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敬姜论劳逸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绩,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犹绩,惧干季孙之怒也。

其以歜为不能事主乎?

”其母叹曰:“鲁其亡乎?

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耶?

居,吾语女。

昔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

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

逸则淫,淫则忘善。

忘善则恶心生。

沃土之民不材,淫也。

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

是故天子大采朝日,与三公九卿,祖识地德,日中考政,与百官之政事。

师尹惟旅牧相,宣序民事。

少采夕月,与太史司载纠虔天刑。

日入,监九御,使洁奉禘、郊之粢盛,而后即安。

诸侯朝修天子之业命,昼考其国职,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无慆淫,而后即安。

卿大夫朝考其职,昼讲其庶政,夕序其业,夜庀其家事,而后即安。

士朝受业,昼而讲贯,夕而习复,夜而计过,无憾,而后即安。

自庶人以下,明而动,晦而休,无日以怠。

王后亲织玄紞,公侯之夫人,加之纮、綖。

卿之内子为大带,命妇成祭服。

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

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

社而赋事,烝而献功,男女效绩,愆则有辟。

古之制也!

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

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

今我寡也,尔又在下位,朝夕处事,犹恐忘先人之业。

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

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无废先人。

’尔今曰:‘胡不自安?

’以是承君之官,余惧穆伯之绝祀也?

” 仲尼闻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妇不淫矣!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公父文伯退朝之后,去看望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正在纺线,文伯说:“象我公父歜这样的人家还要母亲亲自纺线,这恐怕会让季孙恼怒。他会觉得我公父歜不愿意孝敬母亲吧?”他的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鲁国要灭亡了吧?让你这样的顽童充数做官却不把做官之道讲给你听?坐下来,我讲给你听。过去圣贤的国王为老百姓安置居所,选择贫瘠之地让百姓定居下来,使百姓劳作,发挥他们的才能,因此(君主)就能够长久地统治天下。老百姓要劳作才会思考,要思考才能(找到)改善生活(的好办法);闲散安逸会导致人们过度享乐,人们过度享乐就会忘记美好的品行;忘记美好的品行就会产生邪念。居住在沃土之地的百姓不成材,是因为过度享乐啊。居住在贫瘠土地上的百姓,没有不讲道义的,是因为他们勤劳啊。 因此天子穿着五彩花纹的衣服隆重地祭祀太阳,让叁公九卿,熟习知悉农业生产,中午考察政务,交代百官要做的事务。京都县邑各级官员在牧、相的领导下,安排事务使百姓得到治理。天子穿着三采花纹的衣服祭祀月亮,和太史、司载详细记录天象;日落便督促嫔妃们,让她们清洁并准备好禘祭、郊祭的各种谷物及器皿,然后才休息。诸侯们清早听取天子布置事务和训导,白天完成他们所负责的日常政务,傍晚反复检查有关典章和法规,夜晚警告众官,告诫他们不要过度享乐,然后才休息。卿大夫清早统筹安排政务,白天与属僚商量处理政务,傍晚梳理一遍当天的事务,夜晚处理他的家事,然后才休息。贵族青年清早接受早课,白天讲习所学知识,傍晚复习,夜晚反省自己有无过错直到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然后才休息。从平民以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一天懈怠的。王后亲子编织冠冕上用来系瑱的黑色丝带,公侯的夫人还要编织系于颌下的帽带以及覆盖帽子的装饰品。卿的妻子做腰带,所有贵妇人都要亲自做祭祀服装。各种士人的妻子,还要做朝服。普通百姓,都要给丈夫做衣服穿。春分之后祭祀土地接着开始耕种,冬季祭祀时献上谷物和牲畜,男女(都在冬祭上)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事功),有过失就要避开不能参加祭祀。这是上古传下来的制度!君王操心,小人出力,这是先王的遗训啊。自上而下,谁敢挖空心思偷懒呢?如今我守了寡,你又做官,早晚做事,尚且担心丢弃了祖宗的基业。倘若懈怠懒惰,那怎么躲避得了罪责呢!我希望你早晚提醒我说:‘一定不要废弃先人的传统。’你今天却说:‘为什么不自己图安逸啊?’以你这样的态度承担君王的官职,我恐怕你父亲穆伯要绝后了啊。” 仲尼听说这件事后说:“弟子们记住,季家的老夫人不图安逸!”


注释

公父文伯:鲁大夫。季悼子的孙子,公父穆伯的儿子。 朝:古时候去见君王叫朝,谒见尊敬的人也可以叫朝。母:公父文伯的母亲,即敬姜。 绩:纺麻。 歜(chù):公父文伯,名歜。文伯自称其名。主:主母。 干:犯。季孙:即季康子。当时担任鲁国的正卿,是季悼子的曾孙。季氏是鲁是的大族,敬姜是季康子从叔祖母,所以文伯这样说。 僮子:即童子。备官:充任官职。 居:坐下。 瘠土:不肥沃的土地。 大采:五采。朝日:天子以春分朝日。 祖:熟习。识:知。地德:古人认为地能生产百物,养育人民,这便是地之德。 师尹:大夫官。惟:表并列,与,和。旅:众士。牧:州牧。相:国相。宣序:全面安排。 少采:三采。夕月:天子每年秋分之夜祭祀月亮的仪式。 庀(pǐ):治理 列士:士的总称,周代分元士,中士,庶士三种。 社:春社,每年春分时祭祀土地神。烝:特指冬天的祭祀。愆:罪过,过失。辟:刑法。 而:你。修:勉励。 淫:贪图安逸。


简介

《敬姜论劳逸》是春秋时期创作的散文,作者是左丘明。敬姜的一番长论,是希望自己做高官的儿子忠于职守,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一定要谨记勤俭节约,不要贪图安逸。她认为贪图安逸会触发人们内心的贪欲,贪欲最终会葬送儿子的前程乃至生命。



国语·叔向贺贫

〔左丘明〕 〔周〕

叔向见韩宣子,宣子忧贫,叔向贺之。

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无其实,无以从二三子,吾是以忧,子贺我,何故?

” 对曰:“昔栾武子无一卒之田,其宫不备其宗器,宣其德行,顺其宪则,使越于诸侯。

诸侯亲之,戎狄怀之,以正晋国。

行刑不疚,以免于难。

及桓子,骄泰奢侈,贪欲无艺,略则行志,假货居贿,宜及于难,而赖武之德以没其身。

及怀子,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德,可以免于难,而离桓之罪,以亡于楚。

夫郤昭子,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恃其富宠,以泰于国。

其身尸于朝,其宗灭于绛。

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其宠大矣,一朝而灭,莫之哀也,唯无德也。

今吾子有栾武子之贫,吾以为能其德矣,是以贺。

若不忧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将吊不暇,何贺之有?

” 宣子拜,稽首焉,曰:“起也将亡,赖子存之,非起也敢专承之,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赐。

国语·王孙圉论楚宝

〔左丘明〕 〔周〕

王孙圉聘于晋,定公飨之。

赵简子鸣玉以相,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

”对曰“然。

”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

”曰:“未尝为宝。

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能作训辞,以行事于诸侯,使无以寡君为口实。

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训典,以叙百物,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

又能上下说乎鬼神,顺道其欲恶,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

又有薮曰云,连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

龟、珠、角、齿,皮、革、羽、毛,所以备赋用以戒不虞者也。

所以共币帛,以宾享于诸侯者也。

若诸侯之好币具,而导之以训辞,有不虞之备,而皇神相之。

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

此楚国之宝也。

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之焉?

“圉闻国之宝,六而已。

明王圣人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

玉足以庇荫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

龟足以宪臧否,则宝之。

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

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

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

若夫哗嚣之美,楚虽蛮夷,不能宝也。

国语·诸稽郢行成于吴

〔左丘明〕 〔周〕

吴王夫差起师伐越,越王勾践起师逆之江。

大夫种乃献谋曰:“夫吴之与越,唯天所授,王其无庸战。

夫申胥、华登,简服吴国之士于甲兵,而未尝有所挫也。

夫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胜未可成。

夫谋必素见成事焉,而后履之,不可以授命。

王不如设戎,约辞行成,以喜其民,以广侈吴王之心。

吾以卜之于天,天若弃吴,必许吾成而不吾足也,将必宽然有伯诸侯之心焉。

既罢弊其民,而天夺之食,安受其烬,乃无有命矣。

” 越王许诺,乃命诸稽郢行成于吴,曰:“寡君勾践使下臣郢,不敢显然布币行礼,敢私告于下执事曰:‘昔者,越国见祸,得罪于天王,天王亲趋玉趾,以心孤句践,而又宥赦之。

君王之于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

孤不敢忘天灾,其敢忘君王之大赐乎?

今勾践申祸无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边陲之小怨,以重得罪于下执事?

勾践用帅二三之老,亲委重罪,顿颡于边。

今君王不察,盛怒属兵,将残伐越国。

越国固贡献之邑也,君王不以鞭棰使之,而辱军士,使寇令焉!

勾践请盟。

一介嫡女,执箕帚以晐姓于王宫。

一介嫡男,奉盘匜以随诸御。

春秋贡献,不解于王府。

天王岂辱裁之?

亦征诸侯之礼也。

’” 夫谚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无成功。

’今天王既封殖越国,以明闻于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无成劳也。

虽四方之诸侯,则何实以事吴?

敢使下臣尽辞,唯天王秉利度义焉!

国语·申胥谏许越成

〔左丘明〕 〔周〕

吴王夫差乃告诸大夫曰:“孤将有大志于齐,吾将许越成,而无拂吾虑。

若越既改,吾又何求?

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

”申胥谏曰:“不可许也。

夫越非实忠心好吴也,又非慑畏吾甲兵之强也。

大夫种勇而善谋,将还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得其志。

夫固知君王之盖威以好胜也,故婉约其辞,以从逸王志,使淫乐于诸夏之国,以自伤也。

使吾甲兵钝弊,民人离落,而日以憔悴,然后安受吾烬。

夫越王好信以爱民,四方归之,年谷时熟,日长炎炎,及吾犹可以战也。

为虺弗摧,为蛇将若何?

”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

越曾足以为大虞乎?

若无越,则吾何以春秋曜吾军士?

”乃许之成。

将盟,越王又使诸稽郢辞曰:“以盟为有益乎?

前盟口血未干,足以结信矣。

以盟为无益乎?

君王舍甲兵之威以临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轻也。

”吴王乃许之,荒成不盟。

公羊传·春王正月

〔公羊高〕 〔周〕

元年者何?

君之始年也。

春者何?

岁之始也。

王者孰谓?

谓文王也。

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

王正月也。

何言乎王正月?

大一统也。

公何以不言即位?

成公意也。

何成乎公之意?

公将平国而反之桓。

曷为反之桓?

桓幼而贵,隐长而卑。

其为尊卑也微,国人莫知。

隐长又贤,诸大夫扳隐而立之。

隐于是焉而辞立,则未知桓之将必得立也。

且如桓立,则恐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

故凡隐之立,为桓立也。

隐长又贤,何以不宜立?

立适,以长不以贤。

立子,以贵不以长。

桓何以贵?

母贵也。

母贵则子何以贵?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国语·邵公谏厉王弭谤

〔左丘明〕 〔周〕

厉王虐,国人谤王。

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

”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

以告,则杀之。

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王喜,告邵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

” 邵公曰:“是障之也。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

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蒙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

犹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

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

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

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

若壅(yō

g)其口,其与能几何?

” 王不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

三年,乃流王于彘。

国语·襄王不许请隧

〔左丘明〕 〔周〕

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王劳之以地,辞,请隧焉。

王弗许,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规方千里,以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备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

其馀,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宁宇,以顺及天地,无逢其灾害。

先王岂有赖焉?

内官不过九御,外官不过九品,足以供给神祇而已,岂敢厌纵其耳目心腹,以乱百度?

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临长百姓而轻重布之,王何异之有?

” “今天降祸灾于周室,余一人仅亦守府,又不佞以勤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赏私德,其叔父实应且憎,以非余一人,余一人岂敢有爱也?

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

’叔父若能光裕大德,更姓改物,以创制天下,自显庸也,而缩取备物,以镇抚百姓,余一人其流辟于裔土,何辞之有与?

若犹是姬姓也,尚将列为公侯,以复先王之职,大物其未可改也。

叔父其茂昭明德,物将自至,余何敢以私劳变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与百姓何?

何政令之为也?

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

” 文公遂不敢请,受地而还。

国语·里革断罟匡君

〔左丘明〕 〔周〕

宣公夏滥于泗渊,里革断其罟而弃之,曰:“古者大寒降,土蛰发,水虞于是乎讲罛罶,取名鱼,登川禽,而尝之寝庙,行诸国,助宣气也。

鸟兽孕,水虫成,兽虞于是乎禁罝罗,矠鱼鳖,以为夏槁,助生阜也。

鸟兽成,水虫孕,水虞于是乎禁罜䍡,设阱鄂,以实庙庖,畜功用也。

且夫山不槎蘖,泽不伐夭,鱼禁鲲鲕,兽长麑{上鹿下夭},鸟翼鷇卵,虫舍蚔蝝,蕃庶物也,古之训也。

今鱼方别孕,不教鱼长,又行网罟,贪无艺也。

” 公闻之,曰:“吾过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

是良罟也!

为我得法。

使有司藏之,使吾无忘谂。

”师存侍,曰:“藏罟不如置里革于侧之不忘也。

国语·展禽论祀爰居

〔左丘明〕 〔周〕

海鸟曰“爰居”,止于鲁东门之外二日。

臧文仲使国人祭之。

展禽曰:“越哉,臧孙之为政也!

夫祀,国之大节也,而节,政之所成也。

故慎制祀以为国典。

今无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

“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非是族也,不在祀典。

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植百谷百蔬。

夏之兴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

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

黄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财。

颛顼能修之,帝喾能序三辰以固民,尧能单均刑法以仪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鲧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鲧之功,契为司徒而民辑,冥勤其官而水死,汤以宽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谷而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秽。

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

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

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

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

杼,能帅禹者也,夏后氏报焉。

上甲微,能帅契者也,商人报焉。

高圉、太王,能帅稷者也,周人报焉。

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典祀也。

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

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为民质也。

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

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

及九州名山川泽,所以出财用也。

非是,不在祀典。

今海鸟至,已不知而犯之,以为国典,难以为仁且知矣。

夫仁者讲功,而知者处物。

无功而祀之,非仁也。

不知而不问,非知也。

今兹海其有灾乎?

夫广川之鸟兽,恒知而避其灾也。

” 是岁也,海多大风,冬暖。

文仲闻柳下季之言,曰:“信吾过也。

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

”使书以为三策。

国语·单子知陈必亡

〔左丘明〕 〔周〕

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

遂假道于陈,以聘于楚。

火朝觌矣,道茀不可行也。

侯不在疆,司空不视涂,泽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积,场功未毕,道无列树,垦田若艺,膳宰不置饩,司里不授馆,国无寄寓,县无旅舍。

民将筑台于夏氏。

及陈,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宾不见。

单子归,告王曰:“陈侯不有大咎,国必亡。

”王曰:“何故?

”对曰:“夫辰角见而雨毕,天根见而水涸,本见而草木节解,驷见而陨霜,火见而清风戒寒。

故《先王之教》曰:‘雨毕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节解而备藏,陨霜而冬裘具,清风至而修城郭宫室。

’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

’其时儆曰:“收而场功,待而畚梮,营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见,期于司里。

’此先王所以不用财贿,而广施德于天下者也。

今陈国火朝觌矣,而道路若塞,野场若弃,泽不陂障,川无舟梁,是废先王之教也。

” “《周制》有之曰:‘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其余无非谷土,民无悬耜,野无奥草。

不夺民时,不蔑民功。

有优无匮,有逸无罢。

国有班事,县有序民。

’今陈国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间,功成而不收,民罢于逸乐,是弃先王之法制也。

“周之《秩官》有之曰:‘敌国宾至,关尹以告,行理以节逆之,候人为导,卿出郊劳,门尹除门,宗祝执祀,司里授馆,司徒具徒,司空视途,司寇诘奸,虞人入材,甸人积薪,火师监燎,水师监濯,膳宰致饔,廪人献饩,司马陈刍,工人展车,百官以物至,宾入如归。

是故小大莫不怀爱。

其贵国之宾至,则以班加一等,益虔。

至于王吏,则皆官正莅事,上卿监之。

若王巡守,则君亲监之。

’今虽朝也不才,有分族于周,承王命以为过宾于陈,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

“《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赏善而罚淫,故凡我造国,无从非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

’今陈侯不念胤续之常,弃其伉俪妃嫔,而帅其卿佐以淫于夏氏,不亦嫔姓矣乎?

陈,我大姬之后也。

弃衮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简彝乎?

是又犯先王之令也。

“昔先王之教,懋帅其德也,犹恐殒越。

若废其教而弃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将何以守国?

居大国之间,而无此四者,其能久乎?

” 六年,单子如楚。

八年,陈侯杀于夏氏。

九年,楚子入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