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征赋

盖闻昏明殊位,贞晦异道,虽景度回革,乱多治寡,是故升平难于恒运,剥丧易以横流。

皇晋(缺二字。

)河汾,来迁吴楚,数历九世,年逾十纪,西秦无一援之望,东周有三辱之愤,可谓积祸缠衅,固以久矣。

况乃陵茔幽翳,情敬莫遂,日月推薄,帝心弥远。

庆灵将升,时来不爽,相国宋公,得一居贞,回乾运轴,内匡寰表,外清遐陬。

每以区宇未统,侧席盈虑。

值天祚攸兴,昧弱授机,龟筮元谋,符瑞景徵。

于是仰祗俯协,顺天从兆,兴止戈之师,躬暂劳之讨。

以义熙十有二年五月丁酉,敬戒九伐,申命六军,治兵于京畿,次师于汳上。

灵樯千艘,雷辎万乘,羽骑盈涂,飞旍蔽日。

别命群帅,诲谟惠策,法奇于三略,义祕于六韬。

所以钩棘未曜,殒前禽于金墉,威弧始彀,走鈒隼于滑台。

曾不逾月,二方献捷。

宏功懋德,独绝古今。

天子感东山之劬劳,庆格天之光大,明发兴于鉴寐,使臣遵于原隰。

余摄官承乏,谬充殊役,皇华愧于先雅,靡盬悴于征人。

以仲冬就行,分春反命。

涂经九守,路逾千里。

沿江乱淮,溯薄泗、汳,详观城邑,周览丘坟,眷言古迹,其怀已多。

昔皇祖作藩,受命淮、徐,道固苞桑,勋由仁积。

年月多历,市朝已改,永为洪业,缠怀清历。

于是采访故老,寻履往迹,而远感深慨,痛心殒涕。

遂写集闻见,作赋撰征,俾事运迁谢,托此不朽。

系烈山之洪绪,承火正之明光。

立熙载于唐后,申赞事于周王。

畴庸命而顺位,锡宝珪以彻疆。

历尚代而平显,降中叶以繁昌。

业服道而德徽,风行世而化扬。

投前踪以永冀,省輶质以远伤。

睽谋始于蓍蔡,违用舍于行藏。

庇常善之罔弃,凭曲成之不遗。

昭在幽而偕煦,赏弥久而愈私。

顾晚草之薄弱,仰青春之葳蕤。

引蔓颖于松上,擢纤枝于兰逵。

施隆贷而有渥,报涓尘而无期。

欢太阶之休明,穆皇道之缉熙。

惟王建国,辨方定隅,内外既正,华夷有殊。

惟昔《小雅》,逮于班书,戎蛮孔炽,是殛是诛。

是以宣王用棘于猃狁,高帝方事于匈奴。

然侵镐至泾,自塞及平。

窥郊伺鄙(缺四字。

)慕携王之矫虔,阶丧乱之末宁。

窃强秦之三辅,陷隆周之两京。

雄崤、渑以制险,据绕ニ而作扃。

家永怀于故壤,国愿言于先茔。

俟太平之旷期,属应运之圣明。

坤寄通于四渎,乾假照于三辰。

水润士以显比,火炎天而同人。

惟上相之睿哲,当草昧而经纶。

总九流以贞观,协五材(传注五才,从《艺文类聚》改)而平分。

时来之机,悟先于介石,纳隍之诫,一援于生民。

龟筮允臧,人鬼同情。

顺天行诛,司典详刑。

树牙选徒,秉钺抗ユ。

弧矢罄楚孝之心智,戈棘单吴子之精灵。

迅三翼以鱼丽,襄两服以雁逝。

阵未列于都甸,威已振于秦、蓟。

洒严霜于渭城,被和风于洛戚。

就终古以比猷,考坟册而莫契。

昔西怨于东徂,今北伐而南悲。

岂朝野之恒情,动万乘之幽思。

歌零雨于《豳风》,兴《采薇》于周诗。

庆金墉之凯定,眷戎车之迁时。

伫千里而感远,涉弦望而怀期。

诏微臣以劳问,奉王命于河湄。

夕饮饯以俶装,旦出宿而言辞。

岁既晏而繁虑,日将迈而恋乖。

阙敬恭于桑梓,谢履长于庭阶。

冒沈云之ㄙ蔼,迎素雪之纷霏。

凌结湍凝清,风矜籁以扬哀。

情在本而易阜,物虽末而难怀。

眷余勤以就道,苦忧来其城颓。

尔乃经雉门,启浮梁,眺锺岩,越查塘。

览永嘉之紊维,寻建武之缉纲。

于时内慢神器,外侮戎狄。

君子横流,庶萌分析。

主晋有祀,福禄来格。

明两降览,三七辞厄。

元诞德以膺纬,肇回光于阳宅。

明思服于下武,兴继代以消逆。

简文因心以秉道,故冲用而刑废。

孝武舍己以杖贤,亦宁外而治内。

观日化而就损,庶雍熙之可对。

闵隆安之致寇,伤龟玉之毁碎。

漏妖凶于沧洲,缠衅难而盈纪。

时焉依于晋、郑,国有蹙于百里。

赖英谟之经营,弘兼济以忘己。

主寰内而缓虞,澄海外以渍滓。

至如昏祲蔽景,鼎祚倾基。

《黍离》有叹,《鸿雁》无期,瞻天命之贞符,秉顺动而履机。

率骏民之思效,普邦国而同归。

荡积霾之秽氛,启披阴之光晖。

反平陵之杳蔼,复七庙之依稀。

务役简而农劝,每劳赏而忠甄。

变时雍于祖宗。

(缺六字。

)扫逋丑于汉渚,涤僭逆于岷山。

羁巢处于西木,引鼻饮于源渊。

惠要衤棘而思韪,援冠弁而来虔。

视冶城而北属,怀文献之收扬。

匪元首之康哉,孰股肱之惟良。

譬观曲而识节,似缀组以成章。

业弥缠而弥微,事愈有而莫伤。

次石头之双岸,究孙氏之初基。

幸汉庶之漏网,恁江介以抗维。

初鹊起于富春,果鲸跃于川湄。

匝三世而国盛,历五伪而宗夷。

察成败之相仍,犹唇亡而齿寒。

载十二而谓纪,岂蜀灭而吴安。

众咸昧于谋兆,羊独悟于理端。

请广武以诲情,树襄阳以作藩。

拾建业其如遗,沿万里而谁难。

疾鲁荒之讠皮辞,恶京陵之谮言。

责当朝之惮贬,对曩籍而兴叹。

敦怙宠而判违,敌既勍而国圮。

彼问鼎而何阶,必先贼于君子。

原性分之异托,虽殊涂而归美。

或卷舒以愚智,或治乱其如矢。

谢昧迹而托规,卒安身以全里。

周显节而犯逆,抱正情而丧己。

薄四望而尤眄,叹王路之中鲠。

蠢于越之妖烬,敢凌蹈于五岭。

崩双岳于中流,拟凶威于荆郢。

隐雷霆于帝坐,飞芒镞于宫省。

于时朝有迁都之议,人无守死之志。

师旅痛于久勤,城墉阙于素备。

安危势在不侔,众寡形于见事。

于赫渊谋,研其神策。

缓辔待机,追奔蹑迹。

遇雷池而振曜,次彭蠡而歼涤。

穆京甸以清晏,撒多垒而宁役。

造白石之祠坛,怼二竖之无君。

践掖庭以幽辱,凌祧社而火焚。

愍文康之罪己,嘉忠武之立勋。

道有屈于灾蚀,功无谢于如仁。

讯落星之飨旅,索旧栖于吴馀。

迹阶今而不见,横榛奔以荒除。

彼生成之乐辰,亦犹今之在余。

慨齐吟于爽鸠,悲唐歌于《山枢》。

吊伪孙于涂首,率君臣以奉疆。

时运师以伐罪,偏投书于武王。

迄西北之落纽,乏东南以振纲。

诚钜平之先觉,实中兴之后祥。

据左史之攸征,胡影迹之可量。

过江乘而责始,知遇雄之无谋。

厌紫微之宏凯,甘陵波而远游。

越云梦而南溯,临浙河而东浮。

彀连弩于川上,候蛟龙于中流。

爰薄方与,乃届欧阳。

入夫江都之域,次乎广陵之乡。

易千里之曼曼,溯江流之汤汤,洊赤圻以经复,越二门而起涨。

眷北路以兴思,看东山而怡目。

林丛薄,路逶迤,石参差,山盘曲。

水激濑而骏奔,日映石而知旭。

审兼照之无偏,怨归流之难濯。

羡轻魵之涵泳,观翔鸥之落啄。

在飞沉其顺从,顾微躬而缅邈。

于是抑怀荡虑,扬榷易难。

利涉以吉,天险以艰。

于敌伊阻,在国斯便。

勾践行霸于琅邪,夫差争长于黄川。

葛相发叹而思正,曹后愧心于千魂。

登高堞以详览,知吴濞之衰盛。

戒东南之逆气,成刘后之宋圣。

藉盐铁之殷阜,临淮楚之剽轻。

盛几杖而弭心,怒抵局而遂争。

忿爰盎之扶祸,惜徒伤于家令。

匪条侯之忠毅,将七国之陵正。

褒汉藩之治民,并访贤以昭明。

侯文辩其谁在,曰邹阳与枚生。

据忠辞于吴朝,执义说于梁庭。

敷高才于兔园,虽正言而免刑。

阙里既已千载,深儒流于末学。

钦仲舒之睟容,遵缝掖于前躅。

对园囿而不闚,下帷幕而论属。

相端、非之两骄,遭弘、偃之双慝。

恨有道之无时,步险涂以侧足。

闻宣武之大阅,反师旅于此廛。

自皇运之都东,始昌业以济难。

抗素旄于秦岭,扬朱旗于巴川。

惧帝系之坠绪,故黜昏而崇贤。

嘉收功以垂世,嗟在嗣而覆旃。

德非陟而继宰,衅逾禹其必颠。

造步丘而长想,钦太傅之遗武。

思嘉遁之馀风,绍素履之落绪。

民志应而愿税,国屯难而思抚。

譬乘舟之待楫,象提钓之假缕。

总出入于和就,兼仁用于默语。

弘九流以拮四维,复先陵而清旧宇。

却西州之成功,指东山之归予。

惜图南之启运,恨鹏翼之末举。

发津潭而回迈,逗白马以憩舲。

贯射阳而望邗沟,济通淮而薄角城。

城坡陀也兮淮惊波,平原远兮路交过。

面艽野兮悲桥梓,溯急流兮苦碛沙。

敻千里而无山,缅百谷而有居。

被宿莽以迷径,睹生烟而知墟。

(缺六字。

)谓信美其可娱。

身少长于乐土,实长叹于荒馀 (缺四字。

)具瘁。

直岁寒之穷节。

视层云之崔巍,聆悲飙之掩屑。

弥昼夜以滞淫,怨凝阴之方结。

望新晴于落日,起明光于跻月。

眷转篷之辞根,悼朔雁之赴越。

披微物而疚情,此思心其可说。

(《艺文类聚》作「而可歇」。

)问徭役其几时,骇阅景于兴没。

感曰归于《采薇》,予来思于雨雪。

岂初征之惧对,冀鹳鸣之在垤。

(缺四字。

)逾宿,骛吾楫于邳乡。

奚车正以事夏,虺左相以辅汤。

绵三代而享邑,厕践土之一匡。

嗟仲几之宠侮,遂舍存以征亡。

喜薛宰之善对,美士弥之能纲。

升曲垣之逶迤,访淮阴之所都。

原入跨之达耻,俟遭时以远图。

舍西楚以择木,迨南汉以定谟。

乱孟津而魏灭,攀井陉而赵徂。

播灵威于齐横,振馀猛于龙且。

观让通而告豨,曷始智而终愚。

迄沂上而停枻,登高杞而不进。

石幽期而知贤,张揣景而示信。

本文成之素心,要王子于云仞。

岂无累于清霄,直有概于贞吝。

始熙绩于武关,卒敷功于皇胤。

处夷险以解挫,弘忧虞以时顺。

矜若华之翳晷,哀飞骖之落骏。

伤粒食而兴念,眷逸翮而思振。

戾臣山而东顾,美相公之前代。

嗟残虏之将糜,炽馀猋于海济。

驱鲐稚于淮曲,暴鳏孤于泗澨。

托末命(缺二字。

)云,冀灵武之北阅。

惟授首之在晨,当盛暑而选徒。

肃严威以振响,渐温泽而沾腴。

既云撒于朐城,遂席卷于齐都。

曩四关其奚阻,道一变而是孚。

伤炎季之崩驰,长逆布以滔天。

假父子以诈爱,借兄弟以伪恩。

相魏武以谲狂,宄谟奋于东藩。

桴未噪于东郭,身已馘于楼门。

审贡牧于前说,证所作于旧徐。

聆泗川之浮磬,玩夷水之宾珠。

草渐苞于炽壤,桐孤干于峄隅。

慨禹迹于尚世,惠遗文于《夏书》。

纷征迈之淹留,弥怀古于旧章。

商伯文于故服,咸征名于彭、殇。

眺灵壁之曾峰,投吕县之迅梁。

想蹈水之行歌,虽齐汨其何伤。

启仲尼之嘉问,告性命以依方。

岂苟然于迂论,聆寓言于达庄。

于是滥石桥,登戏台。

策马钓渚,息辔城隅。

永感四山,零泪双渠。

怨物华之推驿,慨舟壑之递迁。

谓徂岁之悠阔,结幽思之方根。

感皇祖之徽德,爰识冲而量渊。

降俊明以镜鉴,回风猷以昭宣。

道既底于国难,惠有覃于黎元。

士颂歌于政教,民谣咏于渥恩。

兼《采芑》之致美,协《汉广》之发言。

强虎氐之搏翼,氵属云网于所禁。

驱黔萌以蕴崇,取园陵而湮沈。

锡残落于河西,序沦胥于汉阴。

攻方城而折扃,扰谯颍其谁任。

世阙才而贻乱,时得贤而兴治。

救祖考之邦壤,在幽人而枉志。

体飞书之远情,悟犒师之通识。

迨明达之高览,契古今而同事。

拔渊谟於潜机,骋神锋于云旆。

驱斥泽而风靡,蹙坑谷而鸟窜。

中华免夫左衽,江表此焉缓带。

既克黜于肥六,又作镇于彭沛。

晏皇途于国内,震天威于河外。

扫东齐而巳宁,指西崤而将泰。

值秉均而代谢,实大业之兴废。

心无忝于乐生,事有像于燕惠。

抱明哲之不伐,奉宏勋而是税。

捐七州以爰来,归五湖以投袂。

屈盛绩于平生,申远期于暮岁。

访曩载于宋鄙,采《阳秋》于鲁经。

晋申好于东吴,郑凭威于南荆。

故反师于曹门,将以塞于夷庚。

纳五叛以长寇,伐三邑以侵彭。

美西之忠辞,快韩厥之奇兵。

追项王之故台,迹霸楚之遗端。

挺宏志于总角,奋英势于弱冠。

气盖天而倒日,力拔山而倾湍。

始飙起于勾越,中电激于衡关。

兴偏虑于攸吝,忘即易于所难。

忌陈锦而莫照,思反乡而有叹。

且夫杀义害婴,而忄戛丰疑,绁贤不策,失位谁持。

迨理屈而愈闭,方怨天而怀悲。

对骏骓以发愤,伤虞姝于末词。

陟亚父之故营,谅谋始之非托。

遭衰嬴之崩纲,值威炎之结络。

迄皓首于阜陵,犹谬觉于然诺。

视一人于三杰,岂在己之庸弱。

置丰沛而不举,故自同于俎镬。

发卞口而游历,迄西山而弭辔。

观终古之幽愤,怀元王之冲粹。

丁战国之权争,方恬心于道肆。

学浮丘以就德,友三儒以成类。

洁流始于初源,累仁基于前美。

拨楚族之休烈,传芳素于来祀。

强见誉于清虚,德致称于千里。

或避宠以辞姻,或遗荣而不仕。

政直言以安身,骏绝才以丧己。

驱信道之成终,表昧世之亏始。

悟介焉之已差,则不俟于终日。

既防萌于未著,虽念德其何益。

尔乃孟陬发节,雷隐蛰惊。

散叶荑柯,芳花饰萌。

麦萋萋于旄丘,柳依依于高城。

相雎鸠之集河,观鸣鹿之食萍。

沂泗远兮清川急,秋冬近兮绪风袭。

风流蕙兮水增澜,诉愁衿兮鉴戚颜。

愁盈根而际,戚发条而成端。

嗟我行之弥日,待征迈而言旋。

荷庆云之优渥,周双七于此年。

陶逸豫于京甸,违险难于行川。

转归玄而眷恋,望修樯而流涟。

愿关邺之遄清,迟华銮之凯旋。

穆淳风于六合,溥洪泽于八埏。

颁贤愚于大小,顺规矩于方圆。

固四民之获所,宜税稷于莱田。

苦邯郸之难步,庶行迷之易痊。

长守朴以终稔,亦拙者之政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闻说过昏愚与明智将永远是处于完全对立的位置,坚贞与晦昧也属于是完全相反的意义,虽然经过了平安的过渡而恢复了晋室的皇统,但是天下至今乱象频仍,并且现在所辖的区域也已显得非常之狭小。所以总难于让人能够相信,这一时的太平的景象又能维持多久,因为这一派丧乱衰败的景象依旧在任意地横行。我晋朝的江山已经丢弃了黄河和汾水两岸的大片疆土,被迫迁徒到了春秋时期这吴、楚的故国旧地,至今虽然已经历了晋元帝、明帝、成帝、康帝、穆帝、哀帝、废帝、简文帝、孝武帝、安帝等九朝皇帝,所统治时间也已有了一百多年之久,但是陕西这一带的关中旧地竟然没有一点前来勤王救驾的愿望;特别是燕、赵、魏这些东周古国也竟然敢于连续三次对我朝进行大规模入侵这实在令人非常愤慨,也可以说从此又留下了严重的祸根,以及引发那没完没了而纠缠不清的争端,这一切的一切虽然为时已久,但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人们一刻也不能忘怀。况且现况是皇陵与祖茔已统统湮没在茂密的野草乱木丛中,虽然有真诚的敬仰却不能如愿以赏,随着时光的流逝和日月的推移,就是当初曾经怀着非常迫切心愿的皇上也随之而愈来愈淡漠了。庆云、灵芝之类祥瑞即使已经升堂入室,但是美好时光的来临却又遥遥无期。现在只有相国宋公(刘裕)还能为社稷恪守正道而辛勤操劳,正以回天之力在执掌着朝廷枢密并运转着军政轴心,对内是旨是匡正京都地区直至千里之内统治,对外则是在努力地清理国境边陲那鞭长所及之处忧患。每日里都因为天下尚未完成统一而一味深思远虑以至坐卧不安。这一切都是上天为了让国家能够迅速复兴而所赐予的福祉,所以也对我们这些柔弱无知的臣民在暗授机宜,并借助于龟卜筮占从而确定社稷的方针大计,结果所呈现的也是一派吉祥的征兆。于是人们虔敬地信仰那神祗并做到俯首听命,并真诚地顺从天意以应承那良愿吉兆。大兴那平息战乱的仁义之师,屈身暂代从而肩负着对顽敌进行讨伐的历史重任。兹于义熙十二年(416)五月丁酉之日已正式起兵,机智而谨慎地发起了第九次讨伐的神圣战争,首先是对领军、护军、左卫、右卫、骁骑、游击等六军将士,在京都附近举行了秋季大练兵仪式,因而让军队驻扎在这汴水下游的河滩之上。灵活的战船已拥有成百上千艘之数,雷鸣般的兵车也竟达到成千上万辆之多,沿途还遍布了皇帝的宿卫和仪仗的羽林军骑兵,那些旗竿用牦牛尾巴和五采羽毛所装饰的旌旗遮住了太阳。在分别任命完毕各路统帅之后,接着并对他们统一作了战略部署并分别面授机宜,具体地讲解了最能体现兵法精微的《三略》,以及事关战术奥秘的《六韬》。锐利兵器如钩棘枪头虽然还不够铮亮,但是已足以让那些飞禽走兽堕落于坚固的城墙之下。威力巨大的弧矢弓箭也开始拉成了满弓,那些如同隼鸟喙嘴的小叶矛钑正簇拥在一起而直奔河南滑台。在尚未超过一个月时间之内,有二个方面军已献上了胜利的捷报。首立大功也就是初彰盛德,真可谓古今稀有而被称为天下独绝。天子也不由得感慨他有象《诗经·豳风·东山》所颂扬的那么劳苦功高,而应当热烈地庆祝这一感动上苍的显赫功勋。元帅自从发兵兴师之后就已衣不解带,大臣也在那广阔平坦或低洼潮湿的原野里宿营。我以暂行代理的身份担任了这一目前尚无适当人选的崇高职位,真的是感到侥幸而获得到了这样一个特殊的机会,因而心中也常常“皇皇者华”而如《诗经·小雅·鹿鸣之什》所言,又象《诗经·唐风·鸨羽》中那样“王事靡盬,不能艺稷黍”,仅是个虽然辛勤劳作于王事却忧心忡忡的出征者。从去年仲冬之月即已取道出行,却直至今年春分时节才前来复命。途中一共经过了九个州郡,途经行程长逾千里之外。沿着长江两岸狂奔乱走才终于进入了淮水流域,接着又溯流而上来到了泗水与汳水流域。沿途我详细地视察了一些邻近的城邑,并且祭扫了附近的一些古人的陵墓。在此地凭吊那古代的遗迹,当然是感慨良多。昔日先祖父(谢玄)曾任藩镇统帅,受命驻防在淮阴、徐州一带前线,致使这里的城邑道路如同桑树的根基那样坚固,此等特殊的功勋皆是出于仁义而所积聚。这些难忘的岁月我都已亲身经历,斗转星移之间朝野上下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那已成为永远的过去的丰功伟绩,却时时仍然绵缠于心而且历历在目。于是我采访了一些颇有见识的老前辈,并通过亲身的游历去体验那前人的往事陈迹。于是产生了深深的感慨,因而也常常痛心疾首而潸然泪下。于是将所采集的以下所见所闻,撰写了这一篇《撰征赋》。即使是已经事过境迁,但也可以寄存这不磨灭的往事于人们的记忆之中,并让这些记忆永垂不朽,其赋辞说: 统观自炎帝烈山氏以来世代相传的皇统帝业,均能象掌火大臣火正那样璀灿光明。能够在唐虞之后弘扬祖宗功业的,只有申伯所辅佐的周宣王姬静。他能与众大臣共同顺应天命,从而匡正自己的身份位置,并能赏赐诸侯玉圭手版,并为之勘定所封的疆域。虽然经历了那么久远的年代,却仍能一直能保持着社会的平安稳定,并且充分地发展了中古之后的繁荣昌盛。其鸿图大业之所以能如此永久,是因为他能潜心修养,以至使得其德政更加美好,从而使得良好的社会风气盛行于世,并且能发扬光大。踏着那前人的足迹前进,可使人充满着希望,如乘坐轻车和行走熟路,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害。眼观六路并耳听八方的智者贤哲,开始都是专司蓍龟筮卜而德高望重之人,即使他们虽然不受重用也一样能够舍身成仁。 圣贤之所以能受到上天的荫庇,主要是因为他们能够坚持行善救人活物,而不是随随便便地甩人弃物,就凭籍他们能够委曲求全这一点,上天也不会随便将他们遗忘。虽然光明能让阴冷处的人们都能得到温暖,但是那种安享赐与愈久的人则愈加自私。环顾这晚秋时节的小草,它们是那么的软弱无力,仰望那春季青葱色的树木,又是那么的茁壮茂盛。松树引领着丰颖的藤蔓,沿着自己的躯干而扶摇直上,兰蕙则舒展自己苗条的枝叶,使之伸向四面八方。向那万物普施深透滋润的甘露时雨,有如皇上所赐的隆恩,但是为了报答这涓涓细水和点点微尘之恩,也象是那么遥遥无期。欢呼那如同“三公”的“太阶星”是那么的清明而美好,真值得人们肃穆恭敬的,是那英明帝王治国之道的灿烂光芒。 但凡历代开国帝王建立国家,都能明辨四方利害而平定边陲荒漠之地,内外略定之初,便能制定出对待少数民族不同的政策。昔日《诗经·小雅》之所以被收编在《汉书》之中,就是因为从中可知晓当时古西戎的一支戎蛮族是何等猖獗,显然可见其罪行应受到严厉的惩罚以至连遭诛杀。原来周宣王姬静是常用带刺的荆棘来对待猃狁的,而汉高祖刘邦则采用医药之术与治病方剂等办法来对待匈奴单于的。然而其结果却是让他们长驱直入,从而侵占了我镐京乃至泾河之滨,让硝烟和蹄尘从塞外荒漠波及到了这肥沃的平原地区。他们先是窥窃我远郊而伺机于边陲,接着是觊觎我京畿之地。他们所崇拜的竟是周携王姬余的那种敲诈和掠夺手段,所采用的是蚕食策略从而一步一步地使得时势动荡不安。他们既窃取了原强大秦国京城附近的三辅地区,又攻陷了原周朝兴隆的镐京、洛邑二座京都。虽然雄伟的河南西部崤山以及渑池是出奇制胜的天险,占据了以地势险要而著称的陕西绕溜也算是关隘门户。远离家园的人们会永远怀念故土,在报效国家之时会殷切思念祖先的陵墓。等到天下太平之时人们的心境将会豁然开朗,这一切的一切都寄希望于应运而生的明达圣贤。大地的畅通主要寄托于那“四渎星”的照耀,以及与之对应的长江、黄河、淮河、济河四大河流,长天的光明则借助于日夜照耀着的日、月、星“三辰”。雨水滋润土地如同是臣子以光明磊落的智能辅佐那自己的君王,明亮温暖着天空则好象是那些同心同德的同仁。惟有那神圣“上相星”的睿智明哲,相对于那些尚未开化的愚昧之徒、草茫人士可谓是济世经纶。集合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九流的智慧,并使之各显神通,则可协调金﹑木﹑水﹑火﹑土五行充分发挥作用,而且也可使之和谐共处而均衡发展。要掌握好这时来运转的大好机遇,首先应当领悟到的是,必须具有岩石一般坚贞的心,能让黎民百姓统统听信他那居住到城壕之中去可脱离水深火热的急切劝告,因他灵活地援引了记叙周始祖后稷诞生的《诗经·大雅·生民》的道理。当时龟卜与筮占的方法的确实是很好,因为也许人间和鬼域的情况竟大致相同。虽然是顺从天意去进行诛杀凶逆,但是也要由掌管典籍的法官通过审慎分析研究再定案断狱。树立起了表示军令的牙旗之后,要认真地挑选好作战的士兵,高举起象征着掌握兵权的斧钺,以及进行军事指挥的旌旗。西汉楚孝王刘嚣(汉宣帝、卫婕妤的第三个儿子)曾为了“多作兵弩弓数十万”而费尽心机,挥舞金戈银戟而倡乱七国的吴王刘濞(刘邦侄子,刘仲之子)曾以为诉诸武力即可独占天下,从而扭曲了自己的灵魂。 大小不等的三翼战船正在迅速地布置“鱼丽”阵,左辅右弼的四马战车也摆下了“雁逝”阵。虽然当时都城郊外的阵地尚未摆布完毕,然而其威武的雄风却已震惊了秦蓟那边塞之地。好象严寒霜冻已降落在咸阳渭城,也好象温暖微风已吹拂于洛水河湾。根据当前的严峻形势所作出的与之相适应的长远谋划,与考察古老典籍《三坟》和古代帝王祭祀诏书的精神大相吻合。从前西方的怨恨往往来自东方不断的征讨,现在所进行的北伐当然也同样来自于南方普遍的悲愤。这不仅仅是朝廷与民间上下的一致意见,同时也出自被震惊的“万乘之尊”天子潜藏于内心的深谋远虑。歌唱那诚恳朴实而又庄重严肃地传达情感和祝愿的《诗经·豳风》中“我来自东,零雨其蒙”诗句,流行的还有那描述从军将士的艰辛生活和思归情怀的《诗经·小雅·采薇》。在这欢呼攻克有坚固城墙的金墉而胜利凯旋之际,也牵挂那长途跋涉于兵车的艰苦将士。他们长时间地驻留在千里之外当然会更加感到路途的遥远,每当那弦月变成望月之时,他们的心中必然会怀着与家人团圆的期待。下诏书令微臣到前线进行劳军慰问,我奉帝命已来到这水草交接的江河水滨。日落黄昏之际美酒饯行之后便整装出发,拂晓清晨之际就离开宿营之地到达此地,而对大家发表一通慰问犒劳的亲切致辞。每当岁末年终之时,大家对家庭都有诸多的深切思念,每当一日伊始之际,都会对家人充满离别后的依恋。对于故乡的父老也已缺少了往日恭敬的问候,但是在这冬至之日,也还断绝不了到厅堂台阶去对祖宗进行祭拜。头顶沉重昏暗的浓云,身披飞舞飘扬的白雪。寒冰冻结之下的急流仍然是那样显得清澈而凝重,清风吹奏孔窍所发出的声音却显得格外的悲凉而抑扬。情感作为心理活动的根本性倾向,也最易不断地丰富而臻于高涨,万事万物虽然有如末梢,但是也确实难于让人忘怀。怀着尚存的勤勉精神就此踏上艰辛的征途,带着苦恼和忧愁来到了这一片消沉的城邑。 当通过皇宫禁城的雉门后,便从护墙河的浮桥上迈步启程,一边眺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钟山,一边跨越着脚下的滔滔查塘河。趁机浏览这纵横交错且悠长秀丽的江水,寻觅当年东汉光武帝刘秀建武年间的政治纲领和法度。如今国内代表王权的玉玺、宝鼎之类神器已被受轻慢,而对外来说则是祖国正受到北方与西北少数族戎狄的侮辱。由此而使士人君子在四处飘流之际而泪水横流,黎民百姓也因此成为氓流,而过着分崩离析的凄惨日子。实该好好地主持东晋王朝对天地的祭祀,让人们的福祉和禄位早日光临。日月两颗明星所投下的光芒让我们可以观赏那万物,但愿王莽篡位时使我炎汉所遭遇的二百一十年的“赤厄”早些过去。东晋元帝(司马睿)因为其贤德因而诞生了一大批经天纬地的英才,好象让太阳转过身来,返照关着众生的府邸住宅。明帝(司马绍)一心希望做那《诗经·大雅·文王之什》所说的“世有哲王”,以振兴这隔代相传所继承的天下,并且彻底消除产生叛逆的隐患。简文帝(司马昱)因为他心地善良且仁慈友爱而能一直坚持正道,故而能谦虑和谐地治理好国家,并从些废除了酷刑。孝武帝(司马曜)能舍弃自己的利益而全仗那些贤德之人,也就能安定外部而且治理好内部。总的看来形势正在日益好转,但是也还存在着一定的缺陷,但愿和乐升平的景象可以由此而抵消。应当痛心的是安帝(司马德宗)隆安年间所招致的那场外族入侵浩劫,其中最令人悲伤的,是那龟甲和玉器等国家的圣器均已被毁坏殆尽。而那些奸邪凶恶之人却能于沧州安然漏网,从此萦缠心头的裂痕及其所引起的灾难性争端,好象那一团毫无头绪的散丝乱麻。当时人们无从寄托的险恶形势,如同那《春秋左氏传》中所说的,“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幸亏国家正处于十分艰难紧迫之时,却出现了大夫百里奚一类俊杰人物。依赖着他们的智能谋略所进行经营治理,他们忘我的精神才使得我国力逐渐强大,从而也使天下人民倍受其惠。他们所主持治理的京都周围乃至千里之内均已从忧患中得到缓解,从而也澄清了被海外恶水侵蚀所遗留的污迹和渣滓。至于那如同混乱邪恶的狂风也会遮蔽美丽的景致一样,这象征着国运的巨鼎一旦倾斜也会动摇祖国的根基。《诗经·王风·黍离》中记载有那因为亡国之痛的不断叹息声,又好象《诗经·小雅·鸿雁》中的“于飞”那样遥遥无期。人们向往着上天所主宰的象征好命运的祯祥瑞符早日出现,然而那万事万物的运动都要顺应这事物发展的固有规律。应当让所有具有聪明才智的杰出人士思图为国为民效力,使普天之下的大小邦国一同前来朝见归顺。要荡涤那些阴霾沉积的骯脏而邪恶的浊气,重新焕发出曾经笼罩在阴暗之中的灿烂光辉。应当一反汉昭帝刘弗仓促所建的平陵那幽深渺茫的状态,恢复现在已经依稀仿佛的那供奉帝王祖先七庙的庄严。务必尽快地实行精简徭役和劝民务农政策,要每年奖赏那些辛勤劳作者,并要对其进行忠贞的甄别。要变革时下已经壅阻的祖宗成法,创造出崭新而行之有效的方针政策。要扫除远至汉水之滨的亡命流寇,荡涤那怕是已逃往冰雪覆盖的四川岷山的那些僭逆。要让他们象动物一样,巢居窝住在遥远西方的丛林之中,去深深体会一下古“骆越人”用鼻子去小心饮水的奥秘。如果欲行善举的话,也可以在施惠之时捐赠他们一些较好的衣裳,让他们在对我们表示诚敬之时,也知道手持着顶戴而恭敬地行个冠礼。 一看到吴王夫差为了铸剑所筑的南京朝天宫后面的冶城已经属于北方,心中就不由得怀念那些已被丢失的重要文献资料应当开始收集起来,并加以彰扬。现在已没有了歌颂太平的《书·益稷》中皋陶所说的“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清明世界,又怎能懂得贤能官吏之所以被称之为国家的股肱。譬如能识谱读曲的人必定认识乐理的节拍和节奏,这好似能缀字组词的人自然而然可连结段落而成就篇章。随着那丰功伟业的越来越显赫,绵缠恻隐之心则应越来越谦卑,事务越加繁多之际则越不要为之而大伤脑筋。 途中驻留在石头城沿河的两岸,为的是探究孙权当年开创帝业的情况。幸亏当时有大量汉朝的平民百姓死里逃生来到这里,凭籍这条长江天险,进行顽强地抵抗,才得以维持不灭。孙氏家族最初于会稽郡富春而名声鹊起,后来果然如同那鲸鱼一样,从水草交接处一跃而上了河岸。东吴经历了孙坚、孙策、孙权三世的辗转发展才逐渐强盛起来,然而在历经了孙策、孙权、孙亮、孙休、孙皓五代政权后又遭到宗夷族灭的下场。仔细考察其成功和失败相继发生的原因,不难发现的是,犹如唇亡而齿寒所步的是蜀汉灭亡的后尘。古来以十二年为一纪,岂能让西蜀既已经灭亡而东吴尚能单独平安。当时众人均沉迷于谋求什么先兆,唯独泰山羊氏家族已领悟出,如何从中理出端倪。因为请教广武君羊祜,得到了明确教诲和准确信息,从而才确立了镇守襄阳的杜预作为重要藩镇。如果收拾建业城能如同被人所遗弃的那么容易,沿途万里有谁还会感到真的有那么困难。痛恨那齐鲁荒凉之地的偏邪不正的言论,厌恶那高丘大阜一般的诬陷中伤的谗言。应当责备当朝权贵的畏惧和贬斥,又对他们的祖籍发出感慨和叹息。 东晋王敦(字处仲,琅琊临沂人,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汉安侯)敢于恃宠叛逆,说明敌人已经非常强大而国家却处于崩溃毁灭姿态。他企图问鼎篡晋所通过的是什么发展阶段,必定是先当贼人后做君子。人的本性之所以存在着显著的区别是因为他们有着不同的依托,虽然经历的有所不同,但是应当同归于美好。或是以各自的形式分别表现出愚蠢和智能,或是大治和大乱却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谢鲲(字幼舆,陈郡阳夏人,豫章内史,咸亭侯)曾在私下里对王敦进行过忠告和规劝,因此最后既能继续安身立命而又保全了身家性命。周顗(字伯仁,安城人,尚书左仆射)敢于大呼大叫“贼臣王敦倾覆社稷”,表现出了气节然而却冒犯了凶逆,他极力保护王导(字茂弘,琅琊临沂人,司空、司徒、太尉)家族免遭诛灭而仗义执言,却因为对王导一直保持端庄的态度而丧了性命。 一走近当年温峤(字泰真,太原祁县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始安郡公,谥忠武)所筑的四望矶(今八字山)更让人大开眼界,但是也让人叹息那王道帝业途中有如鱼鲠在喉。南越国的妖孪残余正在蠢蠢欲动,竟然胆敢侵害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等五岭。这如同东岳泰山和西岳华山这两座巍峨大山崩塌在黄河的中流,并将阴险凶恶的威风直指荆州郢城。他们妄想隐坐于天市垣中“雷霆星”帝座,因将万千铁镞的锋芒和弩弓的箭头一齐射向皇宫禁城的官署。以致让朝廷上下均有了迁都意见的议论,因为这时的人们已丧失了誓死捍卫祖国的坚强意志。军队已陷于作战时最怕的那种长时间的忙碌和劳顿,而城墙的守护又缺乏训练有素的积极战备。孰安孰危这形势已反映在战斗力上甚不均等,或众或寡那力量对比已见诸于平常具体事务的处理。对于如此沉重的国家大事全然在于深谋远虑,在深刻地研究一番战略战术之后才能作出决策。松开缰绳放马缓行为的是以待时机,策马奔跑为的是进行跟踪追击。遇到“不得越一步”的雷池时必将震动日月星辰,那驻扎在鄱阳湖的军队一鼓作气歼灭劲敌,也如同在摧枯拉朽般地荡涤污垢。继续严肃京都周围附近的治安,使之清平而安宁,并尽量增加设施和营垒,以早日平定局势,争取尽快结束战役。 造访溧水县北二十里白石山(今象山)的白石神君祠,不由得让人感到深切痛恨,当年那二个乱臣贼子苏峻(字子高,长广掖县人,使持节、冠军将军、历阳内史、大司农)和祖约(字士少,范阳遒县人,平西将军、豫州刺史)竟然如此目无君主。他们肆意践踏妃嫔们居住的掖庭,并对她们进行幽禁和人身侮辱,在凌辱所有的家宇、祖庙和神社之后,还用大火去焚烧殆尽。既可以怜悯庾亮(字符规,颍川鄢陵人,中书令,文康公)主动请求加罪于己而辞官回家,也要嘉奖他象当年的蜀汉丞相忠武侯诸葛亮那样立有卓越功勋。道义受到屈辱就如同日月被腐蚀,功勋没有得到酬谢但应做到仁至义尽。 打听南京城北落星山(今红山)招待食宿的旅馆,追索故居于吴郡的故治。寻迹这里台阶两旁的斜石已荡然无存,只见那横行霸道的榛树却疯长在这一片广阔的荒野之中。它茁壮生长的快乐时光,也好象今天我在此故居一样。感慨那少皞氏司寇的爽鸠所创作的古乐府《齐讴》,悲伤那陶唐歌《击壤》于《诗经·唐风》之《山有枢》。 在安徽滁州涂水的上游凭吊亡国之君吴主孙皓,曾率领上下臣民恭恭敬敬地向献上疆土图册。当时西晋京陵侯王浑正调集军队讨伐其严重罪恶,他却偏偏通过王濬(即王浚,字士治,弘农湖县人,龙骧将军,监梁益诸军事)向晋武帝(司马炎)递上投降书。当时西北地区业已落实了行政的枢纽,只是东南地区还没有建立起振兴的纲纪。诚然这是因为泰山钜平羊祜的先行先觉,才得已实现国家的中兴以及后来的祥和。根据史官左史所记载的诸多变乱征兆可知,为何其迹象和规律可以进行揣度和测量。 在途经江苏句容江乘时,不由得要责备那位曾经到此的秦始皇,得知所遇到的这位英雄其实有勇无谋。他竟然厌倦好不容易才取得于“紫微”星垣中称帝的伟大胜利,而是乐衷于派出方士徐福之流飘浮在起伏在万倾波涛之中远航,去寻觅什么长生不老仙药。先是跨越那古云梦大泽(今洞庭湖)向南溯流而行,再是沿着浙江向东作随波浮游。在大河大川中使劲地引弓待发发那连珠利箭,蹲守着蛟龙有朝一日会出现在江河中流。 转道登上那可承载万物如同车舆般的大地,来到了浙江温州的瓯江北岸。直接进入江都地域,转道来到广陵之乡。在那千里曼曼平坦长路上迈步前进,于浩浩荡荡的江河中溯流航行。在那江夏赤壁山附近转来转去,才越过了风起水涨而刑开“欲活生议,欲陷死比”的二道大门。眷恋着北方宽广的道路而兴高采烈而思考,遥望那东方山峦叠起而赏心悦目。茂密的树林成丛,逶迤的道路起伏,那长短高低各异的山石参差不齐,弯弯曲曲起伏的河水迂回盘旋。江水因为受到阻拦而汹涌澎湃,势如万匹骏马跨栏奔腾,从那阳光映照着的石面上,才可以推知旭日东升的高度。审视那太阳的光线虽经几经反射却毫无偏差,但只抱怨那回归大海的滔滔洪波巨流,却难于洗涮干净那罪恶并祓除灾祸。真的羡慕那浑身斑纹的魵鱼,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潜游,也欣赏那展翅飞翔的海鸥,在平稳地软着陆后用嘴喙慢悠悠地啄食。飞鸟和游鱼在飞升和降落之时是那么的从容不迫,看看那细小的身影而想想它们的行为为何如此高远。 于是抑制住激动的情怀,并排除不必要的忧虑,来简明扼要地来叙述一下人生的种种难易。虽然乘坐着舟楫比较便利,而且一过河就万事大吉,然而要跨越这道天险却是何等的艰难。对于敌人来说,他们受到了天堑的阻挡乃至被隔绝,然而而对于本国来说,这却是极大的便利。在这里春秋战国时期,越王勾践曾称霸于琅邪台,吴王夫差亦争霸于黄川府。西汉葛绎侯公孙贺(北地义渠人,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与汉武帝卫皇后的姐夫)在无奈之下接受了丞相印绶后,竟然长叹一声“一旦出现纰漏,必遭横祸”,汉献帝刘协的第二位皇后曹节(曹操次女)却因娘家篡汉,而深怀羞惭之心而成为千载冤魂。登上那高高的城楼,可凭着齿状矮墙端详城内城外万千景致,从此想起那个倡乱吴楚七国的吴王刘濞,为何最终被沛县周亚夫(骠骑将军)所平定的那一段从盛旺到衰亡的历史。防患于东南方向叛逆气数的举措,成为刘皇后(篡晋楚帝桓玄的皇后)惊骇圣明(指刘裕)的一块心病。凭借所经营的盐和铁的丰富利润,可以轻轻松松去对付那淮河荆楚强敌。刘启(汉文帝皇太子)在盛气之下用棋盘将刘贤(吴王刘濞的世子)击杀后尚能平心静气,其发怒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争执一枚跌落棋子,争执它原来在什么位置。令人愤怒的爰盎(汉文帝的国丈吕禄的中书舍人、郎中)不仅曾为周勃(丞相,绛侯)制造祸害,最可惜的是他还白白地谋害了晁错(颍川人,太子舍人、博士、太子家令、贤文学)的性命。若非有那个忠正刚毅的周亚夫(丞相,条侯,周勃之子),怎么能将那犯上作乱的七国乱局一举平定。继承汉代藩镇的治民政策,访贤用能而使神州大地出现一派光明灿烂形势。公侯士大夫之中有文辞雄辩者有谁在,应当说是齐人邹阳和淮阴枚皋。对吴王刘濞敢于奏上忠言且据理力争,对梁孝王刘武能坚持“为古书作注必须阐明其真实意义”的看法。当精英风云际会于梁孝王所筑的梁园时,虽然持正直言论而却被免除刑罚。孔子故乡阙里既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却依然深深地埋没儒士让他们沦为后学者或初进身。钦佩敬仰董仲舒(广川人,博士,汉朝思想家、政治家)那温和而慈祥的声容笑貌,遵循这位穿着大袖单衣的儒者风范。虽然面对有围墙的花园从不窥探,但是却下垂惟幕而讨论比较。他曾先后出任胶西王刘端和江都易王刘非这两个骄横一世的亲王的国相,也曾遭逢过表面伪善而暗中爱好挟嫌报复的公孙弘(字次卿,丞相平,寿侯)和那个喜欢搬弄是非两面三刀的主父偃(中大夫、齐相)这两个阴险邪恶之徒。可恨的是世上有道德之人却无时运造化,步入危险之途时只好侧转腿脚象如履薄冰。 听见傅玄(字休奕,北地郡泥阳人,太仆、司隶校尉,清泉侯,西晋文学家、思想家)所作的《晋宣武舞歌》真是大开眼界,此时正值胜利班师回军驻扎在城中,那挤满了平民的房屋里。自从帝运辗转而定都东方的金陵,这才重新开始了中兴帝业,并逐渐解除了层层危难。高举着旄牛尾为饰的白色旌旗挥师直指西北的秦岭,飘扬着朱红战旗进军西南的巴州蜀川。既然害怕皇统被无端绝灭,那么就得贬退那些昏庸之辈而崇尚贤能之人。并且重重地嘉奖那些取得了卓越功勋的人,并让他们名垂万世,但要防止其继承人任意地挥舞手中的赤色曲柄令旗。有德行的人并非都能象商朝伊陟一样被任命为宰相,勤勉工作越超东汉邓禹(字仲华,南阳新野人,大司徒)的人,却往往会适得其反。 当年组建北府步兵,为的是作战略上长远打算,应当钦佩太傅(谢安,字安石)所留下的这支神威武装。深思熟虑地之后,他选择了遗余的隐退风尚,继承了以朴实坦诚的态度行事的传统习惯。当时民众能积极地响应号召而自愿纳税,国家屯积艰难的时候希望得到安抚。譬如乘船航行时等待着那划船用的桨楫,又好象钓鱼时需要借助的丝线作用。统筹安排支出收入,统一调剂使用而圆满完成任务,兼顾仁义坚持平等原则在沉默之中。弘扬先秦九大学术流派,提挈自古以来所提倡的礼义廉耻等四德,作为治国的纲领,并恢复祭祀祖先的陵墓,也经常打扫好他们的庙宇和生前故居。既然朝廷已冷却了西州(扬州刺史的治所)的成功,那么就指望重新隐居于东山,从而请求准予辞官回家。只可惜当年他所图画南方虽然已经开始走运,但遗憾的是大鹏的劲翅未能高举于长空之上。 从安徽安庆望江赛口的津潭出发作远途跋涉,中途曾逗留在潜山的白马潭,可在那有窗户的小船上稍事休息。贯穿江苏盐城射阳可望见,当年吴王夫差为争霸中原以通粮道所开凿的运河邗江,渡过通往淮水地段之后便接近了淮阴西南与古淮河交汇的角城。那高低不平的城外坡地之下是汹涌惊险的淮河,在两岸广阔的平原之上与通往遥远的道路纵横交错。面对这荒野之地难免令人伤感于怀,如同仰乔俯梓父子分离,追溯急流而上又苦于那堆满河床的粗沙顽石。虽然远行千里,却不见一山一峦,幸亏远涉百谷时还能看见处处有幢幢民居。钻进那号称经冬不死的宿莽草丛之中,结果是迷失了方向也就找不到出路,直到看见那冉冉升起的炊烟才知道前头似有村落。常言道苦中有甜,苦尽甘来,正所谓只要相信美好即能常欢于心。自身虽然从小就成长在安乐窝中,但其实常常仰天长叹,那些生活在那荒野之余的灾民群众。 过分的劳累和疾病缠身使人心身交瘁,特别是在这年终岁末的严寒季节。凝视那天空中一层一导层堆积的巨大而巍峨的云团,认真听听那悲鸣萧瑟的狂风正在席卷大地。弥漫于昼夜久雨下个不停,埋怨刚刚云开雾散却又凝聚的阴霾雾气。在太阳下山之时看见天告放晴,月牙儿上升之时已撒下万里银辉。趁风转帆之际又蓦然想起那些辞别的兄弟,令人悲伤的是那北地南迁的大雁正在飞越这古老的百越地区。虽然肩负着小小的东西而感到惭愧,但此时的思念之情真值得喜悦回味。请问官府所规定的平民无偿服劳役究竟要执行到什么时候?那些震惊听闻和经历让人兴起又失落。令人感慨良多的是那《诗经·小雅·采薇》中“曰归曰归,心亦忧止”,给予的是那“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动人诗句。岂止是惧怕那初次出征所面临的残酷现实,殷切盼望是在家中的思妇如同《诗经·豳风·东山》中的鹳鸟,在阴雨来临之际老是站在蚂蚁窝堆上为其征夫担忧。 在这里整整呆了一昼夜,飞驰如鹜的行船载着我驶向那古邳国故乡。古邳国的祖先奚仲正,曾任大禹手下职掌车服诸事的车正,为夏王朝服务,这里又是商朝左相仲虺(与伊尹等贤能一起辅佐成汤)的封地。好象丝绵一样延续不断,他们在黄帝、尧舜、大禹三个时代均享有封国,曾经从旁促成了晋文公去恭敬地服从周襄王,从而大会诸侯于河南衡雍附近并立下了践土之盟。可嗟叹的是宋国的仲几,他曾经受过轮番的宠辱待遇,因为或舍或存从而招致了最后的败亡。可喜的是薛国太宰却善于应对,能明确地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即在古籍中奚仲曾三次出现过,即黄帝、尧舜、大禹三个不同时期,值得赞美的是晋国大夫士文伯之子士弥牟(景伯,理官),能稳固地执掌朝纲。 登上那曲折绵延的城垣高墙,一路上逶迤前进,去寻访那古淮阴国所在的都城。西汉那个先封为楚王后封为齐王的韩信(上大将军),曾经蒙受过钻人胯下的奇耻大辱,他虽然遭受了如此生乖蹇的时运,目的是在等待一朝大展鸿图,以实现远大的志向。他果断地弃西楚霸王项羽而去,可谓是良禽择木而栖,因为南边的汉营正在等着他,要他到那里去参与军机大事决策。首先是在河南孟津设下疑兵,陈列船只装作假意要渡过河关,却暗地里埋下伏兵,俘虏了魏王豹,从而一举平定了魏国,他又在军事要隘井陉口,先后二次调动二千轻骑兵各持红旗乘机插入赵军营地,从而将赵国灭亡。曾听从蒯通意见,突然渡河来了一个袭击,向已经决定投降的齐国那位田横(义立侄子田广为齐王),传达而播弄神灵的威风,用万条沙袋壅塞了潍河上流,佯作败退尔后放水淹敌,大大地振摄了西楚国的猛将龙且的余威。 公元前201年,高祖六年,有人告发韩信谋反,陈平建议刘邦以巡游云梦为借口,让各诸侯王都到陈县(今河南淮阳),到那时韩信一定会来,然后再抓他问罪。刘邦依计行事,果然将韩信抓住了。韩信听到对他的指控大声喊冤:“古人说的果然不错:‘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现在天下已经平定,我这样的人也早就该烹杀了。”刘邦将他押到了洛阳,但又没有明确的证据,便释放了他,但降成了淮阴侯,这使韩信怀恨在心。第二年,韩信谋划让陈豨在外地反叛,使刘邦亲自前去平叛,然后自己在都城袭击太子和吕后,而事情败露。吕后采用了萧何的主意,将韩信诱骗入宫抓捕,最后被斩于长乐宫钟室,并夷灭其三族,为什么他开始是那么的明智而最终却是如此的愚蠢? 到了沂水之上后,无奈只好停止航行,因为那里有座高桥,使船只不能继续前进。秦末汉初五大隐士之一的黄石公,在东海下邳幽居隐逸期间,人们就已经知其贤能,那个“五世相韩”的留侯张良(字子房)一直说就是在这桥上遇到的,曾让他通过三试后而授与《太公兵法》,其情景使人深信不疑。这位文成侯(张良)本来就有心去追随他,要求带他象带王子晋一样飞升上万仞云天。然而岂能象这样毫无牵累地就上了九霄天空,简直就象那量米时的木板(用于刮平斗斛)一样轻轻一刮,就能断定福祸和善恶。先是在陕西商南武关为韩王的司徒,却在鸿门宴上帮助汉高祖刘邦让他平安脱险,接着又在灞上分封时为汉王请得汉中之地而弘扬功业,后来又献计于太子刘盈,请出刘邦自己也请不出的“商山四皓”,从而保住了刘盈的皇权继承地位,而建立了不世功勋。不论处于平坦或险阻均能解决艰难和挫折,就是遇到了再大忧虑和欺骗,也都能逢凶化吉而及时顺利通过。他自称好象是神话中的若木,又好象用羽毛所做的华盖和日晷(观测日影以定时刻的仪器),可是又哀叹自己象一匹飞奔于驷车前两侧却落后了的骏马。他因为脾胃不好而常常伤食,这正好绝粒辟谷,而且兴趣还很高,他所向往的是象骄健善飞的鸟雀,在长空展翅奋飞。 现在掉转一下山野之臣的头来回顾东方,赞美那总百揆的宰相萧何这前一代。但令人叹息的是,当时大军所向披糜正在直指残敌,却让这一股残余的暴风强渡了大海而令人心焦火燎。如同被那被驱赶的小青花鲐鱼那样云集在淮水的河湾处,然而这只是一群没有劳动能力而孤独无依的人又在泗水之滨重新赤身露体。临终时寄托遗教于东方祥云,又期望神灵威武之师视察北方大地。只记得强敌授首在早晨进行,而在盛夏季节选择兵员充军。严肃树立威信发出猛烈嘹亮的声音,逐渐给予温暖和滋润而使之光明和丰满。既然在朐城(江苏连云港西南)撒下浓云,那么风暴将席卷齐国的都城。好象从前那坚固的函谷关、武关、散关和萧关这四座关塞曾是何等坚固阻挡,却势如破竹使得这道路也变得通畅而为人们所信服。 令人悲伤的是那象火一样炽热的东汉末年的崩溃,助长了如凶焰的逆贼吕布犯下了滔天大罪。他假认父子用欺骗手段获得了宠爱,又借结拜兄弟来维持他虚伪的恩情。说要帮助魏武帝曹操其实也是猖狂的欺诈,想使用奸计邪谋来震慑东南藩镇。然而当木槌击鼓的喧嚷声音刚刚才传到东郭的郊外时,这个“三姓家奴”最终于白门楼丢掉了脑袋而丧命。 审慎地考查一下前面献予州牧(刺史)的一番主张,证明其所作所为象古代徐若木(辅佐大禹治水的伯益之子)。聆听山东泗川之滨浮磬石所发出的声音,玩赏玩赏湖北长阳佷山清江河边的蚌珠。芳草不断地滋长在遥远的大秦疆域内的炽壤、棠墟、梵原、赫土一带,梧桐孤立地矗立在山东邹城峄地的角落里。感慨于大禹治水时他那遍布全国各地的足迹,他给人们带来的财富和好处,已用文字载入了史册《夏书》。 有人议论纷纷说远征却在此地作长期羁留,是弥漫着一片古时候的陈辞烂调。商伯(帝俊之子)的籍贯早已记录在史册,其中全都是征集关于彭祖长寿却硬说夭亡之类的内容。眺望那安徽灵璧浮盘山脉的层峰叠嶂,放眼江苏吕县那如疾走如飞的吕梁山川。真想起在河中踩水时一边游泳一边歌唱,虽然投入了汨罗江那又有何妨。如果能开创一代宗师孔夫子那样的好名声,可宣告自己的生命已有了寄存的地方。岂可随随便便地发表一些不合时宜的迂腐见解,应该请聆听那通晓达观的庄子关于有所寄托和说明某个道理的寓言。 于是乘船来到高邮、宝应、兴化三县交界处,水东沙沟石梁溪的石桥下,登上王祥祠的戏台参观。接着策马奔驰来到可以垂钓的水中陆洲,在城外可以信马由缰游玩。然而那四壁的高山让人想起所失去亲人而终生感伤,以致泪流成河如同两条滔滔来绝的水渠。埋怨那万物精华为何象驿马一样不时地推移演变,也让人感慨象行船过后的沟壑在不断地递变迁移。所谓所流逝的光阴无穷无尽,真的应结束这种产生深沉思索的变化方式和运动根源。感谢祖父(指车骑将军谢玄)的鸿恩大德,他告诉过我观察这翻滚向上水流可以测量出潭渊的深浅。上天降生的优秀而明达的人是一面可借鉴的警世明镜,人世间流行的崇高风尚可以通过教诲德化使人的品格得到彰扬。既然人们基本道德是敢于勇赴国难,那么他相对于黎民百姓的恩惠就显得更具有深长的意义。士人们喜欢歌颂的是政治清明与道德教化,民间歌谣所咏吟的只是那深厚的恩泽。例如《诗经·小雅·采芑》对周宣王时的贤臣方叔的卓越功勋的进行了赞美和歌颂,而《诗经·周南·汉广》则是一个年青樵夫对他所钟情的女孩的那种单相思的真情道白。本来与强猂如虎的氐族去较量翅膀的力量,却因为身陷捕鸟的大网而不得不流下眼泪。鞭策全国的黎民百姓凝聚在一起,志在夺回那沉沦已久的皇室陵园。前凉张天锡(字纯嘏,金紫光禄大夫、镇西将军,悼公)一直流落在黄河以西的地方,襄阳太守朱序(字次伦,义阳人,鹰扬将军、江夏相)也曾经沦陷于陕南的秦巴山区。攻打河南方城时虽然折断了城门的门栓,但搔扰安徽亳州谯县和颍州又是谁的责任。世上因为缺乏卓越的人才而贻留祸乱的根源,时运机遇却有幸获得贤士能臣以达到振兴大治。拯救祖先所开拓的国界疆土,不使这些已经作古而幽隐于阴间的前人狂屈了当年的雄伟壮志。体会一下通过发射箭镞可以快速传送书信的深远意义,也可领悟一番犒师劳军的渊博学识。从而对客观世界有了更明确而透彻的见解,以符合古今一脉相承的人情和事理。选拔那些具有深谋大略的人来参与军机大事,让神威之锋驰骋于云纹图饰的大旗麾下。长驱直入逐敌到那盐碱沼泽地带,就好象大风吹倒草木一样所向披靡,迫使那些藏身于沟壑溪谷中的鸟雀四散飞窜。中原华夏的黎民已免于当亡国奴而被迫象异族一样坦露左襟,特别是现在长江以南地方依然可以宽衣解带继续地悠闲自在。攻克了敌人所占据的安徽肥东、肥西、六安,守卫住了设有藩镇的彭城、沛县。帝王之路已四通八达于这些区域之内,天子的威严仍然震憾了塞外边疆。继续扫荡东方可使古齐国同样得到安宁,又指望那西边的崤山地区也将安宁而泰然。值得注意的是,在交换或更替的过程中要主持公平,以实现社稷的复兴大业。如同心中无愧的乐毅(字永霸,中山灵寿人,燕上将军,昌国君;赵望诸君,春秋战国时期杰出军事谋略家),继续辅佐对他有看法的燕惠王乐资。真正胸怀明智睿哲的人从不夸耀自已,只是奉献出浩浩荡荡的特殊功勋,如同是仅仅完成了纳税的义务。献身于东晋所辖的七大州,为的是创造未来的国泰民安,让回归于五湖四海的人们,全都因为激动得甩袖而翩翩起舞。既然委屈了自己平生的盛大业绩,就要考虑考虑自己的漫长晚年。 寻访往年那古宋国的边远荒凉之地,采访到《春秋》实出于鲁经《论语》。当时年青有为的晋悼公为了孤立楚国,曾与东方的吴兴王姬乘(又名寿梦,字熟姑,又称攻卢王)修好,而那个郑襄公姬坚却一昧凭籍着南荆楚共王的威风。公元前573年夏,郑成公乘晋厉公被杀而晋悼公初立的机会,一举攻破宋平公子成的曹门(即宋国西北城门)后回军与楚军会师,从此堵塞了平日往来的平坦大道。在接纳了降楚的宋国前左师鱼石、大司寇向为人、少司寇鳞朱、大宰向带、少宰鱼府等五个大夫之后又长驱直入,让楚郑联军进而连下朝郏(今河南夏邑)、城郜、幽丘三城接着又攻占彭城(今江苏徐州市)。应当赞美这时候宋国还能派遣老佐、华喜率军围城并力图夺回,却受到楚国子重再度讨伐,当时大夫西鉏吾已发出“且事晋何为?晋必恤之”的一席忠告,然而当宋国华元飞速赴晋告急求援时,晋韩厥(韩氏第五任领袖韩献子,中军将)才以“救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疆(指抑止楚国),自宋始焉”理由在意料之外大出奇兵。 追踪来到当年项籍(字羽,下相人)定都的彭城所筑的故崇台城南南山戏马台,留下这位西楚霸王霸业的遗迹。他在少年时代即已树立了宏大的志向,青年时期则已经确立豪迈的权威。他的英雄气慨可以盖长天而倒太阳,他强劲的力量可以拔起大山而遏止湍急水流。开始迅猛地崛起于勾践的古越之地,中途则如电闪雷鸣般地激扬于陕西衡关。他喜欢过分地珍惜却又心多过虑,喜欢忘记即使是容易的事情也所为困难。象害怕陈旧的锦绣丝织品一样感到容易损坏而不肯暴晒,也会因思念返乡而常常叹息不己。因此他曾派遣九江王英布于湖南郴县弑杀“亡秦”战争中的精神领袖楚怀王后裔即被他自己所立的义帝熊心,以及进入咸阳后杀害已经投降了刘邦的秦王子婴,从此因忧虑而更加疑心忡忡。他将贤能之士束之高阁而不重用,因失去了应得的地位有谁还会来扶持他。等到理屈辞穷之际就愈加封闭自己,正在满怀悲愤而又怨天尤人。对着自己的坐骑乌骓马大发愤慨,让伤心的宠妾虞姬自刎,从而留下“贱妾生随大王,死亦随大王,愿大王前途保重”的最后遗言。 当登上当年被项羽尊为“亚父”的那个范增(居巢人,谋士,历阳侯)的故军营,就完全可以原谅他开始为项羽出谋画策就不是可托身之处。遭遇如此衰败的景象是因为严重的时候纲纪已全面崩溃,时值威武猛烈的炎汉势力正在连结凝集之际。直至年老时白了头行将进入高高的陵墓时候,他仍然错误地信守过去的诺言。评价这么一个人应象看待汉初三杰(张良、韩信、萧何)一样,岂能在乎自己的平庸和懦弱。放弃刘邦故乡丰邑沛县而不去一举攻克,等同于将自己置身于祭祀的铁镬之中。 从卞水水口出发去游历的过程中,在到达苏州西山后就收缰止辔而不再前行。统观那久远年代所郁结的深重积怨与强烈义愤,不由怀念起汉楚元王刘交为人处世的中和与纯正。遭逢战国时期一样残酷的权利纷争巧取豪夺,只好违背自己平静的心境而生活在这热闹非凡的道旁路肆。他曾向浮丘伯学习《诗经》而成就了自己的德行,所结交的穆生、白生、申公三个儒士也可谓是物以类聚而人以群分。水流的清洁实起于最初的源泉,仁义的积累则基于的祖先的美德。楚元王刘交曾在楚国都城彭城积极宣扬倡导,从而繁荣昌盛了以诗学为中心的楚文化事业,并以朴素而芬芳的文明留传于子孙后代。刘辟强(字少卿,光禄大夫、长乐卫尉、宗正,楚元王刘交之孙、休侯刘富之子)爱好读书,唯以书自误,很会写文章却不肯出来当官,史称他为人清静寡欲,好象天空一样清净虚无,而被世人称颂赞美。刘德(字路叔,宗正丞、大鸿胪丞、太中大夫、宗正、青州刺史关内侯、阳城侯、缪侯,刘辟强之子)年轻时就修习黄老之术而富有智慧和谋略,曾被汉武帝称之为“千里驹”,他为人宽厚仁,“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罪人”,又爱乐善好施,家产超百万却全部分给兄弟和用来救济宾客。或许是为了躲避帝王的宠幸而婉谢与官宦联姻,或是断然拋弃荣华富贵而辞官不做。刘向(字子政,郎中、给事黄门、散骑常侍、谏议大夫、给事中、宗正、中郎领护三辅都水、光禄大夫中垒校尉,刘德之子)年仅十二岁时便专为皇帝接引御车,他为人聪明好学,精通儒家和道家方术之学,又写得一手好文章,为当时辅政的四位大臣之一,能用阴阳灾异理论来推论时政得失,并敢于弹劾外戚,抨击宦官专权误国,虽然曾前后两次入狱而免官数年,却因直言敢谏,老是在困窘的环境下居住和生活。刘歆(字子骏,黄门郎、中垒校尉,刘向之子)少通《诗》、《书》,能属文,与其父刘向为领校秘书,讲解六艺传记,诸子、诗赋、数术、方技,无所不究,曾以古文经学服务于王莽的改制活动,从而也陷入政治漩涡,后来为了挣脱出来而谋诛王莽,因事泄自杀,他是因为具有旷世绝才而害死了自己。刘向是楚元王刘交的四世孙,经学家、目录学家、文学家,曾经屡次因反对宦官弘恭、石显而被下狱,且被免为庶人,却一直奔跑在诚信道路上,才快速到达了成功的终点,而其儿子刘歆曾经是王莽政治阴谋的追随者,表现出胡里胡涂不明世事,这将是吃亏的开始。领悟那细微之处才可知道其中竟有着显著差别,而不必成天整日地反来复去地思考。既要防患于未然,虽然怀念其盛德而又有何益处。 孟春正月是一年季节的开端,雷声虽不显著却足以让藏起来冬眠的动物受到惊吓。飘散叶子的草木枝茎正向蓝天吐出新芽,芳香的鲜花盛开还点缀着含苞待放的蓓蕾。萋萋麦苗茁壮地生长在这前高后低的山丘之上,依依柳树难分难舍地飘拂在那高高的城池旁边。留心这成双成对的雎鸠鸟聚集在河流的两边,端详那鸣叫的小鹿正在啃吃青绿的浮萍。遥远的泗水和沂水那清清的河水正在勿勿流过,在秋末临近冬天之时还有丝丝寒风袭来。当大风吹拂着蕙兰时河水将涌起巨大的波浪,身穿衣领下连到前襟的衣裳在镜子照见自己,那忧伤的容颜将向谁去诉说愁闷。愁容就象那充满根须的水生杂草,悲观情绪却象刚长出的枝条一样冒上心头。嗟叹我这样整日里不停地行走,为的是等待远征胜利的凯旋。享受如此优厚丰足如同顶戴一样的五色祥云,恰逢是农历闰七月的这一年。原本愉快安乐地生活在这舒缓京都周围附近地区,却反而跋涉在那艰难险阻穿行的江河平原。当调转船头回归的时候,又将对自己所喜爱的事物怀着深切的留恋,望着那修长的船樯桅杆而依依难舍而离去。但愿函谷关以东至邺城的广大区域能迅速地被肃清,以迎接那华美的銮驾早日胜利归来。那里恭敬敦厚古朴的民风弥漫于上下之间,东西南北四方,真可谓六合同欢,普遍而巨大恩惠也将光顾于四面八方的边远之地。盼望那些大大小小或贤能抑或是愚笨者,都能循规蹈矩在这方方圆圆之中。要扩大和巩固士农工商四民所有的收获,让他们对所开垦的荒地只要适当地纳税交租就行。辛辛苦苦地在邯郸学着走路也同样是艰难曲折的,以至让众多黎民百姓虽然容易走入迷途但也许容易痊愈。他们长时期保持朴实无华,从而终于等到庄稼的成熟,这正是常言所道的“拙者之为政”。


简介

《撰征赋》是谢灵运的赋作。梁·沈约《宋书》卷六十七载:高祖伐长安,骠骑将军道怜居守,版为谘议参军,转中书侍郎,又为世子中军谘议,黄门侍郎。奉使慰劳高祖于彭城,作《撰征赋》。



伤美人诗

〔萧纲〕 〔南北朝〕

昔闻倡女别,荡子无归期。

今似陈王叹,流风难重思。

翠带留馀结,苔阶没故基。

图形更非是,梦见反成疑。

熏炉含好气,庭树吐华滋。

香烧日有歇,花落无还时。

文心雕龙·原道

〔刘勰〕 〔南北朝〕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

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迭璧,以垂丽天之象。

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

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

惟人参之,性灵所锺,是谓三才。

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

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

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

夫岂外饰,盖自然耳。

至于林籁结响,调如竽瑟。

泉石激韵,和若球锽:故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

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采,有心之器,其无文欤?

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

庖犠画其始,仲尼翼其终。

而《乾》《坤》两位,独制《文言》。

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

若乃《河图》孕乎八卦,《洛书》韫乎九畴,玉版金镂之实,丹文绿牒之华,谁其尸之?

亦神理而已。

自鸟迹代绳,文字始炳,炎皞遗事,纪在《三坟》,而年世渺邈,声采靡追。

唐虞文章,则焕乎始盛。

元首载歌,既发吟咏之志。

益稷陈谟,亦垂敷奏之风。

夏后氏兴,业峻鸿绩,九序惟歌,勋德弥缛。

逮及商周,文胜其质,《雅》《颂》所被,英华曰新。

文王患忧,繇辞炳曜,符采复隐,精义坚深。

重以公旦多材,振其徽烈,剬诗缉颂,斧藻群言。

至夫子继圣,独秀前哲,熔钧六经,必金声而玉振。

雕琢情性,组织辞令,木铎起而千里应,席珍流而万世响,写天地之辉光,晓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风姓,暨于孔氏,玄圣创典,素王述训,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取象乎《河》《洛》,问数乎蓍龟,观天文以极变,察人文以成化。

然后能经纬区宇,弥纶彝宪,发辉事业,彪炳辞义。

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旁通而无滞,日用而不匮。

《易》曰:「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

」辞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

赞曰:道心惟微,神理设教。

光采玄圣,炳耀仁孝。

龙图献体,龟书呈貌。

天文斯观,民胥以效。

文心雕龙·征圣

〔刘勰〕 〔南北朝〕

夫作者曰圣,述者曰明。

陶铸性情,功在上哲。

夫子文章,可得而闻,则圣人之情,见乎文辞矣。

先王圣化,布在方册。

夫子风采,溢于格言。

是以远称唐世,则焕乎为盛。

近褒周代,则郁哉可从。

此政化贵文之征也。

郑伯入陈,以文辞为功。

宋置折俎,以多文举礼。

此事迹贵文之征也。

褒美子产,则云「言以足志,文以足言」。

泛论君子,则云「情欲信,辞欲巧」。

此修身贵文之征也。

然则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辞巧,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

夫鉴周日月,妙极机神。

文成规矩,思合符契。

或简言以达旨,或博文以该情。

或明理以立体,或隐义以藏用。

故《春秋》一字以褒贬,丧服举轻以包重,此简言以达旨也。

《邠诗》联章以积句,《儒行》缛说以繁辞,此博文以该情也。

书契断决以象夬,文章昭晰以象离,此明理以立体也。

四象精义以曲隐,五例微辞以婉晦,此隐义以藏用也。

故知繁略殊形,隐显异术,抑引随时,变通会适,征之周孔,则文有师矣。

是以子政论文,必征于圣。

稚圭劝学,必宗于经。

《易》称「辨物正言,断辞则备」,《书》云「辞尚体要,弗惟好异」。

故知正言所以立辩,体要所以成辞,辞成无好异之尤,辩立有断辞之义。

虽精义曲隐,无伤其正言。

微辞婉晦,不害其体要。

体要与微辞偕通,正言共精义并用,圣人之文章,亦可见也。

颜阖以为仲尼饰羽而画,徒事华辞。

虽欲訾圣,弗可得已。

然而圣文之雅丽,固衔华而佩实者也。

天道难闻,犹或钻仰。

文章可见,胡宁勿思。

若征圣立言,则文其庶矣。

赞曰:妙极生知,睿哲惟宰。

精理为文,秀气成采。

鉴悬日月,辞富山海。

百龄影徂,千载心在。

文心雕龙·宗经

〔刘勰〕 〔南北朝〕

三极彝训,其书言经。

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

故象天地,效鬼神,参物序,制人纪,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者也。

皇世《三坟》,帝代《五黄》,重以《八索》,申以《九丘》,岁历绵曖,条流纷糅。

自夫子删述,而大宝咸耀。

于是《易》张“十翼”,《书》标“七观”,《诗》列“四始”,《礼》正“五经”,《春秋》“五例”。

义既极乎性情,辞亦匠于文理,故能开学养正,照明有融。

然而道心惟微,圣谟卓绝,墙宇重峻,而吐纳自深。

譬万钧之洪钟,无铮铮之细响矣。

夫《易》惟谈天,入神致用。

故《系》称旨远辞文,言中事隐。

韦编三绝,固哲人之骊渊也。

《书》实记言,而训诂茫昧。

通乎《尔雅》,则文意晓然。

故子夏叹《书》,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言昭灼也。

《诗》主言志,诂训同《书》,摛风裁兴,藻辞谲喻,温柔在诵,故最附深衷矣。

《礼》以立体,据事剬范,章条纤曲,执而后显,采掇生言,莫非宝也。

《春秋》辨理,一字见义,五石六鹢,以详略成文。

雉门两观,以先后显旨。

其婉章志晦,谅以邃矣。

《尚书》则览文如诡,而寻理即畅。

《春秋》则观辞立晓,而访义方隐。

此圣人之殊致,表里之异体者也。

至根柢盘深,枝叶峻茂,辞约而旨丰,事近而喻远。

是以往者虽旧,余味日新,后进追取而非晚,前修文用而未先,可谓太山遍雨,河润千里者也。

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

诏、策、章、奏,则《书》发其源。

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

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

纪、传、铭、檄,则《春秋》为根。

并穷高以树表,极远以启疆,所以百家腾跃,终入环内者也。

若禀经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仰山而铸铜,煮海而为盐也。

故文能宗经,体有六义。

一则情深而不诡,二则风清而不杂,三则事信而不诞,四则义直而不回,五则体约而不芜,六则文丽而不淫。

扬子比雕玉以作器,谓五经之含文也。

夫文以行立,行以文传。

四教所先,符采相济。

励德树声,莫不师圣。

而建言修辞,鲜克宗经。

是以楚艳汉侈,流弊不还,正末归本,不其懿欤!

赞曰:三极彝道,训深稽古。

致化归一,分教斯五。

性灵熔匠,文章奥 府。

渊哉铄乎,群言之祖。

文心雕龙·正纬

〔刘勰〕 〔南北朝〕

夫神道阐幽,天命微显,马龙出而大《易》兴,神龟见而《洪范》耀。

故《系辞》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斯之谓也。

但世敻文隐, 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

夫六经彪炳,而纬候稠叠。

《孝》《论》昭晰,而钩谶葳蕤。

按经验纬,其伪有四。

盖纬之成经,其犹织综。

丝麻不杂,布帛乃成。

今经正纬奇,倍摘千里,其伪一矣。

经显,圣训也。

纬隐,神教也。

圣训宜广,神教宜约。

而今纬多于经,神理更繁,其伪二矣。

有命自天,乃称符谶,而八十一篇皆托于孔子,则是尧造《绿图》,昌制《丹书》,其伪三矣。

商周以前,图箓频见。

春秋之末,群经方备。

先纬后经,体乖织综,其伪四矣。

伪既倍摘,则义异自明,经足训矣,纬何豫焉?

原夫图箓之见,乃昊天休命,事以瑞圣,义非配经。

故河不出图,夫子有叹,如或可造,无劳喟然。

昔康王《河图》,陈于东序,故知前世符命,历代宝传。

仲尼所撰,序录而已。

于是伎数之士,附以诡术,或说阴阳,或序灾异,若鸟鸣似语,虫叶成字,篇条滋蔓,必假孔氏。

通儒讨核,谓起哀平。

东序秘宝,朱紫乱矣。

至于光武之世,笃信斯术。

风化所靡,学者比肩,沛献集纬以通经,曹褒撰谶以定礼,乖道谬典,亦已甚矣。

是以桓谭疾其虚伪,尹敏戏其深瑕,张衡发其僻谬,荀悦明其诡诞。

四贤博练,论之精矣。

若乃羲、农、轩、皞之源,山渎钟律之要,白鱼赤乌之符,黄金紫玉之瑞,事丰奇伟,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

是以后来辞人,采摭英华。

平子恐其迷学,奏令禁绝。

仲豫惜其杂真,未许煨燔。

前代配经,故详论焉。

赞曰:荣河温洛,是孕图纬。

神宝藏用,理隐文贵。

世历二汉,朱紫腾沸。

芟夷谲诡,糅其雕蔚。

邛竹杖赋

〔庾信〕 〔南北朝〕

沈冥子游巴山之岑,取竹于北阴。

便娟高节,寂历无心,霜风色古,露染班深。

每与龙钟之族,幽翳沈沈。

文不自殊,质而见赏,蕴诸鸣凤之律,制以成龙之杖。

枝条劲直,斌色滋,和轮人之不重,待羽客以相贻。

青春欲暮,白云来迟,谋于长者,操以从之,执末而献,无因自持。

诸庶虽甘,不可以倚。

彼藜虽实,不可以美。

未若处不材之间,当有用之始。

鲁分以爵,汉锡以年。

昔尚尔齿,今优我贤。

书横机,玉尘筵,则函之以后,拂之以前。

尔其摘芳林沼,行乐轩除,尊卑之垂悦,随上下之游纡。

夫寄根江南,渺渺幽潭,传节大夏,悠悠广野,岂比夫接君堂上之履,为君座右之铭,而得与绮绅瑶,出芳房于蕙庭。

三月三日华林园马射赋(并序)

〔庾信〕 〔南北朝〕

臣闻尧以仲春之月,刻玉而游河。

舜以甲子之朝,披图而训洛。

夏后瑶台之上,或御二龙。

周王玄圃之前,犹骖八骏。

我大周之创业也,南正司天,北正司地,平九黎之乱,定三危之罪。

云纪御官,鸟司从职,皇王有秉历之符,玄珪有成功之瑞。

岂直天地合德,日月光华而已哉!

皇帝以上圣之姿,膺下武之运,通乾象之灵,启神明之德。

夷典秩宗,见之三礼。

夔为乐正,闻之九成。

克己备于礼容,威风总于戎政。

加以卑躬菲食,皂帐绨衣,百姓为心,四海为念。

西郊不雨,即动皇情。

东作未登,弥回天眷。

兵革无会,非有待于丹乌。

宫观不移,故无劳于白燕。

银瓮金船,山车泽马。

岂止竹苇两草,共垂甘露。

青赤三气,同为景星。

雕题凿齿,识海水而来王。

乌戈黄支,验东风而受吏。

于时玄鸟司历,苍龙御行。

羔献冰开,桐华萍生。

皇帝幸于华林之园。

玉衡正而泰阶平,阊阖开而勾陈转。

千乘雷动,万骑云屯。

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共春旗一色。

乃命群臣,陈大射之礼。

虽行祓禊之饮,即同春蒐之仪。

止立行宫,裁舒帐殿。

阶无玉璧,既异河间之碑。

户不金铺,殊非许昌之赋。

洞庭既张,《承云》乃奏。

《驺虞》九节,《狸首》七章。

正绘五采之云,壶宁百福之酒。

唐弓九合,冬干春胶。

夏箭三成,青茎赤羽。

于是选朱汗之马,校黄金之埒。

红阳、飞鹊,紫燕、晨风,唐成公之肃爽,海西侯之千里。

莫不饮羽衔竿,吟猿落雁。

钟鼓震地,尘埃涨天。

酒以罍行,肴由鼎进。

采则锦市俱移,钱则铜山合徒。

太史听鼓而论功,司马张旃而赏获。

上则云布雨施,下则山藏海纳。

实天下之至乐,景福之欢欣者也。

既若木将低,金波欲上,天顾惟穆,宾歌惟醉。

虽复暂离北阙,聊宴西城,即同酆水之朝,更是岐山之会。

小臣不举,奉诏为文。

以管窥天,以蠡酌海,盛德形容,岂陈梗概?

岁次昭阳,月在大梁。

其日上巳,其时少阳。

春史司职,青只效祥。

征万骑于平乐,开千门于建章。

属车酾酒,复道焚香。

皇帝翊四校于仙园,回六龙于天苑,对宣曲之平林,望甘泉之长坂。

华盖平飞,风鸟细转。

路直城遥,林长骑远。

帷宫宿设,帐殿开筵,旁临细柳,斜界宜年。

开鹤。

列之阵,靡鱼须之旃。

行漏抱刻,前旌载鸢。

河湄剃草,渭口浇泉。

棚云五色,的晕重圆。

阳管既调,纯弦实抚。

总章协律,成均树羽。

翔凤为林,灵芝为圃。

草御长带,桐垂细孔。

鸟转歌来,花浓雪聚。

玉律调钟,金醇节鼓。

于是咀衔拉铁,逐日追风。

并试长楸之埒,俱下兰池之宫。

鸣鞭则汗赭,入埒则尘红。

既观贤于大射,乃颁政于司弓。

变三驱而画鹿,登百尺而悬熊。

繁弱振地,铁骊踏空。

礼正六藕,诗歌九节。

七札俱穿,五豸巴(bā)同穴。

弓如明月对棚,马似浮云向埒。

雁失群而行断,猿求林而路绝。

控玉勒而摇星,跨金鞍而动月。

乃有六郡良家,五陵豪选,新回马邑之兵,始罢龙城之战。

将军戎服,来参武宴,尚带流星,犹乘奔电。

始听鼓而唱筹,即移竿而标箭。

马喷沾衣,尘惊洒面。

石堰水而浇园,花乘风而绕殿。

熊耳刻杯,飞云画罍。

水衡之钱山积,织室之锦霞开。

司筵赏至,酒正杯来。

至乐则贤乎秋水,欢笑则胜上春台。

既而日下泽宫,筵阑相圃,怅徒跸之留欢,眷回銮之馀舞。

欲使石梁衔箭,铜山饮羽。

横弧于楚水之蛟,飞镞于吴亭之虎。

况复恭己无为,《南风》在斯,非有心于蜓翼,岂留情于戟枝?

惟观揖让之礼,盖取威雄之仪。

春闺怨

〔吴孜〕 〔南北朝〕

玉关信使断,借问不相谙。

春光太无意,窥窗来见参。

分与光音绝,忽值日东南。

柳枝皆嬲燕,桑叶复催蚕。

物色顿如此,孀居自不堪。

别诗·其二

〔范雲〕 〔南北朝〕

孤烟起新丰,候雁出云中。

草低金城雾,木下玉门风。

别君河初满,思君月屡空。

折桂衡山北,摘兰沅水东。

兰摘心焉寄,桂折意谁通。

别诗·其一

〔范雲〕 〔南北朝〕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