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文山卷后
魂飞万里程,天地隔幽明。
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
丹心浑未化,碧血已先成。
无处堪挥泪,吾今变姓名。
文山:文信公。 卷:这里指诗文集。 丹心:赤诚的心。文信公《过零丁洋》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浑:全。 碧血:语出《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后常以「丹心」和「碧血」並举,称颂为国死难人。 堪:可、能。
这首诗是谢皋父在文信公就义后不久为其诗文集所题。 起句劈空而来,文信公殉国的不幸消息传来,皋父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但作者并不简单叙述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而是写自己在噩耗传来后的极度痛苦和迷乱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要飞越千山万水,到万里之外的北国去和死者见面。次句承上而来,却又急转直下。当精魂不辞万里之遥,跋山涉水,到达北国之后,却又「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深深的悲哀和失望中,梦魂猛醒过来,原来所知已物化,幽明隔绝,再无相见之时。「飞」的急切和「隔」的绝望,在这里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照。诗人悲不能已,痛哭着迸出了下面两句:「死不从公死,生如无此生。」忠臣死得其所,自己苟且偸生,又有甚么意趣?这两句用「死」、「生」二字组成奇特对偶句,蕴蓄着极深挚的感情,格外哀切动人。 第三联转向正面写文信公,进一步抒发哀痛心情。「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是文信公表明心迹、充满正气的诗句。如今,耿耿丹心仍在,而英雄却带着未酬的壮志,含恨离开了人世。尾联推进一层。痛苦是需要发泄的,然而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竟然没有可以发泄自己感情之处。伤心之泪,未能明流,衹得暗吞。末句委婉地表示决心,将埋名隐姓,遁迹山林,决不与统治者合作。语气平和,但忠愤抑郁之气仍勃勃于言意之表。 此诗以饱含感情的笔触,抒写深沉的家国兴亡之痛。由闻知死讯、渴求重见到死生相隔、无缘重逢:再由壮志未酬、血沃大地,到无处挥泪,决心归隐,百转千回,从深处着笔,写到至情处,不辨是诗是泪。作者本以工于锤炼著称,这首诗却以白描见长,字字用血泪凝成,读之令人泣下。
臣闻困急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者,人之至情也。
臣虽草芥之微,而有危迫之恳,惟天地父母哀而怜之。
臣早失怙恃,惟兄轼一人相须为命。
今者窃闻其得罪,逮捕赴狱,举家惊号,忧在不测。
臣窃思念轼居家在官,无大过恶。
惟是赋性愚直,好谈古今得失,前后上章论事,其言不一。
陛下圣德广大,不加谴责。
轼狂狷寡虑,窃恃天地包含之恩,不自抑畏。
顷年通判杭州及知密州日,每遇物托兴,作为歌诗,语或轻发。
向者曾经臣寮缴进,陛下置而不问。
轼感荷恩贷,自此深自悔咎,不敢复有所为,但其旧诗已自传播。
臣诚哀轼愚于自信,不知文字轻易,迹涉不逊。
虽改过自新,而已陷于刑辟,不可救止。
轼之将就逮也,使谓臣曰:「轼早衰多病,必死于牢狱,死固分也。
然所恨者,少抱有为之志,而遇不世出之主,虽龃龉于当年,终欲效尺寸于晚节。
今遇此祸,虽欲改过自新,洗心以事明主,其道无由。
况立朝最孤,左右亲近,必无为言者。
惟兄弟之亲,试求哀于陛下而已。
」臣窃哀其志,不胜手足之情,故为冒死一言。
昔汉淳于公得罪,其女子缇萦请没为官婢,以赎其父,汉文因之遂罢肉刑。
今臣蝼蚁之诚,虽万万不及缇萦,而陛下聪明仁圣,过于汉文远甚。
臣欲乞纳在身官以赎兄轼,非敢望末减其罪,但得免下狱死为幸。
兄轼所犯,若显有文字,必不敢拒抗不承,以重得罪。
若蒙陛下哀怜,赦其万死,使得出于牢狱,则死而复生,宜何以报?
臣愿与兄轼,洗心改过,粉骨报效,惟陛下所使,死而后已。
臣不胜孤危迫切,无所告诉,归诚陛下。
惟宽其狂妄,特许所乞。
臣无任祈天请命激切陨越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