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赠医僧悦可庭

参禅乎，参禅乎，参禅须是大丈夫。

当信参禅最省事，单单提个赵州无。

行亦提，坐亦提，行住坐卧常提撕。

蓦然打破黑漆桶，便与诸圣肩相齐。

所以懒瓒不受黄麻诏，芙蓉不受紫衲衣。

既是参禅了生死，谁肯逐物成自欺。

近代参禅全不是，尽去相师学言语。

纵然学得言语成，恰似雕笼养鹦鹉。

鹦鹉随人巧调舌，白日千般万般说。

问渠所说事若何，随问随言怎分别。

劝后生，宜猛烈，着手心头便须瞥。

三乘教典米中沙，百千诸佛眼中屑。

参禅乎，参禅乎，丝毫系念非良图。

堪叹神仙张果老，灼然不爱药葫芦。

近来禅子好长句，才写短句便不喜。

句有短长理则一，何故于中分彼此。

长者不知长几何，短者不知短几许？

若能直下究根源，长短皆由妄心起。

阿呵呵，罗罗哩。

须弥为笔虚空纸，写出赠行一句子。

此去从君较短长，莫教打失自家底。

阴阳为炭天地垆，飞廉鼓鞁元气嘘。

陶熔万物绝纤滓，神剑脱范成斯须。

想得当初运工处，号泣神天走魑魅。

七佛传持直至今，铓锷荧荧转铦利。

文殊昔日用最亲，等闲持逼如来身。

虎气腾光射牛斗，龙身跃水清埃尘。

柄杷何年落君手，当阳一击生铜吼。

坐断乾坤建太平，突鬓蓬头敢追后。

天球卞璧为世瑞，遇贵则贱贱则贵。

形山之宝迥不同，赫然谁敢当头觑。

我笑庐山十八贤，莲漏声中门眼睡。

独有渊明解见机，瞥尔攒眉便归去。

上人亲自山中来，老我不必频频举。

铁牛耕破舌头皮，有口莫吸西江水。

羲和鞭日升扶桑，残星晓月俱遁藏。

出海高峰最先照，草木滉漾浮金光。

兴来振衣凌绝顶，俯览人间同坎井。

呼吸元气融心神，摆脱尘劳发深省。

一真之境无异同，声闻醉酒如喑聋。

安得毗耶多病翁，与渠把手击节歌日峰。

南能北秀同一师，朝参暮请同一时。

胡为分宗作南北，匹似骨肉成乖离？

只缘见性有差别，究竟也知无二说。

明镜非台火里沤，菩提有树空中橛。

丈夫岂肯师于心，便从陆地甘平沉。

直是循流了源委，三乘教外求知音。

空室老矣无机智，吃饭有时忘却箸。

因子凌晨觅赠言，掇笔不觉书长句。

秋旦阴阴电光闪，起洗沙锅煮藜糁。

细拨垆中火种无，邻寺疏钟隔重崦。

山中十日九日雨，树头青青落不住。

白犬寻踪入草间，惊起竹鸡飞上树。

心无可了何须了，道本无成作底成。

野性好为泉石伴，隐居不是为逃名。

跏趺默数鼻中息，始促须知久自长。

日晚下床行一遍，石炉烧过几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