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七夕送陈令举

缑山仙子,高情云渺,不学痴牛騃女。

凤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

客槎曾犯,银河波浪,尚带天风海雨。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缑山仙子王子乔性情高远,不像牛郎织女要下凡人间。皎洁的月光中停下吹凤箫,摆一摆手告别人间去成仙。 听说黄河竹筏能直上银河,一路上还挟带着天风海雨。今天相逢一醉是前生缘分,分别后谁知道各自向何方?


注释

鹊桥仙:词牌名。《风俗记》:「七夕,织女当渡河,使鹊为桥。」因取以为曲名,以咏牛郎织女相会事。此调有两体。五十六字者始自欧阳永叔,因词中有「鹊迎桥路接天津」句,取为调名。周美成词名《鹊桥仙令》;《梅苑》词名《忆人人》;韩涧泉词取秦少游词句,名《金风玉露相逢曲》;张东泽词有「天风吹送广寒秋」句,名《广寒秋》。元高拭词注「仙吕调」。以《淮海词》为正体,前後阕各两仄韵,一韵到底,亦有前後阕各四仄韵者,前後阕首两句要求对仗。八十八字者,始自柳屯田,《乐章集》注云:「歇指调」。 「七夕送陈令举」:吴讷钞本、《二妙集》本、毛本作「七夕」。 陈令举:龙榆生笺引《钦定大清一统志·卷五十四·〈湖州府·人物·陈舜俞〉》:「陈舜俞,字令举,乌程人。博学强记,登进士,又举制科第一。熙宁中,知山阴县。青苗法行,舜俞不奉令,上疏自劾,谪监南康军酒税,卒。苏轼为文哭之,称其学术才能,兼百人之器具。」 缑(Gōu)山仙子:龙榆生笺引《列仙传·王子乔》:「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凰鸣。游伊洛之间,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三十馀年。後求之于山上,见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巅。』至时,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数日而去。亦立祠于缑氏山下,及嵩高山首焉。」龙案缑氏山在今河南偃师县南。 痴牛騃(ái)女:指牛郎织女。此代指痴迷于俗世之芸芸众生。龙榆生笺引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女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後遂废织纴(rèn)。天帝怒,责令归河东,许一年一度相会。」龙榆生笺、傅子立注并引唐·玉川子《月蚀》诗:「痴牛与騃女,不肯勤农桑。徒劳含淫思,夕旦遥相望。」刘尚荣按:「『夕旦』原作『旦夕』。」 举手谢时人:傅子立注:「《列仙传》:『王子晋者,周灵王太子也,好吹笙作凤鸣。游仙洛之间,道士浮丘公接上山,三十馀年,後来于山上告桓良曰:「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至日,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而去。』」刘尚荣按:「事详《列仙传·王子乔》,又见《艺文聚类·卷四·〈岁时部·七月七日〉》、《艺文聚类·卷七·〈山部·嵩高山〉》及《太平广记·卷四·〈神仙·王子乔〉》,傅注多讹脱,至文理不通。今据《太平广记》录《列仙传》原文如次:『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鸣。游伊洛之间,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山,三十馀年。後求之于山,见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巅。』﹝至日﹞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到。举手谢时人,数日而去。亦立祠于缑氏及嵩山。』」 客槎:傅子立注:「《博物志》:『近世有人居海上,每年八月,见海槎来,不违时。赍一年粮,乘之到天河。见妇人织,丈夫饮牛,问之不答。遣归,问严君平:「某年某月日,客星犯牛斗。」即此人也。』又云:『天河与海通。』」刘尚荣按:「晋·张茂先《博物志·卷十·杂说下》:『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馀日中,犹观星月日辰,自後茫茫忽忽,亦不觉昼夜。去十馀日,奄至一处,有城郭状,屋舍甚严。遥望宫中多织妇,见天丈夫牵牛渚次饮之。牵牛人乃惊问曰:「何由至此?」此人具说来意,并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则知之。」竟不上岸,因还如期。後至蜀,问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计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傅注盖撮述大意而删略失当,致使文意不明矣。」 波浪:吴讷钞本、《二妙集》本、毛本作「微浪」。 风雨散:傅子立注:「《文选》曹子建诗:『风流云散,一别如雨。』」刘尚荣按:「此乃王仲宣《赠蔡子笃》诗句,见《文选·卷二十三·〈诗丙·赠答·王仲宣赠蔡子笃诗〉》。傅注误标作者。」


简介

「缑山仙子,髙高情云渺,不学痴牛騃女」赞美王子乔仙心超远,若有若无,不去学习牛郎织女身陷情网,作茧自缚。「凤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承接前文,刻画王子乔超凡脱俗的形象。王子乔吹箫奏凤凰之鸣,挥手告别时人,乘鹤而去,令人羡慕。王子乔放浪形骸、超凡成仙的形象,和放弃仙位陷于情网的织女形成强烈的对比,表现出词人渴望像王子乔一样能够遗世独立、羽化成仙的情志,也是词人对陈令举离别情思的开导之语。 「客槎曾犯,银河波浪,尚带天风海雨」借用晋人遇仙的神话故事,比况几位友人曾冲破银浪泛舟而行。「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写欢乐的地方很少,很快就面临离别。「相逢一醉是前缘」,写自己和友人的相聚,「风雨散、飘然何处」,写朋友分别之後各自离去。「一醉是前缘」,含慰藉之意,「飘然何处」,蕴含无限的感慨之情。 全词不但摆脱了儿女艳情的旧套,借以抒写送别的友情,而且用事上紧扣七夕,格调上用飘逸超旷取代缠绵悱恻之风,读来深感词人的超凡脱俗以及卓而不群的姿态。


赏析

南宋·陆放翁《渭南文集》:昔人作七夕诗,率不免有珠栊绮梳惜别之意,唯东坡此篇,居然是星汉上语,歌之曲终,觉天风海雨逼人。



浣溪沙·题李中斋舟中梅屏

〔吴文英〕 〔宋〕

冰骨清寒瘦一枝。

玉人初上木兰时。

懒妆斜立澹春姿。

月落溪穷清影在,日长春去画帘垂。

五湖水色掩西施。

水调歌头·隐括杜牧之齐山诗

〔朱熹〕 〔宋〕

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

携壶结客何处?

空翠渺烟霏。

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

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

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

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

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

蝶恋花·上巳召亲族

〔李清照〕 〔宋〕

永夜恹恹欢意少。

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

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

随意杯盘虽草草。

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

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醉落魄

〔赵佶〕 〔宋〕

无言哽噎。

看灯记得年时节。

行行指月行行说。

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

今年花市灯罗列。

好灯争奈人心别。

人前不敢分明说,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

念奴娇·御制

〔赵佶〕 〔宋〕

雅怀素态,向闲中、天与风流标格。

绿锁窗前湘簟展,终日风清人寂。

玉子声干,纹楸色净,星点连还直。

跳丸日月,算应局上销得。

全似落浦斜晖,寒鸦游鹭,乱点沙汀碛。

妙算神机,须信道,国手都无勍敌。

玳席欢余,芸堂香暖,赢取专良夕。

桃源归路,烂柯应笑凡客。

水调歌头·徐州中秋

〔苏辙〕 〔宋〕

离别一何久,七度过中秋。

去年东武今夕,明月不胜愁。

岂意彭城山下,同泛清河古汴,船上载凉州。

鼓吹助清赏,鸿雁起汀洲。

坐中客,翠羽帔,紫绮裘。

素娥无赖,西去曾不为人留。

今夜清尊对客,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

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

雨中花慢

〔苏轼〕 〔宋〕

今岁花时深院,尽日东风,轻扬茶烟。

但有绿苔芳草,柳絮榆钱。

闻道城西,长廊古寺,甲第名园。

有国艳带酒,天香染袂,为我留连。

清明过了,残红无处,对此泪洒尊前。

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

高会聊追短景,清商不假馀妍。

不如留取,十分春态,付与明年。

冬夜读书示子聿

〔陆游〕 〔宋〕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临江仙·资善堂中三十载

〔晏殊〕 〔宋〕

资善堂中三十载,旧人多是凋零。

与君相见最伤情。

一尊如旧,聊且话平生。

此别要知须强饮,雪残风细长亭。

待君归觐九重城。

帝宸思旧,朝夕奉皇明。

金石录后序

〔李清照〕 〔宋〕

右《金石录》三十卷者何?

赵侯德父所著书也。

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钟、鼎、甗、鬲、盘、匜、尊、敦之款识,丰碑大碣、显人晦士之事迹,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伪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职者,皆载之,可谓多矣。

呜呼!

自王播、元载之祸,书画与胡椒无异。

长舆、元凯之病,钱癖与传癖何殊?

名虽不同,其惑一也。

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

时先君作礼部员外郎,丞相作吏部侍郎,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

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质衣,取半千钱,步入相国寺,市碑文、果实归。

相对展玩咀嚼,自谓葛天氏之民也。

后二年,出仕宦,便有饭蔬衣綀,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

日就月将,渐益堆积。

丞相居政府,亲旧或在馆阁,多有亡诗、逸史,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遂尽力传写。

浸觉有味,不能自已。

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一代奇器,亦复脱衣市易。

尝记崇宁间,有人持徐熙《牡丹图》,求钱二十万。

当时虽贵家子弟,求十万钱岂易得耶?

留信宿,计无所出而还之。

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馀。

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

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

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

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

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

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

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

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联,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

是欲求适意而憀栗。

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

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

于是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

闻金人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

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

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

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

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

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馀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

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馀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

己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

夏五月,至池阳。

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

六月十三日,始负担,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烂烂射人,望舟中告别。

余意甚恶,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

”戟手遥应曰﹕“从众,必不得已,先去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也。

”遂驰马去。

途中奔驰,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痁。

七月末,书报卧病。

余惊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

或热,必服寒药,疾可忧。

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

比至,果大服茈胡、黄芩药,疟且痢,病危在膏肓。

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

八月十八日,遂不起。

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屦之意。

葬毕,余无所之。

朝廷已分遣六宫,又传江当禁渡。

时犹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

余有大病,仅存喘息。

事势日迫,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会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送行李往投之。

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

独馀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上江既不可往,又虏势叵测,有弟迒,敕局删定官,遂往依之。

到台,台守已遁。

之剡,出睦,又弃衣被,走黄岩,雇舟入海,奔行朝。

时驻跸章安。

从御舟海道之温,又之越。

庚戌十二月,放散百官,遂之衢。

绍兴辛亥春三月,复赴越。

壬子,又赴杭。

先侯疾亟时,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其实玟也。

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

或传亦有密论列者。

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赴外廷投进。

到越,已移幸四明。

不敢留家中,并写本书寄剡。

后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

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

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有卧榻下,手自开阖。

在会稽,卜居士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

余悲恸不得活,重立赏收赎。

后二日,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盗不远矣。

万计求之,其馀遂牢不可出。

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

所谓“岿然独存”者,乃十去其七八。

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帖,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邪﹗ 今日忽阅此书,如见故人。

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芸签缥带,来十卷作一帙。

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

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卷耳。

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 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杨广江都倾覆,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

岂人性之所著,生死不能忘欤?

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邪﹖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不肯留人间邪?

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 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

人亡弓,人得之,又胡足道?

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

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