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西湖万顷,楼观矗千门。

春风路,红堆锦,翠连云。

俯层轩。

风月都无际,荡空蔼,开绝境,云梦泽,饶八九,不须吞。

翡翠明珰,争上金堤去,勃窣媻姗。

看贤王高会,飞盖入云烟。

白鹭振振,鼓咽咽。

记风流远,更休作,嬉游地,等闲看。

君不见,韩献子,晋将军,赵孤存。

千载传忠献,两定策,纪元勋。

孙又子,方谈笑,整乾坤。

直使长江如带,依前是、﹝存﹞赵须韩。

伴皇家快乐,长在玉津边。

只在南园。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西湖面积广阔,楼台耸立,数不尽。春风吹过,路旁红花绽放,翠色如云。俯瞰楼台,风景无边无际,宛如迷人的画卷,超越常人的境界。云梦泽世外桃源,犹如人间仙境,美不胜收,比得上八九成美,毋需妄求更多。碧绿的明珠,争相登上金堤,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 回忆起往事,不能再探索,只能在这里随意观赏。君不见,韩献子、晋将军、赵孤存等人千年传颂的忠献事迹,两次定下国家大计,纪元勋。孙又子谈笑风生,操举国之樽俎,整治天下的局势。他们使长江水流变得像带子一样,依旧保留着赵国和韩国的痕迹。与皇室共享快乐,长久居住在玉津的边上,只在南园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注释

六州歌头:词牌名。北宋新声。《逸周书·卷二·程典》:「维三月既生魄,文王合六州之侯,奉勤于商。」此指古代九州之荆、梁、雍、豫、徐、扬六州。宋人程文简《演繁露·卷十六》:「《六州歌头》,本鼓吹曲也,近世好事者倚其声为吊古词,如『秦亡草昧,刘项起吞并』者是也。音调悲壮,又以古兴亡事实之。闻其歌使人怅慨,良不与艳辞同科,诚可喜也。本朝鼓吹止有四曲:《十二时》、《导引》、《降仙台》并《六州》。为曲,每大礼宿斋或行幸遇夜,每更三奏,名为警场。真宗至自幸亳,亲飨太庙,登歌始作,闻奏严遂诏,自今行礼罢乃奏。政和七年,诏《六州》改名《崇明祀》,然天下仍谓之《六州》,其称谓已熟也。今前辈集中大祀大恤皆有此词。」鼓吹曲乃军中乐。此调声韵上大量连用三言短句,一气驱使,旋折而下,调势雄伟,声容「繁音促节」,恰宜表达紧张、急迫、激昂、慷慨之壮烈情绪,为词调中最激烈之调。《词谱》于此调列九体,以贺词为正体,双调,一百四十三字,平仄互叶。前阕十九句,八平韵,八叶韵;后阕二十句,八平韵,十叶韵。又有于平韵外兼叶仄韵者,或同部平仄互叶,或平韵同部、仄韵随时变换,并能增强激壮声情,有「繁弦急管、五音繁会」之妙。要以平韵为主,仄韵为副,务使「玄黄律吕,各适物宜」耳。其诸变体亦常为宋人所用。 「云梦泽,饶八九,不须吞」句:西汉·司马长卿《子虚赋》:「臣闻楚有七泽,尝见其一,未睹其馀也。臣之所见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梦。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秋田乎青丘,彷徨乎海外,呑云梦者八九于其胸中,曾不蒂芥。」 「翡翠明珰,争上金堤去,勃窣(sū)媻(pán)姗」句:西汉·司马长卿《子虚赋》:「于是郑女曼姬,被阿緆,揄纻缟,杂纤罗,垂雾縠,襞积褰绉,纡徐委曲,郁桡溪谷;衯衯裶裶,扬袘戌削,蜚襳垂髾;扶舆猗靡,翕呷萃蔡;下靡兰蕙,上拂羽盖;错翡翠之威蕤,缪绕玉绥;眇眇忽忽,若神仙之髣髴。于是乃相与獠于蕙圃,媻姗勃窣,上乎金堤。」 「白鹭振振,鼓咽咽」句:《诗·鲁颂·駉之什·有駜》:「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振振鹭,鹭于下。鼓咽咽,醉言舞。于胥乐兮。」 「韩献子,晋将军,赵孤存」句:《史记·卷四十五·韩世家》:「韩厥,晋景公之三年,晋司寇屠岸贾将作乱,诛灵公之贼赵盾。赵盾已死矣,欲诛其子赵朔。韩厥止贾,贾不听。厥告赵朔令亡。朔曰:『子必能不绝赵祀,死不恨矣。』韩厥许之。及贾诛赵氏,厥称疾不出。程婴、公孙杵臼之藏赵孤赵武也,厥知之。……于是晋作六卿,而韩厥在一卿之位,号为献子。晋景公十七年,病,卜大业之不遂者为祟。韩厥称赵成季之功,今后无祀,以感景公。景公问曰:『尚有世乎?』厥于是言赵武,而复与故赵氏田邑,续赵氏祀。」 「千载传忠献,两定策,纪元勋」句:《宋史·卷三百十二·韩琦传》:「韩琦,字稚圭,相州安阳人。……嘉祐元年,召为三司使,未至,迎拜枢密使。三年六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六年闰八月,迁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封仪国公。帝既连失三王,自至和中病疾,不能御殿。中外惴恐,臣下争以立嗣固根本为言,包拯、范镇尤激切。积五六岁,依违未之行,言者亦稍怠。至是,琦乘间进曰:『皇嗣者,天下安危之所系。自昔祸乱之起,皆由策不早定。陛下春秋高,未有建立,何不择宗室之贤者,以为宗庙社稷计?』帝曰:『后宫将有就馆者,姑待之。』已又生女。一日,琦怀《汉书·孔光传》以进,曰:『成帝无嗣,立弟之子。彼中材之主,犹能如是,况陛下乎。愿以太祖之心为心,则无不可者。』又与曾公亮、张升、欧阳修极言之。会司马光、吕诲皆有请,琦进读二疏,未及有所启,帝遽曰:『朕有意久矣,谁可者?』琦皇恐对曰:『此非臣辈所可议,当出自圣择。』帝曰:『宫中尝养二子,小者甚纯,近不慧,大者可也。』琦请其名,帝以宗实告。宗实,英宗旧名也。琦等遂力赞之,议乃定。……乃下诏立为皇子。明年,英宗嗣位,以琦为仁宗山陵使,加门下侍郎,进封卫国公。琦既辅立英宗,门人亲客,或从容语及定策事,琦必正色曰:『此仁宗圣德神断,为天下计,皇太后内助之力,臣子何与焉。』……帝寝疾,琦入问起居,言曰:『陛下久不视朝,愿早建储,以安社稷。』帝颔之,即召学士草制,立颍王。神宗立,拜司空兼侍中,为英宗山陵使。……(熙宁)八年,换节永兴军,再任,未拜而薨,年六十八。前一夕,大星陨于治所,枥马皆惊。帝发哀苑中,哭之恸。辍朝三日,赐银三千两,绢三千匹,发两河卒为治冢,篆其碑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赠尚书令,谥曰『忠献』,配享英宗庙庭。」 孙又子:谓韩侂胄。《宋史·卷四百七十四·〈奸臣列传·韩侂胄传〉》:「韩侂胄字节夫,魏忠献王琦曾孙也。」 长江如带:《南史·卷十·〈陈本纪·陈后主纪〉》:「隋文帝谓仆射高颎曰:『我为百姓父母,岂可限一衣带水不拯之乎?』」 ﹝存﹞赵须韩:「存」字原阙,以意径补。 玉津:园名。宋·周草窗《武林旧事·卷四·〈御园·玉津〉》:「玉津,嘉会门外。绍兴间,北使燕射于此。淳熙中,孝宗两幸。绍熙中,光宗临幸。」 南园:韩侂胄园名。宋·周草窗《武林旧事·卷五·〈湖山胜概·南山路·南园〉》:「南园,中兴后所创。光宗朝赐平原郡王韩侂冑,陆放翁为记。后复归御前,改名庆乐,赐嗣荣王与芮,又改胜景。有许閒堂、相容射厅、寒碧台、藏春门、凌风阁、西湖洞天、归耕庄、清芬堂、岁寒堂、夹芳、豁望、矜春、鲜霞、忘机、照香、堆锦、远尘、幽翠、红香、多稼、晚节香等亭。秀石为上,内作十样锦亭,并射圃流杯等处。弁阳翁诗云:『清芬堂下千株桂,犹是韩家旧赐园。白发老翁和泪说,百年中见两平原。』又云:『旧事凄凉尚可寻,断碑空卧草深深,凌风阁下槎牙树,当日人疑是水沈。』」《放翁逸稿·卷上·南园记》:「庆元三年二月丙午,慈福有旨,以别园赐今少师平原郡王韩公。其地实武林之东麓,而西湖之水汇于其下。天造地设,极山湖之美。公既受命,乃以禄入之馀,葺为南园。」按:《武林旧事》谓赐园事在光宗朝,显误。



丰乐亭记

〔欧阳修〕 〔宋〕

修既治滁之明年,夏,始饮滁水而甘。

问诸滁人,得于州南百步之近。

其上则丰山,耸然而特立。

下则幽谷,窈然而深藏。

中有清泉,滃然而仰出。

俯仰左右,顾而乐之。

于是疏泉凿石,辟地以为亭,而与滁人往游其间。

滁于五代干戈之际,用武之地也。

昔太祖皇帝,尝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山下,生擒其将皇甫晖、姚凤于滁东门之外,遂以平滁。

修尝考其山川,按其图记,升高以望清流之关,欲求晖、凤就擒之所,而故老皆无在者,盖天下之平久矣。

自唐失其政,海内分裂,豪杰并起而争,所在为敌国者,何可胜数!

及宋受天命,圣人出而四海一。

向之凭恃险阻,刬削消磨,百年之间,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

欲问其事,而遗老尽矣。

今滁介江、淮之间,舟车商贾、四方宾客之所不至,民生不见外事,而安于畎亩衣食,以乐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养生息,涵煦于百年之深也?

修之来此,乐其地僻而事简,又爱其俗之安闲。

既得斯泉于山谷之间,乃日与滁人,仰而望山,俯而听泉,掇幽芳而荫乔木,风霜冰雪,刻露清秀,四时之景,无不可爱。

又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予游也。

因为本其山川,道其风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丰年之乐者,幸生无事之时也。

夫宣上恩德,以与民共乐,刺史之事也。

遂书以名其亭焉。

卜算子慢

〔柳永〕 〔宋〕

江枫渐老,汀蕙半凋,满目败红衰翠。

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引疏砧,断续残阳里。

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

脉脉人千里。

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

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

尽无言,谁会凭高意?

纵写得,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

渔家傲

〔晏殊〕 〔宋〕

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

求得浅欢风日好。

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

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

莫惜醉来开口笑。

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浣溪沙·莫许杯深琥珀浓

〔李清照〕 〔宋〕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六国论

〔苏轼〕 〔宋〕

春秋之末,至于战国,诸侯卿相皆争养士。

自谋夫说客、谈天雕龙、坚白同异之流,下至击剑扛鼎、鸡鸣狗盗之徒,莫不宾礼,靡衣玉食以馆于上者,何可胜数。

越王句践有君子六千人。

魏无忌、齐田文、赵胜、黄歇、吕不韦,皆有客三千人。

而田文招致任侠奸人六万家于薛,齐稷下谈者亦千人。

魏文侯、燕昭王、太子丹,皆致客无数。

下至秦、汉之间,张耳、陈馀号多士,宾客厮养皆天下豪杰,而田横亦有士五百人。

其略见于传记者如此,度其馀,当倍官吏而半农夫也。

此皆奸民蠹国者,民何以支而国何以堪乎?

苏子曰:此先王之所不能免也。

国之有奸也,犹鸟兽之有鸷猛,昆虫之有毒螫也。

区处条理,使各安其处,则有之矣。

锄而尽去之,则无是道也。

吾考之世变,知六国之所以久存而秦之所以速亡者,盖出于此,不可以不察也。

夫智、勇、辨、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杰者也,类不能恶衣食以养人,皆役人以自养者也,故先王分天下之贵富与此四者共之。

此四者不失职,则民靖矣。

四者虽异,先王因俗设法,使出于一。

三代以上出于学,战国至秦出于客,汉以后出于郡县吏,魏、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于科举。

虽不尽然,取其多者论之。

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始皇、二世,然当是时百姓无一人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养之,不失职也。

其力耕以奉上,皆椎鲁无能为者,虽欲怨叛,而莫为之先,此其所以少安而不即亡也。

始皇初欲逐客,因李斯之言而止。

既并天下,则以客为无用,于是任法而不任人,谓民可以恃法而治,谓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

故堕名城,杀豪杰,民之秀异者散而归田亩。

向之食于四公子、吕不韦之徒者,皆安归哉?

不知其能槁项黄馘以老死于布褐乎?

抑将辍耕太息以俟时也?

秦之乱虽成于二世,然使始皇知畏此四人者,有以处之,使不失职,秦之亡不至若是速也。

纵百万虎狼于山林而饥渴之,不知其将噬人,世以始皇为智,吾不信也。

楚、汉之祸,生民尽矣,豪杰宜无几,而代相陈豨过赵,从车千乘,萧、曹为政,莫之禁也。

至文、景、武之世,法令至密,然吴王濞、淮南、梁王、魏其、武安之流,皆争致宾客,世主不问也。

岂惩秦之祸,以为爵禄不能尽縻天下士,故少宽之,使得或出于此也耶?

若夫先王之政则不然,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

”呜呼,此岂秦、汉之所及也哉!

临江仙·堪笑一场颠倒梦

〔朱敦儒〕 〔宋〕

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

尘劳何事最相亲。

今朝忙到夜,过腊又逢春。

流水滔滔无住处,飞光忽忽西沉。

世间谁是百年人。

个中须着眼,认取自家身。

减字木兰花

〔朱敦儒〕 〔宋〕

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

要听琵琶,重院莺啼觅谢家。

曲终人醉,多似浔阳江上泪。

万里东风,国破山河落照红。

好事近·渔父词(其六)

〔朱敦儒〕 〔宋〕

短棹钓船轻,江上晚烟笼碧。

塞雁海鸥分路,占江天秋色。

锦鳞拨剌满篮鱼,取酒价相敌。

风顺片帆归去,有何人留得。

好事近·渔父词(其五)

〔朱敦儒〕 〔宋〕

猛向这边来,得个信音端的。

天与一轮钓线,领烟波千亿。

红尘今古转船头,鸥鹭已陈迹。

不受世间拘束,任东西南北。

好事近·渔父词(其四)

〔朱敦儒〕 〔宋〕

拨转钓鱼船,江海尽为吾宅。

恰向洞庭沽酒,却钱塘横笛。

醉颜禁冷更添红,潮落下前碛。

经过子陵滩畔,得梅花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