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墓下作并序（戊戌）

忆我丙戌年，春风三月时。

驻马樊仲国，渡江恣盘嬉。

背载双葫芦，笑杀襄阳儿。

兴到即野饮，菜花迷大堤。

寻碑万山顶，访古习郁池。

晓探鹿门去，晚度檀溪归。

落日三板船，快泻青琉璃。

苍苍渔梁渡，馀映依山陂。

同袍两三人，今或宰木累。

当年仲宣楼，为我作生期。

城头一挥笔，顷刻千字诗。

瓠落只无用，成就苍髯髭。

风雪满天地，江山寂如遗。

残檠照颜色，小火不上衣。

岂独□倦意，伤怀空自知。

爆竹声已销，邻舍亦罢博。

把杯念吾生，飞鸟究何托。

姿年逝将老，精力坐销铄。

学宦亦良策，山林固予乐。

诚恐为俗牵，遂令一生阁。

如今倘便决，求田事耕凿。

尽力得逢年，或胜虚俸薄。

何必父母身，持受达官虐。

弟辈不更事，望我践累若。

焉知妻妾羞，百倍衣食恶。

且当练劲俭，晚食而早作。

卯卯今夕乐，乐到不可名。

不解忆郎罢，但知烧粉蒸。

守岁强不卧，喧搅至五更。

班班稍解事，针缕亦略能。

头试活莌花，安排拜新正。

章章小而娇，其舌甘若饧。

亦知岁已尽，向母索珠婴。

阿耶十年来，慈祥喜渊明。

青袍误愚我，残灯澧州城。

安得与尔辈，叫跃如沸羹。

今日趁么回，假面可市曾。

卯须张飞胡，章也称鹘靘。

还应篾黄竹，预办虾蟹镫。

他年若命来，似耶今远行。

此乐便难得，徒令涕纵横。

愁思无可寄，笑调声泪并。

弃置难弃置，悲端满天地。

去年客罗山，千里度除岁。

所依为至亲，亲念亦稍慰。

今宵此一身，计集几双泪。

炉边有耶娘，灯畔多姊妹。

心心有远人，强欢总无味。

忆在十载前，旧事已酸鼻。

老怀况愈慈，如何淡此际。

无名亲戚悲，名得又反累。

得失俱可怜，伤哉功名事。

我行三十日，至此醴水头。

客心念岁尽，晚具稍使优。

遥怜思子人，对食双泪流。

劝母莫泪流，儿今饭澧州。

大盘登鲇鱼，小盘鲙丝浮。

湖虾点鸡子，汾酿凝新瓯。

大胜母家食，菘菔间脯脩。

吁嗟儿亦父，心事可自由。

哽咽难再道，弃置观衾裯。

去年今日天南头，诸弟饯余昆明海上大观楼。

海天风晴满杨柳，百花齐上楼头酒。

弱弟牵衣不放归，我道明岁重来游此池。

岂知今日远辞家，黄尘塞天不能车。

滹沱河边晚呼饭，鼻孔封泥沙满牙。

旧事凄凉万馀里，酒酣斫地舞刀起。

镫光屋气皆沙尘，绿水青山思杀人。

就外论似不尔，如君言亦复佳。

便脱牛刀相赠，待看马革归来。

不向终南捷径行，幡然一出念苍生。

榆关千里风尘色，薇省十年翰墨声。

戎马纷纷勤远驭，嗷鸿肃肃阻归程。

口碑已载东门道，又看儿童骑竹迎。

东风笛，惜别残红旧衫湿。

登高怀故国，画帘飞絮烟江夕。

空尊泣，不见笛中人，断云和梦觅。

片帆直，春草连江自碧。

吴亭外飞絮乱鸦，冉冉离天可怜色。

青山恋去国。

应识长安旧客。

归鸿尽，回首暮云，一纸京书泪盈尺。

经年尚萍迹。

叹梦堕吟鞭，香冷歌席。

残花残酒过寒食。

看十里村杏，数行门柳，东风吟恨遍水驿。

甚天限南北。

幽恻。

暗怀积。

念帐镜尘空，廊屧音寂，前游到处成愁极。

但逝水光景，过风箫笛。

沉沉孤馆，更夜尽、断漏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