典,顾思与不思,行与不行耳。

大宋虽揖让受终,未积有虞之道,先帝登遐之日,便是道消之初。

至乃嗣主被杀,哲藩婴祸,九服俳徊,有心丧气,佐命托孤之臣,俄为戎首。

天下荡荡,王道已沦,自非神英,拨乱反正,则宗社非复宋有。

革命之与随时,其义尤大。

是以古今异用,循方必壅,大道隐于小成,欲速或未必达。

深根固蒂之术,未洽于愚心,是用猖狂妄作而不能缄默者也。

臣既顽且鄙,不达治宜,加之以笃疾,重之以昏耄,言或非言而复不能无言,陛下录其一毫之诚,则臣不知厝身之所” 泰博览篇籍,好为文章,爱奖后生,孜孜无倦。

撰《古今善言》二十四篇及文集,传于世。

暮年事佛甚精,于宅西立祗洹精舍。

五年,卒,时年七十四。

追赠车骑将军,侍中、特进、王师如故。

谥曰宣侯。

长子昂,早卒。

次子暠,宜都太守。

次晏,侍中、光禄大夫。

次晔,太子詹事,谋反伏诛,自有传。

少子广渊,善属文,世祖抚军谘议参军,领记室,坐晔事从诛。

王淮之,字元曾,琅邪临沂人。

高祖彬,尚书仆射。

曾祖彪之,尚书令。

祖临之,父纳之,并御史中丞。

彪之博闻多识,练悉朝仪,自是家世相传,并谙江左旧事,缄之青箱,世人谓之“王氏青箱学”。

淮之兼明《礼传》,赡于文辞。

起家为本国右常侍,桓玄大将军行参军。

玄篡位,以为尚书祠部郎。

义熙初,又为尚书中兵郎,迁参高祖车骑中军军事,丹阳丞,中军太尉主簿,出为山阴令,有能名。

预讨卢循功,封都亭侯。

又为高祖镇西、平北、太尉参军,尚书左丞,本郡大中正。

宋台建,除御史中丞,为僚友所惮。

淮之父纳之、祖临之、曾祖彪之至淮之,四世居此职。

淮之尝作五言,范泰嘲之曰“卿唯解弹事耳”淮之正色答“犹差卿世载雄狐”坐世子右卫率谢灵运杀人不举,免官。

高祖受命,拜黄门侍郎。

永初二年,奏曰“郑玄注《礼》,三年之丧,二十七月而吉,古今学者多谓得礼之宜。

晋初用王肃议,祥衤覃共月,故二十五月而除,遂以为制。

江左以来,唯晋朝施用。

缙绅之士,多遵玄义。

夫先王制礼,以大顺群心。

丧也宁戚,著自前训。

今大宋开泰,品物遂理。

愚谓宜同即物情,以玄义为制,朝野一礼,则家无殊俗”从之。

迁司徒左长史,出为始兴太守。

元嘉二年,为江夏王义恭抚军长史、历阳太守,行州府之任,绥怀得理,军民便之。

寻入为侍中。

明年,徙为都官尚书,改领吏部。

性峭急,颇失缙绅之望。

出为丹阳尹。

淮之究识旧仪,问无不对,时大将军彭城王义康录尚书事,每叹曰“何须高论玄虚,正得如王淮之两三人,天下便治矣”然寡乏风素,不为时流所重。

撰《仪注》,朝廷至今遵用之。

十年,卒,时年五十六。

追赠太常。

子兴之,征虏主簿。

王韶之,字休泰,琅邪临沂人也。

曾祖暠,晋骠骑将军。

祖羡之,镇军掾。

父伟之,本国郎中令。

韶之家贫,父为乌程令,因居县境。

好史籍,博涉多闻。

初为卫将军谢琰行参军。

伟之少有志尚,当世诏命表奏,辄自书写。

泰元、隆安时事,小大悉撰录之,韶之因此私撰《晋安帝阳秋》。

既成,时人谓宜居史职,即除著作佐郎,使续后事,讫义熙九年。

善叙事,辞论可观,为后代佳史。

迁尚书祠部郎。

晋帝自孝武以来,常居内殿,武官主书于中通呈,以省官一人管司诏诰,任在西省,因谓之西省郎。

傅亮、羊徽相代,领西省事。

转中书侍郎。

安帝之崩也,高祖使韶之与帝左右密加鸩毒。

恭帝即位,迁黄门侍郎,领著作郎,西省如故。

凡诸诏奏,皆其辞也。

高祖受禅,加骁骑将军、本郡中正,黄门如故,西省职解,复掌宋书。

有司奏东冶士朱道民禽三叛士,依例放遣,韶之启曰“尚书金部奏事如右,斯诚检忘一时权制,惧非经国弘本之令典。

臣寻旧制,以罪补士,凡有十余条,虽同异不紊,而轻重实殊。

至于诈列父母死,诬罔父母淫乱,破义反逆,此四条,实穷乱抵逆,人理必尽。

虽复殊刑过制,犹不足以塞莫大之罪。

既获全首领,大造已隆,宁可复遂拔徒隶,缓带当年,自同编户,列齿齐民乎。

臣惧此制永行,所亏实大。

方今圣化惟新,崇本弃末,一切之令,宜加详改。

愚谓此四条不合加赎罪之恩”侍中褚淡之同韶之三条,却宜仍旧。

诏可。

又驳员外散骑侍郎王实之请假事曰“伏寻旧制,群臣家有情事,听并急六十日。

太元中改制,年赐假百日。

又居在千里外,听并请来年限,合为二百日。

此盖一时之令,非经通之旨。

会稽虽途盈千里,未足为难,百日归休,于事自足。

若私理不同,便应自表陈解,岂宜名班朝列,而久淹私门。

臣等参议,谓不合开许。

或家在河、洛及岭、沔、汉者,道阻且长,犹宜别有条品,请付尚书详为其制”从之。

坐玺封谬误,免黄门,事在《谢晦传》。

韶之为晋史,序王珣货殖,王廞作乱。

珣子弘,廞子华,并贵显,韶之惧为所陷,深结徐羡之、傅亮等。

少帝即位,迁侍中,骁骑如故。

景平元年,出为吴兴太守。

羡之被诛,王弘入为相,领扬州刺史。

弘虽与韶之不绝,诸弟未相识者,皆不复往来。

韶之在郡,常虑为弘所绳,夙夜勤厉,政绩甚美,弘亦抑其私憾。

太祖两嘉之。

在任积年,称为良守,加秩中二千石。

十年,征为祠部尚书,加给事中。

坐去郡长取送故,免官。

十二年,又出为吴兴太守。

其年卒,时年五十六。

七庙歌辞,韶之制也。

文集行于世。

子晔,尚书驾部外兵郎,临贺太守。

荀伯子,颍川颍阴人也。

祖羡,骠骑将军。

父猗,秘书郎。

伯子少好学,博览经传,而通率好为杂戏,遨游闾里,故以此失清涂。

解褐为驸马都尉,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

著作郎徐广重其才学,举伯子及王韶之并为佐郎,助撰晋史及著桓玄等传。

迁尚书祠部郎。

义熙九年,上表曰“臣闻咎由亡后,臧文以为深叹。

伯氏夺邑,管仲所以称仁。

功高可百世不泯,滥赏无崇朝宜许。

故太傅钜平侯祜,明德通贤,宗臣莫二,勋参佐命,功成平吴,而后嗣阙然,烝尝莫寄。

汉以萧何元功,故绝世辄绍。

愚谓钜平之封,宜同酂国。

故太尉广陵公陈淮,党翼孙秀,祸加淮南,窃飨大国,因罪为利。

值西朝政刑失裁,中兴复因而不夺。

今王道惟新,岂可不大判臧否。

谓广陵之国,宜在削除。

故太保卫瓘,本爵萧阳县公,既被横祸,及进弟秩,始赠兰陵,又转江夏。

中朝公辅,多非理终,瓘功德不殊,亦无缘独受偏赏,宜复本封,以正国章”诏付门下。

前散骑常侍江夏公卫玙上表自陈曰“臣乃祖故太保瓘,于魏咸熙之中,太祖文皇帝为元辅之日,封萧阳侯。

大晋受禅,进爵为公。

历位太保,总录朝政。

于时贾庶人及诸王用事,忌瓘忠节,故楚王玮矫诏致祸。

前朝以瓘秉心忠正,加以伐蜀之勋,故追封兰陵郡公。

永嘉之中,东海王越食兰陵,换封江夏,户邑如旧。

臣高祖散骑侍郎璪,囗之嫡孙,纂承封爵。

中宗元皇帝以曾祖故右卫将军崇承袭,逮于臣身。

伏闻祠部郎荀伯子表,欲贬降复封萧阳。

夫赵氏之忠,宠延累叶,汉祖开封,誓以山河。

伏愿陛下录既往之勋,垂罔极之施,乞出臣表,付外参详”颍川陈茂先亦上表曰“祠部郎荀伯子表臣七世祖太尉淮祸加淮南,不应滥赏。

寻先臣以剪除贾谧,封海陵公,事在淮南遇祸之前。

后广陵虽在扰攘之际,臣祖乃始蒙殊遇,历位元、凯。

后被远外,乃作平州,而犹不至除国。

良以先勋深重,百世不泯故也。

圣明御世,英辅系兴,曾无疑议,以为滥赏。

臣以微弱,未齿人伦,加始勉视息,封爵兼嗣。

伏愿陛下远录旧勋,特垂矜察”诏皆付门下,并不施行。

伯子为世子征虏功曹,国子博士。

妻弟谢晦荐达之,入为尚书左丞,出补临川内史。

车骑将军王弘称之曰“沈重不华,有平阳侯之风”伯子常自矜荫藉之美,谓弘曰“天下膏粱,唯使君与下官耳。

宣明之徒,不足数也”迁散骑常侍,本邑大中正。

又上表曰“伏见百官位次,陈留王在零陵王上,臣愚窃以为疑。

昔武王克殷,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于陈,夏后于杞,殷后于宋。

杞、陈并为列国,而蓟、祝、焦无闻焉。

斯则褒崇所承,优于远代之显验也。

是以《春秋》次序诸侯,宋居杞、陈之上。

考之近世,事亦有征。

晋泰始元年,诏赐山阳公刘康子弟一人爵关内侯,卫公姬署、宋侯孔绍子一人驸马都尉。

又泰始三年,太常上博士刘跂等议,称卫公署于大晋在三恪之数,应降称侯。

臣以零陵王位宜在陈留之上”从之。

迁太子仆,御史中丞,莅职勤恪,有匪躬之称。

立朝正色,外内惮之。

凡所奏劾,莫不深相谤毁,或延及祖祢,示其切直。

又颇杂嘲戏,故世人以此非之。

出补司徒左长史,东阳太守。

元嘉十五年,卒官,时年六十一。

文集传于世。

子赤松,为尚书左丞,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

伯子族弟昶,字茂祖,与伯子绝服五世。

元嘉初,以文义至中书郎。

昶子万秋,字元宝,亦用才学自显。

世祖初,为晋陵太守。

坐于郡立华林阁,置主书、主衣,下狱免。

前废帝末,为御史中丞,卒官。

史臣曰:夫令问令望,诗人所以作咏。

有礼有法,前谟以之垂美。

荀、范、二王,虽以学义自显,而在朝之誉不弘,盖由才有余而智未足也,惜矣哉。

宋书·卷六十一·列传第二十一·武三王

〔沈约〕 〔南北朝〕

武帝七男:张夫人生少帝,孙修华生庐陵孝献王义真,胡婕妤生文皇帝,王修容生彭城王义康,袁美人生江夏文献王义恭,孙美人生南郡王义宣,吕美人生衡阳文王义季。

义康、义宣别有传。

庐陵孝献王义真,美仪貌,神情秀彻。

初封桂阳县公,食邑千户。

年十二,从北征大军进长安,留守柏谷坞,除员外散骑常侍,不拜。

及关中平定,高祖议欲东还,而诸将行役既久,咸有归愿,止留偏将,不足镇固人心,乃以义真行都督雍、凉、秦三州之河东、平阳、河北三郡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雍州刺史。

太尉谘议参军京兆王修为长史,委以关中之任。

高祖将还,三秦父老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矣。

始睹衣冠,方仰圣泽。

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数千间,是公家屋宅,舍此欲何之”高祖为之愍然,慰譬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

感诸君恋本之意,今留第二儿,令文武贤才共镇此境”临还,自执义真手以授王修,令修执其子孝孙手以授高祖。

义真寻除正,加节,又进督并东秦二州、司州之东安定、新平二郡诸军事,领东秦州刺史。

时陇上流人,多在关中,望因大威,复得归本。

及置东秦州,父老知无复经略陇右、固关中之意,咸共叹息。

而佛佛虏寇逼交至。

沈田子既杀王镇恶,王修又杀田子。

义真年少,赐与左右不节,修常裁减之,左右并怨。

因是白义真曰“镇恶欲反,故田子杀之。

修今杀田子,是又欲反也”义真乃使左右刘乞等杀修。

修字叔治,京兆灞城人也。

初南渡见桓玄,玄知之,谓曰“君平世吏部郎才”修既死,人情离骇,无相统一。

高祖遣将军朱龄石替义真镇关中,使义真轻兵疾归。

诸将竞敛财货,多载子女,方轨徐行,虏追骑且至。

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恐虏追击人也。

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

虏骑追至,何以待之。

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不从。

贼追兵果至,骑数万匹。

辅国将军蒯恩断后,不能禁。

至青泥,后军大败,诸将及府功曹王赐悉被俘虏。

义真在前,故得与数百人奔散。

日暮,虏不复穷追。

义真与左右相失,独逃草中。

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叫唤,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

身在此”宏大喜,负之而归。

义真谓宏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

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初,高祖闻青泥败,未得义真审问,有前至者访之,并云“暗夜奔败,无以知存亡”。

高祖怒甚,克日北伐,谢晦谏不从。

及得宏启事,知义真已免,乃止。

义真寻都督司、雍、秦、并、凉五州诸军、建威将军、司州刺史,持节如故。

以段宏为义真谘议参军,寻迁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

宏,鲜卑人也,为慕容超尚书左仆射、徐州刺史。

高祖伐广固,归降。

太祖元嘉中,为征虏将军、青冀二州刺史。

追赠左将军。

时义真将镇洛阳,而河南萧条,未及修理,改除扬州刺史,镇石头。

永初元年,封庐陵王,食邑三千户,移镇东城。

高祖始践阼,义真意色不悦,侍读博士蔡茂之问其故,义真曰“安不忘危,休泰何可恃”明年,迁司徒。

高祖不豫,以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镇历阳。

未之任而高祖崩。

义真聪明爱文义,而轻动无德业。

与陈郡谢灵运、琅邪颜延之、慧琳道人并周旋异常,云得志之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慧琳为西豫州都督。

徐羡之等嫌义真与灵运、延之昵狎过甚,故使范晏从容戒之。

义真曰“灵运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云鲜能以名节自立者。

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赏,故与之游耳”将之镇,列部伍于东府前,既有国哀,义真所乘舫单素,不及母孙修仪所乘者。

义真与灵运、延之、慧琳等共视部伍,因宴舫内,使左右剔母舫函道以施己舫,而取其胜者。

及至历阳,多所求索。

羡之等每裁量不尽与,深怨执政,表求还都。

而少帝失德,羡之等密谋废立,则次第应在义真,以义真轻吵,不任主社稷,因其与少帝不协,乃奏废之,曰: 臣闻二叔不咸,难结隆周,淮南悖纵,祸兴盛汉,莫不义以断恩,情为法屈。

二代之事,殷鉴无远,仁厚之主,行之不疑。

故共叔不断,几倾郑国。

刘英容养,衅广难深。

前事之不忘,后王之成鉴也。

案车骑将军义真,凶忍之性,爰自稚弱,咸阳之酷,丑声远播。

先朝犹以年在纨绮,冀能改厉,天属之爱,想闻革心。

自圣体不豫,以及大渐,臣庶忧惶,内外屏气。

而纵博酣酒,日夜无辍,肆口纵言,多行无礼。

先帝贻厥之谋,图虑经固,亲敕陛下,面诏臣等,若遂不悛,必加放黜。

至言苦厉,犹在纸翰。

而自兹迄今,日月增甚,至乃委弃藩屏,志还京邑,潜怀异图,希幸非冀,转聚甲卒,征召车马。

陵坟未干,情事犹昨,遂蔑弃遗旨,显违成规,整棹浮舟,以示归志,肆心专己,无复谘承。

圣恩低徊,深垂隐忍,屡遣中使,苦相敦释。

而亲对散骑侍郎邢安泰、广武将军茅仲思,纵其悖骂,讪主谤朝,此久播于远近,暴于人听。

臣闻原火不扑,蔓草难除。

青青不伐,终致寻斧。

况忧深患著,社稷虑切。

请一遵晋朝武陵旧典,使顾怀之旨,不坠于武庙。

全宥之德,获申于昵亲。

仰寻感恸,临启悲咽。

乃废义真为庶人,徙新安郡。

前吉阳令堂邑张约之上疏谏曰: 臣闻仁义之在天下,若中原之有菽。

理感之被万物,故不系于贵贱。

是以考叔反悔誓于及泉,壶关复冤魂于湖邑。

当斯之时,岂无尊卿贤辅,或以事迫心违,或以道壅谋屈,何尝不愿闻善于舆隶,药石于阿氏哉。

臣虽草芥,备充黔首,少不量力,颇高殉义之风,谓蹈善于朝闻,愈徒生于白首。

用敢干禁忘戮,披叙丹愚。

伏惟高祖武皇帝诞兹神武,抚运龙兴,仰清天步,则齐德有虞,俯廓九州,则侔功大夏,故虔顺天人,享有万国。

虽灵祚修长,圣躬弗永,陛下继明绍统,遐迩一心,藩王哲茂,四维宁谧,倾耳康哉之咏,企踵升平之风。

窃念庐陵王少蒙先皇优慈之遇,长受陛下睦爱之恩。

故在心必言,所怀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骄恣之愆。

至于天姿夙成,实有卓然之美。

宜在容养,录善掩瑕,训尽义方,进退以渐。

今猥加剥辱,幽徙远郡,上伤陛下棠棣之笃,下令远近恇然失图,士庶杜口,人为身计。

臣伏思大宋之兴,虽协应符纬,而开基造次,根条未繁。

宜广树藩戚,敦睦以道,使兄弟之美,比辉鲁、卫。

龟策告同,祚均七百,岂不善哉。

陛下富于春秋,虑未重复,忽安危之远算,肆不忍于一朝。

特愿留神允思,重加询采。

上考前代兴亡之由,中存武皇缔构之业,下顾苍生颙颙之望,时开曲宥,反王都邑。

选保傅于旧老,求四友于髦俊,引诱情性,导达聪明。

凡人在苦,皆能自厉,况王质朗心聪,易加训范。

且中贤之人,未能无过。

过贵自改,罪愿自新。

以武皇之爱子,陛下之懿弟,岂可以其一眚,长致沦弃哉。

谨昧死诣阙,伏地以闻。

惟愿丹诚,一经天听,退就斧钅矍,无愧地下矣。

书奏,以约之为梁州府参军,寻又见杀。

景平二年六月癸未,羡之等遣使杀义真于徙所,时年十八。

元嘉元年八月,诏曰“前庐陵王灵柩在远,国封堕替,感惟拱恸,情若贯割。

王体自至极,地戚属尊,岂可令情礼永沦,终始无寄。

可追复先封,特遣奉迎,并孙修华、谢妃一时俱还。

言增摧哽”三年正月,诛徐羡之、傅亮等。

是日诏曰“故庐陵王含章履正,英哲自然,道心内昭,徽风遐被。

遭时多难,志匡权逼,天未悔祸,运钟屯险,群凶肆丑,专窃国柄,祸心潜构,衅生不图。

朕每永念雠耻,含痛内结,遵养奸慝,情礼未申。

今王道既亨,政刑始判,宣昭国体,于是乎在。

可追崇侍中、大将军,王如故。

为慰冤魂,少申悲愤”又诏曰“乃者权臣陵纵,兆乱基祸,故吉阳令张约之抗疏矢言,至诚慷慨,遂事屈群丑,殒命遐疆,志节不申,感焉兼至。

昔关老奏书,见纪汉策,阎纂献规,荷荣晋代。

考其忠概,参迹前踪,宜加旌显,式扬义烈。

可赠以一郡,赐钱十万,布百匹” 义真无子,太祖以第五子绍字休胤为嗣。

元嘉九年,袭封庐陵王。

少而宽雅,太祖甚爱之。

二十年,出为南中郎将、江州刺史,时年十二。

二十二年,入朝,加棨戟,进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阳、晋熙、新蔡三郡诸军事。

在任七年,改授左将军、南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

未之镇,仍迁扬州刺史,将军如故。

索虏至瓜步,绍从太子镇石头。

二十九年,疾患解职。

其年薨,时年二十一。

遗令敛以时服,素棺周身,太祖从之。

追赠散骑常侍、镇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刺史如故。

无子,南平王铄第三子敬先为嗣。

本名敬秀,既出继而绍妃褚秀之孙女,故改焉。

景和二年,为前废帝所害。

追赠中书侍郎,谥曰恭王。

无子,太宗泰始元年,以世祖第二十一子晋熙王子舆字孝文为绍嗣,封庐陵王。

为辅国将军、南高平、临淮二郡太守,并未拜,为太宗所杀。

三年,更以桂阳王休范第二子德嗣绍。

为建威将军、淮陵、南彭城二郡太守。

后废帝元徽二年,与休范俱伏诛。

国复绝。

三年,复以临澧忠侯袭第三子皓字渊华继绍。

为给事中。

顺帝升明元年,薨,谥曰元王。

又无子,国除。

江夏文献王义恭,幼而明颖,姿颜美丽,高祖特所钟爱,诸子莫及也。

饮食寝卧,常不离于侧。

高祖为性俭约,诸子食不过五盏盘,而义恭爱宠异常,求须果食,日中无算,得未尝啖,悉以乞与傍人。

庐陵诸王未尝敢求,求亦不得。

景平二年,监南豫、豫、司、雍、秦、并、六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代庐陵王义真镇历阳,时年十二。

元嘉元年,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户。

加使持节,进号抚军将军,给鼓吹一部。

三年,监南徐、兖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

进监为都督,未之任。

太祖征谢晦,义恭还镇京口。

六年,改授散骑常侍、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持节、将军如故。

义恭涉猎文义,而骄奢不节,既出镇,太祖与书诫之曰: 汝以弱冠,便亲方任。

天下艰难,家国事重,虽曰守成,实亦未易。

隆替安危,在吾曹耳,岂可不感寻王业,大惧负荷。

今既分张,言集无日,无由复得动相规诲,宜深自砥砺,思而后行。

开布诚心,厝怀平当,亲礼国士,友接佳流,识别贤愚,鉴察邪正,然后能尽君子之心,收小人之力。

汝神意爽悟,有日新之美,而进德修业,未有可称,吾所以恨之而不能已已者也。

汝性褊急,袁太妃亦说如此。

性之所滞,其欲必行,意所不在,从物回改,此最弊事。

宜应慨然立志,念自裁抑。

何至丈夫方欲赞世成名而无断者哉。

今粗疏十数事,汝别时可省也。

远大者岂可具言,细碎复非笔可尽。

礼贤下士,圣人垂训。

骄侈矜尚,先哲所去。

豁达大度,汉祖之德。

猜忌褊急,魏武之累。

《汉书》称卫青云“大将军遇士大夫以礼,与小人有恩”西门、安于,矫性齐美。

关羽、张飞,任偏同弊。

行己举事,深宜鉴此。

若事异今日,嗣子幼蒙,司徒便当周公之事,汝不可不尽祗顺之理。

苟有所怀,密自书陈。

若形迹之间,深宜慎护。

至于尔时安危,天下决汝二人耳,勿忘吾言。

今既进袁太妃供给,计足充诸用,此外一不须复有求取,近亦具白此意。

唯脱应大饷致,而当时遇有所乏,汝自可少多供奉耳。

汝一月日自用不可过三十万,若能省此,益美。

西楚殷旷,常宜早起,接对宾侣,勿使留滞。

判急务讫,然后可入问讯,既睹颜色,审起居,便应即出,不须久停,以废庶事也。

下日及夜,自有余闲。

府舍住止,园池堂观,略所谙究,计当无须改作。

司徒亦云尔。

若脱于左右之宜,须小小回易,当以始至一治为限,不烦纷纭,日求新异。

凡讯狱多决,当时难可逆虑,此实为难,汝复不习,殊当未有次第。

讯前一二日,取讯簿密与刘湛辈共详,大不同也。

至讯日,虚怀博尽,慎无以喜怒加人。

能择善者而从之,美自归己。

不可专意自决,以矜独断之明也。

万一如此,必有大吝,非唯讯狱,君子用心,自不应尔。

刑狱不可壅滞,一月可再讯。

凡事皆应慎密,亦宜豫敕左右,人有至诚,所陈不可漏泄,以负忠信之款也。

古人言“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或相谗构,勿轻信受,每有此事,当善察之。

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

昵近爵赐,尤应裁量。

吾于左右虽为少恩,如闻外论,不以为非也。

以贵陵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耳。

声乐嬉游,不宜令过,蒱酒渔猎,一切勿为。

供用奉身,皆有节度。

奇服异器,不宜兴长。

汝嫔侍左右,已有数人,既始至西,未可匆匆复有所纳。

又诫之曰: 宜数引见佐史,非唯臣主自应相见。

不数,则彼我不亲。

不亲则无因得尽人。

人不尽,复何由知其众事。

广引视听,既益开博,于言事者,又差有地也。

九年,征为都督南兖、徐、兖、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镇广陵。

时诏内外百官举才,义恭上表曰: 臣闻云和备乐,则繁会克谐,骅骝骖服,则致远斯效。

陛下顺简夤化,文明在躬,玉衡既正,泰阶载一,而犹发虑英髦,垂情仄陋,幽谷空同,显著扬历。

是以潜虬耸鳞,伫利见之期。

翔凤弭翼,应来仪之感。

窃见南阳宗炳,操履闲远,思业真纯,砥节丘园,息宾盛世,贫约而苦,内无改情,轩冕屡招,确尔不拔。

若以蒲帛之聘,感以大伦之美,庶投竿释褐,翻然来仪,必能毗燮九官,宣赞百揆。

尚书金部郎臣徐森之,臣府中直兵参军事臣王天宝,并局力允济,忠谅款诚。

往年逆臣叛逸,华阳失守,森之全境宁民,绩章危棘。

前者经略伊、瀍,元戎丧旅,天宝北勤河朔,东据营丘,勋勇既昭,心事兼竭。

虽蒙褒叙,未尽才宜,并可授以边藩,展其志力。

交趾辽邈,累丧藩将,政刑每阙,抚莅惟艰。

南中敻远,风谣迥隔,蛮獠狡窃,边氓荼炭,实须练实,以绥其难。

谓森之可交州刺史,天宝可宁州刺史,庶足威怀荒表,肃清遐服。

昔魏戊之贤,功存荐士。

赵武之明,事彰管库。

臣识愧前良,理谢先哲,率举所知,仰酧采访,退惧瞽言,无足甄奖。

十六年,进位司空。

明年,大将军彭城王义康有罪出藩,征义恭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领太子太傅,持节如故,给班剑二十人,置仗加兵。

明年,解督南兖。

二十一年,进太尉,领司徒,余如故。

义恭既小心恭慎,且戒义康之失,虽为总录,奉行文书而已,故太祖安之。

相府年给钱二千万,它物倍此,而义恭性奢,用常不足,太祖又别给钱年千万。

二十六年,领国子祭酒。

时有献五百里马者,以赐义恭。

二十七年春,索虏寇豫州,太祖因此欲开定河、洛。

其秋,以义恭总统群帅,出镇彭城,解国子祭酒。

虏遂深入,径至瓜步,义恭与世祖闭彭城自守。

二十八年春,虏退走,自彭城北过,义恭震惧不敢追。

其日,民有告“虏驱广陵民万余口,夕应宿安王陂,去城数十里。

今追之,可悉得”诸将并请,义恭又禁不许。

经宿,太祖遣驿至,使悉力急追。

义恭乃遣镇军司马檀和之向萧城。

虏先已闻知,乃尽杀所驱广陵民,轻骑引去。

初,虏深入,上虑义恭不能固彭城,备加诫敕。

义恭答曰“臣未能临瀚海,济居延,庶免刘仲奔逃之耻”及虏至,义恭果走,赖众议得停,事在《张畅传》。

降义恭号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余悉如故。

鲁郡孔子旧庭有柏树二十四株,经历汉、晋,其大连抱。

有二株先折倒,士人崇敬,莫之敢犯,义恭悉遣人伐取,父老莫不叹息。

又以本官领南兖州刺史,增督南兖、豫、徐、兖、青、冀、司、雍、秦、幽、并十一州诸军事,并前十三州,移镇盱眙。

修治馆宇,拟制东城。

二十九年冬,还朝,上以御所乘苍鹰船上迎之。

遭太妃忧,改授大将军、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南徐州刺史,持节、侍中、录尚书、太子太傅如故。

还镇东府。

辞侍中,未拜。

值元凶肆逆,其日劭召义恭。

先是,诏召太子及诸王,各有常人,虑有诈妄致害者。

至是义恭求常所遣传诏,劭遣之而后入。

义恭请罢兵,凡府内兵仗,并送还台。

进位太保,进督会州诸军事,服侍中服,又领大宗师。

世祖入讨,劭疑义恭有异志,使入住尚书下省,分诸子并住神虎门外侍中下省。

劭闻世祖已次近路,欲悉力逆之,决战中道。

义恭虑世祖船乘陋小,劭豕突中流,容能为患,乃进说曰“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

以逸待劳,不忧不破也”劭从之。

世祖前锋至新亭,劭挟义恭出战,恒录在左右,故不能自拔。

战败,使义恭于东堂简将。

义恭先使人具船于东冶渚,因单马南奔。

始济淮,追骑已至北岸,仅然得免。

劭大怒,遣始兴王浚就西省杀义恭十二子。

世祖时在新林浦,义恭既至,上表劝世祖即位,曰“臣闻治乱无兆,倚伏相因,乾灵降祸,二凶极逆,深酷巨痛,终古未有。

陛下忠孝自天,赫然电发,投袂泣血,四海顺轨,是以诸侯云赴,数均八百。

义奋之旅,其会如林。

神祚明德,有所底止,而冲居或跃,未登天祚,非所以严重宗社,绍延七百。

昔张武抗辞,代王顺请。

耿纯陈款,光武正位。

况今罪逆无亲,恶盈衅满,阻兵安忍,戮善崇奸,履地戴天,毕命俄顷。

宜早定尊号,以固社稷。

景平之季,实惟乐推,王室之乱,天命有在,故抱拜兆于压璧,赤龙表于霄征。

伏惟大明无私,远存家国七庙之灵,近哀黔首荼炭之切,时陟帝祚,永慰群心。

臣负衅婴罚,偷生人壤,幸及宽政,待罪有司,敢以漏刻视息,披露肝胆”世祖即祚,授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徐二州刺史,给鼓吹一部,班剑二十人。

又假黄钺。

事宁,进位太傅,领大司马,增班剑为三十人。

以在藩所服玉环大绶赐之。

增封二千户。

上不欲致礼太傅,讽有司奏曰“圣旨谦光,尊师重道,欲致拜太傅,斯诚弘兹远风,敦阐盛则。

然周之师保,实称三吏,晋因于魏,特加其礼。

帝道严极,既有常尊,考之史载,未见兹典。

故卞壸、孙楚并谓人君无降尊之义。

远稽圣典,近即群心,臣等参议谓不应有加拜之礼”诏曰“暗薄纂统,实凭师范,思尽虔恭,以承道训。

所奏稽诸往代,谓无拜礼,据文既明,便从所执”世祖立太子,东宫文案,使先经义恭。

孝建元年,南郡王义宣、臧质、鲁爽等反,加黄钺,白直百人入六门。

事平,以臧质七百里马赐义恭,又增封二千户。

世祖以义宣乱逆,由于强盛,至是欲削弱王侯。

义恭希旨,乃上表省录尚书,曰“臣闻天地设位,三极同序,皇王化则,九官咸事。

时亮之绩,昭于《虞典》。

论道之风,宣于周载。

台辅之设,坐调阴阳,元、凯之置,起厘百揆。

所以栾针矢言,侵官是诫。

陈平抗辞,匪职罔答。

汉承秦后,庶僚稍改。

爵因时变,任与世移,总录之制,本非旧体,列代相沿,兹仍未革。

今皇家中造,事遵前文,宜宪章先代,证文古则,停省条录,以依昔典。

使物竞思存,人怀勤壹,则名实靡愆,庸节必纪。

臣谬典国重,虚荷崇位,兴替宜知,敢不输尽”上从其议。

又与骠骑大将军竟陵王诞奏曰“臣闻佾悬有数,等级异仪,佩笏有制,卑高殊序。

斯盖上哲之洪谟,范世之明训。

而时至弥流,物无不弊,僭侈由俗,轨度非古。

晋代东徙,旧法沦落,侯牧典章,稍与事广,名实一差,难以卒变,章服崇滥,多历年所。

今枢机更造,皇风载新,耗弊未充,百用思约,宜备品式之律,以定损厌之条。

臣等地居枝昵,位参台辅,遵正之首,请以爵先。

致贬之端,宜从戚始。

辄因暇日,共参愚怀,应加省易,谨陈九事。

虽惧匪衷,庶竭微款。

伏愿陛下听览之余,薄垂昭纳,则上下相安,表里和穆矣”诏付外详。

有司奏曰: 车服以庸,《虞书》茂典。

名器慎假,《春秋》明诫。

是以尚方所制,汉有严律,诸侯窃服,虽亲必罪。

降于顷世,下僭滋极。

器服装饰,乐舞音容,通于王公,达于众庶。

上下无辨,民志靡壹。

义恭所陈,实允礼度。

九条之格,犹有未尽,谨共附益,凡二十四条: 听事不得南向坐,施帐并沓。

藩国官,正冬不得跣登国殿,及夹侍国师传令及油戟。

公主王妃传令,不得朱服。

舆不得重。

鄣扇不得雉尾。

剑不得鹿卢形。

槊眊不得孔雀白氅。

夹毂队不得绛袄。

平乘诞马不得过二匹。

胡伎不得彩衣。

舞伎正冬著褂衣,不得装面。

冬会不得铎舞、杯盘舞。

长跷、透狭、舒丸剑、博山、缘大橦、升五案,自非正冬会奏舞曲,不得舞。

诸妃主不得著绲带。

信幡非台省官悉用绛。

郡县内史相及封内官长,于其封君,既非在三,罢官则不复追敬,不合称臣,宜止下官而已。

诸镇常行,车前后不得过六队,白直夹毂,不在其限。

刀不得过银铜为饰。

诸王女封县主,诸王子孙袭封之王妃及封侯者夫人行,并不得卤簿。

诸王子继体为王者,婚葬吉凶,悉依诸国公侯之礼,不得同皇弟皇子。

车非轺车,不得油幢。

平乘船皆下两头作露平形,不得拟象龙舟,悉不得朱油。

帐钩不得作五花及竖笋形。

诏可。

是岁十一月,还镇京口。

二年春,进督东、南兖二州。

其冬,征为扬州刺史,余如故。

加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固辞殊礼。

又解持节、都督并侍中。

义恭撰《要记》五卷,起前汉讫晋太元,表上之,诏付秘阁。

时西阳王子尚有盛宠,义恭解扬州以避之,乃进位太宰,领司徒。

义恭常虑为世祖所疑,及海陵王休茂于襄阳为乱,乃上表曰: 古先哲王,莫不广植周亲,以屏帝宇,诸侯受爵,亦愿永固邦家。

至有管蔡、梁燕,致祸周、汉,上乖显授之恩,下亡血食之业。

夫善积庆深,宜享长久,而历代侯王,甚乎匹庶。

岂异姓皆贤,宗室悉不贤。

由生于深宫,不睹稼穑,左右近习,未值田苏,富贵骄奢,自然而至,聚毛折轴,遂乃危祸。

汉之诸王,并置傅相,犹不得禁逆。

七国连谋,实由强盛。

晋氏列封,正足成永嘉之祸。

尾大不掉,终古同疾,不有更张,则其源莫救。

日者庶人恃亲,殆倾王业。

去岁西寇藉宠,几败皇基。

不图襄楚,复生今衅,良以地胜兵勇,奖成凶恶。

前事之不忘,后事之明兆。

陛下大明绍祚,垂法万叶。

臣年衰意塞,无所知解。

忝皇族耆长,惭慨内深,思表管见,裨崇万一。

窃谓诸王贵重,不应居边,至于华州优地,时可暂出。

既以有州,不须置府。

若位登三事,止乎长史掾属。

若宜镇御,别差捍城大将。

若情乐冲虚,不宜逼以戎事。

若舍文好武,尤宜禁塞。

僚佐文学,足充话言,游梁之徒,一皆勿许。

文武从镇,以时休止,妻子室累,不烦自随。

百僚修诣,宜遵晋令,悉须宣令齐到,备列宾主之则。

衡泌之士,亦无烦干候贵王。

器甲于私,为用盖寡,自金银装刀剑战具之服,皆应输送还本。

曲突徙薪,防之有素,庶善者无惧,恶者止奸。

时世祖严暴,义恭虑不见容,乃卑辞曲意,尽礼祗奉,且便辩善附会,俯仰承接,皆有容仪。

每有符瑞,辄献上赋颂,陈咏美德。

大明元年,有三脊茅生石头西岸,累表劝封禅,上大悦。

三年,省兵佐,加领中书监,以崇艺、昭武、永化三营合四百三十七户给府。

更增吏僮千七百人,合为二千九百人。

六年,解司徒府太宰府依旧辟召。

又年给三千匹布。

七年,从巡,兼尚书令,解中书监。

八年闰月,又领太尉。

其月,世祖崩,遗诏“义恭解尚书令,加中书监。

柳元景领尚书令,入住城内。

事无巨细,悉关二公。

大事与沈庆之参决,若有军旅,可为总统。

尚书中事委颜师伯。

外监所统委王玄谟” 前废帝即位,诏曰“总录之典,著自前代。

孝建始年,虽暂并省,而因革有宜,理存济务。

朕茕独在躬,未涉政道,百揆庶务,允归尊德。

太宰江夏王义恭新除中书监、太尉,地居宗重,受遗阿衡,实深凭倚,用康庶绩,可录尚书事,本官监、太宰、王如故。

侍中、骠骑大将军、南兖州刺史、巴东郡开国公、新除尚书令元景,同禀顾誓,翼辅皇家,赞业宣风,繄公是赖。

可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兵置佐,一依旧准,领丹阳尹、侍中、领公如故”又增义恭班剑为四十人,更申殊礼之命。

固辞殊礼。

义恭性嗜不恒,日时移变,自始至终,屡迁第宅。

与人游款,意好亦多不终。

而奢侈无度,不爱财宝,左右亲幸者,一日乞与,或至一二百万。

小有忤意,辄追夺之。

大明时,资供丰厚,而用常不足,赊市百姓物,无钱可还,民有通辞求钱者,辄题后作“原”字。

善骑马,解音律,游行或三五百里,世祖恣其所之。

东至吴郡,登虎丘山,又登无锡县乌山以望太湖。

大明中撰国史,世祖自为义恭作传。

及永光中,虽任宰辅,而承事近臣戴法兴等,常若不及。

前废帝狂悖无道,义恭、元景等谋欲废立。

永光元年八月,废帝率羽林兵于第害之,并其四子,时年五十三。

断析义恭支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精,以蜜渍之,以为鬼目精。

太宗定乱,令书曰“故中书监、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江夏王道性渊深,睿鉴通远,树声列藩,宣风铉德,位隆姬辅,任属负图,勤劳国家,方熙托付之重,尽心毗导,永融雍穆之化。

而凶丑忌威,奄加冤害,夷戮有暴,殡穸无闻,愤达幽明,痛贯朝野。

朕蒙险在难,含哀莫申,幸赖宗祏之灵,克纂祈天之祚,仰惟勋戚,震恸于厥心。

昔梁王征庸,警跸备礼。

东平好善,黄屋在廷。

况公德猷弘懋,彝典未殊者哉。

可追崇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太尉,中书监、录尚书事、王如故。

给九旒鸾辂,虎贲班剑百人,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车” 泰始三年,又下诏曰“皇基崇建,《屯》、《剥》维难,弘启熙载,底绩忠果,故从飨世祀,勒勋宗彝。

世祖宁乱定业,实资翼亮。

故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太尉、中书监、录尚书事江夏文献王义恭,故使持节、侍中、都督南豫、江豫、三州军事、太尉、南豫州刺史巴东郡开国忠烈公元景,故侍中、司空始兴郡开国襄公庆之,故持节、征西将军、雍州刺史洮阳县开国肃侯悫,或体道冲玄,燮化康世,或尽诚致效,庚难龛逆,宜式遵国典,陪祭庙庭” 义恭长子朗,字元明,出继少帝,封南丰县王,食邑千户。

为湘州刺史、持节、侍中,领射声校尉。

为元凶所杀。

世祖即位,追赠前将军、江州刺史。

孝建元年,以宗室祗长子歆继封。

祗伏诛,歆还本。

泰始三年,更以宗室韫第二子铣继封。

为秘书郎,与韫俱死。

顺帝升明二年,复以宗室琨子绩继封。

三年,薨。

会齐受禅,国除。

朗弟睿,字元秀,太子舍人。

为元凶所害。

追赠侍中,谥宣世子。

大明二年,追封安隆王。

以第四皇子子绥字宝孙继封,食邑二千户。

追谥睿曰宣王。

以子绥为都督郢州诸军事、冠军将军、郢州刺史。

进号后军将军,加持节。

太宗泰始元年,进号征南将军,改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户。

改睿为江夏宣王。

子绥未受命,与晋安王子勋同逆,赐死。

七年,太宗以第八子跻字仲升,继义恭为孙,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户。

后废帝即位,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东中郎将、会稽太守,进号左将军。

齐受禅,降为沙阳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睿弟韶,字元和,封新吴县侯,官至步兵校尉。

追赠中书侍郎,谥曰烈侯。

韶弟坦,字元度,平都怀侯。

坦弟元谅,江安愍侯。

元谅弟元粹,兴平悼侯。

坦、元谅、元粹并追赠散骑侍郎。

元粹弟元仁、元方、元旒、元淑、元胤与朗等凡十二人,并为元凶所杀。

元胤弟伯禽,孝建三年生。

义恭诸子既遇害,为朝廷所哀,至是世祖名之曰伯禽,以拟鲁公伯禽,周公旦之子也。

官至辅国将军、湘州刺史。

又为前废帝所杀。

谥曰哀世子。

又追赠江夏王,改谥曰愍。

伯禽弟仲容,封永修县侯。

为宁朔将军、临淮、济阳二郡太守。

仲容弟叔子,封永阳县侯。

叔子弟叔宝,及仲容、叔子,并为前废帝所杀。

谥仲容、叔子并曰殇侯。

衡阳文王义季,幼而夷简,无鄙近之累。

太祖为荆州,高祖使随往江陵,由是特为太祖所爱。

元嘉元年,封衡阳王,食邑五千户。

五年,为征虏将军。

八年,领石头戍事。

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右将军、南徐州刺史。

十六年,代临川王义庆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给鼓吹一部。

先是,义庆在任,值巴蜀乱扰,师旅应接,府库空虚,义季躬行节俭,畜财省用,数年间,还复充实。

队主续丰母老家贫,无以充养,遂断不食肉。

义季哀其志,给丰母月白米二斛,钱一千,并制丰啖肉。

义季素拙书,上听使余人书启事,唯自署名而已。

二十年,加散骑常侍,进号征西大将军,领南蛮校尉。

义季素嗜酒,自彭城王义康废后,遂为长夜之饮,略少醒日。

太祖累加诘责,义季引愆陈谢。

上诏报之曰“谁能无过,改之为贵耳。

此非唯伤事业,亦自损性命,世中比比,皆汝所谙。

近长沙兄弟,皆缘此致故。

将军苏徽,耽酒成疾,旦夕待尽,吾试禁断,并给药膳,至今能立。

此自是可节之物,但嗜者不能立志裁割耳。

晋元帝人主,尚能感王导之谏,终身不复饮酒。

汝既有美尚,加以吾意殷勤,何至不能慨然深自勉厉,乃复须严相割裁,坐诸纭纭,然后少止者。

幸可不至此,一门无此酣法,汝于何得之。

临书叹塞”义季虽奉此旨,酣纵如初,遂以成疾。

上又诏之曰“汝饮积食少,而素羸多风,常虑至此,今果委顿。

纵不能以家国为怀,近不复顾性命之重,可叹可恨,岂复一条。

本望能以理自厉,未欲相苦耳。

今遣孙道胤就杨佛等令晨夕视汝,并进止汤食,可开怀虚受,慎勿隐避。

吾饱尝见人断酒,无它慊吸,盖是当时甘嗜罔己之意耳。

今者忧怛,政在性命,未暇及美业,复何为吾煎毒至此邪”义季终不改,以至于终。

二十一年,为都督南兖、徐、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持节、常侍如故。

登舟之日,帷帐器服,诸应随刺史者,悉留之,荆楚以为美谈。

二十二年,进督豫州之梁郡。

迁徐州刺史,持节、常侍、都督如故。

明年,索虏侵逼,北境扰动,义季惩义康祸难,不欲以功勤自业,无它经略,唯饮酒而已。

太祖又诏之曰“杜骥、申怙,仓卒之际,尚以弱甲琐卒,徼寇作援。

彼为元统,士马桓桓,既不怀奋发,连被意旨,犹复逡巡。

岂唯大乖应赴之宜,实孤百姓之望。

且匈奴轻汉,将自此而始。

贼初起逸,未知指趋,故且装束,兼存观察耳。

少日势渐可见,便应大有经略,何合安然,遂不敢动。

遣军政欲乘际会,拯危急,以申威援,本无驱驰平原方幅争锋理。

又山路易凭,何以畏首尾迥弱。

若谓事理政应如此者,进大镇,聚甲兵,徒为烦耳” 二十四年,义季病笃,上遣中书令徐湛之省疾,召还京师。

未及发,薨于彭城,时年三十三。

太尉江夏王义恭表解职迎丧,不许。

上遣东海王祎北迎义季丧。

追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如故。

子恭王嶷,字子岐嗣。

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

世祖大明七年,薨,追赠冠军将军、豫州刺史。

子伯道嗣。

顺帝升明三年,薨。

其年,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戒惧乎其所不睹,恐畏乎其所不闻,在于慎所忽也。

江夏王,高祖宠子,位居上相,大明之世,亲典冠朝。

屈体降情,盘辟于轩槛之上,明其为卑约亦已至矣。

得使虐朝暴主,顾无猜色,历载逾十,以尊戚自保。

及在永光,幼主南面,公旦之重,属有所归。

自谓践冰之虑已除,泰山之安可恃,曾未云几,而磔体分肌。

古人以隐微致戒,斯为笃矣。

宋书·卷六十二·列传第二十二·羊欣张敷王微

〔沈约〕 〔南北朝〕

羊欣,字敬元,泰山南城人也。

曾祖忱,晋徐州刺史。

祖权,黄门郎。

父不疑,桂阳太守。

欣少靖默,无竞于人,美言笑,善容止。

泛览经籍,尤长隶书。

不疑初为乌程令,欣时年十二,时王献之为吴兴太守,甚知爱之。

献之尝夏月入县,欣著新绢裙昼寝,献之书裙数幅而去。

欣本工书,因此弥善。

起家辅国参军,府解还家。

隆安中,朝廷渐乱,欣优游私门,不复进仕。

会稽王世子元显每使欣书,常辞不奉命,元显怒,乃以为其后军府舍人。

此职本用寒人,欣意貌恬然,不以高卑见色,论者称焉。

欣尝诣领军将军谢混,混拂席改服,然后见之。

时混族子灵运在坐,退告族兄瞻曰“望蔡见羊欣,遂易衣改席”欣由此益知名。

桓玄辅政,领平西将军,以欣为平西参军,仍转主簿,参预机要。

欣欲自疏,时漏密事,玄觉其此意,愈重之,以为楚台殿中郎。

谓曰“尚书政事之本,殿中礼乐所出。

卿昔处股肱,方此为轻也”欣拜职少日,称病自免,屏居里巷,十余年不出。

义熙中,弟徽被遇于高祖,高祖谓咨议参军郑鲜之曰“羊徽一时美器,世论犹在兄后,恨不识之”即板欣补右将军刘藩司马,转长史,中军将军道怜谘议参军。

出为新安太守。

在郡四年,简惠著称。

除临川王义庆辅国长史,庐陵王义真车骑谘议参军,并不就。

太祖重之,以为新安太守,前后凡十三年,游玩山水,甚得适性。

转在义兴,非其好也。

顷之,又称病笃自免归。

除中散大夫。

素好黄老,常手自书章,有病不服药,饮符水而已。

兼善医术,撰《药方》十卷。

欣以不堪拜伏,辞不朝觐,高祖、太祖并恨不识之。

自非寻省近亲,不妄行诣,行必由城外,未尝入六关。

元嘉十九年,卒,时年七十三。

子俊,早卒。

弟徽,字敬猷,世誉多欣。

高祖镇京口,以为记室参军掌事。

八年,迁中书郎,直西省。

后为太祖西中郎长史、河东太守。

子瞻,元嘉末为世祖南中郎长史、寻阳太守,卒官。

张敷,字景胤,吴郡人,吴兴太守邵子也。

生而母没。

年数岁,问母所在,家人告以死生之分,敷虽童蒙,便有思慕之色。

年十许岁,求母遗物,而散施已尽,唯得一画扇,乃缄录之,每至感思,辄开笥流涕。

见从母,常悲感哽咽。

性整贵,风韵甚高,好读玄书,兼属文论,少有盛名。

高祖见而爱之,以为世子中军参军,数见接引。

永初初,迁秘书郎。

尝在省直,中书令傅亮贵宿权要,闻其好学,过候之。

敷卧不即起,亮怪而去。

父邵为湘州,去官侍从。

太祖版为西中郎参军。

元嘉初,为员外散骑侍郎,秘书丞。

江夏王义恭镇江陵,以为抚军功曹,转记室参军。

时义恭就太祖求一学义沙门,比沙门求见发遣,会敷赴假还江陵,太祖谓沙门曰“张敷应西,当令相载”及敷辞,上谓曰“抚军须一意怀道人,卿可以后艑载之,道中可得言晤”敷不奉旨,曰“臣性不耐杂”上甚不说。

迁正员郎。

中书舍人狄当、周赳并管要务,以敷同省名家,欲诣之。

赳曰“彼若不相容,便不如不往。

讵可轻往邪”当曰“吾等并已员外郎矣,何忧不得共坐”敷先设二床,去壁三四尺,二客就席,酧接甚欢,既而呼左右曰“移我远客”赳等失色而去。

其自摽遇如此。

善持音仪,尽详缓之致,与人别,执手曰“念相闻”余响久之不绝。

张氏后进至今慕之,其源流起自敷也。

迁黄门侍郎,始兴王浚后军长史,司徒左长史。

未拜,父在吴兴亡,报以疾笃,敷往奔省,自发都至吴兴成服,凡十余日,始进水浆。

葬毕,不进盐菜,遂毁瘠成疾。

世父茂度每止譬之,辄更感恸,绝而复续。

茂度曰“我冀譬汝有益,但更甚耳”自是不复往。

未期而卒,时年四十一。

琅邪颜延之书吊茂度曰“贤弟子少履贞规,长怀理要,清风素气,得之天然。

言面以来,便申忘年之好,比虽艰隔成阻,而情问无睽。

薄莫之人,冀其方见慰说,岂谓中年,奄为长往,闻问悼心,有兼恒痛。

足下门教敦至,兼实家宝,一旦丧失,何可为怀”其见重如此。

世祖即位,诏曰“司徒故左长史张敷,贞心简立,幼树风规。

居哀毁灭,孝道淳至,宜在追甄,于以报美。

可追赠侍中”于是改其所居称为孝张里。

无子。

王微,字景玄,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弟子也。

父孺,光禄大夫。

微少好学,无不通览,善属文,能书画,兼解音律、医方、阴阳术数。

年十六,州举秀才,衡阳王义季右军参军,并不就。

起家司徒祭酒,转主簿,始兴王浚后军功曹记室参军,太子中舍人,始兴王友。

父忧去官,服阕,除南平王铄右军咨议参军。

微素无宦情,称疾不就。

仍除中书侍郎,又拟南琅邪、义兴太守,并固辞。

吏部尚书江湛举微为吏部郎,微与湛书曰: 弟心病乱度,非但蹇蹙而已,此处朝野所共知。

驺会忽扣荜门,闾里咸以为祥怪,君多识前世之载,天植何其易倾。

弟受海内骇笑,不过如燕石秃鹙邪,未知君何以自解于良史邪。

今虽王道鸿鬯,或有激朗于天表,必欲探援潜宝,倾海求珠,自可卜肆巫祠之间,马栈牛口之下,赏剧孟于博徒,拔卜式于刍牧。

亦有西戎孤臣,东都戒士,上穷范驰之御,下尽诡遇之能,兼鳞杂袭者,必不乏于世矣。

且庐于承明,署乎金马,皆明察之官,又贤于管库之末。

何为劫勒通家疾病人,尘秽难堪之选,将以靖国,不亦益嚣乎。

《书》云“任官维贤才”。

而君擢士先疹废,芃耳棫朴,似不如此。

且弟旷违兄姊,迄将十载,姊时归来,终不任舆曳入阁,兄守金城,永不堪扶抱就路,若不惫疾,非性僻而何。

比君曰表里,无假长目飞耳也。

常谓生遭太公,将即华士之戮。

幸遇管叔,必蒙僻儒之养。

光武以冯衍才浮其实,故弃而不齿。

诸葛孔明云“来敏乱郡,过于孔文举”况无古人之才概,敢干周、汉之常刑。

彼二三英贤,足为晓治与否。

恐君逄此时,或亦不免高阁,乃复假名不知己者,岂欲自比卫赐邪。

君欲高斅山公,而以仲容见处,徒以捶提礼学,本不参选,鄙夫瞻彼,固不任下走,未知新沓何如州陵耳。

而作不师古,坐乱官政,诬饰蚯蚓,冀招神龙,如复托以真素者,又不宜居华留名,有害风俗。

君亦不至期人如此,若交以为人赐,举未以己劳,则商贩之事,又连所不忍闻也。

岂谓不肖易擢,贪者可诱,凡此数者,君必居一焉。

虽假天口于齐骈,藉鬼说于周季,公孙碎毛发之文,庄生纵漭瀁之极,终不能举其契,为之辞矣。

子将明魂,必灵咍于万里,汝、颍余彦,将拂衣而不朝。

浮华一开,风俗或从此而爽。

鬼谷以揣情为最难,何君忖度之轻谬。

今有此书,非敢叨拟中散,诚不能顾影负心,纯盗虚声,所以绵络累纸,本不营尚书虎爪板也。

成童便往来居舍,晨省复经周旋,加有诸甥,亦何得顿绝庆吊。

然生平之意,自于此都尽。

君平公云“生我名者杀我身”天爵且犹灭名,安用吏部郎哉。

其举可陋,其事不经,非独搢绅者不道,仆妾皆将笑之。

忽忽不乐,自知寿不得长,且使千载知弟不诈谖耳。

微既为始兴王浚府吏,浚数相存慰,微奉答笺书,辄饰以辞采。

微为文古甚,颇抑扬,袁淑见之,谓为诉屈。

微因此又与从弟僧绰书曰: 吾虽无人鉴,要是早知弟,每共宴语,前言何尝不以止足为贵。

且持盈畏满,自是家门旧风,何为一旦落漠至此,当局苦迷,将不然邪。

讵容都不先闻,或可不知耳。

衣冠胄胤,如吾者甚多,才能固不足道,唯不倾侧溢诈,士颇以此容之。

至于规矩细行,难可详料。

疹疾日滋,纵恣益甚,人道所贵,废不复修。

幸值圣明兼容,置之教外,且旧恩所及,每蒙宽假。

吾亦自揆疾疹重侵,难复支振,民生安乐之事,心死久矣。

所以解日偷存,尽于大布粝粟,半夕安寝,便以自度,血气盈虚,不复稍道,长以大散为和羹,弟为不见之邪。

疾废居然,且事一己,上不足败俗伤化,下不至毁辱家门,泊尔尸居,无方待化。

凡此二三,皆是事实。

吾与弟书,不得家中相欺也。

州陵此举,为无所因,反覆思之,了不能解。

岂见吾近者诸笺邪,良可怪笑。

吾少学作文,又晚节如小进,使君公欲民不偷,每加存饰,酧对尊贵,不厌敬恭。

且文词不怨思抑扬,则流澹无味。

文好古,贵能连类可悲,一往视之,如似多意。

当见居非求志,清论所排,便是通辞诉屈邪。

尔者真可谓真素寡矣。

其数旦见客小防,自来盈门,亦不烦独举吉也。

此辈乃云语势所至,非其要也。

弟无怀居今地,万物初不以相非,然鲁器齐虚,实宜书绅。

今三署六府之人,谁表里此内,傥疑弟豫有力,于素论何如哉。

则吾长厄不死,终误盛壮也。

江不过强吹拂吾,云是岩穴人。

岩穴人情所高,吾得当此,则鸡鹜变作凤皇,何为干饰廉隅,秩秩见于面目,所惜者大耳。

诸舍阖门皆蒙时私,此既未易陈道,故常因含声不言。

至兄弟尤为叨窃,临海频烦二郡,谦亦越进清阶,吾高枕家巷,遂至中书郎,此足以阖棺矣。

又前年优旨,自弟所宣,虽夏后抚辜人,周宣及鳏寡,不足过也。

语皆循检校迹,不为虚饰也。

作人不阿谀,无缘头发见白,稍学谄诈。

且吾何以为,足不能行,自不得出户。

头不耐风,故不可扶曳。

家本贫馁,至于恶衣蔬食,设使盗跖居此,亦不能两展其足,妄意珍藏也。

正令选官设作此举,于吾亦无剑戟之伤,所以勤勤畏人之多言也。

管子晋贤,乃关人主之轻重,此何容易哉。

州陵亦自言视明听聪,而返区区饰吾,何辩致而下英俊。

夫奇士必龙居深藏,与蛙虾为伍,放勋其犹难之,林宗辈不足识也。

似不肯眷眷奉笺记,雕琢献文章,居家近市廛,亲戚满城府,吾犹自知袁阳源辈当平此不。

饰诈之与直独,两不关吾心,又何所耿介。

弟自宜以解塞群贤矣,兼悉怒此言自尔家任兄故能也。

日日望弟来,属病终不起,何意向与江书,粗布胸心,无人可写,比面乃具与弟。

书便觉成,本以当半日相见,吾既恶劳,不得多语,枢机幸非所长,相见亦不胜读此书也。

亲属欲见自可示,无急付手。

时论者或云微之见举,庐江何偃亦豫其议,虑为微所咎,与书自陈。

微报之曰: 卿昔称吾于义兴,吾常谓之见知,然复自怪鄙野,不参风流,未有一介熟悉于事,何用独识之也。

近日何见绰送卿书,虽知如戏,知卿固不能相哀。

苟相哀之未知,何相期之可论。

卿少陶玄风,淹雅修畅,自是正始中人。

吾真庸性人耳,自然志操不倍王、乐。

小儿时尤粗笨无好,常从博士读小小章句,竟无可得,口吃不能剧读,遂绝意于寻求。

至二十左右,方复就观小说,往来者见床头有数帙书,便言学问,试就检,当何有哉。

乃复持此拟议人邪。

尚独愧笑扬子之褒赡,犹耻辞赋为君子,若吾篆刻,菲亦甚矣。

卿诸人亦当尤以此见议。

或谓言深博,作一段意气,鄙薄人世,初不敢然。

是以每见世人文赋书论,无所是非,不解处即日借问,此其本心也。

至于生平好服上药,起年十二时病虚耳。

所撰服食方中,粗言之矣。

自此始信摄养有征,故门冬昌术,随时参进。

寒温相补,欲以扶护危羸,见冀白首。

家贫乏役,至于春秋令节,辄自将两三门生,入草采之。

吾实倦游医部,颇晓和药,尤信《本草》,欲其必行,是以躬亲,意在取精。

世人便言希仙好异,矫慕不羁,不同家颇有骂之者。

又性知画缋,盖亦鸣鹄识夜之机,盘纡纠纷,或记心目,故兼山水之爱,一往迹求,皆仿像也。

不好诣人,能忘荣以避权右,宜自密应对举止,因卷惭自保,不能勉其所短耳。

由来有此数条,二三诸贤,因复架累,致之高尘,咏之清壑。

瓦砾有资,不敢轻厕金银也。

而顷年婴疾,沉沦无已,区区之情,悽于生存,自恐难复,而先命猥加,魂气褰籞,常人不得作常自处疾苦,正亦卧思已熟,谓有记自论。

既仰天光,不夭庶类,兼望诸贤,共相哀体,而卿首唱诞言,布之翰墨,万石之慎,或未然邪。

好尽之累,岂其如此。

绰大骇叹,便是阖朝见病者。

吾本伫人,加疹意惛,一旦闻此,便惶怖矣。

五六日来,复苦心痛,引喉状如胸中悉肿,甚自忧。

力作此答,无复条贯,贵布所怀,落漠不举。

卿既不可解,立欲便别,且当笑。

微常住门屋一间,寻书玩古,如此者十余年。

太祖以其善筮,赐以名蓍。

弟僧谦,亦有才誉,为太子舍人,遇疾,微躬自处治,而僧谦服药失度,遂卒。

微深自咎恨,发病不复自治,哀痛僧谦不能已,以书告灵曰: 弟年十五,始居宿于外,不为察慧之誉,独沉浮好书,聆琴闻操,辄有过目之能。

讨测文典,斟酌传记,寒暑未交,便卓然可述。

吾长病,或有小间,辄称引前载,不异旧学。

自尔日就月将,著名邦党,方隆夙志,嗣美前贤,何图一旦冥然长往,酷痛烦冤,心如焚裂。

寻念平生,裁十年中耳。

然非公事,无不相对,一字之书,必共咏读。

一句之文,无不研赏,浊酒忘愁,图籍相慰,吾所以穷而不忧,实赖此耳。

奈何罪酷,茕然独坐。

忆往年散发,极目流涕,吾不舍日夜,又恒虑吾羸病,岂图奄忽,先归冥冥。

反覆万虑,无复一期,音颜仿佛,触事历然,弟今何在,令吾悲穷。

昔仕京师,分张六旬耳,其中三过,误云今日何意不来,钟念悬心,无物能譬。

方欲共营林泽,以送余年,念兹有何罪戾,见此夭酷,没于吾手,触事痛恨。

吾素好医术,不使弟子得全,又寻思不精,致有枉过,念此一条,特复痛酷。

痛酷奈何。

吾罪奈何。

弟为志,奉亲孝,事兄顺,虽僮仆无所叱咄,可谓君子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冲和淹通,内有皂白,举动尺寸,吾每咨之。

常云“兄文骨气,可推英丽以自许。

又兄为人矫介欲过,宜每中和”道此犹在耳,万世不复一见,奈何。

唯十纸手迹,封拆俨然,至于思恋不可怀。

及闻吾病,肝心寸绝,谓当以幅巾薄葬之事累汝,奈何反相殡送。

弟由来意,谓“妇人虽无子,不宜践二庭。

此风若行,便可家有孝妇”。

仲长《昌言》,亦其大要。

刘新妇以刑伤自誓,必留供养。

殷太妃感柏舟之节,不夺其志。

仆射笃顺,范夫人知礼,求得左率第五儿,庐位有主。

此亦何益冥然之痛,为是存者意耳。

吾穷疾之人,平生意志,弟实知之。

端坐向窗,有何慰适,正赖弟耳。

过中未来,已自悽望,今云何得立,自省惛毒,无复人理。

比烦冤困惫,不能作刻石文,若灵响有识,不得吾文,岂不为恨。

傥意虑不遂谢能思之如狂,不知所告诉,明书此数纸,无复词理,略道阡陌,万不写一。

阿谦。

何图至此。

谁复视我,谁复忧我。

他日宝惜三光,割嗜好以祈年,今也唯速化耳。

吾岂复支,冥冥中竟复云何。

弟怀随、和之宝,未及光诸文章,欲收所一集,不知忽忽当办此不。

今已成服,吾临灵,取常共饮杯,酌自酿酒,宁有仿像不。

冤痛。

冤痛。

元嘉三十年,卒,时年三十九。

僧谦卒后四旬而微终。

遗令薄葬,不设轜旐鼓挽之属,施五尺床,为灵二宿便毁。

以尝所弹琴置床上,何长史来,以琴与之。

何长史者,偃也。

无子。

家人遵之。

所著文集,传于世。

世祖即位,诏曰“微栖志贞深,文行惇洽,生自华宗,身安隐素,足以贲兹丘园,惇是薄俗。

不幸蚤世,朕甚悼之。

可追赠秘书监” 史臣曰:燕太子吐一言,田先生吞舌而死。

安邑令戒屠者,闵仲叔去而之沛。

良由内怀耿介,峻节不可轻干。

袁淑笑谑之间,而王微吊词连牍,斯盖好名之士,欲以身为珪璋,皦皦然使尘玷之累,不能加也。

宋书·卷六十三·列传第二十三·王华等

〔沈约〕 〔南北朝〕

王华,字子陵,琅邪临沂人,太保弘从祖弟也。

祖荟,卫将军,会稽内史。

父,廞,太子中庶子,司徒左长史。

居在吴,晋隆安初,王恭起兵讨王国宝,时廞丁母忧在家,恭檄令起兵,廞即聚众应之,以女为贞烈将军,以女人为官属。

国宝既死,恭檄廞罢兵。

廞起兵之际,多所诛戮,至是不复得已,因举兵以讨恭为名。

恭遣刘牢之击廞,廞败走,不知所在。

长子泰为恭所杀。

华时年十三,在军中,与廞相失,随沙门释昙永逃窜。

时牢之搜检觅华甚急,昙永使华提衣幞随后,津逻咸疑焉。

华行迟,永呵骂云“奴子怠懈,行不及我”以杖捶华数十,众乃不疑,由此得免。

遇赦还吴。

少有志行,以父存亡不测,布衣蔬食不交游,如此十余年,为时人所称美。

高祖欲收其才用,乃发廞丧问,使华制服。

服阕,高祖北伐长安,领镇西将军、北徐州刺史,辟华为州主簿,仍转镇西主簿,治中从事史,历职著称。

太祖镇江陵,以为西中郎主簿,迁咨议参军,领录事。

太祖进号镇西,复随府转。

太祖未亲政,政事悉委司马张邵。

华性尚物,不欲人在己前。

邵性豪,每行来常引夹毂,华出入乘牵车,从者不过二三以矫之。

尝于城内相逢,华阳不知是邵,谓左右“此卤簿甚盛,必是殿下出行”乃下牵车,立于道侧。

及邵至,乃惊。

邵白服登城,为华所纠,坐被征。

华代为司马、南郡太守,行府州事。

太祖入奉大统,以少帝见害,疑不敢下。

华建议曰“羡之等受寄崇重,未容便敢背德,废主若存,虑其将来受祸,致此杀害。

盖由每生情多,宁敢一朝顿怀逆志。

且三人势均,莫相推伏,不过欲握权自固,以少主仰待耳。

今日就征,万无所虑”太祖从之,留华总后任。

上即位,以华为侍中,领骁骑将军,未拜,转右卫将军,侍中如故。

先是,会稽孔宁子为太祖镇西咨议参军,以文义见赏,至是为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

宁子先为高祖太尉主簿,陈损益曰“隆化之道,莫先于官得其才。

枚卜之方,莫若人慎其举。

虽复因革不同,损益有物,求贤审官,未之或改。

师锡佥曰,焕乎钦明之诰,拔茅征吉,著于幽《贲》之爻。

晋师有成,瓜衍作赏,楚乘无入,蒍贾不贺。

今旧命惟新,幽人引领,《韶》之尽美,已备于振纲。

《武》之未尽,或存于理目。

虽九官之职,未可备举,亲民之选,尤宜在先。

愚欲使天朝四品官,外及守牧,各举一人堪为二千石长吏者,以付选官,随缺叙用,得贤受赏,失举任罚。

夫惟帝之难,岂庸识所易,然举尔所知,非求多人,因百官之明,孰与一识之见,执咎在己,岂容徇物之私。

今非以选曹所铨,果于乖谬,众职所举,必也惟良,盖宜使求贤辟其广涂,考绩取其少殿。

若才实拔群,进宜尚德,治阿之宰,不必计年,免徒之守,岂限资秩。

自此以还,故当才均以资,资均以地。

宰莅之官,诚曰吏职,然监观民瘼,翼化宣风,则隐厚之求,急于刀笔,能事之功,接于德心,以此论才,行之年岁,岂惟政无秕蠹,民庇手足而已,将使公路日清,私请渐塞。

士多心竞,仁必由己,处士砥自求之节,仕子藏交驰之情。

宁子庸微,不识治体,冒昧陈愚,退惧违谬” 宁子与华并有富贵之愿,自羡之等秉权,日夜构之于太祖。

宁子尝东归,至金昌亭,左右欲泊船,宁子命去之,曰“此弑君亭,不可泊也”华每闲居讽咏,常诵王粲《登楼赋》曰“冀王道之一平,假高衢而骋力”出入逢羡之等,每切齿愤咤,叹曰“当见太平时不”元嘉二年,宁子病卒。

三年,诛羡之等,华迁护军,侍中如故。

宋世惟华与南阳刘湛不为饰让,得官即拜,以此为常。

华以情事异人,未尝预宴集,终身不饮酒,有燕不之诣。

若宜有论事者,乘车造门,主人出车就之。

及王弘辅政,而弟昙首为太祖所任,与华相埒,华尝谓己力用不尽,每叹息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治”四年,卒,时年四十三。

追赠散骑常侍、卫将军。

九年,上思诛羡之之功,追封新建县侯,食邑千户,谥曰宣侯。

世祖即位,配飨太祖庙庭。

子定侯嗣,官至左卫将军,卒。

子长嗣,太宗泰始二年,坐骂母夺爵,以长弟终绍封。

后废帝元徽三年,终上表乞以封还长,许之。

齐受禅,国除。

华从父弟鸿,五兵尚书,会稽太守。

王昙首,琅邪临沂人,太保弘少弟也。

幼有业尚,除著作郎,不就。

兄弟分财,昙首唯取图书而已。

辟琅邪王大司马属,从府公修复洛阳园陵。

与从弟球俱诣高祖,时谢晦在坐,高祖曰“此君并膏粱盛德,乃能屈志戎旅”昙首答曰“既从神武之师,自使懦夫有立志”晦曰“仁者果有勇”高祖悦。

行至彭城,高祖大会戏马台,豫坐者皆赋诗。

昙首文先成,高祖览读,因问弘曰“卿弟何如卿”弘答曰“若但如民,门户何寄”高祖大笑。

昙首有识局智度,喜愠不见于色,闺门之内,雍雍如也。

手不执金玉,妇女不得为饰玩,自非禄赐所及,一毫不受于人。

太祖为冠军、徐州刺史,留镇彭城,以昙首为府功曹。

太祖镇江陵,自功曹为长史,随府转镇西长史。

高祖甚知之,谓太祖曰“王昙首,沈毅有器度,宰相才也。

汝每事咨之”景平中,有龙见西方,半天腾上,荫五彩云,京都远近聚观,太史奏曰“西方有天子气”太祖入奉大统,上及议者皆疑不敢下,昙首与到彦之、从兄华固劝,上犹未许。

昙首又固陈,并言天人符应,上乃下。

率府州文武严兵自卫,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参军朱容子抱刀在平乘户外,不解带者数旬。

既下在道,有黄龙出负上所乘舟,左右皆失色,上谓昙首曰“此乃夏禹所以受天命,我何堪之”及即位,又谓昙首曰“非宋昌独见,无以致此”以昙首为侍中,寻领右卫将军,领骁骑将军。

以朱容子为右军将军。

诛徐羡之等,平谢晦,昙首及华之力也。

元嘉四年,车驾出北堂,尝使三更竟开广莫门,南台云“应须白虎幡,银字棨。

不肯开门。

尚书左丞羊玄保奏免御史中丞傅隆以下,昙首继启曰“既无墨敕,又阙幡棨,虽称上旨,不异单刺。

元嘉元年、二年,虽有再开门例,此乃前事之违。

今之守旧,未为非礼。

但既据旧史,应有疑却本末,曾无此状,犹宜反咎其不请白虎幡、银字棨,致门不时开,由尚书相承之失,亦合纠正”上特无所问,更立科条。

迁太子詹事,侍中如故。

晦平后,上欲封昙首等,会宴集,举酒劝之,因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时封诏已成,出以示昙首,昙首曰“近日之事,衅难将成,赖陛下英明速断,故罪人斯戮。

臣等虽得仰凭天光,效其毫露,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

陛下虽欲私臣,当如直史何”上不能夺,故封事遂寝。

时兄弘录尚书事,又为扬州刺史,昙首为上所亲委,任兼两宫。

彭城王义康与弘并录,意常怏怏,又欲得扬州,形于辞旨。

以昙首居中,分其权任,愈不悦。

昙首固乞吴郡,太祖曰“岂有欲建大厦而遗其栋梁者哉。

贤兄比屡称疾,固辞州任,将来若相申许者,此处非卿而谁。

亦何吴郡之有”时弘久疾,屡逊位,不许。

义康谓宾客曰“王公久疾不起,神州讵合卧治”昙首劝弘减府兵力之半以配义康,义康乃悦。

七年,卒。

太祖为之恸,中书舍人周赳侍侧,曰“王家欲衰,贤者先殒”上曰“直是我家衰耳”追赠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詹事如故。

九年,以预诛羡之等谋,追封豫宁县侯,邑千户,谥曰文侯。

世祖即位,配飨太祖庙庭。

子僧绰嗣,别有传。

少子僧虔,升明末,为尚书令。

殷景仁,陈郡长平人也。

曾祖融,晋太常。

祖茂,散骑常侍、特进、左光禄大夫。

父道裕,蚤亡。

景仁少有大成之量,司徒王谧见而以女妻之。

初为刘毅后军参军,高祖太尉行参军。

建议宜令百官举才,以所荐能否为黜陟。

迁宋台秘书郎,世子中军参军,转主簿,又为骠骑将军道怜主簿。

出补衡阳太守,入为宋世子洗马,仍转中书侍郎。

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口不谈义,深达理体。

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也。

高祖甚知之,迁太子中庶子。

少帝即位,入补侍中,累表辞让,又固陈曰“臣志干短弱,历著出处。

值皇涂隆泰,身荷恩荣,阶牒推迁,日月频积,失在饕餮,患不自量。

而奉闻今授,固守愚心者,窃惟殊次之宠,必归器望。

喉唇之任,非才莫居。

三省诸躬,无以克荷,岂可苟顺甘荣,不知进退,上亏朝举,下贻身咎,求之公私,未见其可。

顾涯审分,诚难庶几,逾方越序,易以诫惧。

所以俯仰周偟,无地宁处。

若惠泽广流,兰艾同润,回改前旨,赐以降阶,虽实不敏,敢忘循命。

臣迕违之愆,既已屡积,宁当徒尚浮采,尘黩天听。

丹情悾款,仰希照察”诏曰“景仁退挹之怀,有不可改,除黄门侍郎,以申君子之请”寻领射声。

顷之,转左卫将军。

太祖即位,委遇弥厚,俄迁侍中,左卫如故。

时与侍中右卫将军王华、侍中骁骑将军王昙首、侍中刘湛四人,并时为侍中,俱居门下,皆以风力局干,冠冕一时,同升之美,近代莫及。

元嘉三年,车驾征谢晦,司徒王弘入居中书下省,景仁长直,共掌留任。

晦平,代到彦之为中领军,侍中如故。

太祖所生章太后早亡,上奉太后所生苏氏甚谨。

六年,苏氏卒,车驾亲往临哭,下诏曰“朕夙罹偏罚,情事兼常,每思有以光隆懿戚,少申罔极之怀。

而礼文遗逸,取正无所,监之前代,用否又殊,故惟疑累年,在心未遂。

苏夫人奄至倾殂,情礼莫寄,追思远恨,与事而深,日月有期,将卜窀穸,便欲粗依《春秋》以贵之义,式遵二汉推恩之典。

但动藉史笔,传之后昆,称心而行,或容未允。

可时共详论,以求其中。

执笔永怀,益增感塞”景仁议曰“至德之感,灵启厥祥,文母伣天,实熙皇祚。

主上聿遵先典,号极徽崇,以贵之义,礼尽于此。

苏夫人阶缘戚属,情以事深,寒泉之思,实感圣怀,明诏爰发,询求厥中。

谨寻汉氏推恩加爵,于时承秦之弊,儒术蔑如,自君作故,罔或前典,惧非盛明所宜轨蹈。

晋监二代,朝政之所因,君举必书,哲王之所慎。

体至公者,悬爵赏于无私。

奉天统者,每屈情以申制。

所以作孚万国,贻则后昆。

臣豫蒙博逮,谨露庸短”上从之。

丁母忧,葬竟,起为领军将军,固辞。

上使纲纪代拜,遣中书舍人周赳舆载还府。

九年,服阕,迁尚书仆射。

太子詹事刘湛代为领军,与景仁素善,皆被遇于高祖,俱以宰相许之。

湛尚居外任,会王弘、华、昙首相系亡,景仁引湛还朝,共参政事。

湛既入,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己,而一旦居前,意甚愤愤。

知太祖信仗景仁,不可移夺,乃深结司徒彭城王义康,欲倚宰相之重以倾之。

十二年,景仁复迁中书令,护军、仆射如故。

寻复以仆射领吏部,护军如故。

湛愈忿怒。

义康纳湛言,毁景仁于太祖。

太祖遇之益隆。

景仁对亲旧叹曰“引之令入,入便噬人”乃称疾解职,表疏累上,不见许,使停家养病。

发诏遣黄门侍郎省疾。

湛议遣人若劫盗者于外杀之,以为太祖虽知,当有以,终不能伤至亲之爱。

上微闻之,迁景仁于西掖门外晋鄱阳主第,以为护军府,密迩宫禁,故其计不行。

景仁卧疾者五年,虽不见上,而密表去来,日中以十数。

朝政大小,必以问焉,影迹周密,莫有窥其际者。

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寝疾既久,左右皆不晓其意。

其夜,上出华林园延贤堂召景仁,犹称脚疾,小床舆以就坐,诛讨处分,一皆委之。

代义康为扬州刺史,仆射领吏部如故。

遣使者授印绶,主簿代拜,拜毕,便觉其情理乖错。

性本宽厚,而忽更苛暴,问左右曰“今年男婚多。

女嫁多”是冬大雪,景仁乘舆出听事观望,忽惊曰“当阁何得有大树”既而曰“我误邪”疾转笃。

太祖谓不利在州司,使还住仆射下省,为州凡月余卒。

或云见刘湛为祟。

时年五十一,追赠侍中、司空,本官如故。

谥曰文成公。

上与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书曰“殷仆射疾患少日,奄忽不救。

其识具经远,奉国竭诚,周游缱绻,情兼常痛。

民望国器,遇之为难,惋叹之深,不能已已。

汝亦同不。

往矣如何”世祖大明五年,行幸经景仁墓,诏曰“司空文成公景仁德量淹正,风识明允,徽绩忠谟,夙达先照,惠政茂誉,实留民属。

近瞻丘坟,感往兴悼,可遣使致祭” 子道矜,幼而不慧,官至太中大夫。

道矜子恒,太宗世为侍中,度支尚书,属父疾积久,为有司所奏。

诏曰“道矜生便有病,无更横疾。

恒因愚习惰,久妨清序,可降为散骑常侍” 沈演之,字台真,吴兴武康人也。

高祖充,晋车骑将军,吴国内史。

曾祖劲,冠军陈祐长史,戍金墉城,为鲜卑慕容恪所陷,不屈节,见杀,追赠东阳太守。

祖赤黔,廷尉卿。

父叔任,少有干质,初为扬州主簿,高祖太尉参军,吴、山阴令,治皆有声。

朱龄石伐蜀,为龄石建威府司马,加建威将军。

平蜀之功,亚于元帅,即本号为西夷校尉、巴西梓潼郡太守,戍涪城。

东军既反,二郡强宗侯劢、罗奥聚众作乱,四面云合,遂至万余人,攻城急。

叔任东兵不满五百,推布腹心,众莫不为用,出击大破之,逆党皆平。

高祖讨司马休之,龄石遣叔任率军来会。

时高祖领镇西将军,命为司马。

及军还,以为扬州别驾从事史。

以平蜀全涪之功,封宁新县男,食邑四百四十户。

出为建威将军、益州刺史,以疾还都。

义熙十四年,卒,时年五十。

长子融之,蚤卒。

演之年十一,尚书仆射刘柳见而知之,曰“此童终为令器”家世为将,而演之折节好学,读《老子》日百遍,以义理业尚知名。

袭父别爵吉阳县五等侯。

郡命主簿,州辟从事史,西曹主簿,举秀才,嘉兴令,有能名。

入为司徒祭酒,南谯王义宣左军主簿,钱唐令,复有政绩。

复为司徒主簿。

丁母忧。

起为武康令,固辞不免,到县百许日,称疾去官。

服阕,除司徒左西掾,州治中从事史。

元嘉十二年,东诸郡大水,民人饥馑,吴义兴及吴郡之钱唐,升米三百。

以演之及尚书祠部郎江邃并兼散骑常侍,巡行拯恤,许以便宜从事。

演之乃开仓廪以赈饥民,民有生子者,口赐米一斗,刑狱有疑枉,悉制遣之,百姓蒙赖。

转别驾从事史,领本郡中正,深为义康所待,故在府州前后十余年。

后刘湛、刘斌等结党,欲排废尚书仆射殷景仁,演之雅仗正义,与湛等不同,湛因此谗之于义康。

尝因论事不合旨,义康变色曰“自今而后,我不复相信”演之与景仁素善,尽心于朝廷,太祖甚嘉之,以为尚书吏部郎。

十七年,义康出藩,诛湛等,以演之为右卫将军。

景仁寻卒,乃以后军长史范晔为左卫将军,与演之对掌禁旅,同参机密。

二十年,迁侍中,右卫将军如故。

太祖谓之曰“侍中领卫,望实优显,此盖宰相便坐,卿其勉之”上欲伐林邑,朝臣不同,唯广州刺史陆徽与演之赞成上意。

及平,赐群臣黄金、生口、铜器等物,演之所得偏多。

上谓之曰“庙堂之谋,卿参其力,平此远夷,未足多建茅土。

廓清京都,鸣鸾东岱,不忧河山不开也”二十一年,诏曰“总司戎政,翼赞东朝,惟允之举,匪贤莫授。

侍中领右卫将军演之,清业贞审,器思沈济。

右卫将军晔,才应通敏,理怀清要。

并美彰出内,诚亮在公,能克懋厥猷,树绩所莅。

演之可中领军,晔可太子詹事”晔怀逆谋,演之觉其有异,言之太祖,晔寻事发伏诛。

迁领国子祭酒,本州大中正,转吏部尚书,领太子右卫率。

虽未为宰相,任寄不异也。

素有心气,疾病历年,上使卧疾治事。

性好举才,申济屈滞,而谦约自持,上赐女伎,不受。

二十六年,车驾拜京陵,演之以疾不从。

上还宫,召见,自勉到坐,出至尚书下省,暴卒,时年五十三。

太祖痛惜之,追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谥曰贞侯。

演之昔与同使江邃字玄远,济阳考城人。

颇有文义。

官至司徒记室参军,撰《文释》,传于世。

演之子睦,至黄门郎,通直散骑常侍。

世祖大明初,坐要引上左右俞欣之访评殿省内事,又与弟西阳王文学勃忿阋不睦,坐徙始兴郡,勃免官禁锢。

勃好为文章,善弹琴,能围棋,而轻薄逐利。

历尚书殿中郎。

太宗泰始中,为太子右卫率,加给事中。

时欲北讨,使勃还乡里募人,多受货贿。

上怒,下诏曰“沈勃琴书艺业,口有美称,而轻躁耽酒,幼多罪愆。

比奢淫过度,妓女数十,声酣放纵,无复剂限。

自恃吴兴土豪,比门义故,胁说士庶,告索无已。

又辄听募将,委役还私,托注病叛,遂有数百。

周旋门生,竞受财货,少者至万,多者千金,考计脏物,二百余万,便宜明罚敕法,以正典刑。

故光禄大夫演之昔受深遇,忠绩在朝,寻远矜怀,能无弘律,可徙勃西垂,令一思愆悔”于是徙付梁州。

废帝元徽初,以例得还。

结事阮佃夫、王道隆等,复为司徒左长史。

为废帝所诛。

顺帝即位,追赠本官。

勃弟统,大明中为著作佐郎。

先是,五省官所给干僮,不得杂役,太祖世,坐以免官者,前后百人。

统轻役过差,有司奏免。

世祖诏曰“自顷干僮,多不祗给,主可量听行杖”得行干杖,自此始也。

演之兄融之子畅之,袭宁新县男。

大明中,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咨议参军,为休茂所杀,追赠黄门郎。

子晔嗣,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元嘉初,诛灭宰相,盖王华、孔宁子之力也。

彼群公义虽往结,恩实今疏,而任即曩权,意非昔主,居上六之穷爻,当来宠之要辙,颠覆所基,非待他衅,况于废杀之重,其隙易乘乎。

夫杀人而取其璧,不知在己兴累。

倾物而移其宠,不忌自我难持。

若二子永年,亦未知来祸所止也。

有能戒彼而悟此,则所望于来哲。

宋书·卷六十四·列传第二十四·郑鲜之裴松之何承天

〔沈约〕 〔南北朝〕

郑鲜之,字道子,荥阳开封人也。

高祖浑,魏将作大匠。

曾祖袭,大司农。

父遵,尚书郎。

袭初为江乘令,因居县境。

鲜之下帷读书,绝交游之务。

初为桓伟辅国主簿。

先是,兖州刺史滕恬为丁零、翟辽所没,尸丧不反,恬子羡仕宦不废,议者嫌之。

桓玄在荆州,使群僚博议,鲜之议曰: 名教大极,忠孝而已,至乎变通抑引,每事辄殊,本而寻之,皆是求心而遗迹。

迹之所乘,遭遇或异。

故圣人或就迹以助教,或因迹以成罪,屈申与夺,难可等齐,举其阡陌,皆可略言矣。

天可逃乎。

而伊尹废君。

君可胁乎。

而鬻权见善。

忠可愚乎。

而箕子同仁。

自此以还,殊实而齐声,异誉而等美者,不可胜言。

而欲令百代之下,圣典所阙,正斯事于一朝,岂可易哉。

然立言明理,以古证今,当使理厌人情。

如滕羡情事者,或终身隐处,不关人事。

或升朝理务,无讥前哲。

通滕者则以无讥为证,塞滕者则以隐处为美。

折其两中,则异同之情可见矣。

然无讥前哲者,厌情之谓也。

若王陵之母,见烹于楚,陵不退身穷居,终为社稷之臣,非为荣也。

鲍勋蹇谔魏朝,亡身为效,观其志非贪爵也。

凡此二贤,非滕之谕。

夫圣人立教,犹云“有礼无时,君子不行”。

有礼无时,政以事有变通,不可守一故耳。

若滕以此二贤为证,则恐人人自贤矣。

若不可人人自贤,何可独许其证。

讥者兼在于人,不但独证其事。

汉、魏以来,记阙其典,寻而得者无几人。

至乎大晋中朝及中兴之后,杨臻则七年不除丧,三十余年不关人事,温公则见逼于王命,庾左丞则终身不著袷,高世远则为王右军、何骠骑所劝割,无有如滕之易者也。

若以缞麻非为哀之主,无所复言矣。

文皇帝以东关之役,尸骸不反者,制其子弟,不废婚宦。

明此,孝子已不自同于人伦,有识已审其可否矣。

若其不尔,居宗辅物者,但当即圣人之教,何所复明制于其间哉。

及至永嘉大乱之后,王敦复申东关之制于中兴,原此是为国之大计,非谓训范人伦,尽于此也。

何以言之。

父仇明不同戴天日,而为国不可许复仇,此自以法夺情,即是东关、永嘉之喻也。

何妨综理王务者,布衣以处之。

明教者自谓世非横流,凡士君子之徒,无不可仕之理,而杂以情讥,谓宜在贬裁尔。

若多引前事以为通证,则孝子可顾法而不复仇矣。

文皇帝无所立制于东关,王敦无所明之于中兴。

每至斯会,辄发之于宰物,是心可不喻乎。

且夫求理当先以远大,若沧海横流,家国同其沦溺,若不仕也,则人有余力。

人有余力,则国可至乎亡,家可至乎灭。

当斯时也,匹妇犹亡其身,况大丈夫哉。

既其不然,天下之才,将无所理。

滕但当尽《陟岵》之哀,拟不仕者之心,何为证喻前人,以自通乎。

且名为大才之所假,而小才之所荣,荣与假乘常,已有惭德,无欣工进,何有情事乎。

若其不然,则工进无欣,何足贵于千载之上邪。

苟许小才荣其位,则滕不当顾常疑以自居乎。

所谓柳下惠则可,我则不可也。

且有生之所宗者圣人,圣人之为教者礼法,即心而言,则圣人之法,不可改也。

而秦以郡县治天下,莫之能变。

汉文除肉刑,莫之能复。

彼圣人之为法,犹见改于后王,况滕赖前人,而当必通乎。

若人皆仕,未知斯事可俟后圣与不。

况仕与不仕,各有其人,而不仕之所引,每感三年之下。

见议者弘通情纪,每傍中庸,又云若许讥滕,则恐亡身致命之仕,以此而不尽。

何斯言之过与。

夫忠烈之情,初无计而后动。

若计而后动,则惧法不尽命。

若有不尽,则国有常法。

故古人军败于外,而家诛于内。

苟忠发自内,或惧法于外,复有踟蹰顾望之地邪。

若有功不赏,有罪不诛,可致斯喻尔。

无有名教翼其子弟,而子弟不致力于所天。

不致力于所天,则王经忠不能救主,孝不顾其亲,是家国之罪人尔,何所而称乎。

夫恩宥十世,非不隆也。

功高赏厚,非不报也。

若国宪无负于滕恬,则羡之通塞,自是名教之所及,岂是劝沮之本乎。

议者又以唐虞邈矣,孰知所归,寻言求意,将所负者多乎。

后汉乱而不亡,前史犹谓数公之力。

魏国将建,荀令君正色异议,董昭不得枕苏则之膝,贾充受辱于庾纯。

以此而推,天下之正义,终自传而不没,何为发斯叹哉。

若以时非上皇,便不足复言多者,则夷齐于奭、望,子房于四人,亦无所复措其言矣。

至于陈平默顺避祸,以权济屈,皆是卫生免害,非为荣也。

滕今生无所卫,鞭塞已冥,义安在乎。

昔陈寿在丧,使婢丸药,见责乡闾。

阮咸居哀,骑驴偷婢,身处王朝。

岂可以阮获通于前世,便无疑于后乎。

且贤圣抑引,皆是究其始终,定其才行。

故虽事有惊俗,而理必获申。

郗诜葬母后园,而身登宦,所以免责,以其孝也。

日磾杀儿无讥,以其忠也。

今岂可以二事是忠孝之所为,便可许杀儿葬母后园乎。

不可明矣。

既其不可,便当究定滕之才行,无所多辩也。

滕非下官乡亲,又不周旋,才能非所能悉。

若以滕谋能决敌,才能周用,此自追踪古人,非议所及。

若是士流,故谓宜如子夏受曾参之词,可谓善矣,而子夏无不孝之称也。

意之所怀,都尽于此,自非名理,何缘多其往复。

如其折中,裁之居宗。

桓伟进号安西,转补功曹,举陈郡谢绚自代,曰“盖闻知贤弗推,臧文所以窃位。

宣子能让,晋国以之获宁。

鲜之猥承人乏,谬蒙过眷,既恩以义隆,遂再叨非服。

知进之难,屡以上请,然自退之志,未获暂申,夙夜怀冰,敢忘其惧。

伏见行参军谢绚,清悟审正,理怀通美,居以端右,虽未足舒其采章,升庸以渐,差可以位拟人。

请乞愚短,甘充下列,授为贤牧,实副群望”入为员外散骑侍郎,司徒左西属,大司马琅邪王录事参军,仍迁御史中丞。

性刚直,不阿强贵,明宪直绳,甚得司直之体。

外甥刘毅,权重当时,朝野莫不归附,鲜之尽心高祖,独不屈意于毅,毅甚恨焉。

义熙六年,鲜之使治书侍御史丘洹奏弹毅曰“上言传诏罗道盛辄开笺,遂盗发密事,依法弃市,奏报行刑,而毅以道盛身有侯爵,辄复停宥。

按毅勋德光重,任居次相,既杀之非己,无缘生之自由。

又奏之于先,而弗请于后,阃外出疆,非此之谓。

中丞鲜之于毅舅甥,制不相纠,臣请免毅官”诏无所问。

时新制长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锢三年。

山阴令沈叔任父疾去职,鲜之因此上议曰“夫事有相权,故制有与夺,此有所屈,而彼有所申。

未有理无所明,事无所获,而为永制者也。

当以去官之人,或容诡托之事。

诡托之事,诚或有之,岂可亏天下之大教,以末伤本者乎。

且设法盖以众苞寡,而不以寡违众,况防杜去官而塞孝爱之实。

且人情趋于荣利,辞官本非所防,所以为其制者,莅官不久,则奔竞互生,故杜其欲速之情,以申考绩之实。

省父母之疾,而加以罪名,悖义疾理,莫此为大。

谓宜从旧,于义为允”从之。

于是自二品以上父母没者,坟墓崩毁及疾病族属辄去,并不禁锢。

刘毅当镇江陵,高祖会于江宁,朝士毕集。

毅素好摴蒱,于是会戏。

高祖与毅敛局,各得其半,积钱隐人,毅呼高祖并之。

先掷得雉,高祖甚不说,良久乃答之。

四坐倾瞩,既掷,五子尽黑,毅意色大恶,谓高祖曰“知公不以大坐席与人”鲜之大喜,徒跣绕床大叫,声声相续。

毅甚不平,谓之曰“此郑君何为者”无复甥舅之礼。

高祖少事戎旅,不经涉学,及为宰相,颇慕风流,时或言论,人皆依违之,不敢难也。

鲜之难必切至,未尝宽假,要须高祖辞穷理屈,然后置之。

高祖或有时惭恧,变色动容,既而谓人曰“我本无术学,言义尤浅。

比时言论,诸贤多见宽容,唯郑不尔,独能尽人之意,甚以此感之”时人谓为“格佞”。

自中丞转司徒左长史,太尉咨议参军,俄而补侍中,复为太尉咨议。

十二年,高祖北伐,以为右长史。

鲜之曾祖墓在开封,相去三百里,乞求拜省,高祖以骑送之。

宋国初建,转奉常。

佛佛虏陷关中,高祖复欲北讨,行意甚盛。

鲜之上表谏曰“伏思圣略深远,臣之愚管无所措其意。

然臣愚见,窃有所怀。

虏凶狡情状可见,自关中再败,皆是帅师违律,非是内有事故,致外有败伤。

虏闻殿下亲御六军,必谓见伐,当重兵守潼关,其势然也。

若陵威长驱,臣实见其未易。

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

如此,则进退之机,宜在熟虑。

贼不敢乘胜过陕,远慑大威故也。

今尽用兵之算,事从屈申,遣师扑讨,而南夏清晏,贼方惧将来,永不敢动。

若舆驾造洛而反,凶丑更生揣量之心,必启边戎之患,此既必然。

江南颙颙,倾注舆驾,忽闻远伐,不测师之深浅,必以殿下大申威灵,未还,人情恐惧,事又可推。

往年西征,刘钟危殆,前年劫盗破广州,人士都尽。

三吴心腹之内,诸县屡败,皆由劳役所致。

又闻处处大水,加远师民敝,败散,自然之理。

殿下在彭城,劫盗破诸县,事非偶尔,皆是无赖凶慝。

凡顺而抚之,则百姓思安。

违其所愿,必为乱矣。

古人所以救其烦秽,正在于斯。

汉高身困平城,吕后受匈奴之辱,魏武军败赤壁,宣武丧师枋头,神武之功,一无所损。

况偏师失律,无亏于庙堂之上者邪。

即之事实,非败之谓,唯龄石等可念尔。

若行也,或速其祸。

反覆思惟,愚谓不烦殿下亲征小劫。

西虏或为河、洛之患,今正宜通好北虏,则河南安。

河南安,则济、泗静。

伏愿圣鉴察臣愚怀” 高祖践阼,迁太常,都官尚书。

鲜之为人通率,在高祖坐,言无所隐,时人甚惮焉。

而隐厚笃实,赡恤亲故。

性好游行,命驾或不知所适,随御者所之。

尤为高祖所狎,上尝于内殿宴饮,朝贵毕至,唯不召鲜之。

坐定,谓群臣曰“郑鲜之必当自来”俄而外启“尚书鲜之诣神虎门求启事”高祖大笑引入,其被亲遇如此。

永初二年,出为丹阳尹,复入为都官尚书,加散骑常侍。

以从征功,封龙阳县五等子。

出为豫章太守,秩中二千石。

元嘉三年,王弘入为相,举鲜之为尚书右仆射。

四年,卒,时年六十四。

追赠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

文集传于世。

子愔,位至尚书郎,始兴太守。

裴松之,字世期,河东闻喜人也。

祖昧,光禄大夫。

父珪,正员外郎。

松之年八岁,学通《论语》、《毛诗》。

博览坟籍,立身简素。

年二十,拜殿中将军。

此官直卫左右,晋孝武太元中革选名家以参顾问,始用琅邪王茂之、会稽谢輶,皆南北之望。

舅庾楷在江陵,欲得松之西上,除新野太守,以事难不行。

拜员外散骑侍郎。

义熙初,为吴兴故鄣令,在县有绩。

入为尚书祠部郎。

松之以世立私碑,有乖事实,上表陈之曰“碑铭之作,以明示后昆,自非殊功异德,无以允应兹典。

大者道勋光远,世所宗推。

其次节行高妙,遗烈可纪。

若乃亮采登庸,绩用显著,敷化所莅,惠训融远,述咏所寄,有赖镌勒,非斯族也,则几乎僭黩矣。

俗敝伪兴,华烦已久,是以孔悝之铭,行是人非。

蔡邕制文,每有愧色。

而自时厥后,其流弥多,预有臣吏,必为建立,勒铭寡取信之实,刊石成虚伪之常,真假相蒙,殆使合美者不贵,但论其功费,又不可称。

不加禁裁,其敝无已”以为“诸欲立碑者,宜悉令言上,为朝议所许,然后听之。

庶可以防遏无征,显彰茂实,使百世之下,知其不虚,则义信于仰止,道孚于来叶”由是并断。

高祖北伐,领司州刺史,以松之为州主簿,转治中从事史。

既克洛阳,高祖敕之曰“裴松之廊庙之才,不宜久尸边务,今召为世子洗马,与殷景仁同,可令知之”于时议立五庙乐,松之以妃臧氏庙乐亦宜与四庙同。

除零陵内史,征为国子博士。

太祖元嘉三年,诛司徒徐羡之等,分遣大使,巡行天下。

通直散骑常侍袁渝、司徒左司掾孔邈使扬州,尚书三公郎陆子真、起部甄法崇使荆州,员外散骑常侍范雍、司徒主簿庞遵使南兖州,前尚书右丞孔默使南北二豫州,抚军参军王歆之使徐州,冗从仆射车宗使青、兖州,松之使湘州,尚书殿中郎阮长之使雍州,前竟陵太守殷道鸾使益州,员外散骑常侍李耽之使广州,郎中殷斌使梁州、南秦州,前员外散骑侍郎阮园客使交州,驸马都尉、奉朝请潘思先使宁州,并兼散骑常侍。

班宣诏书曰“昔王者巡功,群后述职,不然则有存省之礼,聘眺之规。

所以观民立政,命事考绩,上下偕通,遐迩咸被,故能功昭长世,道历远年。

朕以寡暗,属承洪业,夤畏在位,昧于治道,夕惕惟忧,如临渊谷。

惧国俗陵颓,民风凋伪,眚厉违和,水旱伤业。

虽躬勤庶事,思弘攸宜,而机务惟殷,顾循多阙,政刑乖谬,未获具闻。

岂诚素弗孚,使群心莫尽,纳隍之愧,在予一人。

以岁时多难,王道未壹,卜征之礼,废而未修,眷被氓庶,无忘钦恤。

今使兼散骑常侍渝等申令四方,周行郡邑,亲见刺史二千石官长,申述至诚,广询治要,观察吏政,访求民隐,旌举操行,存问所疾。

礼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为书,还具条奏,俾朕昭然,若亲览焉。

大夫君子,其各悉心敬事,无惰乃力。

其有咨谋远图,谨言中诚,陈之使者,无或隐遗。

方将敬纳良规,以补其阙。

勉哉勖之,称朕意焉” 松之反使,奏曰“臣闻天道以下济光明,君德以广运为极。

古先哲后,因心溥被,是以文思在躬,则时雍自洽,礼行江汉,而美化斯远。

故能垂大哉之休咏,廓造周之盛则。

伏惟陛下神睿玄通,道契旷代,冕旒华堂,垂心八表。

咨敬敷之未纯,虑明扬之靡畅。

清问下民,哀此鳏寡,涣焉大号,周爰四达。

远猷形于《雅》、《诰》,惠训播乎遐陬。

是故率土仰咏,重译咸说,莫不讴吟踊跃,式铭皇风。

或有扶老携幼,称欢路左,诚由亭毒既流,故忘其自至,千载一时,于是乎在。

臣谬蒙铨任,忝厕显列,猥以短乏,思纯八表,无以宣畅圣旨,肃明风化,黜陟无序,搜扬寡闻,惭惧屏营,不知所措。

奉二十四条,谨随事为牒。

伏见癸卯诏书,礼俗得失,一依周典,每各为书,还具条奏。

谨依事为书以系之后”松之甚得奉使之议,论者美之。

转中书侍郎、司冀二州大中正。

上使注陈寿《三国志》,松之鸠集传记,增广异闻,既成奏上。

上善之,曰“此为不朽矣”出为永嘉太守,勤恤百姓,吏民便之。

入补通直为常侍,复领二州大中正。

寻出为南琅邪太守。

十四年致仕,拜中散大夫,寻领国子博士。

进太中大夫,博士如故。

续何承天国史,未及撰述,二十八年,卒,时年八十。

子骃,南中郎参军。

松之所著文论及《晋纪》,骃注司马迁《史记》,并行于世。

何承天,东海郯人也。

从祖伦,晋右卫将军。

承天五岁失父,母徐氏,广之姊也,聪明博学,故承天幼渐训议,儒史百家,莫不该览。

叔父肹为益阳令,随肹之官。

隆安四年,南蛮校尉桓伟命为参军。

时殷仲堪、桓玄等互举兵以向朝廷,承天惧祸难未已,解职还益阳。

义旗初,长沙公陶延寿以为其辅国府参军,遣通敬于高祖,因除浏阳令,寻去职还都。

抚军将军刘毅镇姑孰,版为行参军。

毅尝出行,而鄢陵县史陈满射鸟,箭误中直帅,虽不伤人,处法弃市。

承天议曰“狱贵情断,疑则从轻。

昔惊汉文帝乘舆马者,张释之劾以犯跸,罪止罚金。

何者。

明其无心于惊马也。

故不以乘舆之重,加以异制。

今满意在射鸟,非有心于中人。

按律过误伤人,三岁刑,况不伤乎。

微罚可也”出补宛陵令。

赵惔为宁蛮校尉、寻阳太守,请为司马。

寻去职。

高祖以为太尉行参军。

高祖讨刘毅,留诸葛长民为监军。

长民密怀异志,刘穆之屏人问承天曰“公今行济否云何”承天曰“不忧西不时,别有一虑尔。

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脱尔,今还,宜加重复”穆之曰“非君不闻此言。

顷日愿丹徒刘郎,恐不复可得也”除太学博士。

义熙十一年,为世子征虏参军,转西中郎中军参军,钱唐令。

高祖在寿阳,宋台建,召为尚书祠部郎,与傅亮共撰朝仪。

永初末,补南台治书侍御史。

谢晦镇江陵,请为南蛮长史。

时有尹嘉者,家贫,母熊自以身贴钱,为嘉偿责。

坐不孝当死。

承天议曰“被府宣令,普议尹嘉大辟事,称法吏葛滕签,母告子不孝,欲杀者许之。

法云,谓违犯教令,敬恭有亏,父母欲杀,皆许之。

其所告惟取信于所求而许之。

谨寻事原心,嘉母辞自求质钱,为子还责。

嘉虽亏犯教义,而熊无请杀之辞。

熊求所以生之而今杀之,非随所求之谓。

始以不孝为劾,终于和卖结刑,倚旁两端,母子俱罪,滕签法文,为非其条。

嘉所存者大,理在难申,但明教爰发,矜其愚蔽。

夫明德慎罚,文王所以恤下。

议狱缓死,《中孚》所以垂化。

言情则母为子隐,语敬则礼所不及。

今舍乞宥之评,依请杀之条,责敬恭之节,于饥寒之隶,诚非罚疑从轻,宁失有罪之谓也。

愚以谓降嘉之死,以普春泽之恩。

赦熊之愆,以明子隐之宜。

则蒲亭虽陋,可比德于盛明。

豚鱼微物,不独遗于今化”事未判,值赦,并免。

晦进号卫将军,转咨议参军,领记室。

元嘉三年,晦将见讨,其弟黄门郎爵密信报之,晦问承天曰“若果尔,卿令我云何”承天曰“以王者之重,举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顺又异,境外求全,上计也。

其次,以腹心领兵戍于义阳,将军率众于夏口一战,若败,即趋义阳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荆楚用武之国,兵力有余,且当决战,走不晚也”使承天造立表檄。

晦以湘州刺史张邵必不同己,欲遣千人袭之。

承天以为邵意趋未可知,不宜便讨。

时邵兄茂度为益州,与晦素善,故晦止不遣兵。

前益州刺史萧摹之、前巴西太守刘道产去职还江陵,晦将杀之,承天尽力营救,皆得全免。

晦既下,承天留府不从。

及到彦之至马头,承天自诣归罪,彦之以其有诚,宥之,使行南蛮府事。

七年,彦之北伐,请为右军录事。

及彦之败退,承天以才非军旅,得免刑责。

以补尚书殿中郎,兼左丞。

吴兴余杭民薄道举为劫。

制同籍期亲补兵。

道举从弟代公、道生等并为大功亲,非应在补谪之例,法以代公等母存为期亲,则子宜随母补兵。

承天议曰“寻劫制,同籍期亲补兵,大功不在此例。

妇人三从,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今道举为劫,若其叔尚存,制应补谪,妻子营居,固其宜也。

但为劫之时,叔父已没,代公、道生并是从弟,大功之亲,不合补谪。

今若以叔母为期亲,令代公随母补兵,既违大功不谪之制,又失妇人三从之道。

由于主者守期亲之文,不辨男女之异,远嫌畏负,以生此疑,惧非圣朝恤刑之旨。

谓代公等母子并宜见原”故司徒掾孔邈奏事未御,邈已丧殡,议者谓不宜仍用邈名,更以见官奏之。

承天又议曰“既没之名不合奏者,非有它义,正嫌于近不祥耳。

奏事一却,动经岁时,盛明之世,事从简易,曲嫌细忌,皆应荡除” 承天为性刚愎,不能屈意朝右,颇以所长侮同列,不为仆射殷景仁所平,出为衡阳内史。

昔在西与士人多不协,在郡又不公清,为州司所纠,被收系狱,值赦免。

十六年,除著作佐郎,撰国史。

承天年已老,而诸佐郎并名家年少,颍川荀伯子嘲之,常呼为奶母。

承天曰“卿当云凤凰将九子,奶母何言邪”寻转太子率更令,著作如故。

时丹阳丁况等久丧不葬,承天议曰“礼所云还葬,当谓荒俭一时,故许其称财而不求备。

丁况三家,数年中,葬辄无棺榇,实由浅情薄恩,同于禽兽者耳。

窃以为丁宝等同伍积年,未尝劝之以义,绳之以法。

十六年冬,既无新科,又未申明旧制,有何严切,欻然相纠。

或由邻曲分争,以兴此言。

如闻在东诸处,此例既多,江西淮北尤为不少。

若但谪此三人,殆无整肃。

开其一端,则互相恐动,里伍县司,竞为奸利。

财赂既逞,狱讼必繁,惧亏圣明烹鲜之美。

臣愚谓况等三家,且可勿问,因此附定制旨,若民人葬不如法,同伍当即纠言,三年除服之后,不得追相告列,于事为宜” 十九年,立国子学,以本官领国子博士。

皇太子讲《孝经》,承天与中庶子颜延之同为执经。

顷之,迁御史中丞。

时索虏侵边,太祖访群臣威戎御远之略,承天上表曰: 伏见北藩上事,虏犯青、兖,天慈降鉴,矜此黎元,博逮群策,经纶戎政,臣以愚陋,预闻访及。

窃寻猃狁告难,爰自上古,有周之盛,南仲出车,汉氏方隆,卫、霍宣力。

虽饮马瀚海,扬旍祁连,事难役繁,天下骚动,委兴负海,赀及舟车。

凶狡倔强,未肯受弱,得失报复,裁不相补。

宣帝末年,值其乖乱,推亡固存,始获稽服。

自晋丧中原,戎狄侵扰,百余年间,未暇以北虏为念。

大宋启祚,两耀灵武,而怀德畏威,用自款纳。

陛下临御以来,羁縻遵养,十余年中,贡译不绝。

去岁三王出镇,思振远图,兽心易骇,遂生猜惧,背违信约,深构携隙。

贪祸恣毒,无因自反,恐烽燧之警,必自此始。

臣素庸懦,才不经武,率其管窥,谨撰《安边论》。

意及浅末,惧无可采。

若得询之朝列,辨核同异,庶或开引群虑,研尽众谋,短长毕陈,当否可见。

其论曰: 汉世言备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亲之约,课其所言,互有远志。

加塞漠之外,胡敌掣肘,必未能摧锋引日,规自开张。

当由往年冀土之民,附化者众,二州临境,三王出藩,经略既张,宏图将举,士女延望,华、夷慕义。

故昧于小利,且自矜侈,外示余力,内坚伪众。

今若务存遵养,许其自新,虽未可羁致北阙,犹足镇静边境。

然和亲事重,当尽庙算,诚非愚短,所能究言。

若追踪卫、霍瀚海之志,时事不等,致功亦殊。

寇虽习战未久,又全据燕、赵,跨带秦、魏,山河之险,终古如一。

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分命方、召,总率虎旅,精卒十万,使一举荡夷,则不足稍勤王师,以劳天下。

何以言之。

今遗黎习乱,志在偷安,非皆耻为左衽,远慕冠冕,徒以残害剥辱,视息无寄,故繦负归国,先后相寻。

虏既不能校胜循理,攻城略地,而轻兵掩袭,急在驱残,是其所以速怨召祸,灭亡之日。

今若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大剪幽、冀,屠城破邑,则圣朝爱育黎元,方济之以道。

若但欲抚其归附,伐罪吊民,则骏马奔走,不肯来征,徒兴巨费,无损于彼。

复奇兵深入,杀敌破军,苟陵患未尽,则困兽思斗,报复之役,将遂无已。

斯秦、汉之末策,轮台之所悔也。

安边固守,于计为长。

臣以安边之计,备在史策,李牧言其端,严尤申其要,大略举矣。

曹、孙之霸,才均智敌,江、淮之间,不居各数百里。

魏舍合肥,退保新城,江陵移民南涘,濡须之戍,家停羡溪。

及表陵之屯,民夷散杂,晋宣王以为宜从江南以北岸,曹爽不许,果亡柤中,此皆前代之殷鉴也。

何者。

斥候之郊,非畜牧之地,非耕桑之邑。

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敝。

虽时有古今,势有强弱,保民全境,不出此涂。

要而归之有四:一曰移远就近。

二曰浚复城隍。

三曰纂偶车牛。

四曰计丁课仗。

良守疆其土田,骁帅振其风略。

搜猎宣其号令,俎豆训其廉耻。

县爵以縻之,设禁以威之。

徭税有程,宽猛相济。

比及十载,民知义方。

然后简将授奇,扬旌云朔,风卷河冀,电扫嵩恒,燕弧折却,代马摧足,秦首斩其右臂,吴蹄绝其左肩,铭功于燕然之阿,飨徒于金微之曲。

寇虽乱亡有征,昧弱易取,若天时人事,或未尽符,抑锐俟机,宜审其算。

若边戍未增,星居布野,勤惰异教,贫富殊资,疆场之民,多怀彼此,虏在去就,不根本业,难可驱率,易在振荡。

又狡虏之性,食肉衣皮,以驰骋为仪容,以游猎为南亩,非有车舆之安,宫室之卫。

栉风沐雨,不以为劳。

露宿草寝,维其常性。

胜则竞利,败不羞走,彼来或骤,而此已奔疲。

且今春逾济,既获其利,乘胜忸忄犬,未虞天诛,比及秋末,容更送死。

猋骑蚁聚,轻兵鸟集,并践禾稼,焚爇闾井,虽边将多略,未审何以御之。

若盛师连屯,废农必众,驰车奔驲,起役必迟,散金行赏,损费必大,换土客戍,怨旷必繁。

孰若因民所居,并修农战,无动众之劳,有捍卫之实,其为利害,优劣相县也。

一曰移远就近,以实内地。

今青、兖旧民,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二万家,此寇之资也。

今悉可内徙,青州民移东莱、平昌、北海诸郡,泰山以南,南至下邳,左沭右沂,田良野沃,西阻兰陵,北扼大岘,四塞之内,其号险固。

民性重迁,暗于图始,无虏之时,喜生咨怨。

今新被钞掠,余惧未息,若晓示安危,居以乐土,宜其歌抃就路,视迁如归。

二曰浚复城隍,以增阻防。

旧秋冬收敛,民人入保,所以警备暴客,使防卫有素也。

古之城池,处处皆有,今虽颓毁,犹可修治。

粗计户数,量其所容,新徙之家,悉著城内,假其经用,为之闾伍,纳稼筑场,还在一处。

妇子守家,长吏为师,丁夫匹妇,春夏佃牧。

寇至之时,一城千室,堪战之士,不下二千,其余羸弱,犹能登陴鼓噪。

十则围之,兵家旧说,战士二千,足抗群虏三万矣。

三曰纂偶车牛,以饰戎械。

计千家之资,不下五百耦牛,为车五百两。

参合钩连,以卫其众。

设使城不可固,平行趋险,贼所不能干。

既已族居,易可检括。

号令先明,民知夙戒。

有急征发,信宿可聚。

四曰计丁课仗,勿使有阙。

千家之邑,战士二千,随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习,铭刻由己,还保输之于库,出行请以自卫。

弓干利铁,民不办得者,官以渐充之,数年之内,军用粗备矣。

臣闻军国异容,施于封畿之内。

兵农并修,在于疆场之表。

攻守之宜,皆因其习,任其怯勇。

山陵川陆之形,寒暑温凉之气,各由本性,易则害生。

是故戍申作师,远屯清济,功费既重,嗟怨亦深。

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

管子治齐,寄令在民。

商君为秦,设以耕战。

终申威定霸,行其志业,非苟任强,实由有数。

梁用走卒,其邦自灭。

齐用技击,厥众亦离。

汉、魏以来,兹制渐绝,搜田非复先王之礼,治兵徒逞耳目之欲,有急之日,民不知战,至乃广延赏募,奉以厚秩,发遽奔救,天下骚然。

方伯刺史,拱手坐听,自无经略,唯望朝廷遣军,此皆忘战之害,不教之失也。

今移民实内,浚治城隍,族居聚处,课其骑射,长吏简试,差品能不,甲科上第,渐就优别,明其勋才,表言州郡。

如此则屯部有常,不迁其业。

内护老弱,外通官涂,朋曹素定,同忧等乐,情由习亲,艺因事著,昼战见貌足相识,夜战闻声足相救,斯教战之一隅,先哲之遗术。

论者必以古城荒毁,难可修复。

今不谓顿便加功,整丽如旧,但欲先定民,营其闾术,墉壑存者,因而即之,其有毁缺,权时栅断。

足以御彼轻兵,防遏游骑,假以方将,渐就只立。

车牛之赋,课仗之宜,攻守所资,军国之要,今因民所利,导而率之。

耕农之器,为府库之宝,田蚕之氓,兼城之用,千家总倍旅之兵,万户具全军之众,兵强而敌不戒,国富而民不劳,比于优复队伍,坐食廪粮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今承平未久,边令弛纵,弓竿利铁,既不都断,往岁弃甲,垂二十年,课其所住,理应消坏。

谓宜申明旧科,严加禁塞,诸商贾往来,幢队挟藏者,皆以军法治之。

又界上严立关候,杜废间蹊。

城保之境,诸所课仗,并加雕镌,别造程式。

若有遗镞亡刃,及私为窃盗者,皆可立验,于事为长。

又钜野湖泽广大,南通洙、泗,北连青、齐,有旧县城,正在泽内。

宜立式修复旧堵,利其埭遏,给轻舰百艘。

寇若入境,引舰出战,左右随宜应接,据其师津,毁其航漕。

此以利制车,运我所长,亦微彻敌之要也。

承天素好弈棋,颇用废事。

太祖赐以局子,承天奉表陈谢,上答“局子之赐,何必非张武之金邪”承天又能弹筝,上又赐银装筝一面。

承天与尚书左丞谢元素不相善,二人竞伺二台之违,累相纠奏。

太尉江夏王义恭岁给资费钱三千万,布五万匹,米七万斛。

义恭素奢侈,用常不充,二十一年,逆就尚书换明年资费。

而旧制出钱二十万,布五百匹以上,并应奏闻,元辄命议以钱二百万给太尉。

事发觉,元乃使令史取仆射孟顗命。

元时新除太尉咨议参军,未拜,为承天所纠。

上大怒,遣元长归田里,禁锢终身。

元时又举承天卖茭四百七十束与官属,求贵价。

承天坐白衣领职。

元字有宗,陈郡阳夏人,临川内史灵运从祖弟也。

以才学见知,卒于禁锢。

二十四年,承天迁廷尉,未拜,上欲以为吏部,已受密旨,承天宣漏之,坐免官。

卒于家,年七十八。

先是,《礼论》有八百卷,承天删减并合,以类相从,凡为三百卷,并《前传》、《杂语》、《纂文》、论并传于世。

又改定《元嘉历》,语在《律历志》。

史臣曰:治边之术,前世言之详矣。

夫戎夷狡黠,飘迅难虞,必宜完其障塞,谨其烽柝,使来径可防,去涂易梗,然后乃能禁暴止奸,养威攘寇。

汉世案秦旧迹,严塞以限外夷,吴、魏交战,亦以江、淮为疆场,莫不先凭地险,却保民和,且守且耕,伺隙乘衅。

高祖受命,王略未远,虽绵河作守,而兵孤援阔,盛衰既兆,用启戎心。

盖由王业始基,经创多阙,先内后外,以至于此乎。

自兹以降,分青置境,无围守之宜,阙耕战之略,恃寇不来,遂无其备。

周、汉二策,在宋顿亡,遂致胡马横行,曾无藩落之固,使士民跼苍天,蹐厚地,系虏俘囚,而无所控告,哀哉。

承天《安边论》,博而笃矣,载之云尔。

宋书·卷五十八·列传第十八·王惠谢弘微王球

〔沈约〕 〔南北朝〕

王惠,字令明,琅邪临沂人,太保弘从祖弟也。

祖劭,车骑将军。

父默,左光禄大夫。

惠幼而夷简,为叔父司徒谧所知。

恬静不交游,未尝有杂事。

陈郡谢瞻才辩有风气,尝与兄弟群从造惠,谈论锋起,文史间发,惠时相酧应,言清理远,瞻等惭而退。

高祖闻其名,以问其从兄诞,诞曰“惠后来秀令,鄙宗之美也”即以为行太尉参军事,府主簿,从事中郎。

世子建府,以为征虏长史,仍转中军长史。

时会稽内使刘怀敬之郡,送者倾京师,惠亦造别,还过从弟球。

球问“向何所见”惠曰“惟觉即时逢人耳”常临曲水,风雨暴至,座者皆驰散,惠徐起,姿貌不异常日。

世子为荆州,惠长史如故。

领南郡太守,不拜。

宋国初建,当置郎中令,高祖难其人,谓傅亮曰“今用郎中令,不可令减袁曜卿也”既而曰“吾得其人矣”乃以惠居之。

迁世子詹事,转尚书,吴兴太守。

少帝即位,以蔡廓为吏部尚书,不肯拜,乃以惠代焉。

惠被召即拜,未尝接客,人有与书求官者,得辄聚置阁上,及去职,印封如初时。

谈者以廓之不拜,惠之即拜,虽事异而意同也。

兄鉴,颇好聚敛,广营田业,惠意甚不同,谓鉴曰“何用田为”鉴怒曰“无田何由得食”惠又曰“亦复何用食为”其标寄如此。

元嘉三年,卒,时年四十二。

追赠太常。

无子。

谢弘微,陈郡阳夏人也。

祖韶,车骑司马。

父思,武昌太守。

从叔峻,司空琰第二子也,无后,以弘微为嗣。

弘微本名密,犯所继内讳,故以字行。

童幼时,精神端审,时然后言。

所继叔父混名知人,见而异之,谓思曰“此儿深中夙敏,方成佳器。

有子如此,足矣”年十岁出继。

所继父于弘微本缌麻,亲戚中表,素不相识,率意承接,皆合礼衷。

义熙初,袭峻爵建昌县侯。

弘微家素贫俭,而所继丰泰,唯受书数千卷,国吏数人而已,遗财禄秩,一不关豫。

混闻而惊叹,谓国郎中令漆凯之曰“建昌国禄,本应与北舍共之,国侯既不措意,今可依常分送”弘微重违混言,乃少有所受。

混风格高峻,少所交纳,唯与族子灵运、瞻、曜、弘微并以文义赏会。

尝共宴处,居在乌衣巷,故谓之乌衣之游。

混五言诗所云“昔为乌衣游,戚戚皆亲侄”者也。

其外虽复高流时誉,莫敢造门。

瞻等才辞辩富,弘微每以约言服之,混特所敬贵,号曰微子。

谓瞻等曰“汝诸人虽才义丰辩,未必皆惬众心。

至于领会机赏,言约理要,故当与我共推微子”常云“阿远刚躁负气。

阿客博而无检。

曜恃才而持操不笃。

晦自知而纳善不周,设复功济三才,终亦以此为恨。

至如微子,吾无间然”又云“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若年迨六十,必至公辅”尝因酣宴之余,为韵语以奖劝灵运、瞻等曰“康乐诞通度,实有名家韵,若加绳染功,剖莹乃琼瑾。

宣明体远识,颖达且沈俊,若能去方执,穆穆三才顺。

阿多标独解,弱冠纂华胤,质胜诫无文,其尚又能峻。

通远怀清悟,采采标兰讯,直辔鲜不踬,抑用解偏吝。

微子基微尚,无倦由慕蔺,勿轻一篑少,进往将千仞。

数子勉之哉,风流由尔振,如不犯所知,此外无所慎”灵运等并有诫厉之言,唯弘微独尽褒美。

曜,弘微兄,多,其小字也。

远即瞻字。

灵运小名客儿。

晋世名家身有国封者,起家多拜员外散骑侍郎,弘微亦拜员外散骑,琅邪王大司马参军。

义熙八年,混以刘毅党见诛,妻晋陵公主改适琅邪王练,公主虽执意不行,而诏其与谢氏离绝,公主以混家事委之弘微。

混仍世宰辅,一门两封,田业十余处,僮仆千人,唯有二女,年数岁。

弘微经纪生业,事若在公,一钱尺帛出入,皆有文簿。

迁通直郎。

高祖受命,晋陵公主降为东乡君,以混得罪前代,东乡君节义可嘉,听还谢氏。

自混亡,至是九载,而室宇修整,仓廪充盈,门徒业使,不异平日,田畴垦辟,有加于旧。

东乡君叹曰“仆射平生重此子,可谓知人。

仆射为不亡矣”中外姻亲,道俗义旧,见东乡之归者,入门莫不叹息,或为之涕流,感弘微之义也。

性严正,举止必循礼度,事继亲之党,恭谨过常。

伯叔二母,归宗两姑,晨夕瞻奉,尽其诚敬。

内或传语通讯,辄正其衣冠。

婢仆之前,不妄言笑,由是尊卑小大,敬之若神。

太祖镇江陵,宋初封宜都王,以琅邪王球为友,弘微为文学。

母忧去职。

居丧以孝称,服阕逾年,菜蔬不改。

除镇西咨议参军。

太祖即位,为黄门侍郎,与王华、王昙首、殷景仁、刘湛等号曰五臣。

迁尚书吏部郎,参预机密。

寻转右卫将军。

诸故吏臣佐,并委弘微选拟。

居身清约,器服不华,而饮食滋味,尽其丰美。

兄曜历御史中丞,彭城王义康骠骑长史,元嘉四年卒。

弘微蔬食积时,哀戚过礼,服虽除,犹不啖鱼肉。

沙门释慧琳诣弘微,弘微与之共食,犹独蔬素。

慧琳曰“檀越素既多疾,顷者肌色微损,即吉之后,犹未复膳。

若以无益伤生,岂所望于得理”弘微答曰“衣冠之变,礼不可逾。

在心之哀,实未能已”遂废食感咽,歔欷不自胜。

弘微少孤,事兄如父,兄弟友穆之至,举世莫及也。

弘微口不言人短长,而曜好臧否人物,曜每言论,弘微常以它语乱之。

六年,东宫始建,领中庶子,又寻加侍中。

弘微志在素官,畏忌权宠,固让不拜,乃听解中庶子。

每有献替及论时事,必手书焚草,人莫之知。

上以弘微能营膳羞,尝就求食。

弘微与亲故经营,既进之后,亲人问上所御,弘微不答,别以余语酧之,时人比汉世孔光。

八年秋,有疾,解右卫,领太子右卫率,还家。

议欲解弘微侍中,以率加吏部尚书,固陈疾笃,得免。

九年,东乡君薨,资财钜万,园宅十余所,又会稽、吴兴、琅邪诸处,太傅、司空琰时事业,奴僮犹有数百人。

公私咸谓室内资财,宜归二女,田宅僮仆,应属弘微。

弘微一无所取,自以私禄营葬。

混女夫殷睿素好樗蒱,闻弘微不取财物,乃滥夺其妻妹及伯母两姑之分以还戏责,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

弘微舅子领军将军刘湛性不堪其非,谓弘微曰“天下事宜有裁衷。

卿此不治,何以治官”弘微笑而不答。

或有讥之曰“谢氏累世财产,充殷君一朝戏责,理之不允,莫此为大。

卿亲而不言,譬弃物江海以为廉耳。

设使立清名,而令家内不足,亦吾所不取也”弘微曰“亲戚争财,为鄙之甚。

今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

今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后,岂复见关”东乡君葬,混墓开,弘微牵疾临赴,病遂甚。

十年,卒,时年四十二。

时有一长鬼寄司马文宣家,云受遣杀弘微,弘微疾增剧,辄豫告文宣。

弘微既死,与文宣分别而去。

弘微临终,语左右曰“有二封书,须刘领军至,可于前烧之,慎勿开也”书皆是太祖手敕。

上甚痛惜之,使二卫千人营毕葬事。

追赠太常。

子庄,别有传。

王球,字倩玉,琅邪临沂人,太常惠从父弟也。

父谧,司徒。

球少与惠齐名,美容止。

除著作佐郎,不拜。

寻除琅邪王大司马行参军,转主簿,豫章公世子中军功曹。

宋国建,初拜世子中舍人。

高祖受命,仍为太子中舍人,宜都王友,转咨议参军,以疾去职。

元嘉四年,起为义兴太守。

从兄弘为扬州,服亲不得相临,加宣威将军,在郡有宽惠之美,徙太子右卫率。

入为侍中,领冠军将军,又领本州大中正,徙中书令,侍中如故。

迁吏部尚书。

球公子简贵,素不交游,筵席虚静,门无异客。

尚书仆射殷景仁、领军刘湛并执重权,倾动内外,球虽通家姻戚,未尝往来。

颇好文义,唯与琅邪颜延之相善。

居选职,接客甚希,不视求官书疏,而铨衡有序,朝野称之。

本多羸疾,屡自陈解。

迁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领庐陵王师。

兄子履进利为行,深结刘湛,委诚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与刘斌、孔胤秀等并有异志,球每训厉,不纳。

自大将军从事中郎,转太子中庶子,流涕诉义康不愿违离,以此复为从事中郎。

太祖甚衔之。

及湛诛之夕,履徒跣告球。

球命为取履,先温酒与之,谓曰“常日语汝,何如”履怖惧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忧”命左右“扶郎还斋”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废于家。

十七年,球复为太子詹事,大夫、王师如故。

未拜,会殷景仁卒,因除尚书仆射,王师如故。

素有脚疾。

录尚书江夏王义恭谓尚书何尚之曰“当今乏才,群下宜加戮力,而王球放恣如此,恐宜以法纠之”尚之曰“球有素尚,加又多疾,应以淡退求之,未可以文案责也”犹坐白衣领职。

时群臣诏见,多不即前,卑疏者或至数十日,大臣亦有十余日不被见者。

唯球辄去,未尝肯停。

十八年,卒,时年四十九。

追赠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无子,从孙奂为后。

大明末,吴兴太守。

或人问史臣曰“王惠何如”答之曰“令明简”又问“王球何如”答曰“倩玉淡”又问“谢弘微何如”曰“简而不失,淡而不流,古之所谓名臣,弘微当之矣”

宋书·卷五十七·列传第十七·蔡廓子兴宗

〔沈约〕 〔南北朝〕

蔡廓,字子度,济阳考城人也。

曾祖谟,晋司徒。

祖系,抚军长史。

父綝,司徒左西属。

廓博涉群书,言行以礼。

起家著作佐郎,时桓玄辅晋,议复肉刑,廓上议曰“夫建封立法,弘治稽化,必随时置制,德刑兼施。

贞一以闲其邪,教禁以检其慢,洒湛露以膏润,厉严霜以肃威,晞风者陶和而安恬,畏戾者闻宪而警虑。

虽复质文迭用,而斯道莫革。

肉刑之设,肇自哲王。

盖由曩世风淳,民多惇谨,图像既陈,则机心冥戢,刑人在涂,则不逞改操,故能胜残去杀,化隆无为。

季末浇伪,法网弥密,利巧之怀日滋,耻畏之情转寡,终身剧役,不足止其奸,况乎黥劓,岂能反其善。

徒有酸惨之声,而无济治之益。

至于弃市之条,实非不赦之罪,事非手杀,考律同归,轻重均科,减降路塞,钟、陈以之抗言,元皇所为留愍。

今英辅翼赞,道邈伊、周,虽闭否之运甫开,而遐遗之难未已。

诚宜明慎用刑,爱民弘育,申哀矜以革滥,移大辟于支体,全性命之至重,恢繁息于将来。

使将断之骨,荷更荣于三阳,干时之华,监商飙而知惧。

威惠俱宣,感畏偕设,全生拯暴,于是乎在” 迁司徒主簿,尚书度支殿中郎,通直郎,高祖太尉参军,司徒属,中书、黄门郎。

以方鲠闲素,为高祖所知。

及高祖领兖州,廓为别驾从事史,委以州任。

寻除中军咨议参军,太尉从事中郎。

未拜,遭母忧。

性至孝,三年不栉沐,殆不胜丧。

服阕,相国府复板为从事中郎,领记室。

宋台建,为侍中,建议以为“鞫狱不宜令子孙下辞明言父祖之罪,亏教伤情,莫此为大。

自今但令家人与囚相见,无乞鞫之诉,使足以明伏罪,不须责家人下辞”朝议咸以为允,从之。

世子左卫率谢灵运辄杀人,御史中丞王准之坐不纠免官,高祖以廓刚直,不容邪枉,补御史中丞。

多所纠奏,百僚震肃。

时中书令傅亮任寄隆重,学冠当时,朝廷仪典,皆取定于亮,每咨廓然后施行。

亮意若有不同,廓终不为屈。

时疑扬州刺史庐陵王义真朝堂班次,亮与廓书曰“扬州自应著刺史服耳。

然谓坐起班次,应在朝堂诸官上,不应依官次坐下。

足下试更寻之。

《诗序》云王姬下嫁于诸侯,衣服礼秩,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

推王姬下王后一等,则皇子居然在王公之上。

陆士衡《起居注》,式乾殿集,诸皇子悉在三司上。

今抄疏如别。

又海西即位赦文,太宰武陵王第一,抚军将军会稽王第二,大司马第三。

大司马位既最高,又都督中外,而次在二王之下,岂非下皇子邪。

此文今具在也。

永和中,蔡公为司徒,司马简文为抚军开府,对录朝政。

蔡为正司,不应反在仪同之下,而于时位次,相王在前,蔡公次之耳。

诸例甚多,不能复具疏。

扬州反乃居卿君之下,恐此失礼,宜改之邪”廓答曰“扬州位居卿君之下,常亦惟疑。

然朝廷以位相次,不以本封,复无明文云皇子加殊礼。

齐献王为骠骑,孙秀来降,武帝欲优异之,以秀为骠骑,转齐王为镇军,在骠骑上。

若如足下言,皇子便在公右,则齐王本次自尊,何改镇军,令在骠骑上,明知故依见位为次也。

又齐王为司空,贾充为太尉,俱录尚书署事,常在充后。

潘正叔奏《公羊》事,于时三录,梁王肜为卫将军,署在太尉陇西王泰、司徒王玄冲下。

近太元初,驾新宫成,司马太傅为中军,而以齐王柔之为贺首。

立安帝为太子,上礼,徐邈为郎,位次亦以太傅在诸王下。

又谒李太后,宗正尚书符令以高密王为首,时王东亭为仆射。

王、徐皆是近世识古今者。

足下引式乾公王,吾谓未可为据。

其云上出式乾,召侍中彭城王植、荀组、潘岳、嵇绍、杜斌,然后道足下所疏四王,在三司之上,反在黄门郎下,有何义。

且四王之下则云大将军梁王肜、车骑赵王伦,然后云司徒王戎耳。

梁、赵二王亦是皇子,属尊位齐,在豫章王常侍之下,又复不通。

盖书家指疏时事,不必存其班次。

式乾亦是私宴,异于朝堂。

如今含章西堂,足下在仆射下,侍中在尚书下耳。

来示又云曾祖与简文对录,位在简文下。

吾家故事则不然,今写如别。

王姬身无爵位,故可得不从夫而以王女为尊。

皇子出任则有位,有位则依朝,复示之班序。

唯引泰和赦文,差可为言。

然赦文前后,亦参差不同。

太宰上公,自应在大司马前耳。

简文虽抚军,时已授丞相殊礼,又中外都督,故以本任为班,不以督中外便在公右也。

今护军总方伯,而位次故在持节都督下,足下复思之” 迁司徒左长史,出为豫章太守,征为吏部尚书。

廓因北地傅隆问亮“选事若悉以见付,不论。

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语录尚书徐羡之,羡之曰“黄门郎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复厝怀。

自此以上,故宜共参同异”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也”遂不拜。

干木,羡之小字也。

选案黄纸,录尚书与吏部尚书连名,故廓云“署纸尾”也。

羡之亦以廓正直,不欲使居权要。

徙为祠部尚书。

太祖入奉大统,尚书令傅亮率百僚奉迎,廓亦俱行。

至寻阳,遇疾,不堪前。

亮将进路,诣廓别,廓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

营阳不幸,卿诸人有弑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亮已与羡之议害少帝,乃驰信止之,信至,已不及。

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云何裁转背,便卖恶于人”及太祖即位,谢晦将之荆州,与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

但杀人二昆,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也” 廓年位并轻,而为时流所推重,每至岁时,皆束带到门。

奉兄轨如父,家事小大,皆咨而后行。

公禄赏赐,一皆入轨,有所资须,悉就典者请焉。

从高祖在彭城,妻郗氏书求夏服,廓答书曰“知须夏服,计给事自应相供,无容别寄”时轨为给事中。

元嘉二年,廓卒,时年四十七。

高祖尝云“羊徽、蔡廓,可平世三公”少子兴宗。

兴宗年十岁失父,哀毁有异凡童。

廓罢豫章郡还,起二宅。

先成东宅,与轨。

廓亡而馆宇未立,轨罢长沙郡还,送钱五十万以补宅直。

兴宗年十岁,白母曰“一家由来丰俭必共,今日宅价不宜受也”母悦而从焉。

轨有愧色,谓其子淡曰“我年六十,行事不及十岁小儿”寻丧母。

少好学,以业尚素立见称。

初为彭城王义康司徒行参军,太子舍人,南平穆王冠军参军,武昌太守。

又为太子洗马,义阳王友,中书侍郎。

中书令建平王宏、侍中王僧绰并与兴宗厚善。

元凶弑立,僧绰被诛,凶威方盛,亲故莫敢往,兴宗独临哭尽哀。

出为司空何尚之长史。

又迁太子中庶子。

世祖践阼,还先职,迁临海太守,征为黄门郎,太子中庶子,转游击将军,俄迁尚书吏部郎。

时尚书何偃疾患,上谓兴宗曰“卿详练清浊,今以选事相付,便可开门当之,无所让也”转司徒左长史,复为中庶子,领前军将军,迁侍中。

每正言得失,无所顾惮,由是失旨。

竟陵王诞据广陵城为逆,事平,兴宗奉旨慰劳。

州别驾范义与兴宗素善,在城内同诛。

兴宗至广陵,躬自收殡,致丧还豫章旧墓。

上闻之,甚不悦。

庐陵内史周朗以正言得罪,锁付宁州,亲戚故人,无敢瞻送。

兴宗在直,请急,诣朗别。

上知尤怒。

坐属疾多日,白衣领职。

寻左迁司空沈庆之长史,行兖州事,还为廷尉卿。

有解士先者,告申坦昔与丞相义宣同谋。

时坦已死,子令孙时作山阳郡。

自系廷尉。

兴宗议曰“若坦昔为戎首,身今尚存,累经肆眚,犹应蒙宥。

令孙天属,理相为隐。

况人亡事远,追相诬讦,断以礼律,义不合关。

若士先审知逆谋,当时即应闻启,苞藏积年,发因私怨,况称风声路传,实无定主,而千黩欺罔,罪合极法”又釉讼民严道恩等二十二人,事未洗正,敕以当讯,权系尚方。

兴宗以讼民本在求理,故不加械,即若系尚方,于事为苦。

又司徒前劾送武康令谢沈及郡县尉还职司十一人,坐仲良铸钱不禽,久已判结。

又送郡主簿丘元敬等九人,或下疾假,或去职已久。

又加执启,事悉见从。

出为东阳太守,迁安陆王子绥后军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

征还,未拜,留为左民尚书。

顷之,转掌吏部。

时上方盛淫宴,虐侮群臣,自江夏王义恭以下,咸加秽辱,唯兴宗以方直见惮,不被侵媟。

尚书仆射颜师伯谓议曹郎王耽之曰“蔡尚书常免昵戏,去人实远”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严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尝相召,每至官赌,常在胜朋。

蔡尚书今日可谓能负荷矣” 大明末,前废帝即位,兴宗告太宰江夏王义恭,应须策文。

义恭曰“建立储副,本为今日,复安用此”兴宗曰“累朝故事,莫不皆然。

近永初之末,营阳王即位,亦有文策,今在尚书,可检视也”不从。

兴宗时亲奉玺绶,嗣主容色自若,了无哀貌。

兴宗出谓亲故曰“鲁昭在戚而有嘉容,终之以衅结大臣,昭子请死。

国家之祸,其在此乎”时义恭录尚书事,受遗辅政,阿衡幼主,而引身避事,政归近习。

越骑校尉戴法兴、中书舍人巢尚之专制朝权,威行近远。

兴宗职管九流,铨衡所寄,每至上朝,辄与令录以下,陈欲登贤进士之意,又箴规得失,博论朝政。

义恭素性恇桡,阿顺法兴,常虑失旨,闻兴宗言,辄战惧无计。

先是大明世,奢侈无度,多所造立,赋调烦严,徽役过苦。

至是发诏,悉皆削除,由此紫极殿南北驰道之属,皆被毁坏。

自孝建以来至大明末,凡诸制度,无或存者。

兴宗于都坐慨然谓颜师伯曰“先帝虽非盛德主,要以道始终。

三年无改,古典所贵。

今殡宫始彻,山陵未远,而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

虽复禅代,亦不至尔。

天下有识,当以此窥人”师伯不能用。

兴宗每陈选事,法兴、尚之等辄点定回换,仅有在者。

兴宗于朝堂谓义恭及师伯曰“主上谅暗,不亲万机,而选举密事,多被删改,复非公笔,亦不知是何天子意”王景文、谢庄等迁授失序,兴宗又欲为美选。

时薛安都为散骑常侍、征虏将军、太子左率,殷常为中庶子。

兴宗先选安都为左卫将军,常侍如故。

殷常为黄门,领校。

太宰嫌安都为多,欲单为左卫,兴宗曰“率卫相去,唯阿之间。

且已失征虏,非乃超越,复夺常侍,顿为降贬。

若谓安都晚达微人,本宜裁抑,令名器不轻,宜有贯序。

谨依选体,非私安都”义恭曰“若宫官宜加超授者,殷常便应侍中,那得为黄门而已”兴宗又曰“中庶、侍中,相去实远。

且安都作率十年,殷恒中庶百日,今又领校,不为少也”使选令史颜祎之、薛庆先等往复论执,义恭然后署案。

既中旨以安都为右卫,加给事中,由是大忤义恭及法兴等,出兴宗吴郡太守。

固辞郡,执政愈怒,又转为新安王子鸾抚军司马、辅国将军、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

又不拜,苦求益州。

义恭于是大怒,上表曰“臣闻慎节言语,《大易》有规,铨序九流,无取裁囗。

若乃结党连群,讥诉互起,街谈巷议,罔顾听闻,乃撤实宪制所宜禁经之巨蠹。

侍中秘书监臣彧自表父疾,必求侍养,圣旨矜体,特顺所陈,改授臣府元僚,兼带军郡。

虽臣驽劣,府任非轻,准之前人,不为屈后。

京郡本以为禄,不计户之少多,遇缺便用,无关高下。

抚军长史庄滞府累朝,每陈危苦,内职外守,称未堪依。

唯王球昔比,赐以优养,恩慈之厚,不近于薄。

前新除吴郡太守兴宗,前居选曹,多不平允,鸿渥含宥,恕其不闲,改任大都,宠均阿辅,仍苦请益州,雅违成命。

伏寻扬州刺史子尚、吴兴太守休若,并国之茂戚,鲁、卫攸在,犹牧守东山,竭诚抚莅,而辞择适情,起自庶族,逮佐北藩,尤无欣荷。

御史中丞永,昔岁馀愆,从恩今授,光禄勋臣淹,虽曰代臣,累经降黜,后效未申,以何取进。

司徒左长史孔觊,前除右卫,寻徙今职,回换之宜,不为乃少。

窃外谈谓彧等咸为失分,又闻兴宗躬自怨怼,与尚书右仆射师伯疏,辞旨甚苦。

臣虽不见,所闻不虚。

臣以凡才,不应机务,谬自幸会,受任三朝,进无古人兴贤之美,退无在下献替之绩,致兹纷纭,伏增惭悚。

然此源不塞,此风弗变,将亏正道,尘秽盛猷。

伏顾圣德,赐垂览察”诏曰“太宰表如此,省以怃然。

朕恭承洪绪,思弘盛烈,而在朝倰竞,驱扇成风,将何以式扬先德,克隆至化。

公体国情深,保厘攸托,便可付外详议” 义恭因使尚书令柳元景奏曰“臣义恭表、诏书如右。

摄曹辨核尚书袁愍孙牒:此月十七日,诣仆射颜师伯,语次,因及尚书蔡兴宗有书固辞今授,仍出疏见示,乃者数纸,不意悉何所道,缘此因及朝士。

当今圣世,不可使人以为少。

今牒。

数之,朝廷处之实得所,臣等亦自谓得分,常多在门,袁愍孙无或措多,而愚意欲启更量出内之宜,刍荛管见,愿在闻彻。

选令史宣传密事,故因附上闻,亦外人言此。

今薛庆先列:今月十八日,往尚书袁愍孙论选事。

愍孙云,昨诣颜修射,出蔡尚书疏见示,言辞甚苦。

又云所得亦少。

主上践阼始尔,朝士有此人不多,物议谓应美用,乃更恨少,使咨事便启录公。

又谢庄囗时未老,其疾以转差,今居此任,复为非宜,谓宜中书令才望为允。

又孔觊南士之美,所历已多,近频授即复回改,于理为屈,门下无人,此是名选。

又张永人地可论,其去岁愆戾,非为深罪,依其望复门下一人。

张淹昔忝南下,预同休戚,虽屡经愆黜,事亦已久,谓应秘书监。

带授兴宗手迹数纸,文翰炳然,事证明白,不假核辨。

愍孙任居官人,职掌铨裁,若有未允,则宜显言,而私加许与,自相选署,托云物论,终成虚诡,隐末出端,还为矛楯。

臣闻九官成让,虞风垂则,诽主怨时,汉罪夙断。

况义为身发,言谤朝序,乱辟害政,混秽大猷,纷纭彰谬,上延诏旨,不有霜准,轨宪斯沦。

请解兴宗新附官,须事御,收付廷尉法狱治罪,免愍孙所居官”诏曰“兴宗首乱朝典,允当明宪,以其昔经近侍,未忍尽法,可令思愆远封。

愍孙窃评自己,委咎物议,可以子领职” 除兴宗新昌太守,郡属交州。

朝廷莫不嗟骇。

先是,兴宗纳何后寺尼智妃为妾,姿貌甚美,有名京师,迎车已去,而师伯密遣人诱之,潜往载取,兴宗迎人不觉。

及兴宗被徙,论者并云由师伯,师伯甚病之。

法兴等既不欲以徙大臣为名,师伯又欲止息物议,由此停行。

顷之,法兴见杀,尚之被系,义恭、师伯诛,复起兴宗为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辅国将军、南郡太守,行荆州事,不行。

时前废帝凶暴,兴宗外甥袁顗为雍州刺史,劝兴宗行,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在内大臣,朝夕难保。

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顗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通便。

若朝廷有事,可共立桓、文之功,岂与受制凶狂,祸难不测,同年而语乎。

今不去虎口,而守此危逼,后求复出,岂得哉”兴宗曰“吾素门平进,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

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

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

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内免祸,各行所见,不亦善乎”时京城危惧,衣冠咸欲远徙,后皆流离外难,百不一存。

重除吏部尚书。

太尉沈庆之深虑危祸,闭门不通宾客,尝遣左右范羡诣兴宗属事。

兴宗谓羡曰“公闭门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耳,身非有求,何为见拒”还造庆之,庆之遣羡报命,要兴宗令往。

兴宗因说之曰“先帝虽无功于天下,要能定平凶逆,在位十一年,以道晏驾。

主上绍临,四海清谧,即位正是举止违衷,小小得失耳,亦谓春秋尚富,进德可期。

而比者所行,人伦道尽。

今所忌惮,唯在于公。

百姓喁喁,无复假息之望,所冀正在公一人而已。

若复坐视成败者,非唯身祸不测,四海重责,将有所归。

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举朝遑遑,人人危怖,指麾之日,谁不景从。

如其不断,旦暮祸及。

仆者昔佐贵府,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思为其计”庆之曰“仆皆日前,虑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正当委天任命耳。

加老罢私门,兵力顿阙,虽有其意,事亦无从”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要富贵,求功赏,各欲免死朝夕耳。

殿内将帅,正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

况公威风先著,统戎累朝,诸旧部曲,布在宫省,宋越、谭金之徒,出公宇下,并受生成。

攸之、恩仁,公家口子弟耳,谁敢不从。

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宅内奴僮,人有数百。

陆攸之今入东讨贼,又大送铠仗,在青溪未发。

攸之公之乡人,骁勇有胆力,取其器仗,以配衣宇下,使攸之率以前驱,天下之事定矣。

仆在尚书中,自当率百僚案前世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

昔太甲罪不加民,昌邑虐不及下,伊尹、霍光犹成大事,况今苍生窘急,祸百往代乎。

又朝廷诸所行造,民间皆云公悉豫之。

今若沈疑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

车驾屡幸贵第,醉酣弥留,又闻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机不可失。

仆荷眷深重,故吐去梯之言,宜详其祸福”庆之曰“深感君无已。

意此事大,非仆所能行,事至故当抱忠以没耳”顷之,庆之果以见忌致祸。

时领军王玄谟大将有威名,邑里讹言云已见诛,市道喧扰。

玄谟典签包法荣者,家在东阳,兴宗故郡民也,为玄谟所信,见使至,兴宗因胃曰“领军殊当忧惧”法荣曰“领军比日殆不复食,夜亦不眠,常言收已在门,不保俄顷”兴宗曰“领军忧惧,当为方略,那得坐待祸至”初,玄谟旧部曲犹有三千人,废帝颇疑之,彻配监者。

玄谟太息深怨,启留五百人岩山营墓,事犹未毕,少帝欲猎,又悉唤还城。

岩兵在中堂,兴宗劝以此众举事,曰“当今以领军威名,率此为朝廷唱始,事便立克。

领军虽复失脚,自可乘舆处分。

祸殆不测,勿失事机。

君还,可白领军如此”玄谟遣法荣报曰“此亦未易可行,期当不泄君言”太宗践祚,玄谟责所亲故吏郭季产、女婿韦希真等曰“当艰难时,周旋辈无一言相扣发者”季产曰“蔡尚书令包法荣所道,非不会机,但大事难行尔,季产言亦何益”玄谟有惭色。

右卫将军刘道隆为帝所宠信,专统禁兵,乘舆尝夜幸著作佐郎江斅宅,兴宗马车从道隆从车后过,兴宗谓曰“刘公。

比日思一闲写”道隆深达此旨,掐兴宗手曰“蔡公。

勿多言”帝每因朝宴,捶殴群臣,自骠骑大将军建安王休仁以下,侍中袁愍孙等,咸见陵曳,唯兴宗得免。

顷之,太宗定大事。

是夜,废帝横尸在大医阁口,兴宗谓尚书右仆射王景文曰“此虽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丧礼粗足。

若直如此,四海必将乘人” 时诸方并举兵反,国家所保,唯丹阳、淮南数郡,其间诸县,或已应贼。

东兵已至永世,宫省危惧,上集群臣以谋成败。

兴宗曰“今普天图逆,人有异志,宜镇之以静,以至信侍人。

比者逆徒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

物情既定,人有战心,六军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习之兵,其势相万耳。

愿陛下勿忧”上从之。

加游击将军,未拜,迁尚书右仆射,寻领卫尉,又领兖州大中正。

太宗谓兴宗曰“诸处未定,殷琰已复同逆。

顷日人情云何。

事当济不”兴宗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

今商旅断绝,而米甚丰贱,四方云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荡可必。

但臣之所忧,更在事后,犹羊公言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尚书褚渊以手板筑兴宗,兴宗言之不已,上曰“如卿言”赭圻平,函送袁顗首,敕从登南掖门楼观之,兴宗漼然流涕,上不悦。

事平,封兴宗始昌县伯,食邑五百户。

固让不许,封乐安县伯,邑三百户,国秩吏力,终以不受。

时殷琰据寿阳为逆,遣辅国将军刘勔攻围。

四方既平,琰婴城固守,上使中书为诏譬琰,兴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过之日,陛下宜赐手诏数行以相私慰。

今直中书为诏,彼必疑谓非真,未是所以速清方难也”不从。

琰得诏,谓刘勔诈造,果不敢降。

攻战经时,久乃归顺。

先徐州刺史薛安都据彭城反,后遣使归顺。

泰始二年冬,遣张永率军迎之。

兴宗曰“安都遣使归顺,此诚不虚。

今宜抚之以和,即安所莅,不过须单使及咫尺书耳。

若以重兵迎之,势必疑惧,或能招引北虏,为患不测。

叛臣衅重,必宜剪戮,则比者所宥,亦已弘矣。

况安都外据强地,密迩边关,考之国计,忧宜驯养。

如其遂叛,将生旰食之忧。

彭城险固,兵强将勇,围之既难,攻不可拔,疆塞之虞,二三宜虑,臣为朝廷忧之”时张永已行,不见从。

安都闻大军过淮,婴城自守,要取索虏。

永战大败,又值寒雪,死者十八九,遂失淮北四州。

其先见如此。

初,永败问至,上在乾明殿,先召司徒建安王休仁,又召兴宗,谓休仁曰“吾惭蔡仆射”以败书示兴宗,曰“我愧卿” 三年春,出为使持节、都督郢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郢州刺史。

坐诣尚书切论以何始真为咨议参军,初不被许,后又重陈,上怒,贬号平西将军,寻又复号。

初,吴兴丘珍孙言论常侵兴宗。

珍孙子景先,人才甚美,兴宗与之周旋。

及景先为鄱阳郡,值晋安王子勋为逆,转在竟陵,为吴喜所杀。

母老女稚,流离夏口。

兴宗至郢州,亲自临哭,致其丧柩家累,令得东还。

在任三年,迁镇东将军、会稽太守,加散骑常侍,寻领兵置佐,加都督会稽、东阳、新安、永嘉、临海五郡诸军事,给鼓吹一部。

会稽多诸豪右,不遵王宪。

又幸臣近习,参半宫省,封略山湖,妨民害治。

兴宗皆以法绳之。

会土全实,民物殷阜,王公妃主,邸舍相望,桡乱在所,大为民患,子息滋长,督责无穷。

兴宗悉启罢省。

又陈原诸逋负,解遣杂役,并见从。

三吴旧有乡射礼,久不复修,兴宗行之,礼仪甚整。

先是元嘉中,羊玄保为郡,亦行乡射。

太宗崩,兴宗与尚书令袁粲、右仆射褚渊、中领军刘勔、镇军将军沈攸之同被顾命。

以兴宗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加班剑二十人,常侍如故。

被征还都。

时右军将军王道隆任参内政,权重一时,蹑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

元嘉初,中书舍人秋当诣太子詹事王昙首,不敢坐。

其后中书舍人王弘为太祖所爱遇,上谓曰“卿欲作士人,得就王球坐,乃当判耳。

殷、刘并杂,无所知也。

若往诣球,可称旨就席”球举扇曰“若不得尔”弘还,依事启闻,帝曰“我便无如此何”五十年中,有此三事。

道隆等以兴宗强正,不欲使拥兵上流,改为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常侍如故,固辞不拜。

兴宗幼立风概,家行尤谨,奉宗姑,事寡嫂,养孤兄子,有闻于世。

太子左率王锡妻范,聪明妇人也,有才藻学见,与锡弟僧达书,诘让之曰“昔谢太傅奉嫂王夫人如慈母,今蔡兴宗亦有恭和之称”其为世所重如此。

妻刘氏早卒,一女甚幼,外甥袁顗始生彖而妻刘氏亦亡。

兴宗姊,即顗母也,一孙一侄,躬自抚养,年齿相比,欲为婚姻,每见兴宗,辄言此意。

大明初,诏兴宗女与南平王敬猷婚,兴宗以姊生平之怀,屡经陈启,答曰“卿诸人欲各行己意,则国家何由得婚。

且姊言岂是不可违之处邪”旧意既乖,彖亦他娶。

其后彖家好不终,顗又祸败,彖等沦废当时,孤微理尽。

敬猷遇害,兴宗女无子嫠居,名门高胄,多欲结姻,明帝亦敕适谢氏,兴宗并不许,以女适彖。

北地傅隆与廓相善,兴宗修父友敬。

泰豫元年,薨,时年五十八。

遗令薄葬,奏还封爵。

追赠后授,子景玄固辞不受,又奏还封,表疏十余上,见许。

诏曰“景玄表如此。

故散骑常侍、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乐安县开国伯兴宗,忠恪立朝,谋猷宣著,往属时难,勋亮帷幄,锡珪分壤,实允通诰。

而恳诚慊诉,备彰存没,廉概素情,有洁声轨。

景玄固陈先志,良以恻然。

虽彝典宜全,而哀款难夺,可特申不瞑之请,永矜克让之风”初,兴宗为郢州府参军,彭城颜敬以式卜曰“亥年当作公,官有大字者,不可受也”及有开府之授,而太岁在亥,果薨于光禄大夫之号焉。

文集传于世。

景玄雅有父风,为中书郎,晋陵太守,太尉从事中郎。

升明末卒。

史臣曰:世重清谈,士推素论,蔡廓虽业力弘正,而年位未高,一世名臣,风格皆出其下。

及其固辞铨衡,耻为志屈,岂不知选录同体,义无偏断乎。

良以主暗时难,不欲居通塞之任也。

远矣哉。

宋书·卷五十六·列传第十六·谢瞻孔琳之

〔沈约〕 〔南北朝〕

谢瞻,字宣远,一名檐,字通远,陈郡阳夏人,卫将军晦第三兄也。

年六岁,能属文,为《紫石英赞》、《果然诗》,当时才士,莫不叹异。

初为桓伟安西参军,楚台秘书郎。

瞻幼孤,叔母刘抚养有恩纪,兄弟事之,同于至亲。

刘弟柳为吴郡,将姊俱行,瞻不能违,解职随从,为柳建威长史。

寻为高祖镇军、琅邪王大司马参军,转主簿,安成相,中书侍郎,宋国中书、黄门侍郎,相国从事中郎。

弟晦时为宋台右卫,权遇已重,于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辏,门巷填咽。

时瞻在家,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

吾家以素退为业,不愿干预时事,交游不过亲朋,而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邪”乃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及还彭城,言于高祖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

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荣冠台府,位任显密,福过灾生,其应无远。

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前后屡陈。

高祖以瞻为吴兴郡,又自陈请,乃为豫章太守。

晦或以朝廷密事语瞻,瞻辄向亲旧陈说,以为笑戏,以绝其言。

晦遂建佐命之功,任寄隆重,瞻愈忧惧。

永初二年,在郡遇疾,不肯自治,幸于不永。

晦闻疾奔往,瞻见之,曰“汝为国大臣,又总戎重,万里远出,必生疑谤”时果有诉告晦反者。

瞻疾笃还都,高祖以晦禁旅,不得出宿,使瞻居于晋南郡公主婿羊贲故第,在领军府东门。

瞻曰“吾有先人弊庐,何为于此”临终,遣晦书曰“吾得启体幸全,归骨山足,亦何所多恨。

弟思自勉厉,为国为家”遂卒,时年三十五。

瞻善于文章,辞采之美,与族叔混、族弟灵运相抗。

灵运父瑛,无才能。

为秘书郎,早年而亡。

灵运好臧否人物,混患之,欲加裁折,未有方也。

谓瞻曰“非汝莫能”乃与晦、曜、弘微等共游戏,使瞻与灵运共车。

灵运登车,便商较人物,瞻谓之曰“秘书早亡,谈者亦互有同异”灵运默然,言论自此衰止。

弟晙,字宣镜,幼有殊行。

年数岁,所生母郭氏,久婴痼疾,晨昏温凊,尝药捧膳,不阙一时,勤容戚颜,未尝暂改。

恐仆役营疾懈倦,躬自执劳。

母为病畏惊,微践过甚,一家尊卑,感爵至性,咸纳屡而行,屏气而语,如此者十馀年。

初为州主簿,中军行参军,太子舍人,俄迁秘书丞。

自以兄居权贵,己蒙超擢,固辞不就。

徐羡之请为司空长史,黄门郎。

元嘉三年,从坐伏诛,时年三十一。

有诏宥其子世平,又早卒,无后。

孔琳之,字彦琳,会稽人。

祖沈,晋丞相掾。

父曌,光禄大夫。

琳之强正有志力,好文义,解音律,能弹棋,妙善草隶。

郡命主簿,不就,后辟本国常侍。

桓玄辅政为太尉,以为西阁祭酒。

桓玄时议欲废钱用谷帛,琳之议曰“《洪范》八政,以货次食,岂不以交易之所资,为用之至要者乎。

若使不以交易,百姓用力于为钱,则是妨其为生之业,禁之可也。

今农自务谷,工自务器,四民各肄其业,何尝致勤于钱。

故圣王制无用之货,以通有用之财,既无毁败之费,又省运置之苦,此钱所以嗣功龟贝,历代不废者也。

谷帛为宝,本充衣食,今分以为货,则致损甚多。

又劳毁于商贩之手,耗弃于割截之用,此之为敝,著于自曩。

故钟繇曰:巧伪之民,竞蕴湿谷以要利,制薄绢以充资。

魏世制以严刑,弗能禁也。

是以司马芝以为用钱非徒丰国,亦所以省刑。

钱之不用,由于兵乱积久,自至于废,有由而然,汉末是也。

今既用而废之,则百姓顿亡其财。

今括囊天下之谷,以周天下之食,或仓庾充衍,或粮靡斗储,以相资通,则贫者仰富,致之之道,实假于钱。

一朝断之,便为弃物,是有钱无粮之民,皆坐而饥困,此断钱之立敝也。

且据今用钱之处不为贫,用谷之处不为富。

又民习来久,革之必惑。

语曰:利不百,不易业。

况又钱便于谷邪。

魏明帝时,钱废谷用,三十年矣。

以不便于民,乃举朝大议。

精才达治之士,莫不以为宜复用钱,民无异情,朝无异论。

彼尚舍谷帛而用钱,足以明谷帛之弊,著于已试。

世或谓魏氏不用钱久,积累巨万,故欲行之,利公富国。

斯殆不然。

昔晋文后舅犯之谋,而先成季之信,以为虽有一时之勋,不如万世之益。

于时名贤在列,君子盈朝,大谋天下之利害,将定经国之要术。

若谷实便钱,义不昧当时之近利,而废永用之通业,断可知矣。

斯实由困而思革,改而更张耳。

近孝武之末,天下无事,时和年丰,百姓乐业,便自谷帛殷阜,几乎家给人足,验之事实,钱又不妨民也。

顷兵革屡兴,荒馑荐及,饥寒未振,实此之由。

公既援而拯之,大革视听,弘敦本之教,明广农之科,敬授民时,各顺其业,游荡知反,务末自休,固以南亩竞力,野无遗壤矣。

于是以往,升平必至,何衣食之足恤。

愚谓救弊之术,无取于废钱” 玄又议复肉刑,琳之以为“唐、虞象刑,夏禹立辟,盖淳薄既异,致化实同,宽猛相济,惟变所适。

《书》曰刑罚世轻世重,言随时也。

夫三代风纯而事简,故罕蹈刑辟。

季末俗巧而务殷,故动陷宪网。

若三千行于叔世,必有踊贵之尤,此五帝不相循法,肉刑不可悉复者也。

汉文发仁恻之意,伤自新之路莫由,革古创制,号称刑厝,然名轻而实重,反更伤民。

故孝景嗣位,轻之以缓。

缓而民慢,又不禁邪,期于刑罚之中,所以见美在昔,历代详论而未获厥中者也。

兵荒后,罹法更多。

弃市之刑,本斩右趾,汉文一谬,承而弗革,所以前贤恨恨,议之而未辩。

钟繇、陈群之意,虽小有不同,而欲右趾代弃市。

若从其言,则所活者众矣。

降死之生,诚为轻法,然人情慎显而轻昧,忽远而惊近,是以盘盂有铭,韦弦作佩,况在小人,尤其所惑,或目所不睹,则忽而不戒,日陈于前,则惊心骇瞩。

由此言之,重之不必不伤,轻之不必不惧,而可以全其性命,蕃其产育,仁既济物,功亦益众。

又今之所患,逋逃为先,屡叛不革,逃身靡所,亦以肃戒未犯,永绝恶原。

至于余条,宜依旧制。

岂曰允中,贵献管穴” 玄好人附悦,而琳之不能顺旨,是以不见知。

迁楚台员外散骑侍郎。

遭母忧,去职。

服阕,除司徒左西掾,以父致仕自解。

时司马休之为会稽内史、后将军,仍以琳之为长史。

父忧,去官。

服阕,补太尉主簿,尚书左丞,扬州治中从事史,所居著绩。

时责众官献便宜,议者以为宜修庠序,恤典刑,审官方,明黜陟,举逸拔才,务农简调。

琳之于众议之外,别建言曰“夫玺印者,所以辩章官爵,立契符信。

官莫大于皇帝,爵莫尊于公侯。

而传国之玺,历代迭用,袭封之印,奕世相传,贵在仍旧,无取改作。

今世唯尉一职,独用一印,至于内外群官,每迁悉改,讨寻其义,私所未达。

若谓官各异姓,与传袭不同,则未若异代之为殊也。

若论其名器,虽有公卿之贵,不若帝王之重。

若以或有诛夷之臣,忌其凶秽,则汉用秦玺。

延祚四百,未闻以子婴身戮国亡,而弃之不佩。

帝王公侯之尊,不疑于传玺,人臣众僚之卑,何嫌于即印。

载籍未闻其说,推例自乖其准。

而终年刻铸,丧功肖实,金银铜炭之费,不可称言,非所以因循旧贯易简之道。

愚谓众官即用一印,无烦改作。

若有新置官,又官多印少,文或零失,然后乃铸,则仰裨天府,非唯小益” 又曰“凶门柏装,不出礼典,起自末代,积习生常,遂成旧俗。

爰自天子,达于庶人,诚行之有由,卒革必骇。

然苟无关于情,而有愆礼度,存之未有所明,去之未有所失,固当式遵先典,厘革后谬,况复兼以游费,实为民患者乎。

凡人士丧仪,多出闾里,每有此须,动十数万,损民财力,而义无所取。

至于寒庶,则人思自竭,虽复室如悬磬,莫不倾产殚财,所谓葬之以礼,其若此乎。

谓宜谨遵先典,一罢凶门之式,表以素扇,足以示凶” 又曰“昔事故饥荒,米谷绵绢皆贵,其后米价登复,而绢于今一倍。

绵绢既贵,蚕业者滋,虽勤厉兼倍,而贵犹不息。

愚谓致此,良有其由。

昔事故之前,军器正用铠而已,至于袍袄裲裆,必俟战阵,实在库藏,永无损毁。

今仪从直卫及邀罗使命,或有防卫送迎,悉用袍袄之属,非唯一府,众军皆然。

绵帛易败,势不支久。

又昼以御寒,夜以寝卧,曾未周年,便自败裂。

每丝绵新登,易折租以市,又诸府竞收,动有千万,积贵不已,实由于斯,私服为脂艰贵,官库为之空尽。

愚谓若侍卫所须,固不可废,其余则依旧用铠。

小小使命送迎之属,止宜给仗,不烦铠袄。

用之既简,则其价自降” 又曰“夫不耻恶食,唯君子能之。

肴馔尚奢,为日久矣。

今虽改张是弘,而此风未革。

所甘不过一味,而陈必方丈,适口之外,皆为悦目之费,富者以之示夸,贫者为之殚产,众所同鄙,而莫能独异。

愚谓宜粗为其品,使奢俭有中。

若有不改,加以贬黜,则德俭之化,不日而流” 迁尚书吏部郎。

义熙六年,高祖领平西将军,以为长史,大司马琅邪王从事中郎。

又除高祖平北、征西长史,迁侍中。

宋台初建,除宋国侍中。

出为吴兴太守,公事免。

永初二年,为御史中丞。

明宪直法,无所屈挠。

奏劾尚书令徐羡之曰“臣闻事上以奉宪为恭,临下以威严为整。

然后朝典惟明,莅众必肃。

斯道或替,则宪纲其颓。

臣以今月七日,预皇太子正会。

会毕车去,并猥臣停门待阙。

有何人乘马,当臣车前,收捕驱遣命去。

何人骂詈收捕,咨审欲录。

每有公事,臣常虑有纷纭,语令勿问,而何人独骂不止,臣乃使录。

何人不肯下马,连叫大唤,有两威仪走来,击臣收捕。

尚书令省事倪宗又牵威仪手力,击臣下人。

宗云:中丞何得行凶,敢录令公人。

凡是中丞收捕,威仪悉皆缚取。

臣敕下人一不得斗,凶势辀张,有顷乃散。

又有群人就臣车侧,录收捕樊马子,互行筑马子顿伏,不能还台。

臣自录非,本无对校,而宗敢乘势凶恣,篡夺罪身。

尚书令臣羡之,与臣列车,纷纭若此,或云羡之不禁,或云羡之禁而不止。

纵而不禁,既乖国宪。

禁而不止,又不经通。

陵犯监司,凶声彰赫,容纵宗等,曾无纠问,亏损国威,无大臣之体,不有准绳,风裁何寄。

羡之内居朝右,外司辇毂,位任隆重,百辟所瞻。

而不能弘惜朝章,肃是风轨。

致使宇下纵肆,凌暴宪司,凶赫之声,起自京邑,所谓己有短垣,而自逾之。

又宗为篡夺之主,纵不纠问,二三亏违,宜有裁贬。

请免羡之所居官,以公还第。

宗等篡夺之愆,已属掌故御史随事检处”诏曰“小人难可检御,司空无所问,余如奏”羡之任居朝端,不欲以犯宪示物。

时羡之领扬州刺史,琳之弟璩之为治中,羡之使璩之解释琳之,停寝其事。

琳之不许。

璩之固陈,琳之谓曰“我触忤宰相,正当罪止一身尔,汝必不应从坐,何须勤勤邪”自是百僚震肃莫敢犯禁。

高祖甚嘉之,行经兰台,亲加临幸。

又领本州大中正,迁祠部尚书。

不治产业,家尤贫素。

景平元年,卒,时年五十五。

追赠太常。

子邈,有父风,官至扬州治中从事史。

邈子觊,别有传。

觊弟道存,世祖大明中,历黄门吏部郎,临海王子顼前军长史、南郡太守。

晋安王子勋建伪号,为侍中,行雍州事。

事败自杀。

史臣曰:民生所贵,曰食与货。

货以通币,食为民天。

是以九棘播于农皇,十朋兴于上代。

昔醇民未离,情嗜疏寡,奉生赡己,事有易周。

一夫躬稼,则余食委室。

匹妇务织,则兼衣被体。

虽懋迁之道,通用济乏,龟贝之益,为功盖轻。

而事有讹变,奸敝代起,昏作役苦,故穑人去而从商,商子事逸,末业流而浸广,泉货所通,非复始造之意。

于是竞收罕至之珍,远蓄未名之货,明珠翠羽,无足而驰,丝罽文犀,飞不待翼,天下荡荡,咸以弃本为事。

丰衍则同多稌之资,饥凶又减田家之蓄。

钱虽盈尺,既不疗饥于尧年。

贝或如轮,信无救渴于汤世,其蠹病亦已深矣。

固宜一罢钱货,专用谷帛,使民知役生之路,非此莫由。

夫千匹为货,事难于怀璧。

万斛为市,未易于越乡,斯可使末伎自禁,游食知反。

而年世推移,民与事习,或库盈朽贯,而高廪未充,或家有藏镪,而良畴罕辟。

若事改一朝,废而莫用,交易所寄,旦夕无待,虽致乎要术,而非可卒行。

先宜削华止伪,还淳反古,抵璧幽峰,捐珠清壑。

然后驱一世之民,反耕桑之路,使缣粟羡溢,同于水火。

既而荡涤圆法,销铸勿遗,立制垂统,永传于后,比屋称仁,岂伊唐世。

桓玄知其始而不览其终,孔琳之睹其末而不统其本,岂虑有开塞,将一往之谈可然乎。

宋书·卷五十五·列传第十五·臧焘徐广傅隆

〔沈约〕 〔南北朝〕

臧焘,字德仁,东莞莒人,武敬皇后兄也。

少好学,善《三礼》,贫约自立,操行为乡里所称。

晋孝武帝太元中,卫将军谢安始立国学,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举焘为助教。

孝武帝追崇庶祖母宣太后,议者或谓宜配食中宗。

焘议曰“《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故仲子、成风,咸称夫人。

《经》云考仲子之宫。

若配食惠庙,则宫无缘别筑。

前汉孝文、孝昭太后,并系子为号,祭于寝园,不配于高祖、孝武之庙。

后汉和帝之母曰恭怀皇后,安帝祖母曰敬隐皇后,顺帝之母曰恭愍皇后,虽不系子为号,亦祭於陵寝。

不配章、安二帝。

此则二汉虽有太后、皇后之异,至于并不配食,义同《阳秋》。

唯光武追废吕后,故以薄后配高祖庙。

又卫后既废,霍光追尊李夫人为皇后,配孝武庙,此非母以子贵之例,直以高、武二庙无配故耳。

夫汉立寝於陵,自是晋制所异。

谓宜远准《阳秋》考宫之义,近摹二汉不配之典。

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系子为称,兼明母贵之所由,一举而允三义,固哲王之高致也”议者从之。

顷之,去官。

以母老家贫,与弟熹俱弃人事,躬耕自业,约己养亲者十余载。

父母丧亡,居丧六年,以毁瘠著称。

服阕,除临沂令。

义旗建,为太学博士,参右将军何无忌军事,随府转镇南参军。

高祖镇京口,与焘书曰“顷学尚废弛,后进颓业,衡门之内,清风辍响。

良由戎车屡警,礼乐中息,浮夫恣志,情与事染,岂可不敷崇坟籍,敦厉风尚。

此境人士,子侄如林,明发搜访,想闻令轨。

然荆玉含宝,要俟开莹,幽兰怀馨,事资扇发,独习寡悟,义著周典。

今经师不远,而赴业无闻,非唯志学者鲜,或是劝诱未至邪。

想复弘之”参高祖中军军事,入补尚书度支郎,改掌祠部。

袭封高陵亭侯。

时太庙鸱尾灾,焘谓著作郎徐广曰“昔孔子在齐,闻鲁庙灾,曰必桓、僖也。

今征西、京兆四府君,宜在毁落,而犹列庙飨,此其征乎”乃上议曰“臣闻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将营宫室,宗庙为首。

古先哲王,莫不致肃恭之诚心,尽崇严乎祖考,然后能流淳化于四海,通幽感于神明。

固宜详废兴于古典,循情礼以求中者也。

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而七。

自考庙以至祖考五庙,皆月祭之,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

去祧为坛,去坛为墠,有祷然后祭之。

此宗庙之次,亲疏之序也。

郑玄以为祧者文王、武王之庙,王肃以为五世六世之祖。

寻去祧之言,则祧非文、武之庙矣。

文、武周之祖宗,何云去祧为坛乎。

明远庙为祧者,无服之祖也。

又远庙则有享尝之礼,去祧则有坛墠之殊,明世远者,其义弥疏也。

若祧是文、武之庙,宜同月祭于太祖,虽推后稷以配天,由功德之所始,非尊崇之义每有差降也。

又礼有以多贵者,故传称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

又云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

此则尊卑等级之典,上下殊异之文。

而云天子诸侯俱祭五庙,何哉。

又王祭嫡殇,下及来孙,而上祀之礼,不过高祖。

推隆恩于下流,替诚敬于尊属,亦非圣人制礼之意也。

是以泰始建庙,从王氏议,以礼父为士,子为天子诸侯,祭以天子诸侯,其尸服以士服。

故上及征西,以备六世之数,宣皇虽为太祖,尚在子孙之位,至于殷祭之日,未申东向之礼,所谓子虽齐圣,不先父食者矣。

今京兆以上既迁,太祖始得居正,议者以昭穆未足,欲屈太祖于卑坐,臣以为非礼典之旨。

所与太祖而七,自是昭穆既足,太祖在六世之外,非为须满七庙,乃得居太祖也。

议者又以四府君神主宜永同于殷祫,臣又以为不然。

传所谓毁庙之主,陈乎太祖,谓太祖以下先君之主也。

故《白虎通》云禘祫祭迁庙者,以其继君之体,持其统而不绝也”岂如四府君在太祖之前乎。

非继统之主,无灵命之瑞,非王业之基,昔以世近而及,今则情礼已远,而当长飨殷祫,永虚太祖之位,求之礼籍,未见其可。

昔永和之初,大议斯礼,于时虞喜、范宣并以渊儒硕学,咸谓四府君神主,无缘永存于百世。

或欲瘗之两阶,或欲藏之石室,或欲为之改筑,虽所秉小异,而大归是同。

若宣皇既居群庙之上,而四主禘祫不已,则大晋殷祭,长无太祖之位矣。

夫理贵有中,不必过厚。

礼与世迁,岂可顺而不断。

故臣子之情虽笃,而灵厉之谥弥彰。

追远之怀虽切,而迁毁之礼为用。

岂不有心于加厚,顾礼制不可逾尔。

石室则藏于庙北,改筑则未知所处,虞主所以依神,神移则有瘗埋之礼。

四主若飨祀宜废,亦神之所不依也,准傍事例,宜同虞主之瘗埋。

然经典难详,群言纷错,非臣卑浅所能折中”时学者多从焘议,竟未施行。

迁通直郎,高祖镇军、车骑、中军、太尉咨议参军。

高祖北伐关、洛,大司马琅邪王同行,除大司马从事中郎,总留府事。

义熙十四年,除侍中。

元熙元年,以脚疾去职。

高祖受命,征拜太常,虽外戚贵显,而弥自冲约,茅屋蔬餐,不改其旧。

所得奉禄,与亲戚共之。

永初三年,致仕,拜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

其年卒,时年七十。

少帝追赠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

长子邃,护军司马,宜都太守。

少子绰,太子中舍人,新安太守。

邃长子谌之,尚书都官郎,乌程令。

谌之弟凝之,学涉有当世才具,与司空徐湛之为异常之交。

年少时与北地傅僧祐俱以通家子始为太祖所引见,时上与何尚之论铸钱事,凝之便干其语,上因回与论之。

僧祐引凝之衣令止,凝之大言谓僧祐曰“明主难再遇,便应正尽所怀”上与往复十余反,凝之词韵铨序,兼有理证,上甚赏焉。

历随王诞后军记室录事,欲以为青州,其事不果。

迁尚书右丞,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

子夤,尚书主客郎,沈攸之征西功曹,为攸之尽节,事在《攸之传》。

凝之弟潭之,亦有美誉。

太宗世,历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

后废帝元徽中,为左民尚书,卒官。

潭之弟澄之,太子左积弩将军。

元嘉二十七年,领军于盱眙,为索虏所破,见杀,追赠通直郎。

绰子焕,顺帝升明中,为武昌太守。

沈攸之攻郢城,焕弃郡赴之。

攸之败,伏诛。

傅僧祐,祖父弘仁,高祖外弟也。

以中表历显官,征虏将军、南谯太守,太常卿。

子邵,员外散骑侍郎,妻焘女也,生僧祐,有吏才,再为山阴令,甚有能名,末世令长莫及。

亦以徐湛之党,为元凶所杀。

徐广,字野民,东莞姑幕人也。

父藻,都水使者。

兄邈,太子前卫率。

家世好学,至广尤精,百家数术,无不研览。

谢玄为州,辟广从事西曹。

又谯王司马恬镇北参军。

晋孝武帝以广博学,除为秘书郎,校书秘阁,增置职僚。

转员外散骑侍郎,领校书如故。

隆安中,尚书令王珣举为祠部郎。

李太后薨,广议服曰“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情礼弥申。

《阳秋》之义,母以子贵。

既称夫人,礼服从正,故成风显夫人之号,文公服三年之丧。

子于父之所生,体尊义重。

且礼祖不厌孙,固宜遂服无屈。

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

谓应同于为祖母后,齐衰三年”服从其议。

时会稽王世子元显录尚书,欲使百僚致敬,台内使广立议,由是内外并执下官礼,广常为愧恨焉。

元显引为中军参军,迁领军长史。

桓玄辅政,以为大将军文学祭酒。

义熙初,高祖使撰车服仪注,乃除镇军咨议参军,领记室。

封乐成县五等侯。

转员外散骑常侍,领著作郎。

二年,尚书奏曰“臣闻左史述言,右官书事,《乘》、《志》显于晋、郑,《阳秋》著乎鲁史。

自皇代有造,中兴晋祀,道风帝典,焕乎史策。

而太和以降,世历三朝,玄风圣迹,倏为畴古。

臣等参详,宜敕著作郎徐广撰成国史”诏曰“先朝至德光被,未著方策,宜流风缅代,永贻将来者也。

便敕撰集” 六年,迁散骑常侍,又领徐州大中正,转正员常侍。

时有风雹为灾,广献书高祖曰“风雹变未必为灾,古之圣贤辄惧而修己,所以兴政化而隆德教也。

尝忝服事,宿眷未忘,思竭尘露,率诚于习。

明公初建义旗,匡复宗社,神武应运,信宿平夷。

且恭俭谦约,虚心匪懈,来苏之化,功用若神。

顷事故既多,刑德并用,战功殷积,报叙难尽,万机繁凑,固应难速,且小细烦密,群下多惧。

又谷帛丰贱,而民情不劝。

禁司互设,而劫盗多有,诚由俗弊未易整,而望深未易炳。

追思义熙之始,如有不同,何者。

好安愿逸,万物之大趣,习旧骇新,凡识所不免。

要当俯顺群情,抑扬随俗,则朝野欢泰,具瞻允康矣。

言无可采,愿矜其愚款之志”又转大司农,领著作郎皆如故。

十二年,《晋纪》成,凡四十六卷,表上之。

迁秘书监。

初,桓玄篡位,安帝出宫,广陪列悲恸,哀动左右。

及高祖受禅,恭帝逊位,广又哀感,涕泗交流。

谢晦见之,谓之曰“徐公将无小过”广收泪答曰“身与君不同。

君佐命兴王,逢千载嘉运。

身世荷晋德,实眷恋故主”因更歔欷。

永初元年,诏曰“秘书监徐广,学优行谨,历位恭肃,可中散大夫”广上表曰“臣年时衰耄,朝敬永阙,端居都邑,徒增替怠。

臣坟墓在晋陵,臣又生长京口,恋旧怀远,每感暮心。

息道玄谬荷朝恩,忝宰此邑,乞相随之官,归终桑梓。

微志获申,殒没无恨”许之,赠赐甚厚。

性好读书,老犹不倦。

元嘉二年,卒,时年七十四。

《答礼问》百余条,用于今世。

广兄子豁,在《良吏传》。

傅隆,字伯祚,北地灵州人也。

高祖咸,晋司隶校尉。

曾祖晞,司徒属。

父祖早亡。

隆少孤,又无近属,单贫有学行,不好交游。

义熙初,年四十,始为孟昶建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

坐辞兼,免。

复为会稽征虏参军。

家在上虞,及东归,便有终焉之志。

历佐三军,首尾八年。

除给事中。

尚书仆射、丹阳尹徐羡之置建威府,以为录事参军,寻转尚书祠部郎、丹阳丞,入为尚书左丞。

以族弟亮为仆射,缌服不得相临,徙太子率更令,庐陵王义真车骑咨议参军,出补山阴令。

太祖元嘉初,除司徒右长史,迁御史中丞。

当官而行,甚得司直之体。

转司徒左长史。

时会稽剡县民黄初妻赵打息载妻王死亡,遇赦,王有父母及息男称、息女叶,依法徙赵二千里外。

隆议之曰“原夫礼律之兴,盖本之自然,求之情理,非从天堕,非从地出也。

父子至亲,分形同气,称之于载,即载之于赵,虽云三世,为体犹一,未有能分之者也。

称虽创巨痛深,固无仇祖之义。

若称可以杀赵,赵当何以处载。

将父子孙祖,互相残戮,惧非先王明罚,咎繇立法之本旨也。

向使石厚之子、日磾之孙,砥锋挺锷,不与二祖同戴天日,则石碏、秺侯何得流名百代,以为美谈者哉。

旧令云,杀人父母,徙之二千里外。

不施父子孙祖明矣。

赵当避王期功千里外耳。

令亦云,凡流徙者,同籍亲近欲相随者,听之。

此又大通情体,因亲以教爱者也。

赵既流移,载为人子,何得不从。

载从而称不行,岂名教所许。

如此,称、赵竟不可分。

赵虽内愧终身,称当沈痛没齿,孙祖之义,自不得永绝,事理固然也”从之。

又出为义兴太守,在郡有能名。

征拜左民尚书,坐正直受节假,对人未至,委出,白衣领职。

寻转太常。

十四年,太祖以新撰《礼论》付隆使下意,隆上表曰“臣以下愚,不涉师训,孤陋闾阎,面墙靡识,谬蒙询逮,愧惧流汗。

原夫礼者,三千之本,人伦之至道。

故用之家国,君臣以之尊,父子以之亲。

用之婚冠,少长以之仁爱,夫妻以之义顺。

用之乡人,友朋以之三益,宾主以之敬让。

所谓极乎天,播乎地,穷高远,测深厚,莫尚于礼也。

其乐之五声,《易》之八象,《诗》之《风雅》,《书》之《典诰》,《春秋》之微婉劝惩,无不本乎礼而后立也。

其源远,其流广,其体大,其义精,非夫睿哲大贤,孰能明乎此哉。

况遭暴秦焚亡,百不存一。

汉兴,始征召故老,搜集残文,其体例纰缪,首尾脱落,难可详论。

幸高堂生颇识旧义,诸儒各为章句之说,既明不独达,所见不同,或师资相传,共枝别干。

故闻人、二戴,俱事后苍,俄已分异。

卢植、郑玄,偕学马融,人各名家。

又后之学者,未逮曩时,而问难星繁,充斥兼两,摛文列锦,焕烂可观。

然而五服之本或差,哀敬之制舛杂,国典未一于四海,家法参驳于缙绅,诚宜考详远虑,以定皇代之盛礼者也。

伏惟陛下钦明玄圣,同规唐、虞,畴咨四岳,兴言《三礼》,而伯夷未登,微臣窃位,所以大惧负乘,形神交恶者,无忘夙夜矣。

而复猥充搏采之数,与闻爰发之求,实无以仰酧圣旨万分之一。

不敢废默,谨率管穴所见五十二事上呈。

蚩鄙茫浪,伏用竦赧” 明年,致仕,拜光禄大夫。

归老在家,手不释卷,博学多通,特精《三礼》。

谨于奉公,常手抄书籍。

二十八年,卒,时年八十三。

史臣曰:选贤于野,则治身业弘。

求士子朝,则饰智风起。

《六经》奥远,方轨之正路。

百家浅末,捷至之偏道。

汉世登士,闾党为先,崇本务学,不尚浮诡,然后可以俯拾青组,顾蔑籝金。

于是人厉从师之志,家竞专门之术,艺重当时,所居一旦成市,黉舍暂启,著录或至万人。

是故仕以学成,身由义立。

自魏氏膺命,主爱雕虫,家弃章句,人重异术。

又选贤进士,不本乡闾,铨衡之寄,任归台阁。

以一人之耳目,究山川之险情,贤否臆断,万不值一。

由是仕凭借誉,学非为己,崇诡遇之巧速,鄙税驾之迟难,士自此委笥植《经》,各从所务,早往晏退,以取世资。

庠序黉校之士,传经聚徒之业,自黄初至于晋末,百余年中,儒教尽矣。

高祖受命,议创国学,宫车早晏,道未及行。

迄于元嘉,甫获克就,雅风盛烈,未及曩时,而济济焉,颇有前王之遗典。

天子鸾旗警跸,清道而临学馆,储后冕旒黼黻,北面而礼先师,后生所不尝闻,黄发未之前睹,亦一代之盛也。

臧焘、徐广、傅隆、裴松之、何承天、雷次宗,并服膺圣哲,不为雅俗推移,立名于世,宜矣。

颍川庾蔚之、雁门周野王、汝南周王子、河内向琰、会稽贺道养,皆托志经书,见称于后学。

蔚之略解《礼记》,并注贺循《丧服》,行于世云。

宋书·卷五十四·列传第十四·孔季恭羊玄保沈昙庆

〔沈约〕 〔南北朝〕

孔靖,字季恭,会稽山阴人也。

名与高祖祖讳同,故称字。

祖愉,晋车骑将军。

父壒,散骑常侍。

季恭始察郡孝廉,功曹史,著作佐郎,太子舍人,镇军司马,司徒左西掾。

未拜,遭母忧。

隆安五年,于丧中被起建威将军、山阴令,不就。

高祖东征孙恩,屡至会稽,季恭曲意礼接,赡给甚厚。

高祖后讨孙恩,时桓玄篡形已著,欲于山阴建义讨之。

季恭以为山阴去京邑路远,且玄未居极位,不如待其篡逆事彰,衅成恶稔,徐于京口图之,不忧不克。

高祖亦谓为然。

虞啸父为征东将军、会稽内史,季恭初求为府司马,不得。

及帝定桓玄,以季恭为内史,使赍封板拜授,正与季恭相值,季恭便回舟夜还。

至即叩扉告啸父,并令扫拂别斋,即便入郡。

啸父本为桓玄所授,闻玄败,震惧,开门请罪。

季恭慰勉,使且安所住,明旦乃移。

季恭到任,务存治实,敕止浮华,剪罚游惰,由是寇盗衰止,境内肃清。

征为右卫将军,加给事中,不拜。

寻除侍中,领本国中正,徙琅邪王大司马司马。

寻出为吴兴太守,加冠军。

先是,吴兴频丧太守,云项羽神为卞山王,居郡听事,二千石至,常避之。

季恭居听事,竟无害也。

迁尚书右仆射,固让。

义熙八年,复督五郡诸军、征虏、会稽内史。

修饰学校,督课诵习。

十年,复为尚书右仆射,加散骑常侍,又让不拜。

顷之,除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本州大中正。

十二年,致仕,拜金紫光禄大夫,常侍如故。

是岁,高祖北伐,季恭求从,以为太尉军咨祭酒、后将军。

从平关、洛。

高祖为相国,又随府迁。

宋台初建,令书以为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又让不受,乃拜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

辞事东归,高祖饯之戏马台,百僚咸赋诗以述其美。

及受命,加开府仪同三司,辞让累年,终以不受。

永初三年,薨,时年七十六。

追赠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子山士,历显位,侍中,会稽太守,坐小弟驾部郎道穰逼略良家子女,白衣领郡。

元嘉二十七年,卒官。

弟灵符,元嘉末,为南谯王义宣司空长史、南郡太守,尚书吏部郎。

世祖大明初,自侍中为辅国将军、郢州刺史,入为丹阳尹。

山阴县土境褊狭,民多田少,灵符表徙无赀之家于余姚、鄞、鄮三县界,垦起湖田。

上使公卿博议,太宰江夏王义恭议曰“夫训农修本,有国所同,土著之民,习玩日久,如京师无田,不闻徙居他县。

寻山阴豪族富室,顷亩不少,贫者肆力,非为无处,耕起空荒,无救灾歉。

又缘湖居民,鱼鸭为业,及有居肆,理无乐徙”尚书令柳元景、右仆射刘秀之、尚书王瓒之、顾凯之、颜师伯、嗣湘东王彧议曰“富户温房,无假迁业。

穷身寒室,必应徙居。

葺宇疏皋,产粒无待,资公则公未易充,课私则私卒难具。

生计既完,畲功自息,宜募亡叛通恤及与乐田者,其往经创,须粗修立,然后徙居”侍中沈怀文、王景文、黄门侍郎刘敳、郄颙议曰“百姓虽不亲农,不无资生之路,若驱以就田,则坐相违夺。

且鄞等三县,去治并远,既安之民,忽徙他邑,新垣未立,旧居已毁,去留两困,无以自资。

谓宜适任民情,从其所乐,开宥逋亡,且令就业,若审成腴壤,然后议迁”太常王玄谟议曰“小民贫匮,远就荒畴,去旧即新,粮种俱阙,习之既难,劝之未易。

谓宜微加资给,使得肆勤,明力田之赏,申怠惰之罚”光禄勋王升之议曰“远废之畴,方剪荆棘,率课穷乏,其事弥难,资徙粗立,徐行无晚”上违议,从其徙民,并成良业。

灵符自丹阳出为会稽太守,寻加豫章王子尚抚军长史。

灵符家本丰,产业甚广,又于永兴立墅,周回三十三里,水陆地二百六十五顷,含带二山,又有果园九处。

为有司所纠,诏原之,而灵符答对不实,坐以免官。

后复旧官,又为寻阳王子房右军长史,太守如故。

悫实有材干,不存华饰,每所莅官,政绩修理。

前废帝景和中,犯忤近臣,为所谗构,遣鞭杀之。

二子湛之、渊之,于都赐死。

太宗即位,追赠灵符金紫光禄大夫。

渊之,大明中为尚书比部郎。

时安陆应城县民张江陵与妻吴共骂母黄令死,黄忿恨自经死,值赦。

律文,子贼杀伤殴父母,枭首。

骂詈,弃市。

谋杀夫之父母,亦弃市。

值赦,免刑补冶。

江陵骂母,母以之自裁,重于伤殴。

若同杀科,则疑重。

用殴伤及骂科,则疑轻。

制唯有打母,遇赦犹枭首,无骂母致死值赦之科。

渊之议曰“夫题里逆心,而仁者不入,名且恶之,况乃人事。

故殴伤咒诅,法所不原,詈之致尽,则理无可宥。

罚有从轻,盖疑失善,求之文旨,非此之谓。

江陵虽值赦恩,故合枭首。

妇本以义,爱非天属,黄之所恨,情不在吴,原死补冶,有允正法”诏如渊之议,吴免弃市。

羊玄保,太山南城人也。

祖楷,尚书都官郎。

父绥,中书侍郎。

玄保起家楚台太常博士,遭母忧,服阕,右将军何无忌、前将军诸葛长民俱板为参军,并不就。

除临安令。

刘穆之举为高祖镇军参军,库部郎,永世令。

复为高祖太尉参军,转主簿,丹阳丞。

少帝景平二年,入为尚书右丞。

转左丞,司徒右长史。

府公王弘甚知重之,谓左长史庾登之、吏部尚书王准之曰“卿二贤明美朗识,会悟多通,然弘懿之望,故当共推羊也”顷之,入为黄门侍郎。

善弈棋,棋品第三,太祖与睹郡戏,胜,以补宣城太守。

先是,刘式之为宣城,立吏民亡叛制,一人不禽,符伍里吏送州作部,若获者赏位二阶。

玄保以为非宜,陈之曰“臣伏寻亡叛之由,皆出于穷逼,未有足以推存而乐为此者也。

今立殊制,于事为苦。

臣闻苦节不可贞,惧致流弊。

昔龚遂譬民于乱绳,缓之然后可理。

黄霸以宽和为用,不以严刻为先。

臣愚以谓单身逃役,便为尽户。

今一人不测,坐者甚多,既惮重负,各为身计,牵挽逃窜,必致繁滋。

又能禽获叛身,类非谨惜,既无堪能,坐陵劳吏,名器虚假,所妨实多,将阶级不足供赏,服勤无以自劝。

又寻此制,施一邦而已,若其是邪,则应与天下为一。

若其非邪,亦不宜独行一郡。

民离忧患,其弊将甚。

臣忝守所职,惧难遵用,致率管穴,冒以陈闻”由此此制得停。

玄保在郡一年,为廷尉。

数月,迁尚书吏部郎,御史中丞,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南东海太守,加辅国将军。

入为都官尚书、左卫将军,加给事中,丹阳尹,会稽太守。

又徙吴郡太守,加秩中二千石。

太祖以玄保廉素寡欲,故频授名郡。

为政虽无干绩,而去后常见思。

不营财利,处家俭薄。

太祖尝曰“人仕宦非唯须才,然亦须运命。

每有好官缺,我未尝不先忆羊玄保” 元凶弑立,为吏部尚书,领国子祭酒,寻加光禄大夫。

及世祖入讨,朝野多南奔,劭集群僚,横刀怒曰“卿等便可去矣”众战惧莫敢言,玄保容色不异,徐曰“臣以死奉朝”劭乃解。

世祖即位,以为散骑常侍,领崇宪卫尉。

寻迁金紫光禄大夫。

又以谨敬见知,赐赉甚厚。

大明初,进位光禄大夫。

五年,迁散骑常侍,特进。

玄保自少至老,谨于祭奠,四时珍新,未得祠荐者,口不妄尝。

八年,卒,时年九十四。

谥曰定子。

子戎,有才气,而轻薄少行检,玄保尝云“此儿必亡我家”官至通直郎。

与王僧达谤议时政,赐死。

死后世祖引见玄保,玄保谢曰“臣无日磾之明,以此上负”上美其言,戎二弟,太祖并赐名,曰咸,曰粲。

谓玄保曰“欲令卿二子有林下正始余风” 玄保既善棋,而何尚之亦雅好棋。

吴郡褚胤,年七岁,入高品。

及长,冠绝当时。

胤父荣期与臧质同逆,胤应从诛,何尚之请曰“胤弈棋之妙,超古冠今。

魏犨犯令,以才获免。

父戮子宥,其例甚多。

特乞与其微命,使异术不绝”不许。

时人痛惜之。

玄保兄子希,字泰闻,少有才气。

大明初,为尚书左丞。

时扬州刺史西阳王子尚上言“山湖之禁,虽有旧科,民俗相因,替而不奉,熂山封水,保为家利。

自顷以来,颓弛日甚,富强者兼岭而占,贫弱者薪苏无托,至渔采之地,亦又如兹。

斯实害治之深弊,为政所宜去绝,损益旧条,更申恒制”有司检壬辰诏书“占山护泽,强盗律论,赃一丈以上,皆弃市”希以“壬辰之制,其禁严刻,事既难遵,理与时弛。

而占山封水,渐染复滋,更相因仍,便成先业,一朝顿去,易致嗟怨。

今更刊革,立制五条。

凡是山泽,先常熂爈种养竹木杂果为林,及陂湖江海鱼梁鳅鮆场,常加功修作者,听不追夺。

官品第一、第二,听占山三顷。

第三、第四品,二顷五十亩。

第五、第六品,二顷。

第七、第八品,一顷五十亩。

第九品及百姓,一顷。

皆依定格,条上赀簿。

若先已占山,不得更占。

先占阙少,依限占足。

若非前条旧业,一不得禁。

有犯者,水土一尺以上,并计赃,依常盗律论。

停除咸康二年壬辰之科”从之。

益州刺史刘瑀,先为右卫将军,与府司马何季穆共事不平。

季穆为尚书令建平王宏所亲待,屡毁瑀于宏。

会瑀出为益州,夺士人妻为妾,宏使羊希弹之。

瑀坐免官,瑀恨希切齿。

有门生谢元伯往来希间,瑀令访讯被免之由。

希曰“此奏非我意”瑀即日到宏门奉笺陈谢,云闻之羊希。

希坐漏泄免官。

大明末,为始安王子真征虏司马,黄门郎,御史中丞。

泰始三年,出为宁朔将军、广州刺史。

希初请女夫镇北中兵参军萧惠徽为长史,带南海太守,太宗不许。

又请为东莞太守。

希既到镇,长史、南海太守陆法真丧官,希又请惠徽补任。

诏曰“希卑门寒士,累世无闻,轻薄多衅,备彰历职。

徒以清刻一介,擢授岭南,干上逞欲,求诉不已,可降号横野将军” 初,李万周、刘嗣祖籍略广州,事在《邓琬传》。

太宗以万周为步兵校尉,加宁朔将军,权行广州事。

希既至,而万周等并有异图,希诛之。

希以沛郡刘思道行晋康太守,领军伐俚。

思道违节度,失利,希遣收之。

思道不受命,率所领攻州,希遣平越长史邹琰于朝亭拒战,军败见杀。

思道进攻州城,司马邹嗣之拒之西门,战败又死。

希逾城走,思道获而杀之。

府参军邹曼率数十人袭思道,已得入城,力不敌,又败。

东莞太守萧惠徽率郡文武千余人攻思道,战败,又见杀。

时龙骧将军陈伯绍率军伐俚,还击思道,定之。

赠希辅国将军,惠徽中书郎,嗣之越骑校尉。

希子崇,字伯远,尚书主客郎。

丁母忧,哀毁过礼。

及闻广州乱,即日便徒跣出新亭,不能步涉,顿伏江渚。

门义以小船致之,于是进路。

父葬毕,不胜哀,卒。

沈昙庆,吴兴武康人,侍中怀文从父兄也。

父发,员外散骑侍郎,早卒。

吴兴太守王韶之为之诔焉。

昙庆初辟主簿,州从事,西曹主簿,长沙王义欣后军镇军主簿。

遭母忧,哀毁致称,本县令诸葛阐之公解言上。

服释,复为主簿。

义欣又请为镇军记室参军。

出为余杭令,迁司徒主簿,江夏王义恭太尉录事参军,尚书右丞。

时岁有水旱,昙庆议立常平仓以救民急,太祖纳其言,而事不行。

领本邑中正,少府,扬州治中从事史,始兴王浚卫军长史。

元凶弑立,世祖入讨,劭遣昙庆还东募人,安东将军随王诞收付永兴县狱,久之,被原。

世祖践阼,除东海王祎抚军长史,入为尚书吏部郎,江夏王义恭大司马长史,南东海太守,左卫将军。

大明元年,督徐兖二州及梁郡诸军事、辅国将军、徐州刺史。

时殿中员外将军裴景仁助戍彭城,本伧人,多悉戎荒事。

昙庆使撰《秦记》十卷,叙苻氏僭伪本末,其书传于世。

明年,复征为左卫将军,加给事中,领本州大中正。

三年,迁祠部尚书。

其年,卒,时年五十七。

追赠本官。

昙庆谨实清正,所莅有称绩。

常谓子弟曰“吾处世无才能,政图作大老子耳”世以长者称之。

史臣曰:江南之为国,盛矣。

虽南包象浦,西括邛山,至于外奉贡赋,内充府实,止于荆、扬二州。

自汉氏以来,民户凋耗,荆楚四战之地,五达之郊,井邑残亡,万不余一也。

自元熙十一年司马休之外奔,至于元嘉末,三十有九载,兵车勿用,民不外劳,役宽务简,氓庶繁息,至余粮栖亩,户不夜扃,盖东西之极盛也。

既扬部分析,境极江南,考之汉域,惟丹阳会稽而已。

自晋氏迁流,迄于太元之世,百许年中,无风尘之警,区域之内,晏如也。

及孙恩寇乱,歼亡事极,自此以至大明之季,年逾六纪,民户繁育,将曩时一矣。

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

会土带海傍湖,良畴亦数十万顷,膏腴上地,亩直一金,鄠、杜之间,不能比也。

荆城跨南楚之富,扬部有全吴之沃,鱼盐杞梓之利,充仞八方。

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

而田家作苦,役难利薄,亘岁从务,无或一日非农,而经税横赋之资,养生送死之具,莫不咸出于此。

穰岁粜贱,粜贱则稼苦。

饥年籴贵,籴贵则商倍。

常平之议,行于汉世。

元嘉十三年,东土潦浸,民命棘矣。

太祖省费减用,开仓廪以振之,病而不凶,盖此力也。

大明之末,积旱成灾,虽敝同往困,而救非昔主,所以病未半古,死已倍之。

并命比室,口减过半。

若常平之计,兴于中年,遂切扶患,或不至是。

若笼以平价,则官苦民优,议屈当时,盖由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