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李司训题松竹图

四万八千丈山中仙客。

三百六十重滩上闲官。

蒸郁夜不寐，忽闻新鬼哭。

自云贫家女，嫁夫亦微族。

十九身怀妊，逾月将出腹。

两日得一饭，五日得一沐。

生作贫家主，不如富家仆。

夫佣半亩园，种棉换新谷。

饥渴难久待，秋棉尚未熟。

拭泪典棉园，负盐给饘粥。

气短暴日中，汗汁流成斛。

路遭贼曹卒，掠之如抄戮。

夫归向妾啼，到官刑皮肉。

惧死且潜窜，妾自掩茆屋。

有夫不相聚，有孕不得育。

生子亦饥殍，蚤自经沟渎。

无人雪冤枉，三命同入木。

头上有青天，那得照幽独。

妾身何足惜，后车鉴败輹。

早起述妇辞，留载洗冤录。

九龙暖吐沉香水，洗出金盆雪花纸。

半点纤尘不敢污，分明只隔珠宫里。

冯夷南来骑大鹏，倒握雷斧驱雷丁。

夜深偷入娑竭窟，琤琤斲碎玻瓈冰。

初疑鲛绡脱机杼，又疑白茧离霜杵。

一幅开来一幅新，压倒寻常千万楮。

东倭玉版不足称，西蜀薛涛空有名。

连城重价人莫识，千金抵换犹嫌轻。

伊昔黄门蔡伦造，鱼网麻头尽称好。

尔来八万四千秋，流落人间为至宝。

至宝原来不易逢，君侯得自波斯中。

一朝分赐到茅屋，阴崖便觉春融融。

从此光芒动星斗，欃枪乱落旄头吼。

欲脩五凤文明楼，不是公输运斤手。

况今作者多如云，腾蛟起凤何纷纷。

长杨献赋总班马，去去好策凌烟勋。

既无五色锦绣段，又无一双青玉案。

负侯之德良亦深，一度开缄一汗颜。

愿侯早晚登三台，大展济世经纶才。

熙熙玉烛调春台，一瓢甘雨从天来。

普令四海消炎埃，千年泰运重重开。

挂帆雨霁后，风亦息颠狂。

去鸟冲烟白，归云压日黄。

阑凭悬楚岫，柁转失浔阳。

九派滔滔急，朝宗意颇长。

霜来风遂惨，西谷冻残晖。

汉水鱼将聚，洞庭柑渐肥。

他乡愁易结，寒夜梦先归。

稍待江平稳，舟寻燕子矶。

楼阁中天起，名山隐大千。

昙花春作雨，贝叶暝生烟。

松冷僧归定，庭空鸟悟禅。

洪祈栖隐近，知尔谢尘缘。

羽驾来何代，仙丘号凤凰。

竹林枝不实，丹灶草生香。

往事馀陈迹，空山半夕阳。

卜居殊未遂，引睇远相望。

神穴流传久，烟霞杳霭间。

灵踪迷近远，洞府隔尘寰。

晓结松边暝，晴依鸟外闲。

平生怀古意，何日一跻攀。

大雪漫溪路，良宵返棹时。

故人无宿约，幽兴有谁知。

岸阔青山在，波摇白鸟移。

年年放船者，谁复古今期。

鸣榔惟取乐，罢钓懒维舟。

浅水黄芦外，凉风野渡头。

醉来闲棹月，歌起不惊鸥。

时约乘槎侣，同为汗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