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

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

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

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

况有文章山斗,对桐阴、满庭清昼。

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犇走。

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

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自从高宗皇帝南渡之后,有几个人能真正称得上是治国的行家里手?中原沦陷区的父老乡亲期盼北伐,翘首眺望,南渡的士大夫们也慨叹山河破碎,国土沦陷,半壁河山至今依旧。而那些清谈家们面对大片国土丧失,何曾把收复失地、挽救危局、统一国家放在心上?算起来,我为平定金兵,戎马倥惚,已征战了万里之遥。横枪立马把金人赶走,建功立业,报效祖国,留名青史,这才是真正读书人的事业。韩元吉啊,你是否明白这一点呢? 你的文章可以与韩愈齐名,被人视为泰山、北斗,你的家世尊贵显赫,门庭前的梧桐成荫,浓密清幽,一定会找来金凤凰。你生来就志在四方。今请看:若生逢其时,遭遇明主,你就回叱风云,显露头脚,大展身手。现在你虽然辞官在家,寄情于绿野堂的景色与平泉庄的草木,纵情于东山上的歌舞诗酒,但古代名相的志趣并未丢,为国捐躯的壮志也并未减。等到将来,有朝一日,你再出山重整社稷,收复中原,完成祖国统一大业之后,我再来为你举杯祝寿。


注释

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一作“为韩南涧尚书寿,甲辰岁”,一作“寿韩南涧”。 韩南涧:韩元吉,字无咎,号南涧,开封人。辛稼轩居信州,与韩相邻,往来唱和频繁。《上饶县志·寓贤》:“(南涧)徙居上饶,所居之前有涧水,改号南涧。”《花庵词选》:“韩元吉,字无咎,号南涧。名家文献,政事文学为一代冠冕。”陆心源《宋史翼·卷十四·韩元吉传》:“韩元吉,字无咎,开封雍丘人,门下侍郎维之元孙。徙居信州之上饶,所居之前有涧水,改号南涧。词章典丽,议论通明,为故家翘楚。乾道三年,除江南转运判官。八年,权吏部侍郎。九年,权礼部尚书、贺金生辰使。凡所以觇敌者,虽驻车乞浆,下马盥手,遇小儿妇女,皆以语言挑之,往往得其情。淳熙元年,以待制知婺州。明年,移知建安府。旋召赴行在,以朝议大夫试吏部尚书,进正奉大夫,除吏部尚书。五年,乞州郡,除龙图阁学士,复知婺州。东莱吕祖谦之婿也。元吉少受业于尹和靖之门。与叶梦得、陆游、沈明远、赵蕃、张浚等唱和。政事文学为一代冠冕。著有《易系辞解》、《焦尾集》、《南涧甲乙稿》。” 尚书:官名。始于战国,到隋唐设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宋承唐制。尚书省下设:吏、户、礼、刑、工等六部,各设尚书,掌管全权。韩南涧曾任吏部尚书。 渡江天马:原指晋王室南渡,建立东晋,因晋代皇帝姓司马,故云天马,此指南宋王朝的建立。《晋书·卷六·元帝纪》:“太安之际,童谣云:‘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及永嘉中,岁、镇、荧惑、太白聚斗、牛之间,识者以为吴越之地当兴王者。是岁,王室沦覆,帝与西阳、汝南、南顿、彭城五王获济,而帝竟登大位焉。”宋·张孝祥《满江红·於湖怀古》:“渡江天马龙为匹。” 经纶:原意为整理乱丝,引伸为处理政事,治理国家。《易·屯》:“云雷屯,君子以经纶。”孔颖达疏:“经谓经纬,纶谓纲纶,言君子法此屯象有为之时,以经纶天下,约束於物。” 长安父老:《晋书·卷九十八·桓温传》:“温遂统步骑四万发江陵,水军自襄阳入均口。至南乡,步自淅川以征关中,命梁州刺史司马勋出子午道。……温进至霸上,(苻)健以五千人深沟自固,居人皆安堵复业,持牛酒迎温于路者十八九,耆老感泣曰:‘不图今日复见官军!’” 新亭风景:此指南宋人们对河山废异的感慨。《世说新语·言语》:“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涕,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邪?’”。 夷甫:西晋宰相王衍的字。他专尚清淡,不论政事,终致亡国。《晋书·卷四十三·王戎传·从弟衍传》:“衍字夷甫,神情明秀,风姿详雅。……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后拜尚书令、司空、司徒。衍虽居宰辅之重,不以经国为念,而思自全之计。……及石勒、王弥寇京师,以衍都督征讨诸军事、持节、假黄钺以距之。……俄而举军为石勒所破,……自说少不豫事,欲求自免,因劝勒称尊号。勒怒曰:‘君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坏天下,正是君罪。’使左右扶出。谓其党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如此人,当可活不?’苌曰:‘彼晋之三公,必不为我尽力,又何足贵乎!’勒曰:‘要不可加以锋刃也。’使人夜排墙填杀之。衍将死,顾而言曰:‘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时年五十六。” 沉陆:也说陆沉,指中原沦丧。《晋书·卷九十八·桓温传》:“温自江陵北伐,……过淮、泗,践北境,与诸寮属登平乘楼眺瞩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平乘楼,指船。 平戎万里:指平定中原,统一国家。戎,指金兵。 “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句:《荀子·第四卷·儒效》:“彼大儒者,虽隐于穷阎漏屋,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用百里之地而千里之国莫能与之争胜,笞棰曓国,齐一天下,而莫能倾也。是大儒之徵也。”公知否,一作“君知否”。 山斗:泰山、北斗。《新唐书·韩愈传》曾说韩的文章“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此句赞扬韩元吉的文章。 桐阴:北宋有两韩氏并盛,一为相州韩氏,一为颍川韩氏。颍川韩氏京师第门多植桐树,故世称“桐木韩家”,以别于相州韩琦。韩无咎有《桐阴旧话》十卷,记其家世旧事。此句写其家世、生活。 “当年堕地,而今试看”句:宋·黄庭坚《次韵邢敦夫》诗:“渥洼麒麟儿,堕地志千里。”又《次韵子瞻送李廌》诗:“骥子堕地追风日,未试千里谁能识。” 风雲奔走:《后汉书·卷十一·刘玄传》:“刘玄字圣公,光武族兄也。赞曰:‘圣公靡闻,假我风雲,始顺归历,终然崩分。’”李贤注:“言圣公初无所闻,假我中兴风雲之便。”苏轼《和张昌言喜雨》诗:“百神奔走会风雲。” 绿野:唐宰相裴度退居洛阳,其别墅曰“绿野堂”。《新唐书·卷一百七十三·裴度传》:“时阉豎擅权,天子拥虚器,缙绅道丧,度不复有经济意,治第东都集贤里,沼石林丛,岑缭幽胜。午桥作别墅,具燠馆凉台,号‘绿野堂’,激波其下。度野服萧散,与自居易、刘禹锡为文章,把酒穷昼夜相欢。不问人间事。” 平泉:唐宰相李德裕在洛阳的别墅名平泉庄。北宋·王讜《唐语林·卷七》:“平泉庄在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甚佳。……周围十馀里,台榭百馀所,四方奇花异草与松石,靡不置其后。石上皆刻‘支遁’二字,后为人取去。其所传雁翅桧、珠子柏、莲房玉蕊等,仅有存者。(原注:桧叶婆娑,如鸿雁之翅。柏实皆如珠子,丛生叶上,香闻数十步。莲房玉蕊,每跗萼之上,花分五朵,而实同其一房也)怪石名品甚众,各为洛阳城族有力者取去。有礼星石、狮子石,好事者传玩之。(原注:礼星石,从广一丈,厚尺馀,上有斗极之象。狮子石,高三四尺,孔窍千万,递相通贯,如狮子,首、尾、眼、鼻皆全)” 东山歌酒:在今浙江省上虞县。《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谢安)寓居会稽,……虽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 “绿野风尘,平泉草木,东山歌酒。”句:预想韩元吉将来功成身退后的生活。 整顿乾坤事了:杜甫《洗兵马》:“二三豪俊为时出,整顿乾坤济时了。”


简介

《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是宋代南宋豪放派词人辛稼轩的一首祝寿词。虽是为祝寿而作,但因寿翁韩元吉也志在恢复,所以辛稼轩与之英雄相惜,痛感虽为“经纶手”却均遭闲置;同时把韩元吉比作历代名相,期望与之重整乾坤,再度建功立业。在这首词中,有急切报国的热情,也有报国无门的悲愤,构成了悲壮苍凉的风格。 宋孝宗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辛稼轩被弹劾,退隐于上饶之带湖,曾任吏部尚书的韩元吉(字无咎,号南涧),致仕后亦侨寓此地。由于他们都有抗金雪耻的雄心壮志,所以过从甚密 。这时距宋金“隆兴和议”的签订已整整二十年,南宋朝廷文恬武嬉,并不关心国事。又三年,岁次甲辰(公元1184年)正逢韩元吉六十七岁寿辰,辛稼轩填词申祝。 一起两句,劈空而下,笔力万钧。作者蔑视南渡以来的当政者,“几人”云云,真有杜诗“一洗万古凡马空”的气概。说朝士无才,宋则隐然以有才者推崇韩元吉 ,并以此自许 ,亦即“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之意。按辛稼轩曾作《美芹十论》、《九议》向皇帝、宰相献策;韩元吉亦有《论淮甸札子》、《十月末乞备御白札子 》向朝廷进言。故论治世,经纶之才,韩、辛两人都当之无愧。另外此处也有感,当政者无才无德不知任用有才之士,承接六句,分为二层:一则借往昔旧京父老颙望王师之情,和东晋士大夫痛洒新亭之泪,慨叹今日偏安之局仍未改观;中原山河仍未收复;二则引用桓温登平乘楼眺望之言,指责中原沦胥,为朝臣误国结果。由于这六句都针对当时世事而发的,故情绪转为低沉,笔调也随之挫落。歇拍四句,谓御敌靖边,建功扬名,才是吾辈儒者应尽的职责。这是抒露自己的豪情壮志,并勖勉韩氏,故笔锋重新振起。下阕都是向着韩元吉说的。过阕三句,他把韩元吉比作韩愈,是当代文坛上的泰山北斗。诗文词中惯用同的古人比今人。按韩元吉有《南涧甲乙稿》传世,黄昇称他“政事文学为一代冠冕 ”(《花庵词选》)。因此,将韩愈比拟元吉,不为太过。接三句,谓韩氏呱呱堕地,已自不凡,风云际会 ,更露头角。 上述五句都属颂扬之词,故意气仍然风发,笔调仍然轩朗。再下三句,把韩氏比做裴度 、李德裕和谢安。这三位都是前代的贤相。韩氏先世曾任显职,韩元吉的勋业和位望虽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但同是政治舞台上失意而退归林下的境遇,彼此是相仿佛的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杜甫《咏怀古迹·其二 》),为此,笔调再次挫落。最后三句,用瑰辞壮语激励韩氏投袂而起,完成恢复中原的夙愿。上下阕之结尾,笔力气势,铢两悉称,立意遣辞,前后照应甚密。 这是一阕别开生面与众不同的寿词。一般寿词多祝贺语,所谓善颂善祷。此词一反故常,除下阕略有些颂祷味道外,其他都是借题发挥,因忧伤国事而抒发愤慨。最使作者愤慨不平的,乃是在朝者无才无志,而在野的有胆识 、有志节之士 ,却无权无位。由于在朝者无才无志,对国事漠不关心,酿成神州陆沉之祸,辜负中原父老喁喁之望,更引得渡江士人新亭之泪,国势颓衰至此,秉政者难辞其咎。以上是上阕的要领,也是全阕的主旨。 下阕另立机杼,从抒露对国事的愤慨,转而称颂韩元吉。这与上阕形成上阕的有机组合。因为对韩氏的称颂,一方面因毕竟是祝寿词不可能一句称颂的话没有,另一方面也是说 ,在朝当政者没有治国之才,而像韩元吉一样真正有才之士却被排挤在外,这更是令人不平的。假如像韩元吉一样的人,在朝秉政,得行其志,国事尚有可为,匡复之机,仍然有望。可是现今呢?韩氏和自己都象历史上三位贤相一般投闲置散,啸傲烟霞,寄情林莽,虽尤有报国之心,但对国家大事竟无置喙的余地,于此,作者愤慨之情可以想见。最难得的是,作者于愤慨之余,对国事仍未失去信念,于是发出“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的预言,换言之,即国耻未雪,无以称寿,这与霍去病“匈奴未灭,无以家为 ”,堪称异代同调,又与上阕“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紧密契合。这也正是本祝寿词不同一般的原因。 本词除运笔布局,峰峦起伏,颇具匠心外,引用史乘,比拟古今,也挥洒自如。如上阕连用“五马渡江”、“长安父老”、“新亭风景”、“神州沉陆”四则东晋典故比拟南宋之事,贴切无伦,由于在中国历史上,受少数民族侵凌而南渡偏安的只有东晋和南宋两个朝代,故国情世局多有相似之处。下阕以东晋谢安、唐代裴度、李德裕,韩元吉,不但因为韩氏当时的处境,与谢、裴、李三人的某一时期相似,而且还涵蕴着更深一层意思:谢安淝水大破苻坚军,裴度平淮西吴元济之乱,李德裕平泽潞刘稹之乱,这三位古人,都建立了不世之功勋。而韩元吉呢?虽曾风云奔走,但仍不得重用。则满腹才华未及施展便致仕家居,故作者为之惋惜。以此下接激励韩氏的“待整顿”三句,便很自然而不突兀。


赏析

沈祥龙《论词随笔》:这是一首寿词,过片不免要说些祝寿的话。先颂韩的才干和光荣家世。“况有文章山斗,对桐阴、满庭清昼。”《新唐书·卷一百七十六·韩愈传赞》:“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黄升《花庵词选》则称韩南涧“政事文章为一代冠冕”。并说他的文才可比美韩愈。韩家为北宋望族。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记韩元吉《桐阴旧话》十卷,说“记其家旧事,以京师第门有梧木,故云”。此以庭门梧桐垂阴,满院清幽,赞韩元吉家世显赫。因此说他自在人间诞生到而今的年纪,正可风云际会,在政治上大显身手。继用古代三个著名宰相寄情山水的佳话喻韩寓居上饶的志趣。一、唐文宗时,裴度“治第东都集贤里,沼石树丛,岑缭幽胜。午桥作别墅,具燠馆凉台,号绿野堂,激波其下,……不问人间世”(《新唐书·卷一百七十三·裴度传》)。二、唐人康骈《剧谈录》:“李德裕东都平泉庄,去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若造仙府。远方之人多以异物奉之”。三、《晋书·卷七十九·谢安传》:“安虽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其时谢安寓居会稽东山。这里以裴度、李德裕、谢安的闲适潇洒风度来喻韩南涧,虽不无过誉,但文字浏丽自然,清新雅致。而后结以“他年整顿乾坤事了”相共勉,“卒章见志”,与前结爱国情怀,一脉相承,正是“前后贯串,神来气来,而中有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致”。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这是一首“以议论为词”的作品,且数用典故,但不觉其板,不觉其滞,条贯缕畅,大气包举;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沉着而痛快。这一因作者感情沉挚,曲折回荡,或起或伏,始终“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深厚感人。二因“援古以证今”,又“用人若己”(《文心雕龙·事类》),熨贴自然。三则豪情胜概,出之字清句隽(如裴度等三典),使全篇动荡多姿,“岂一味叫嚣者所能望其顶踵”。



水龙吟

〔辛弃疾〕 〔宋〕

玉皇殿阁微凉,看公重试薰风手。

高门画戟,桐阴閤道,青青如旧。

兰佩空芳,蛾眉谁妒,无言搔首。

甚年年却有,呼韩塞上,人争问:公安否?

金印明年如斗。

向中州、锦衣行昼。

依然盛事,貂蝉前后,凤麟飞走。

富贵浮云,我评轩冕,不如杯酒。

待从公,痛饮八千馀岁,伴《庄》椿寿。

满江红·贺王帅宣子平湖南寇

〔辛弃疾〕 〔宋〕

笳鼓归来,举鞭问、何如诸葛。

人道是、匆匆五月,渡泸深入。

白羽风生貔虎譟,青溪路断鼪鼯泣。

早红尘、一骑落平冈,捷书急。

三万卷,龙头客。

浑未得,文章力。

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

金印明年如斗大,貂蝉却自兜鍪出。

待刻公、勋业到云霄,浯溪石。

满江红·送汤朝美司谏自便归金坛

〔辛弃疾〕 〔宋〕

瘴雨蛮烟,十年梦、尊前休说。

春正好、故园桃李,待君花发。

儿女灯前和泪拜,鸡豚社里归时节。

看依然、舌在齿牙牢,心如铁。

活国手,封侯骨。

腾汗漫,排阊阖。

待十分做了,诗书勋业。

当日念君归去好,而今却恨中年别。

笑江头、明月更多情,今宵缺。

满江红·送李正之提刑入蜀

〔辛弃疾〕 〔宋〕

蜀道登天,一杯送、绣衣行客。

还自叹、中年多病,不堪离别。

东北看惊诸葛《表》,西南更草相如《檄》。

把功名、收拾付君侯,如椽笔。

儿女泪,君休滴。

荆楚路,吾能说。

要新诗准备,庐山山色。

赤壁矶头千古浪,铜鞮陌上三更月。

正梅花、万里雪深时,须相忆。

满江红·中秋寄远

〔辛弃疾〕 〔宋〕

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

但唤取、玉纤横管,一声吹裂。

谁做冰壶凉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

问嫦娥、孤令有愁无,应华发。

云液满,琼杯滑。

长袖舞,清歌咽。

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

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

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沁园春·送赵景明知县东归,再用前韵

〔辛弃疾〕 〔宋〕

伫立潇湘,黄鹄高飞,望君未来。

被东风吹堕,西江对语,急呼斗酒,旋拂征埃。

却怪英姿,有如君者,犹欠封侯万里哉。

空赢得,道江南佳句,只有方回。

锦帆画舫行斋。

怅雪浪黏天江影开。

记我行南浦,送君折柳,君逢驿使,为我攀梅。

落帽山前,呼鹰台下,人道花须满县栽。

都休问,看云霄高处,鹏翼徘徊。

摸鱼儿·观潮上叶丞相

〔辛弃疾〕 〔宋〕

望飞来、半空鸥鹭。

须臾动地鼙鼓。

截江组练驱山去,鏖战未收貔虎。

朝又暮。

悄惯得、吴儿不怕蛟龙怒。

风波平步。

看红旆惊飞,跳鱼直上,蹙踏浪花舞。

凭谁问,万里长鲸吞吐。

人间儿戏千弩。

滔天力倦知何事,白马素车东去。

堪恨处。

人道是、属镂怨愤终千古。

功名自误。

谩教得陶朱,五湖西子,一舸弄烟雨。

唐河传·傚《花间》体

〔辛弃疾〕 〔宋〕

春水,千里,孤舟浪起,梦携西子。

觉来村巷夕阳斜。

几家,短墙红杏花。

晚云做造些儿雨。

折花去,岸上谁家女。

太狂颠。

那边,柳绵,被风吹上天。

生查子·重叶梅

〔辛弃疾〕 〔宋〕

百花头上开,冰雪寒中见。

霜月定相知,先识春风面。

主人情意深,不管江妃怨。

折我最繁枝,还许冰壶荐。

和赵国兴知录赠琴

〔辛弃疾〕 〔宋〕

赵君胸中何瑰奇,白日照耀珊瑚枝。

新诗哦成七字句,孤桐赠我千金资。

人间皓齿蛾眉斧,筝笛纷纷君未许。

自言工作古离骚,十指黄钟挟大吕。

芙蓉清江薜荔塘,灵均一去乘鸾凰。

君试一弹来故乡,荷衣蕙带芳椒堂。

往时嵇阮二三子,能以遗音还正始。

谁令窈窕从户窥,曾闻长卿心好之。

低头儿女调音节,此器岂因渠辈设。

劝君往和薰风弦,明光佩玉声璆然。

此时高山与流水,应有钟期知妙旨。

只今欲解无弦嘲,听取长松万壑风萧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