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哀公·哀公十一年

【经】十有一年春,齐国书帅师伐我。

夏,陈辕颇出奔郑。

五月,公会吴伐齐。

甲戌,齐国书帅师及吴战于艾陵,齐师败绩,获齐国书。

秋七月辛酉,滕子虞母卒。

冬十有一月,葬滕隐公。

卫世叔齐出奔宋。

【传】十一年春,齐为鄎故,国书、高无丕帅师伐我,及清。

季孙谓其宰冉求曰:「齐师在清,必鲁故也。

若之何?

」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御诸竟。

」季孙曰:「不能。

」求曰:「居封疆之间。

」季孙告二子,二子不可。

求曰:「若不可,则君无出。

一子帅师,背城而战。

不属者,非鲁人也。

鲁之群室,众于齐之兵车。

一室敌车,优矣。

子何患焉?

二子之不欲战也宜,政在季氏。

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子之耻也。

大不列于诸侯矣。

」季孙使从于朝,俟于党氏之沟。

武叔呼而问战焉,对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何知?

」懿子强问之,对曰:「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

」武叔曰:「是谓我不成丈夫也。

」退而蒐乘,孟孺子泄帅右师,颜羽御,邴泄为右。

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

季孙曰:「须也弱。

」有子曰:「就用命焉。

」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己徒卒。

老幼守宫,次于雩门之外。

五日,右师从之。

公叔务人见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

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

」 师及齐师战于郊,齐师自稷曲,师不逾沟。

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

请三刻而逾之。

」如之,众从之。

师入齐军,右师奔,齐人从之,陈瓘、陈庄涉泗。

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策其马,曰:「马不进也。

」林不狃之伍曰:「走乎?

」不狃曰:「谁不如?

」曰:「然则止乎?

」不狃曰:「恶贤?

」徐步而死。

师获甲首八十,齐人不能师。

宵,谍曰:「齐人遁。

」冉有请从之三,季孙弗许。

孟孺子语人曰:「我不如颜羽,而贤于邴泄。

子羽锐敏,我不欲战而能默。

泄曰:『驱之。

』」公为与其嬖僮汪錡乘,皆死,皆殡。

孔子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可无殇也。

」冉有用矛于齐师,故能入其军。

孔子曰:「义也。

」 夏,陈辕颇出奔郑。

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

有馀,以为己大器。

国人逐之,故出。

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梁糗、糗脯焉。

喜曰:「何其给也?

」对曰:「器成而具。

」曰:「何不吾谏?

」对曰:「惧先行。

」 为郊战故,公会吴子伐齐。

五月,克博,壬申,至于羸。

中军从王,胥门巢将上军,王子姑曹将下军,展如将右军。

齐国书将中军,高无丕将上军,宗楼将下军。

陈僖子谓其弟书:「尔死,我必得志。

」宗子阳与闾丘明相厉也。

桑掩胥御国子,公孙夏曰:「二子必死。

」将战,公孙夏命其徒歌《虞殡》。

陈子行命其徒具含玉。

公孙挥命其徒曰:「人寻约,吴发短。

」东郭书曰:「三战必死,于此三矣。

」使问弦多以琴,曰:「吾不复见子矣。

」陈书曰:「此行也,吾闻鼓而已,不闻金矣。

」 甲戌,战于艾陵,展如败高子,国子败胥门巢。

王卒助之,大败齐师。

获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乘,甲首三千,以献于公。

将战,吴子呼叔孙,曰:「而事何也?

」对曰:「从司马。

」王赐之甲、剑、铍,曰:「奉尔君事,敬无废命。

」叔孙未能对,卫赐进,曰:「州仇奉甲从君。

」而拜。

公使大史固归国子之元,置之新箧,褽之以玄纁,加组带焉。

置书于其上,曰:「天若不识不衷,何以使下国?

」 吴将伐齐,越子率其众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赂。

吴人皆喜,惟子胥惧,曰:「是豢吴也夫!

」谏曰:「越在我,心腹之疾也。

壤地同,而有欲于我。

夫其柔服,求济其欲也,不如早从事焉。

得志于齐,犹获石田也,无所用之。

越不为沼,吴其泯矣,使医除疾,而曰:『必遗类焉』者,未之有也。

《盘庚之诰》曰:『其有颠越不共,则劓殄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邑。

』是商所以兴也。

今君易之,将以求大,不亦难乎?

」弗听,使于齐,属其子于鲍氏,为王孙氏。

反役,王闻之,使赐之属镂以死,将死,曰:「树吾墓梵檟檟可材也。

吴其亡乎!

三年,其始弱矣。

盈必毁,天之道也。

」 秋,季孙命修守备,曰:「小胜大,祸也。

齐至无日矣。

」 冬,卫大叔疾出奔宋。

初,疾娶于宋子朝,其娣嬖。

子朝出。

孔文子使疾出其妻而妻之。

疾使侍人诱其初妻之娣,置于犁,而为之一宫,如二妻。

文子怒,欲攻之。

仲尼止之。

遂夺其妻。

或淫于外州,外州人夺之轩以献。

耻是二者,故出。

卫人立遗,使室孔姞。

疾臣向魋纳美珠焉,与之城锄。

宋公求珠,魋不与,由是得罪。

及桓氏出,城锄人攻大叔疾,卫庄公复之。

使处巢,死焉。

殡于郧,葬于少禘。

初,晋悼公子憖亡在卫,使其女仆而田。

大叔懿子止而饮之酒,遂聘之,生悼子。

悼子即位,故夏戊为大夫。

悼子亡,卫人剪夏戊。

孔文子之将攻大叔也,访于仲尼。

仲尼曰:「胡簋之事,则尝学之矣。

甲兵之事,未之闻也。

」退,命驾而行,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

」文子遽止之,曰:「圉岂敢度其私,访卫国之难也。

」将止。

鲁人以币召之,乃归。

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

仲尼曰:「丘不识也。

」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

」仲尼不对。

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其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

如是则以丘亦足矣。

若不度于礼,而贪冒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

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

若欲苟而行,又何访焉?

」弗听。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十一年春季,齐国因为鄎地这一战的缘故,国书、高无邳带兵进攻我国,到达清地。季孙对他的家臣之长冉求说:“齐国驻扎在清地,必然是为了鲁国的缘故,怎么办?”冉求说:“您三位中间一位留守,两位跟着国君在边境抵御。”季孙说:“不行。”冉求说:“那就在境内近郊抵御。”季孙告诉了叔孙、孟孙,这两人不同意。冉求说:“如果不同意,那么国君就不要出去。您一人带领军队,背城作战,不参加战斗的就不能算是鲁国人。鲁国的卿大夫各家的总数比齐国的战车要多,即使您一家的战车也多于齐军,您担心什么?他们两位不想作战是很自然的,因为政权掌握在季氏手里。国政承担在您的肩上,齐国人攻打鲁国而不能作战,这是您的耻辱。这就完全不配和诸侯并列了。”季孙氏让冉求跟着他上朝,在党氏之沟等着,叔孙喊过冉求问他关于作战的意见。冉求回答说:“君子有着深远的考虑,小人知道什么?”孟孙硬是问他,他回答说:“小人是考虑了才干而说话,估计了力量才出力的。”叔孙说:“这是说我成不了大丈夫啊。”退回去以后就检阅部队。孟孺子泄率领右军,颜羽为他驾御战车,邴泄作为车右。冉求率领左军,管周父为他驾御战车,樊迟作为车右。季孙说:“樊迟年纪太轻了。”冉求说:“因为他能够听从命令。”季氏的甲士七千人,冉求带着三百个武城人作为自己的亲兵,老的小的守在宫里,驻扎在雩门外边。过了五天,右军才跟上来。公叔务人见到守城的人就掉眼泪说:“徭役烦、赋税多,上面不能谋划,战士不能拼命,用什么来治理百姓?我已经这么说了,怎么敢不努力呢!”鲁军和齐军在郊外作战。齐军从稷曲攻击鲁军,鲁军不敢过沟迎战。樊迟说:“不是不能,是不相信您,请您把号令申明三次,然后带头过沟。”冉求照他的话办,众人就跟着他过沟。鲁军攻入齐军。鲁国右军奔逃,齐国追赶。陈瓘、陈庄徒步渡过泗水。孟之侧在全军之后最后回来,他抽出箭来打他的马,说:“我走在最后是马不肯往前走。”林不狃的伙伴说:“逃跑吗?”不狃说:“我不如谁?”伙伴说:“那么停下来抵抗吗?”不狃说:“停下来抵抗就好么?”从容缓步,被杀死。鲁军砍下甲士的脑袋八十个,齐国人不能整顿军队。晚上,侦探报告说:“齐国人逃跑了。”冉有三次请求追击,季孙没有允许。孟孺子对别人说:“我不如颜羽,但比邴泄高明。颜羽敏锐善战,我心虽不想作战,但口中不说逃走的话,邴泄却说‘赶着马逃走’。”公为和他宠爱的小僮汪锜同坐一辆战车,一起战死,都加以殡敛。孔子说:“能够拿起干戈保卫国家,可以不作为夭折来对待。”冉有使用矛攻杀齐军,所以能攻破齐军。孔子说:“这是合于道义的。”夏季,陈国的辕颇逃亡到郑国。当初,辕颇做司徒,对封邑内的土田征收赋税为哀公的女儿出嫁之用;还有剩余的,就用来为自己铸造钟鼎。国内的人们驱逐他,所以出国。在路上口渴,他的部下辕咺奉上甜酒、小米干饭、腌肉干。辕颇高兴地说:“为什么这样丰盛?”辕咺回答说:“器物铸成就准备食物了。”辕颇说:“为什么不劝阻我?”辕咺回答说:“怕被你先赶走。”为了在郊外作战的缘故,鲁哀公会合吴王进攻齐国。五月,攻下博地。二十五日到达嬴地,中军跟随吴王,胥门率领上军,王子姑曹率领下军,展如率领右军,齐国的国书率领中军,高无邳率领上军,宗楼率领下军。陈僖子对他的弟弟陈书说:“你要是战死,我一定能够得志。”宗子阳和闾丘明也互相勉励。桑掩胥为国书驾御战车。公孙夏说:“这两个人必然战死。”将要开始战斗,公孙夏命令他的部下唱《虞殡》,陈子行命令他的部下准备好含玉。公孙挥命令他的部下说:“每人拿一根八尺的绳子,吴国人头发短。”东郭书说:“打了三次仗,一定得战死,在这里是第三次了。”东郭书派人拿琴做礼品去问候弦多,说:“我不会再见到您了。”陈书说:“这次去,我只能听进军的鼓声,听不到退军的金声了。”五月二十七日,两军在艾陵作战。展如打败高无邳,国书打败胥门巢。吴王率领的部队救助胥门巢,大败齐军,俘虏了国书、公孙夏、闾丘明、陈书、东郭书,革车八百辆,甲士的脑袋三千个,用来献给哀公。快要进入战斗,吴王喊叔孙说:“你担任什么职务?”叔孙说:“司马。”吴王把甲、剑、铍赐给他,说:“认真地承担你国君交给的任务,不要废弃命令。”叔孙不知该如何回答,子贡走在前面,说:“州仇敬受皮甲跟随着您。”叔孙叩头接受了赏赐。哀公派太史送回国书的头,放在新的筐里,下面垫上黑色和红色的丝绸,加上绸带,在上面放上一封信,说:“上天如果不了解你们的行为不正,怎么能让下国得胜?”吴国将要攻打齐国,越王率领他的部下前去朝见,吴王和臣下都赠送食物财礼。吴国人都很高兴,惟独伍子胥感到忧惧,说:“这是在豢养吴国的骄气啊!”就劝谏说:“越国在我们这里,是心腹中的一个病,同处在一块土地上而对我们有所要求。他们的驯服,是为了要求达到他们的欲望,我们不如早点下手。在齐国如愿以偿,就好像得到了石头田一样,没法使用。我们不把越国变成池沼,吴国就会被灭掉了,好比让医生治病,而说‘一定要留下病根’,是从来没有的。《尚书》的《盘庚》篇告诫说,‘如果有猖狂捣乱不顺从命令的,就统统铲除不留后患,不要让他们的种族延长下去’,这就是商朝所以兴起的原因。现在您的做法相反,想要用这种办法来求得称霸的大业,不是太困难了吗?”吴王夫差不听,派伍子胥到齐国去。伍子胥把儿子托付给齐国的鲍氏,改姓王孙氏。伍子胥从齐国回来,吴王听说这件事,便派人把属镂宝剑赐给伍子胥让他自杀。伍子胥临死的时候说:“在我的坟墓上种植檟树,檟树可以成材。吴国大概就要灭亡了吧!三年以后,吴国就要开始衰弱了。骄傲自满必然失败,这是自然的道理啊。”秋季,季孙命令整顿防务,说:“小国战胜大国,这是祸患,齐国没有几天就会来到的。”冬季,卫国的太叔疾逃亡到宋国。当初,太叔疾娶了宋国子朝的女儿,她的妹妹受到宠爱。子朝逃亡出国,孔文子让太叔疾休弃了他的妻子,而把女儿嫁给他。太叔疾派随从引诱他前妻的妹妹,把她安置在犁地而为她造了一所房子,好像有两个妻子一样。孔文子发怒,想要攻打太叔疾,孔子加以劝阻,孔文子就夺回了女儿,太叔疾又在外州和另外一个女人通奸,外州人夺走了他的车子献给国君。太叔疾为这两件事情感到羞耻,所以逃亡出国。卫国人立了遗做继承人,让他娶了孔姞。太叔疾做了向魋的家臣,把珍珠献给向魋,向魋赠给他城鉏。宋景公索取这珍珠,向魋不给,因此得罪了宋景公。等到桓氏逃亡出国,城鉏人攻打太叔疾,卫庄公又让他回卫国去,让他待在巢地,死在那里。棺材停放在郧地,安葬在少禘。当初,晋悼公的儿子慭逃亡在卫国,让他的女儿为他驾车打猎。太叔懿子留他喝酒,就聘他的女儿做妻子,生了悼子。悼子即位,所以夏戊做了大夫。悼子逃亡,卫国削去夏戊的官爵和封邑。孔文子将要攻打太叔的时候,去征求孔子的意见,孔子说:“祭祀的事情,那是我曾经学过的;打仗的事情,我没有听说过。”退下去,叫人套上车子就走,说:“鸟可以选择树木,树木哪里能选择鸟?”孔文子立刻阻止他,说:“圉哪里敢自己打算,为的是防止卫国的祸患。”孔子打算留下来,鲁国人用财礼来召请他,于是就回到鲁国。季孙想要按田亩征税,派冉有征求孔子的意见。孔子说:“丘不懂得这个。”问了三次,最后说:“您是国家的元老,等着您的意见办事,为什么您不说话呢?”孔子不作正式答复,私下对冉有说:“君子推行政事,要根据礼来衡量:施舍要力求丰厚,事情要做得适当,赋敛要尽量微薄。如果这样,那么照我看来也就够了。如果不根据礼来衡量,而贪婪没有满足,那么虽然按田亩征税,还会不够的。而且季孙如果要办事合于法度,那么周公的典章就在那里。如果要随便办事,又何必征求意见呢?”季孙不听。



左传·哀公·哀公十二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二年春,用田赋。

夏五月甲辰,孟子卒。

公会吴于皋阜。

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郧。

宋向巢帅师伐郑。

冬十有二月,螽。

【传】十二年春,王正月,用田赋。

夏五月,昭夫人孟子卒。

昭公娶于吴,故不书姓。

死不赴,故不称夫人。

不反哭,故言不葬小君。

孔子与吊,适季氏。

季氏不絻,放絰而拜。

公会吴于橐皋。

吴子使大宰嚭请寻盟。

公不欲,使子贡对曰:「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结之,明神以要之。

寡君以为苟有盟焉,弗可改也已。

若犹可改,日盟何益?

今吾子曰:『必寻盟。

』若可寻也,亦可寒也。

」乃不寻盟。

吴征会于卫。

初,卫人杀吴行人且姚而惧,谋于行人子羽。

子羽曰:「吴方无道,无乃辱吾君,不如止也。

」子木曰:「吴方无道,国无道,必弃疾于人。

吴虽无道,犹足以患卫。

往也。

长木之毙,无不噬也。

国狗之□,无不噬也。

而况大国乎?

」 秋,卫侯会吴于郧。

公及卫侯、宋皇瑗盟,而卒辞吴盟。

吴人藩卫侯之舍。

子服景伯谓子贡曰:「夫诸侯之会,事既毕矣,侯伯致礼,地主归饩,以相辞也。

今吴不行礼于卫,而藩其君舍以难之,子盍见大宰?

」乃请束锦以行。

语及卫故,大宰嚭曰:「寡君愿事卫君,卫君之来也缓,寡君惧,故将止之。

」子贡曰:「卫君之来,必谋于其众。

其众或欲或否,是以缓来。

其欲来者,子之党也。

其不欲来者,子之仇也。

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仇也。

夫堕子者得其志矣!

且合诸侯而执卫君,谁敢不惧?

堕党崇仇,而惧诸侯,或者难以霸乎!

」大宰嚭说,乃舍卫侯。

卫侯归,效夷言。

子之尚幼,曰:「君必不免,其死于夷乎!

执焉,而又说其言,从之固矣。

」 冬十二月,螽。

季孙问诸仲尼,仲尼曰:「丘闻之,火伏而后蜇者毕。

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

」 宋郑之间有隙地焉,曰弥作、顷丘、玉畅、岩、戈、锡。

子产与宋人为成,曰:「勿有是。

」及宋平、元之族自萧奔郑,郑人为之城岩、戈、锡。

九月,宋向巢伐郑,取锡,杀元公之孙,遂围岩。

十二月,郑罕达救岩。

丙申,围宋师。

左传·哀公·哀公十三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三年春,郑罕达帅师取宋师于岩。

夏,许男成卒。

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楚公子申帅师伐陈。

于越入吴。

秋,公至自会。

晋魏曼多帅师侵卫。

葬许元公。

九月,螽。

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东方。

盗杀陈夏区夫。

十有二月,螽。

【传】十三年春,宋向魋救其师。

郑子剩使徇曰:「得桓魋者有赏。

」魋也逃归,遂取宋师于岩,获成讙、郜延。

以六邑为虚。

夏,公会单平公、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

六月丙子,越子伐吴,为二隧。

畴无馀、讴阳自南方,先及郊。

吴大子友、王子地、王孙弥庸、寿于姚自泓上观之。

弥庸见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

不可以见仇而弗杀也。

」大子曰:「战而不克,将亡国。

请待之。

」弥庸不可,属徒五千,王子地助之。

乙酉,战,弥庸获畴无馀,地获讴阳。

越子至,王子地守。

丙戌,复战,大败吴师。

获大子友、王孙弥庸、寿于姚。

丁亥,入吴。

吴人告败于王,王恶其闻也,自刭七人于幕下。

秋七月辛丑,盟,吴、晋争先。

吴人曰:「于周室,我为长。

」晋人曰:「于姬姓,我为伯。

」赵鞅呼司马寅曰:「日旰矣,大事未成,二臣之罪也。

建鼓整列,二臣死之,长幼必可知也。

」对曰:「请姑视之。

」反,曰:「肉食者无墨。

今吴王有墨,国胜乎?

大子死乎?

且夷德轻,不忍久,请少待之。

」乃先晋人。

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曰:「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

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

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

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以为伯也。

今诸侯会,而君将以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敝邑将改职贡。

鲁赋于吴八百乘,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

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

」吴人乃止。

既而悔之,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后于鲁矣。

将以二乘与六人从,迟速唯命。

」遂囚以还。

及户牖,谓大宰曰:「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

何世有职焉,自襄以来,未之改也。

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

』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何损焉?

」大宰嚭言于王曰:「无损于鲁,而只为名,不如归之。

」乃归景伯。

吴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曰:「佩玉、忌兮,余无所系之。

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

」对曰:「梁则无矣,粗则有之。

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

』则诺。

」 王欲伐宋,杀其丈夫而囚其妇人。

大宰嚭曰:「可胜也,而弗能居也。

」乃归。

冬,吴及越平。

左传·哀公·哀公十四年

〔左丘明〕 〔周〕

【经】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

夏四月,齐陈心互执其君,置于舒州。

庚戌,叔还卒。

五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陈宗竖出奔楚。

宋向魋入于曹以叛。

莒子狂卒。

六月,宋向魋自曹出奔卫。

宋向巢来奔。

齐人弑其君壬于舒州。

秋,晋赵鞅帅师伐卫。

八月辛丑,仲孙何忌卒。

冬,陈宗竖自楚复入于陈,陈人杀之。

陈辕买出奔楚。

有星孛。

饥。

【传】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锄商获麟,以为不祥,以赐虞人。

仲尼观之,曰:「麟也。

」然后取之。

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

」使子路,子路辞。

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

」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

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

由弗能。

」 齐简公之在鲁也,阚止有宠焉。

及即位,使为政。

陈成子惮之,骤顾诸朝。

诸御鞅言于公曰:「陈、阚不可并也,君其择焉。

」弗听。

子我夕,陈逆杀人,逢之,遂执以入。

陈氏方睦,使疾,而遗之潘沐,备酒肉焉,飨守囚者,醉而杀之,而逃。

子我盟诸陈于陈宗。

初,陈豹欲为子我臣,使公孙言己,已有丧而止。

既,而言之,曰:「有陈豹者,长而上偻,望视,事君子必得志,欲为子臣。

吾惮其为人也,故缓以告。

」子我曰:「何害?

是其在我也。

」使为臣。

他日,与之言政,说,遂有宠,谓之曰:「我尽逐陈氏,而立女,若何?

」对曰:「我远于陈氏矣。

且其违者,不过数人,何尽逐焉?

」遂告陈氏。

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祸子。

」子行舍于公宫。

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

子我在幄,出,逆之。

遂入,闭门。

侍人御之,子行杀侍人。

公与妇人饮酒于檀台,成子迁诸寝。

公执戈,将击之。

大史子余曰:「非不利也,将除害也。

」成子出舍于库,闻公犹怒,将出,曰:「何所无君?

」子行抽剑,曰:「需,事之贼也。

谁非陈宗?

所不杀子者,有如陈宗!

」乃止。

子我归,属徒,攻闱与大门,皆不胜,乃出。

陈氏追之,失道于弇中,适丰丘。

丰丘人执之,以告,杀诸郭关。

成子将杀大陆子方,陈逆请而免之。

以公命取车于道,及耏,众知而东之。

出雍门,陈豹与之车,弗受,曰:「逆为余请,豹与余车,余有私焉。

事子我而有私于其仇,何以见鲁、卫之士?

」东郭贾奔卫。

庚辰,陈恒执公于舒州。

公曰:「吾早从鞅之言,不及此。

」 宋桓魋之宠害于公,公使夫人骤请享焉,而将讨之。

未及,魋先谋公,请以鞍易薄,公曰:「不可。

薄,宗邑也。

」乃益鞍七邑,而请享公焉。

以日中为期,家备尽往。

公知之,告皇野曰:「余长魋也,今将祸余,请即救。

」司马子仲曰:「有臣不顺,神之所恶也,而况人乎?

敢不承命。

不得左师不可,请以君命召之。

」左师每食击钟。

闻钟声,公曰:「夫子将食。

」既食,又奏。

公曰:「可矣。

」以乘车往,曰:「迹人来告曰:『逢泽有介麇焉。

』公曰:『虽魋未来,得左师,吾与之田,若何?

』君惮告子。

野曰:『尝私焉。

』君欲速,故以乘车逆子。

」与之乘,至,公告之故,拜,不能起。

司马曰:「君与之言。

」公曰:「所难子者,上有天,下有先君。

」对曰:「魋之不共,宋之祸也,敢不唯命是听。

」司马请瑞焉,以命其徒攻桓氏。

其父兄故臣曰:「不可。

」其新臣曰:「从吾君之命。

」遂攻之。

子颀骋而告桓司马。

司马欲入,子车止之,曰:「不能事君,而又伐国,民不与也,只取死焉。

」向魋遂入于曹以叛。

六月,使左师巢伐之。

欲质大夫以入焉,不能。

亦入于曹,取质。

魋曰:「不可。

既不能事君,又得罪于民,将若之何?

」乃舍之。

民遂叛之。

向魋奔卫。

向巢来奔,宋公使止之,曰:「寡人与子有言矣,不可以绝向氏之祀。

」辞曰:「臣之罪大,尽灭桓氏可也。

若以先臣之故,而使有后,君之惠也。

若臣,则不可以入矣。

」 司马牛致其邑与珪焉,而适齐。

向魋出于卫地,公文氏攻之,求夏后氏之璜焉。

与之他玉,而奔齐,陈成子使为次卿。

司马牛又致其邑焉,而适吴。

吴人恶之,而反。

赵简子召之,陈成子亦召之。

卒于鲁郭门之外,阬氏葬诸丘舆。

甲午,齐陈恒弑其君壬于舒州。

孔丘三日齐,而请伐齐三。

公曰:「鲁为齐弱久矣,子之伐之,将若之何?

」对曰:「陈恒弑其君,民之不与者半。

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

」公曰:「子告季孙。

」孔子辞。

退而告人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也,故不敢不言。

」 初,孟孺子泄将圉马于成。

成宰公孙宿不受,曰:「孟孙为成之病,不圉马焉。

」孺子怒,袭成。

从者不得入,乃反。

成有司使,孺子鞭之。

秋八月辛丑,孟懿子卒。

成人奔丧,弗内。

袒免哭于衢,听共,弗许。

惧,不归。

左传·哀公·哀公十年

〔左丘明〕 〔周〕

【经】十年春王二月,邾子益来奔。

公会吴伐齐。

三月戊戌,齐侯阳生卒。

夏,宋人伐郑。

晋赵鞅帅师侵齐。

五月,公至自伐齐。

葬齐悼公。

卫公孟彄自齐归于卫。

薛伯夷卒。

秋,葬薛惠公。

冬,楚公子结帅师伐陈。

吴救陈。

【传】十年春,邾隐公来奔。

齐甥也,故遂奔齐。

公会吴子、邾子、郯子伐齐南鄙,师于鄎。

齐人弑悼公,赴于师。

吴子三日哭于军门之外。

徐承帅舟师,将自海入齐,齐人败之,吴师乃还。

夏,赵鞅帅师伐齐,大夫请卜之。

赵孟曰:「吾卜于此起兵,事不再令,卜不袭吉,行也。

」于是乎取犁及辕,毁高唐之郭,侵及赖而还。

秋,吴子使来复人】敬师。

冬,楚子期伐陈。

吴延州来季子救陈,谓子期曰:「二君不务德,而力争诸侯,民何罪焉?

我请退,以为子名,务德而安民。

」乃还。

左传·哀公·哀公九年

〔左丘明〕 〔周〕

【经】九年春王二月,葬杞僖公。

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

夏,楚人伐陈。

秋,宋公伐郑。

冬十月。

【传】九年春,齐侯使公孟绰辞师于吴。

吴子曰:「昔岁寡人闻命。

今又革之,不知所从,将进受命于君。

」 郑武子剩之嬖许瑕求邑,无以与之。

请外取,许之。

故围宋雍丘。

宋皇瑗围郑师,每日迁舍,垒合,郑师哭。

子姚救之,大败。

二月甲戌,宋取郑师于雍丘,使有能者无死,以郏张与郑罗归。

夏,楚人伐陈,陈即吴故也。

宋公伐郑。

秋,吴城邗,沟通江、淮。

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占诸史赵、史墨、史龟。

史龟曰:「是谓渖阳,可以兴兵。

利以伐姜,不利子商。

伐齐则可,敌宋不吉。

」史墨曰:「盈,水名也。

子,水位也。

名位敌,不可干也。

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也。

水胜火,伐姜则可。

」史赵曰:「是谓如川之满,不可游也。

郑方有罪,不可救也。

救郑则不吉,不知其他。

」阳虎以《周易》筮之,遇《泰》ⅱⅰ之《需》ⅴⅰ,曰:「宋方吉,不可与也。

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

宋、郑,甥舅也。

祉,禄也。

若帝乙之元子归妹,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

」乃止。

冬,吴子使来人敬师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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