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园丁除草

滂沱鸣中宵，清朝散微旭。

黑云叆而䨴，雨意犹未足。

小园偶信步，襟抱豁烦燠。

濯我畦中蔬，薿薿净如沐。

平原独鹤下，浅渚群凫浴。

天风动疏篁，铿戛万绿玉。

端居览众妙，幽赏惬心目。

孤吟无与酬，长啸振林木。

春风一披拂，万汇呈华滋。

寸草萌枯荄，各复争芳菲。

大哉天地仁，发育无偏私。

黄钟鼓橐籥，一元运其几。

谁与为此图，毫端吐春熙。

高者摇华风，下者扬芳蕤。

么么彼何者，薨薨亦翾飞。

分明太极意，未许夫人知。

剔蠹莫剔深，爱木木反戕。

责子莫责深，爱子成乖张。

阿桂吾犹子，天资颇驯良。

况复汝年岁，当亦知臭香。

我心良念汝，骨肉情故长。

诲汝刻骨言，汝母视寻常。

今已年十七，已列大人行。

顾汝犹童儿，立志殊未当。

昔我京师归，汝肩始齐床。

忽忽七年过，今已似我长。

我目多阅人，英俊如云翔。

弱冠富文学，下笔铿琳琅。

汝负读书名，灭裂无一强。

汝腹自空虚，汝貌徒昂藏。

我每忆汝父，九原杳茫茫。

死者不可作，感我涕泪滂。

食桃弃其核，有子委路旁。

骨肉天性真，有子焉得忘。

昔汝父早岁，多才能文章。

亦复敦行谊，有志驰四方。

恨哉赋命薄，未立辄已僵。

天道久必复，或欲于尔偿。

我今诚念汝，念汝须扶将。

有言不汝告，如瞽行伥伥。

戒汝莫嗜酒，嗜酒志意荒。

戒汝莫游侠，败家之斧斨。

莫羡不义富，金玉积满箱。

尔目不知书，马牛而冠裳。

莫羡不义贵，炙手犹沸汤。

尔能富德业，金紫来煌煌。

阿桂听我言，汝意得无伤。

汝今已解事，谅我无别肠。

古闻几卿义，我视犹惭惶。

王基意则厚，吾不为汝望。

但愿汝卓立，门户得汝光。

汝若不自强，伶俜辱爷娘。

子贤子不肖，嘉谷与莠稂。

为谷与为莠，在汝自较量。

人生亦多事，门户要劻勷。

我今渐潦倒，期汝早激昂。

我意良覼缕，笔舌难尽详。

知汝省念无，拊心但茫茫。

懒拙寡生事，兴在田园中。

学圃非为痴，我与樊子同。

种艺宜及时，刬镈藉尔佣。

王政著月令，在汝敢弗供。

肉食岂可常，淡薄儒家风。

何曾费万钱，自以遗厥凶。

小园无宽畦，连延亦横纵。

冀尔发育茂，日食倘可充。

小园远尘市，水竹颇幽深。

上有枝柯稠，下有灌莽深。

有鸟名不识，结巢在其阴。

日夕勤哺雏，啁哳多清音。

吾意怜此鸟，不异笼中珍。

不敢语人知，惧有儿童侵。

野狸孰告汝，窃伏伺无人。

睢盱欲攀缘，探巢恣噬吞。

幸我适见之，恻然为惊奔。

急为驱之去，爱护意弥勤。

黄口亦易长，旬日毛羽新。

随母共上下，喧呼各欣欣。

好生物我同，并育天地仁。

及物岂吾力，聊以慰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