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蜀书·刘二牧传

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也,汉鲁恭王之后裔,章帝元和中徙封竟陵,支庶家焉。

焉少仕州郡,以宗室拜中郎,后以师祝公丧去官。

居阳城山,积学教授,举贤良方正,辟司徒府,历雒阳令、冀州刺史、南阳太守、宗正、太常。

焉睹灵帝政治衰缺,王室多故,乃建议言:“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

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镇安方夏。

”焉内求交址牧,欲避世难。

议未即行,侍中广汉董扶私谓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焉闻扶言,意更在益州。

会益州刺史却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而并州杀刺史张壹,凉州杀刺史耿鄙,焉谋得施。

出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封阳城侯,当收俭治罪。

扶亦求为蜀郡西部属国都尉,及太仓令(会)巴西赵韪去官,俱随焉。

是时(凉)[益]州逆贼马相、赵祗等于绵竹县自号黄巾,合聚疲役之民,一二日中得数千人,先杀绵竹令李升,吏民翕集,合万余人,便前破雒县,攻益州杀俭,又到蜀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

相自称天子,众以万数。

州从事贾龙(素)领[家]兵数百人在犍为东界,摄敛吏民,得千余人,攻相等,数日破走,州界清静。

龙乃选吏卒迎焉。

焉徙治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阴图异计。

张鲁母始以鬼道,又有少容,常往来焉家,故焉遣鲁为督义司马,住汉中,断绝谷阁,杀害汉使。

焉上书言米贼断道,不得复通,又托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以立威刑。

犍为太守任岐及贾龙由此反攻焉,焉击杀岐、龙。

焉意渐盛,造作乘舆车具千乘。

荆州牧刘表表上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时焉子范为左中郎将,诞治书御史,璋为奉车都尉,皆从献帝在长安,惟(小)[叔]子别部司马瑁素随焉。

献帝使璋晓谕焉,焉留璋不遣。

时征西将军马腾屯郿而反,焉及范与腾通谋,引兵袭长安。

范谋泄,奔槐里,腾败,退还凉州,范应时见杀,于是收诞行刑。

议郎河南庞羲与焉通家,乃募将焉诸孙入蜀。

时焉被天火烧城,车具荡尽,延及民家。

焉徙治成都,既痛其子,又感祆灾,兴平元年,痈疽发背而卒。

州大吏赵韪等贪璋温仁,共上璋为益州刺史,诏书因以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以韪为征东中郎将,率众击刘表。

璋,字季玉,既袭焉位。

而张鲁稍骄恣,不承顺璋,璋杀鲁母及弟,遂为仇敌。

璋累遣庞羲等攻鲁,[数为]所破。

鲁部曲多在巴西,故以羲为巴西太守,领兵御鲁。

后羲与璋情好携隙,赵韪称兵内向,众散见杀,皆由璋明断少而外言入故也。

璋闻曹公征荆州,已定汉中,遣河内阴溥致敬于曹公。

加璋振威将军,兄瑁平寇将军。

瑁狂疾物故。

璋复遣别驾从事蜀郡张肃送叟兵三百人并杂御物于曹公,曹公拜肃为广汉太守。

璋复遣别驾张松诣曹公,曹公时已定荆州,走先主,不复存录松,松以此怨。

会曹公军不利赤壁,兼以疫死。

松还,疵毁曹公,劝璋自绝,因说璋曰:“刘豫州,使君之肺腑,可与交通。

”璋皆然之,遣法正连好先主,寻又令正及孟达送兵数千助先主守御,正遂还。

后松复说璋曰:“今州中诸将庞羲、李异等皆恃功骄豪,欲有外意,不得豫州,则敌攻其外,民攻其内,必败之道也。

”璋又从之,遣法正请先主。

璋主簿黄权陈其利害,从事广汉王累自倒县于州门以谏,璋一无所纳,敕在所供奉先主,先主入境如归。

先主至江州,北由垫江水诣涪。

去成都三百六十里,是岁建安十六年也。

璋率步骑三万余人,车乘帐幔,精光耀目,往就与会先主所将将士。

更相之适,欢饮百余日。

璋资给先主,使讨张鲁,然后分别。

明年,先主至葭萌,还兵南向,所在皆克。

十九年,进围成都数十日,城中尚有精兵三万人,谷帛支一年,吏民咸欲死战。

璋言:“父子在州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

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

”遂开城出降,群下莫不流涕。

先主迁璋于南郡公安,尽归其财物及故佩振威将军印绶。

孙权杀关羽,取荆州,以璋为益州牧,驻秭归。

璋卒,南中豪率雍闿据益郡反,附于吴。

权复以璋子阐为益州刺史,处交、益界首。

丞相诸葛亮平南土,阐还吴,为御史中丞。

初,璋长子循妻,庞羲女也。

先主定蜀,羲为左将军司马,璋时从羲启留循,先主以为奉车中郎将。

是以璋二子之后,分在吴、蜀。

评曰:昔魏豹闻许负之言则纳薄姬于室,刘歆见图谶之文则名字改易,终于不免其身,而庆钟二主。

此则神明不可虚要,天命不可妄冀,必然之验也。

而刘焉闻董扶之辞则心存益土,听相者之言则求婚吴氏,遽造舆服,图窃神器,其惑甚矣。

璋才非人雄,而据土乱世,负乘致寇,自然之理,其见夺取,非不幸也。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刘焉,字君郎,是江夏竟陵人,是汉鲁恭王的后裔。章帝元和年间被封为竟陵侯,他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焉年轻时在州郡做官,因为是皇室的后代而受到官方的重用,后来因为师祝公丧去官。他住在阳城山,专心学习教书,选拔贤良方正的人,被司徒府征召,历任雒阳令、冀州刺史、南阳太守、宗正、太常等职位。焉看到灵帝统治政治衰败,王室遭遇多事,于是建议说:“刺史、太守利用贿赂来担任官职,剥削百姓,导致离叛。应该选清名重臣来担当牧伯,安定国家。”焉内心渴望隐居,想要远离世间的困扰。但是他的提议还没有实施,侍中广汉的董扶私下告诉焉:“京师将会乱,益州有天子之气。”焉听到扶的话,心意更加倾向于益州。正好益州刺史却俭征收赋税烦扰,传闻远播,而并州杀死刺史张壹,凉州杀死刺史耿鄙,焉决定行动起来。他被任命为益州监军使者,担任益州牧,封为阳城侯,任务是惩治俭行不端之罪;扶也求为蜀郡西部属国都尉,当时太仓令巴西的赵韪辞去官职,他们都跟随焉一起去了。那时候,益州的逆贼马相、赵祗等在绵竹县自称黄巾,聚集疲惫的百姓,一两天就能得到数千人,首先杀害了绵竹令李升,官吏和百姓纷纷聚集,共有上万人,然后攻陷雒县,杀害益州刺史俭,又到蜀郡、犍为,破坏了三个郡。相自称天子,手下拥有数万人。州事办理的贾龙手下有数百人驻扎在犍为东界,集敛官吏和百姓,得到了一千多人,攻打相等,几天内就击破了他们,州境变得安定。龙就选取了官吏和士兵迎接焉。焉前往绵竹,安抚离叛的人,并且实行宽惠政策,背地里也谋划着其他计策。张鲁的母亲开始信仰邪门道术,而且身材妖艳,常常去焉家,所以焉任命鲁担任督义司马,住在汉中,断绝了盘谷阁,杀害了汉朝的使者。焉上书表示米贼断绝了交通道路,不能恢复通行,还借此机会杀死州中的豪强王咸、李权等十多人,以树立威信。犍为太守任岐和贾龙因此反攻焉,焉击杀了岐、龙。焉的影响逐渐扩大,制造了上千辆车。荆州牧刘表称赞焉像子夏一样在西河讨论圣人之事。当时焉的儿子范是左中郎将,任职御史治书,璋是奉车都尉,都在献帝身边长安,只有叔子别部司马瑁一直跟随焉。献帝派璋向焉传达消息,焉留下璋不让他走。当时征西将军马腾在郿县驻扎时反叛了,焉和范与腾密谋,率军袭击长安。范的计划泄露了,逃到槐里,腾失败后撤回凉州,范被杀,接着焉逮捕并处决了诞。议郎河南庞羲与焉关系密切,于是招募了焉的孙子进入蜀地。当时焉的城市被天火烧毁,车辆和设备都被消灭了,波及到了百姓的住宅。焉迁移到成都治理,深感痛惜自己



三国志·蜀书·先主传

〔陈寿〕 〔晋〕

先主姓刘,讳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也。

胜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

先主祖雄,父弘,世仕州郡。

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

先主少孤,与母贩履织席为业。

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余,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或谓当出贵人。

先主少时,与宗中诸小儿于树下戏,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叔父子敬谓曰:“汝勿妄语,灭吾门也!

”年十五,母使行学,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俱事故九江太守同郡卢植。

德然父元起常资给先主,与德然等。

元起妻曰:“各自一家,何能常尔邪!

”元起曰:“吾宗中有此儿,非常人也。

”而瓒深与先主相友。

瓒年长,先主以兄事之。

先主不甚乐读书,喜狗马、音乐、美衣服。

身长七尺五寸,垂手下膝,顾自见其耳。

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于色。

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

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赀累千金,贩马周旋于涿郡,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

先主是由得用合徒众。

灵帝末,黄巾起,州郡各举义兵,先主率其属从校尉邹靖讨黄巾贼有功,除安喜尉。

督邮以公事到县,先主求谒,不通,直入缚督邮,杖二百,解绶系其颈着马柳,弃官亡命。

顷之,大将军何进遣都尉毋丘毅诣丹杨募兵,先主与俱行,至下邳遇贼,力战有功,除为下密丞。

复去官。

后为高唐尉,迁为令。

为贼所破,往奔中郎将公孙瓒,瓒表为别部司马,使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

数有战功,试守平原令,后领平原相。

郡民刘平素轻先主,耻为之下,使客刺之。

客不忍刺,语之而去。

其得人心如此。

袁绍攻公孙瓒,先主与田楷东屯齐。

曹公征徐州,徐州牧陶谦遣使告急于田楷,楷与先主俱救之。

时先主自有兵千余人及幽州乌丸杂胡骑,又略得饥民数千人。

既到,谦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先主遂去楷归谦。

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

谦病笃,谓别驾麋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

”谦死,竺率州人迎先主,先主未敢当。

下邳陈登谓先主曰:“今汉室陵迟,海内倾履,立功立事,在于今日。

(彼)[鄙]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

”先主曰:“袁公路近在寿春,此君四世五公,海内所归,君可以州与之。

”登曰:“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

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若使君不见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

”北海相孔融谓先主曰:“袁公路岂忧国忘家者邪?

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今日之事,百姓与能,天与不取,悔不可追。

”先主遂领徐州。

袁术来攻先主,先主拒之于盱眙、淮阳。

曹公表先主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是岁建安元年也。

先主与术相持经月,吕布乘虚袭下邳。

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

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

杨奉、韩暹寇徐、扬间,先主邀击,尽斩之。

先主求和于吕布,布还其妻子。

先主遣关羽守下邳。

先主还小沛,复合兵得万余人。

吕布恶之,自出兵攻先主,先主败走归曹公。

曹公厚遇之,以为豫州牧。

将至沛收散卒,给其军粮,益与兵使东击布。

布遣高顺攻之,曹公遣夏侯惇往,不能救,为顺所败,复虏先主妻子送布。

曹公自出东征,助先主围布于下邳,生擒布。

先主复得妻子,从曹公还许。

表先主为左将军,礼之愈重,出则同舆,坐则同席。

袁术欲经徐州北就袁绍,曹公遣先主督朱灵、路招要击术。

未至,术病死。

先主未出时,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

先主未发。

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本初之徒,不足数也。

”先主方食,失匕箸,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同谋。

会见使,未发。

事觉,承等皆伏诛。

先主据下邳。

灵等还,先主乃杀徐州刺史车胄,留关羽守下邳,而身还小沛。

东海昌霸反,郡县多叛曹公为先主,众数万人,遣孙乾与袁绍连和,曹公遣刘岱、王忠击之,不克。

五年,曹公东征先主,先主败绩。

曹公尽收其众,虏先主妻子,并禽关羽以归。

先主走青州。

青州刺史袁谭,先主故茂才也,将步骑迎先主。

先主随谭到平原,谭驰使白绍。

绍遣将道路奉迎,身去邺二百里,与先主相见。

驻月余日,所失亡士卒稍稍来集。

曹公与袁绍相拒于官渡,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公应绍。

绍遣先主将兵与辟等略许下。

关羽亡归先主。

曹公遣曹仁将兵击先主,先主还绍军,阴欲离绍,乃说绍南连荆州牧刘表。

绍遣先主将本兵复至汝南,与贼龚都等合,众数千人。

曹公遣蔡阳击之,为先主所杀。

曹公既破绍,自南击先主。

先主遣麋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

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

使拒夏侯惇、于禁等于博望。

久之,先主设伏兵,一旦自烧屯伪遁,惇等追之,为伏兵所破。

十二月,曹公北征乌丸,先主说表袭许,表不能用。

曹公南征表,会表卒,子琮代立,遣使请降。

先主屯樊,不知曹公卒至,至宛乃闻之,遂将其众去。

过襄阳,诸葛亮说先主攻琮,荆州可有。

先主曰:“吾不忍也。

”乃驻马呼琮,琮惧不能起。

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此到当阳,众十余万,辎重数千两,日行十余里,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

或谓先主曰:“宜速行保江陵,今虽拥大众,被甲者少,若曹公兵至,何以拒之?

”先主曰:“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

闻先主已过,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坂。

先主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曹公大获其人众辎重。

先主斜趋汉津,适与羽船会,得济沔,遇表长子江夏太守琦众万余人,与俱到夏口。

先主遣诸葛亮自结于孙权,权遣周瑜、程普等水军数万,与先主并力,与曹公战于赤壁,大破之,焚其舟船。

先主与吴军水陆并进,追到南郡,时又疾疫,北军多死,曹公引归。

先主表琦为荆州刺史,又南征四郡,武陵太守金旋、长沙太守韩玄、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皆降。

庐江雷绪率部曲数万口稽颡。

琦病死,群下推先主为荆州牧,治公安。

权稍畏之,进妹固好。

先主至京见权,绸缪恩纪。

权遣使云欲共取蜀,或以为宜报听许,吴终不能越荆有蜀,蜀地可为己有。

荆州主簿殷观进曰:“若为吴先驱,进未能克蜀,退为吴所乘,即事去矣。

今但可然赞其伐蜀,而自说新据诸郡,未可兴动,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

如此进退之计,可以收吴、蜀之利。

”先主从之,权果辍计。

迁观为别驾从事。

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遥闻曹公将遣钟繇等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

别驾从事蜀郡张松说璋曰:“曹公兵强无敌于天下,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者乎?

”璋曰:“吾固忧之而未有计。

”松曰:“刘豫州,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仇也,善用兵,若使之讨鲁,鲁必破。

鲁破,则益州强,曹公虽来,无能为也。

”璋然之,遣法正将四千人迎先主,前后赂遗以巨亿计,正因陈益州可取之策,先主留诸葛亮、关羽等据荆州,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

至涪,璋自出迎,相见甚欢。

张松令法正白先主,及谋臣庞统进说,便可于会所袭璋。

先主曰:“此大事也,不可仓卒。

”璋推先主行大司马,领司隶校尉。

先主亦推璋行镇西大将军,领益州牧。

璋增先主兵,使击张鲁,又令督白水军。

先主并军三万余人,车甲器械资货甚盛。

是岁,璋还成都。

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明年,曹公征孙权,权呼先主自救。

先主遣使告璋,曰:“曹公征吴,吴忧危急。

孙氏与孤本为唇齿,又乐进在青泥与关羽相拒,今不往救羽,进必大克,转侵州界,其忧有甚于鲁。

鲁自守之贼,不足虑也。

“乃从璋求万兵及资(宝)[实],欲以东行。

璋但许兵四千,其余皆给半。

张松书与先主及法正曰:”今大事垂可立,如何释此去乎!

“ 松兄广汉太守肃,惧祸逮己,白璋发其谋。

于是璋收斩松,嫌隙始构矣。

璋敕关戍诸将文书勿复关通先主。

先主大怒,召璋白水军督杨怀,责以无礼,斩之。

乃使黄忠、卓膺勒兵向璋。

先主径至关中,质诸将并士卒妻子,引兵与忠、膺等进到涪,据其城。

璋遣刘璝、冷苞、张任、邓贤等拒先主于涪,皆破败,退保绵竹。

璋复遣李严督绵竹诸军,严率众降先主。

先主军益强,分遣诸将平下属县。

诸葛亮、张飞、赵云等将兵溯流定白帝、江州、江阳,惟关羽留镇荆州。

先主进军围雒。

时璋子循守城,被攻且一年。

十九年夏,雒城破。

进围成都数十日,璋出降。

蜀中殷盛丰乐,先主置领酒大飨士卒,取蜀城中金银分赐将士,还其谷帛。

先主复领益州牧,诸葛亮为股肱,法正为谋主,关羽、张飞、马超为爪牙,许靖、麋竺、简雍为宾友。

及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壹、费观等又璋之婚亲也,彭羕又璋之所排摈也,刘巴者宿昔之所忌恨也,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

有志之士。

无不竞劝。

二十年,孙权以先主已得益州,使使报欲得荆州。

先主言,“须得凉州,当以荆州相与。

”权忿之,乃遣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先主引兵五万下公安,令关羽入益阳。

是岁,曹公定汉中,张鲁遁走巴西。

先主闻之,与权连和,分荆州、江夏、长沙、桂阳东属,南郡、零陵、武陵西属,引军还江州。

遣黄权将兵迎张鲁,张鲁已降曹公。

曹公使夏侯渊、张合屯汉中,数数犯暴巴界。

先主令张飞进兵宕渠,与合等战于瓦口,破张合等,收兵还南郑。

先主亦还成都。

二十三年,先主率诸将进兵汉中,分遣将军吴兰、雷铜等入成都,皆为曹公军所没。

先主次于阳平关,与渊、合等相拒。

二十四年春,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于定军兴势作营。

渊将兵来争其地。

先主命黄忠乘高鼓噪攻之,大破渊军,斩渊及曹军所署益州刺史赵颙等。

曹公自长安举众南征。

先主遥策之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

”及曹公至,先主敛众拒险,终不交锋,积月不拔,亡者日多。

夏,曹公果引军还,先主遂有汉中。

遣刘封、孟达、李平等攻申耽于上庸。

秋,群下上先主为汉中王,表于汉帝曰:“平西将军都亭侯臣马超、左将军领长史[领]镇军将军臣许靖、营司马臣庞羲、议曹从事中郎军议中郎将臣射援、军师将军臣诸葛亮、荡寇将军汉寿亭侯臣关羽、征虏将军新亭侯臣张飞、征西将军臣黄忠、镇远将军臣赖恭、扬武将军臣法正、兴业将军臣李严等一百二十人,上言曰:”昔唐尧至圣而四凶在朝,周成仁贤而四国作难,高后称制而诸吕窃命,孝昭幼冲而上官逆谋,皆冯世宠,藉履国权,穷凶极乱,社稷几危。

非大舜、周公、朱虚、博陆,则不能流放禽讨,安危定倾。

伏惟陛下诞姿圣德,统理万邦,而遭厄运不造之艰。

董卓首难,荡覆京畿,曹操阶祸,窃执天衡。

皇后太子,鸩杀见害,剥乱天下,残毁民物。

久令陛下蒙尘忧厄,幽处虚邑。

人神无主,遏绝王命,厌昧皇极,欲盗神器。

左将军领司隶校尉豫、荆、益三州牧宜城亭侯备,受朝爵秩,念在输力,以殉国难。

睹其机兆,赫然愤发,与车骑将军董承同谋诛操,将安国家,克宁旧都。

会承机事不密,令操游魂得遂长恶,残泯海内。

臣等每惧王室大有阎乐之祸,小有定安之变,夙夜惴惴,战栗累息。

昔在《虞书》,敦序九族,周监二代,封建同姓,《诗》着其义,历载长久。

汉兴之初,割裂疆土,尊王子弟,是以卒折诸吕之难,而成太宗之基。

臣等以备肺腑枝叶,宗子藩翰,心存国家,念在弭乱。

自操破于汉中,海内英雄望风蚁附,而爵号不显,九锡未加,非所以镇卫社稷,光昭万世也。

奉辞在外,礼命断绝。

昔河西太守梁统等值汉中兴,限于山河,位同权均,不能相率,咸推窦融以为元帅,卒立效绩,摧破隗嚣。

今社稷之难,急于陇、蜀,操外吞天子,内残群寮,朝廷有萧墙之危,而御侮未建,可为寒心。

臣等辄依旧典,封备汉中王,拜大司马,董齐六军,纠合同盟,扫灭凶逆。

以汉中、巴、蜀、广汉、犍为为国,所署置依汉初诸侯王故典。

夫权宜之制,苟利社稷,专之可也。

然后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

“遂于沔阳设坛场,陈兵列众,群臣陪位,读奏讫,御王冠于先主。

先主上言汉帝,曰:“臣以具臣之才,荷上将之任,董督三军,奉辞于外,不得扫除寇难,靖匡王室,久使陛下圣教陵迟,六合之内,否而未泰,惟忧反侧,疢如疾首。

曩者董卓造为乱阶,自是之后,群凶纵横,残剥海内。

赖陛下圣德威灵,人神同应,或忠义奋讨,或上天降罚,暴逆并殪,以渐冰消。

惟独曹操,久未枭除,侵擅国权,恣心极乱。

臣昔与车骑将军董承图谋讨操,机事不密,承见陷害,臣播越失据,忠义不果。

遂得使操穷凶极逆,主后戮杀,皇子鸩害。

虽纠合同盟,念在奋力,懦弱不武,历年未效。

常恐殒没,孤负国恩,寐寤永叹,夕惕若厉。

今臣群寮以为在昔《虞书》敦叙九族,庶明励翼,五帝损益,此道不废。

周监二代,并建诸姬,实赖晋、郑夹辅之福。

高祖龙兴,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卒斩诸吕,以安大宗。

今操恶直丑正,实繁有徒,包藏祸心,篡盗已显。

既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臣大司马汉中王。

臣伏自三省,受国厚恩,荷任一方,陈力未效,所获已过,不宜复忝高位以重罪谤。

群寮见逼,迫臣以义。

臣退惟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成,成臣忧责碎首之负。

若应权通变,以宁靖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敢虑常宜,以防后悔。

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

仰惟爵号,位高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惊怖累息,如临于谷。

尽力输诚,奖厉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扑讨凶逆,以宁社稷,以报万分。

谨拜章因驿上还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于是还治成都。

拔魏延为都督,镇汉中。

时关羽攻曹公将曹仁,禽于禁于樊。

俄而孙权袭杀羽,取荆州。

二十五年,魏文帝称尊号,改年曰黄初。

或传闻汉帝见害,先主乃发丧制服,追谥曰孝愍皇帝。

是后在所并言众瑞,日月相属,故议郎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莋、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臣闻《河图》、《洛书》,五经谶、纬,孔子所甄,验应自远。

谨案《洛书甄曜度》曰:”赤三日德昌,九世会备,合为帝际。

‘《洛书宝号命》曰。

’天度帝道备称皇,以统握契,百成不败。

‘《洛书录运期》曰:“九侯七杰争命民炊骸,道路籍籍履人头,谁使主者玄且来。

’《孝经钩命决录》曰:”帝三建九会备。

‘臣父群未亡时,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见来积年,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来应之,此为异瑞。

又二十二年中,数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

加是年太白、荧惑、填星常从岁星相追。

近汉初兴,五星从岁星谋。

岁星主义,汉位在西,义之上方,故汉法常以岁星候人主。

当有圣主起于此州,以致中兴。

时许帝尚存,故群下不取漏言。

顷者荧惑复追岁星,见在胃昴毕。

昴毕天纲,《经》曰:”帝星处之,众邪消亡‘。

圣讳豫睹,推揆期验,符合数至,若此非一。

臣闻圣王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故应际而生,与神合契。

愿大王应天顺民,速即洪业,以宁海内。

“ 太傅许靖、安汉将军麋竺、军师将军诸葛亮、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权)[黄柱]、少府王谋等上言:“曹丕篡弑,湮灭汉室,窃据神器,劫迫忠良,酷烈无道。

人鬼忿毒,咸思刘氏。

今上无天子,海内惶惶,靡所式仰。

群下前后上书者八百余人,咸称述符瑞,图、谶明征。

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

《孝经援神契》曰:”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龙者,君之象也。

《易》乾九五’飞龙在天‘,大王当龙升,登帝位也。

又前关羽围樊、襄阳,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玺潜汉水,伏于渊泉,晖景烛耀,灵光彻天。

夫汉者,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也,大王袭先帝轨迹,亦兴于汉中。

今天子玉玺神光先见,玺出襄阳,汉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授与大王以天子之位,瑞命符应,非人力所致。

昔周有乌鱼之瑞,咸曰休哉。

二祖受命,《图》、《书》先着,以为征验。

今上天吉祥,群儒英俊,并起《河》、《洛》、孔子谶、记咸悉具至。

伏惟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支百世,乾祗降祚,圣姿硕茂,神武在躬,仁覆积德,爱人好士,是以四方归心焉。

考省《灵图》,启发谶、纬,神明之表,名讳昭着。

宜即帝位,以篡二祖,绍嗣昭穆,天下幸甚。

臣等谨与博士许慈、议郎孟光,建立礼仪,择令辰,上尊号。

“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之南。

为文曰:”惟建安二十六年四月丙午,皇帝备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后土神祗:汉有天下,历数无疆。

曩者王莽篡盗,光武皇帝震怒致诛,社稷复存。

今曹操阻兵安忍,戮杀主后,滔天泯夏,罔顾天显。

操子丕,载其凶逆,窃居神器。

群臣将士以为社稷堕废,备宜修之,嗣武二祖,龚行天罚。

备惟否德,惧忝帝位。

询于庶民,外及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不答,祖业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

率土式望,在备一人。

备畏天明命,又惧汉阼将湮于地,谨择元日,与百寮登坛,受皇帝玺绶。

修燔瘗,告类于天神,惟神飨祚于汉家,永绥四海!

“ 章武元年夏四月,大赦,改年。

以诸葛亮为丞相,许靖为司徒。

置百官,立宗庙,袷祭高皇帝以下。

五月,立皇后吴氏,子禅为皇太子。

六月,以子永为鲁王,理为梁王。

车骑将军张飞为其左右所害。

初,先主忿孙权之袭关羽,将东征,秋七月,遂帅诸军伐吴。

孙权遣书请和,先主盛怒不许,吴将陆议、李异、刘阿等屯巫、秭归。

将军吴班、冯习自巫攻破异等,军次秭归,武陵五溪蛮夷遣使请兵。

二年春正月,先主军还秭归,将军吴班、陈式水军屯夷陵,夹江东西岸。

二月,先主自秭归率诸将进军,缘山截岭,于夷道猇亭驻营,自佷山通武陵,遣侍中马良安慰五溪蛮夷,咸相率响应。

镇北将军黄权督江北诸军,与吴军相拒于夷陵道。

夏六月,黄气见自秭归十余里中,广数十丈。

后十余日,陆议大破先主军于猇亭,将军冯习、张南等皆没。

先主自猇亭还秭归,收合离散兵,遂弃船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县曰永安。

吴遣将军李异、刘阿等踵蹑先主军,屯驻南山。

秋八月,收兵还巫。

司徒许靖卒。

冬十月,诏丞相亮营南北郊于成都。

孙权闻先主住白帝,甚惧,遣使请和。

先主许之,遣太中大夫宗玮报命。

冬十二月,汉嘉太守黄元闻先主疾不豫,举兵拒守。

三年春二月,丞相亮自成都到永安。

三月,黄元进兵攻临邛县。

遣将军陈笏讨元,元军败,顺流下江,为其亲兵所缚,生致成都,斩之。

先主病笃,托孤于诸葛亮,尚书令李严为副。

夏四月癸已,先主殂于永安宫,时年六十三。

亮上言于后主曰:“伏惟大行皇帝迈仁树德,覆焘无疆,昊天不吊,寝疾弥留,今月二十四日奄忽升遐,臣妾号啕,若丧考妣。

乃顾遗诏,事惟大宗,动容损益。

百寮发哀,满三日除服,到葬期复如礼。

其郡国太守、相、都尉、县令长,三日便除服。

臣亮亲受敕戒,震畏神灵,不敢有违。

臣请宣下奉行。

“五月,梓宫自永安还成都,谥曰昭烈皇帝。

秋,八月,葬惠陵。

评曰: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

及其举国托孤于诸葛亮,而心神无贰,诚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轨也。

机权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狭。

然折而不挠,终不为下者,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竞利,且以避害云尔。

三国志·蜀书·后主传

〔陈寿〕 〔晋〕

后主讳禅,字公嗣,先主子也。

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立为王太子。

及即尊号,册曰:“惟章武元年五月辛巳,皇帝若曰:太子禅,朕遭汉运艰难,贼臣篡盗,社稷无主,格人群正,以天明命,朕继大统。

今以禅为皇太子,以承宗庙,祗肃社稷。

使使持节丞相亮授印绶,敬听师傅,行一物而三善皆得焉,可不勉与!

“三年夏四月,先主殂于永安宫。

五月,后主袭位于成都,时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

大赦,改元。

是岁魏黄初四年也。

建兴元年夏,臧柯太守朱褒拥郡反。

先是,益州郡有大姓雍闿反,流太守张裔于吴,据郡不宾,越巂夷王高定亦背叛。

是岁,立皇后张氏。

遣尚书(郎)邓芝固好于吴,吴王孙权与蜀和亲使聘,是岁通好。

三年春,务农殖谷,闭关息民。

三年春三月,丞相亮南征四郡,四郡皆平。

改益州郡为建宁郡,分建宁、永昌郡为云南郡,又分建宁、臧柯为兴古郡。

十二月,亮还成都。

四年春,都护李严自永安还住江州,筑大城。

五年春,丞相亮出屯汉中,营沔北阳平石马。

六年春,亮出攻祁山,不克。

冬,复出散关,围陈仓,粮尽退。

魏将王双率军追亮,亮与战,破之,斩双,还汉中。

七年春,亮遣陈式攻成都、阴平,遂克定二郡。

冬,亮徙从府营于南山下原上,筑汉、乐二城。

是岁,孙权称帝,与蜀约盟,共交分天下。

八年秋,魏使司马懿由西城,张合由子午,曹真由斜谷,欲攻汉中。

丞相亮待之于城固、赤坂,大雨道绝,真等皆还。

是岁,魏延破魏雍州剌史郭淮于阳溪。

徙鲁王永为甘陵王,梁王理为安平王,皆以鲁、梁在吴分界故也。

九年春二月,亮复出军围祁山,始以木牛运。

魏司马懿、张合救祁山。

夏六月,亮粮尽退军,合追至青封,与亮交战,被箭死。

秋八月,都护李严废徙梓潼郡。

十年,亮休士劝农于黄沙,作流马木牛毕,教兵讲武。

十一年冬,亮使诸军运米,集于斜谷口,治斜谷邸阁。

是岁,南夷刘胄反,将军马忠破平之。

十二年春二月,亮由斜谷出,始以流马运。

秋八月,亮卒渭滨。

征西大将军魏延与丞相长史杨仪争权不和,举兵相攻,延败走。

斩延首,仪率诸军还成都。

大赦。

以左将军吴壹为车骑将军,假节督汉中。

以丞相留府长史蒋琬为尚书令,总统国事。

十三年春正月,中军师杨仪废徙汉嘉郡。

夏四月,进蒋琬位为大将军。

十四年夏四月,后主至湔,登观坂,看汶水之流,旬日还成都。

徙武都氐王苻健及氐民四百余户于成都。

十五年夏六月,皇后张氏薨。

延熙元年春正月,立皇后张氏。

大赦,攻元。

立子睿为太子,子瑶为安定王。

冬十一月,大将军蒋琬出屯汉中。

二年春三月,进蒋琬位为大司马。

三年春,使越巂太守张嶷平定越巂郡。

四年冬十月,尚书令费祎至汉中,与蒋琬咨论事计,岁尽还。

五年春正月,监军姜维督偏军,自汉中还屯涪县。

六年冬十月,大司马蒋琬自还汉中,住涪。

十一月,大赦。

以尚书令费祎为大将军。

七年闰月,魏大将军曹爽、夏侯玄等向汉中,镇北大将军王平拒兴势围,大将军费祎督诸军往赴救,魏军退。

夏四月,安平王理卒。

秋九月,祎还成都。

八年秋八月,皇太后薨。

十二月,大将军费祎至汉中,行围守。

九年夏六月,费祎还成都。

秋,大赦。

冬十一月,大司马蒋琬卒。

十年,凉州胡王白虎文、治无戴等率众降,卫将军姜维迎逆安抚,居之于繁县。

是岁,汶山平康夷反,维往讨,破平之。

十一年夏五月,大将军费祎出屯汉中。

秋,涪陵属国民夷反,车骑将军邓芝往讨,皆破平之。

十二年春正月,魏诛大将军曹爽等,右将军夏侯霸来降。

夏四月,大赦。

秋,卫将军姜维出攻雍州,不克而还。

将军句安、李韶降魏。

十三年,姜维复出西平,不克而还。

十四年夏,大将军费祎还成都。

冬,复北驻汉寿。

大赦。

十五年,吴王孙权薨。

立子琮为西河王。

十六年春正月,大将军费祎为魏降人郭修所杀于汉寿。

夏四月,卫将军姜维复率众围南安,不克而还。

十七年春正月,姜维还成都。

大赦。

夏六月,维复率众出陇西。

冬,拔狄道、(河间)[河关]、临洮三县民,居于绵竹、繁县。

十八年春,姜维还成都。

夏,复率诸军出狄道,与魏雍州剌史王经战于洮西,大破之。

经退保狄道城,维却住钟题。

十九年春,进姜维位为大将军,督戎马,与镇西将军胡济期会上邽,济失誓不至。

秋八月,维为魏大将军邓艾所破于上邽。

维退军还成都。

是岁,立子瓒为新平王。

大赦。

二十年,闻魏大将军诸葛诞据寿春以叛,姜维复率众出骆谷,至芒水。

是岁大赦。

景耀元年,姜维还成都。

史官言景星见,于是大赦,改年。

宦人黄皓始专政。

吴大将军孙琳废其主亮,立琅邪王休。

二年夏六月,立子谌为北地王,恂为新兴王,虔为上党王。

三年秋九月,追谥故将军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

四年春三月,追谥故将军赵云。

冬十月,大赦。

五年春正月,西河王琮卒。

是岁,姜维复率众出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

六年夏,魏大兴徒从众,命征西将军邓艾、镇西将军钟会、雍州剌史诸葛绪数道并攻。

于是遣左右车骑将军张翼、廖化、辅国大将军董厥等拒之。

大赦。

改元为炎兴。

冬,邓艾破卫将军诸葛瞻于绵竹。

用光禄大夫谯周策,降于艾,奉书曰:“限分江、汉,遇值深远,阶缘蜀土,斗绝一隅,干运犯冒,渐苒历载,遂与京畿攸隔万里。

每惟黄初中,文皇帝命虎牙将军鲜于辅,宣温密之诏,申三好之恩,开示门户,大义炳然,而否德暗弱,窃贪遣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

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怖骇王师,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从命!

辄敕群帅投戈释甲,官府帑藏一无所毁。

百姓布野,余粮栖亩,以俟后来之惠,全元元之命。

伏惟大魏布德施化,宰辅伊、周,含覆藏疾。

谨遣私署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驸马都尉邓良奉赍印绶,请命告诚,敬输忠款,存亡敕赐,惟所裁之。

舆榇在近,不复缕陈。

”是日,北地王谌伤国之亡,先杀妻子,次以自杀。

绍、良与艾相遇于雒县。

艾得书,大喜,即报书,遣绍良先还。

艾至城北,后主兴榇自缚,诣军垒门。

艾解缚焚榇,延请相见。

因承制拜后主为骠骑将军。

诸围守悉被后主敕,然后降下。

艾使后主止其故宫,身往造焉。

资严未发,明年春正月,艾见收。

钟会自涪至成都作乱。

会既死,蜀中军众钞略,死丧狼籍,数日乃安集。

后主举家东迁,既至洛阳,策命之曰:“惟景元五年三月丁亥,皇帝临轩,使太常嘉命刘禅为安乐县公。

于戏,其进听朕命!

盖统天载物,以咸宁为大,光宅天下,以时雍为盛。

故孕育群生者,君人之道也,乃顺承天者,坤元之义也。

上下交畅,然后万物协和,庶类获乂.乃者汉氏失统,六合震扰。

我太祖承运龙兴,弘济八极,是用应天顺民,抚有区夏。

于时乃考因群杰虎争,九服不静,乘间阻远,保据庸蜀,遂使西隅殊封,方外壅隔。

自是以来,干戈不戢,元元之民,不得保安其性,几将五纪。

朕永惟祖考遗志,思在绥缉四海,率土同轨,故爰整六师,耀威梁、益。

公恢崇德度,深秉大正,不惮屈身委质,以爱民全国为贵,降心回虑,应机豹变,覆信思顺,以享左右无疆之休,岂不远欤!

朕嘉与君公长飨显禄,用考咨前训,开国胙土,率遵旧典,锡兹玄牡,苴以白茅,永为魏藩辅,往钦哉!

公其只服朕命,克广德心,以终乃显烈。

“食邑万户,赐绢万匹,奴婢百人,他物称是。

子孙为三都尉封侯者五十余人。

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光禄大夫谯周、秘书令却正、殿中督张通并封列侯。

公泰始七年薨于洛阳。

评曰:后主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惑阉坚则为昏暗之后,传曰“素丝无常,唯所染之”,信矣哉!

礼,国君继体,逾年改元,而章武之三年,则革称建兴,考之古义,体理为违。

又国不置史,注记无官,是以行事多遗,灾异靡书。

诸葛亮虽达于为政,凡此之类,犹有未周焉。

然经载十二而年名不易,军旅屡兴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

自亮没后,兹制渐亏,优劣着矣。

三国志·蜀书·二主妃子传

〔陈寿〕 〔晋〕

先主甘皇后,沛人也。

先主临豫州,住小沛,纳以为妾。

先主数丧嫡室,常摄内事。

随先主于荆州,产后主。

值曹公军至,追及先主于当阳长坂,于时困逼,弃后及后主,赖赵云保护,得免于难。

后卒,葬于南郡。

章武二年,追谥皇思夫人,迁葬于蜀,未至而先主殂。

丞相亮上言:“皇思夫人履行修仁,淑慎其身。

大行皇帝昔在上将,嫔妃作合,载育圣躬,大命不融。

大行皇帝存时,笃义垂恩,念皇思夫人神柩在远飘飘,特遣使者奉迎。

会大行皇帝崩,今皇思夫人神柩以到,又梓宫在道,园陵将成,安厝有朝。

臣辄与太常臣赖恭等议,《礼记》曰:“立爱自亲始,教民孝也。

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

‘不忘其亲,所由生也。

《春秋》之义,母以子贵。

昔高皇帝追尊太上昭灵夫人为昭灵皇后,孝和皇帝改葬其母梁贵人,尊号曰恭怀皇后,孝愍皇帝亦改葬其母王夫人,尊号曰灵怀皇后。

今皇思夫人宜有尊号,以慰寒泉之思,辄与恭等案谥法,宜曰昭烈皇后。

《诗》曰:”谷则异室,死则同穴。

’故昭烈皇后宜与大行皇帝合葬,臣请太尉告宗庙,布露天下,具礼仪别奏。

“制曰可。

先主穆皇后,陈留人也。

兄吴壹,少孤,壹父素与刘焉有旧,是以举家随焉入蜀。

焉有异志,而闻善相者相后当大贵。

焉时将子瑁自随,遂为瑁纳后。

瑁死,后寡居。

先主既定益州,而孙夫人还吴,群下劝先主聘后。

先主疑与瑁同族,法正进曰:“论其亲疏,何与晋文之于子圉乎?

”于是纳后为夫人。

建安二十四年,立为汉中王后。

章武元年夏五月,策曰:“联承天命,奉至尊,临万国。

今以后为皇后,遣使持节丞相亮授玺绶,承宗庙,母天下,皇后其敬之哉!

”建兴元年五月,后主即位,尊后为皇太后,称长乐宫。

壹官至车骑将军,封县侯。

延熙八年,后薨惠陵。

后主敬哀皇后,车骑将军张飞长女也。

章陵元年,纳为太子妃。

建兴元年,立为皇后。

十五年薨,葬南陵。

后主张皇后,前后敬哀之妹也。

建兴十五年,入为贵人。

延熙元年春正月,策曰:“联统承大业,君临天下,奉郊庙社稷。

今以贵人为皇后,使行丞相事左将军(向)朗持节授玺绶。

勉修中馈,恪肃堙祀,皇后其敬之哉!

”咸熙元年,随后主迁于洛阳。

刘永字公寿,先主子,后主庶弟也。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永为鲁王,策曰:“小子永,受兹青土。

联承天序,继统大业,遵修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奄有龟蒙,世为藩辅。

呜呼,恭联之诏。

惟彼鲁邦,一变适道,风化存焉。

人之好德,世兹懿美。

王其秉心率礼,绶尔士民,是飨是宜,其戒之哉!

”建兴八年,改封为甘陵王。

初,永憎宦人黄皓,皓既信任用事,谮构永于后主,后主稍疏外永,至不得朝见者十余年。

咸熙元年,永东迁洛阳,拜奉车都尉,封为乡侯。

刘理字奉孝,亦后主庶弟也,与永异母。

章武元年六月,使司徒靖立理为梁王,策曰:“小子理,联统承汉序,祗顺天命,遵修典秩,建尔于东,为汉藩辅。

惟彼梁土,畿甸之邦,民狎教化,易导以礼。

往悉乃心,怀保黎庶,以永尔国,王其敬之哉!

”建兴八年,改封理为安平王。

延熙七年卒,谥曰悼王。

子哀王胤嗣,十九年卒。

子殇王承嗣,二十年卒。

景耀四年诏曰:“安平王,先帝所命。

三世早夭,国嗣颓绝,联用伤悼。

其以武邑侯辑袭王位。

“辑,理子也,咸熙元年,东迁洛阳,拜奉车都尉,封乡侯。

后主太子璇,字文衡。

母王贵人,本敬哀张皇后侍人也。

延熙元年正月策曰:“在昔帝王,继体立嗣,副贰国统,古今常道。

今以璇为皇太子,昭显祖宗之威,命使行丞相事左将军朗持节授印绶。

其勉修茂质,祗恪道义,咨询典礼,敬友师傅,斟酌众善,翼成尔德,可不务修以自勖哉!

”时年十五。

景耀六年冬,蜀亡。

咸熙元年正月,钟会作乱于成都,璇为乱兵所害。

评曰:《易》称有夫妇然后有父子,夫人伦之始,恩纪之隆,莫尚于此矣。

是故纪录,以究一国之体焉。

三国志·魏书·乌丸鲜卑东夷传

〔陈寿〕 〔晋〕

《书》载“蛮夷猾夏”,《诗》称“猃狁孔炽”,久矣其为中国患也。

秦、汉以来,匈奴久为边害。

孝武虽外事四夷,东平两越、朝鲜,西讨贰师、大宛,开邛苲、夜郎之道,然皆在荒服之外,不能为中国轻重。

而匈奴最逼于诸夏,胡骑南侵则三边受敌,是以屡遣卫、霍之将,深入北伐,穷追单于,夺其饶衍之地。

后遂保塞称藩,世以衰弱。

建安中,呼厨泉南单干入朝,遂留内待,使右贤王抚其国,而匈奴折节,过于汉旧。

然乌丸、鲜卑稍更强盛,亦因汉末之乱,中国多事,不遑外讨,故得擅(汉) [漠]南之地,寇暴城邑,杀略人民,北边仍受其困。

会袁绍兼河北,乃抚有三郡乌丸,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

其后尚、熙又逃于踏顿。

踏顿又骁武,边长老皆比之冒顿,恃其阻远,敢受亡命,以雄百蛮。

太祖潜师北伐,出其不意,一战而定之,夷狄慑服,威振朔土。

遂引乌丸之众服从征讨,而边民得用安息。

后鲜卑大人轲比能复制御群狄,尽收匈奴故地,自云中、五原以东抵辽水,皆为鲜卑庭。

数犯塞寇边,幽、并苦之。

田豫有马城之围,毕轨有陉北之败。

青龙中,帝乃听王雄,遣剑客刺之。

然后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

由是边陲差安,(汉)[漠]南少事,虽时颇钞盗,不能复相扇动矣。

乌丸、鲜卑即古所谓东胡也。

其习俗前事,撰汉记者己录而载之矣。

故但举汉末魏初以来,以备四夷之变云。

汉末,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众五千余落,上谷乌丸大人难楼,众九千余落,各称王,而辽东属国乌丸大人苏仆延,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

众八百余落,自称汗鲁王,皆有计策勇健。

中山太守张纯叛人丘力居众中,自号弥天安定王,为三郡乌丸元帅,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

灵帝末,以刘虞为幽州牧,募胡斩纯首,北州乃定。

后丘力居死。

子楼班年小,从子踏顿有武略,代立,总摄三王部,众皆从其教令。

袁绍与公孙瓒连战不决,踏顿遣使诣绍求和亲,助绍击瓒,破之。

绍矫制赐踏顿、难峭王、汗鲁王印绶,皆以为单于。

后楼班大,峭王率其部众奉楼班为单于,踏顿为王。

然踏顿多画计策。

广阳阎柔,少没乌九、鲜卑中,为其种所归信。

柔乃因鲜卑众,杀乌丸校尉邢举代之,绍因宠慰以安北边。

后袁尚败奔踏顿,凭其势,复图冀州。

会太祖平河北,柔帅鲜卑、乌丸归附,遂因以柔为校尉,犹持汉使节,治广宁如旧。

建安十一年,太祖自征踏顿于柳城,潜军诡道,未至百余里,虏乃觉。

尚与踏顿将众逆战于凡城,兵马甚盛。

太祖登高望虏陈,柳军未进,观其小动,乃击破其众,临陈斩踏顿首,死者被野。

速附丸、楼班、乌延等走辽东,辽东悉斩,传送其首。

其余遗迸皆降。

及幽州、并州柔所统乌丸万余落,悉徙其族居中国,帅从其侯王大人种众与征伐。

由是三郡乌丸为天下名骑。

鲜卑步度根既立,众稍衰弱。

中兄扶罗韩亦别拥众数万为大人。

建安中太祖定幽州,步度根与轲比能等因乌丸校尉阎柔上贡献。

后代郡乌丸能臣氐等叛,求属扶罗韩,扶罗韩将万余骑迎之。

到桑干,氐等议,以为扶罗韩部威禁宽缓,恐不见济,更遣人呼轲比能。

比能即将万余骑到,当共盟誓。

比能便于会上杀扶罗韩,扶罗韩子泄归泥及部众悉属比能。

比能自以杀归泥父,特又善遇之。

步度根由是怨比能。

文帝践阼,田豫为乌丸校尉,持节并护鲜卑,屯昌平。

步度根遣使献马,帝拜为王。

后数与轲比能更相攻击,步度根部众稍寡弱,将其众万余落保太原、雁门郡。

步度根乃使人招呼泄归泥曰:“汝父为比能所杀,不念报仇,反属怨家。

今虽厚待汝,是欲杀汝计也。

不如还我,我与汝是骨肉至亲,岂与仇等?

”由是归泥将其部落逃归步度根,比能追之弗及。

至黄初五年,步度根诣阙贡献,厚加赏赐,是后一心守边,不为寇害,而轲比能众遂强盛。

明帝即位,务欲绥和戎狄,以息征伐,羁縻两部而已。

至青龙元年,比能诱步度根深结和亲,于是步度根将泄归泥及部众悉保比能,寇钞并州,杀略吏民。

帝遣骁骑将军秦朗征之,归泥叛比能,将其部众降,拜归义王,赐幢麾、曲盖、鼓吹,居并州如故。

步度根为比能所杀。

轲比能本小种鲜卑,以勇健,断法平端。

不贪财物,众推以为大人。

部落近塞,自袁绍据河北,中国人多亡叛归之,教作兵器铠楯,颇学文字。

故其勒御部众,拟则中国,出入弋猎,建立旌麾,以鼓节为进退。

建实中,因阎柔上贡献。

太祖西征关中,田银反河间,比能将三千余骑随柔击破银。

后代郡乌丸反,比能复助为寇害,太祖以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北征,大破之。

比能走出塞,后复通贡献。

延康初,比能遣使献马。

文帝亦立比能为附义王。

黄初二年,比能出诸魏人在鲜卑者五百余家,还居代郡。

明年,比能帅部落大人小于代郡乌丸修武卢等三千余骑,驱牛马七万余口交市,遣魏人千余家居上谷。

后与东部鲜卑大人素利及步度根三部争斗,更相攻击。

田豫和合,使不得相侵。

五年,比能复击素利,豫帅轻骑径进掎其后。

比能使别小帅琐奴拒豫,豫进讨,破走之,由是怀贰。

乃与辅国将军鲜于辅书曰:“夷狄不识文字,故校尉阎柔保我于天子。

我与素利为仇,往年攻击之,而田校尉助素利。

我临陈使琐奴往,闻使君来,即便引军退。

步度根数数抄盗,又杀我弟,而诬我以抄盗。

我夷狄虽不知礼义,兄弟子孙受天子印绶,牛马尚知美水草,况我有人心邪!

将军当保明我于天子。

”辅得书以闻,帝复使豫招纳安慰。

比能众遂强盛,控弦十余万骑。

每钞略得财物,均平分付,一决目前,终无所私,故得众死力,余部大人皆敬惮之,然犹未能及檀石槐也。

太和二年,豫遣译夏舍诣比能女婿郁筑鞬部舍为鞬所杀。

其秋,豫将西部鲜卑蒲头、泄归泥出塞讨郁筑鞬,大破之。

还至马城,比能自将三万骑围豫七日。

上谷太守阎志,柔之弟也,素为鲜卑所倍。

志往解喻,即解围去。

后幽州刺史王雄并领校尉,抚以恩信。

比能数款塞,诣州奉贡献。

至青龙元年,比能诱纳步度根,使叛并州,与结和亲,自勒万骑迎其累重于陉北。

并州刺史毕轨遣将军苏尚、董弼等击之,比能遣子将骑与尚等会战于楼烦,临陈害尚、弼。

至三年中,雄遣勇士韩龙刺杀比能,更立其弟。

素利、弥加、厥机皆为大人,在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道远初不为边患,然其种众多于比能。

建安中,因阎柔上贡献,通市,太祖皆表宠以为王。

厥机死,又立其子沙末汗为亲汉王。

延康初,又各遣使献马。

文帝立素利、弥加为归义王。

素利与比能更相攻击。

太和二年,素利死。

子小,以弟成律归为王,代摄其众。

《书》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

其九服之制,可得而言也。

然荒域之外,重译而至,非足迹车轨所及,未有知其国俗殊方者也。

自虞暨周,西戎有白环之献,东夷有肃慎之贡,皆旷世而至,其遐远也如此。

及汉氏遣张骞使西域,穷河源,经历诸园,遂置都护以总领之,然后西域之事具存,故汉宫得详载焉。

魏兴,西域虽不能尽至,其大国龟兹、于寘、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之属。

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

而公孙渊仍父祖三世有辽东,天子为其绝域,委以海外之事,遂隔断东夷,不得通于诸夏。

景初中,大兴师旅,诛渊,又潜军浮海,收乐浪、带方之郡,而后海表谧然,东夷屈服。

其后高句丽背叛,又遣偏师致讨,穷追极远,逾乌丸、骨都,过沃沮,践肃慎之庭,东临大海。

长老说有异面之人,近日之所出,遂周观诸国,采其法俗,小大区别,各有名号,可得详纪。

虽夷狄之邦,而俎豆之象存。

中国失礼,求之四夷,犹信。

故撰次其国,列其同异,以接前史之所未备焉。

夫余在长城之北,去玄菟千里。

南与高句丽,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方可二千里。

户八万。

其民土着,有宫室、仓库、牢狱。

多山陵、广泽,于东夷之域最平敝。

土地宜五谷,不生五果。

其人粗大,性强勇谨厚,不寇钞。

国有君王,皆以六畜名官,有马加、牛加、猪加、狗加、大使、大使者、使者。

邑落有豪民,名下户皆为奴仆。

诸加别主四出,道大者主数千家,小者数百家。

食饮皆用俎豆。

会同、拜爵、洗爵,揖让升降。

以殷正月祭天,国中大会,连日饮食歌舞,名曰迎鼓,于是时断刑狱,解囚徒。

在国衣尚白,白布大袂,袍、裤,履革鞜。

出国则尚缯绣锦罽,大人加狐狸、狖白、黑貂之裘,以金银饰帽。

译人传辞,皆跪,手据地窃语。

用刑严急,杀人者死,没其家人为奴婢。

窃盗一责十二。

男女淫,妇人妒,皆杀之。

尤僧妒,已杀,尸之国南山上,至腐烂。

女家欲得,输牛马乃与之。

兄死妻嫂,与匈奴同俗。

其国善养牲,出名马、赤玉、貂狖、美珠。

珠大者如酸枣。

以弓矢刀矛为兵,家家自有铠仗。

国之耆老自说古之亡人。

作城栅皆员,有似牢狱。

行道昼夜无老幼皆歌,通日声不绝。

有军事亦祭天,杀牛观蹄以占吉凶,蹄解者为凶,合者为吉。

有敌,诸加自战,下户俱担粮饮食之。

其死,夏月皆用冰。

杀人殉葬。

多者百数。

厚葬,有椁无棺。

夫余本属玄菟。

汉末,公孙度雄张海东,威服外夷,夫余王尉仇台更属辽东。

时句丽、鲜卑强,度以夫余在二虏之间,妻以宗女。

尉仇台死,简位居立。

无适子,有孽子麻余。

位居死,诸加共立麻余。

牛加兄子名位居,为大使,轻财善施,国人附之,岁岁遣使诣京都贡献。

正始中,幽州刺史毋丘俭讨句丽,遣玄菟太守王颀诣夫余,位居遣大加郊迎,供军粮。

季父牛加有二心,位居杀季父父子,籍没财物,遣使簿敛送官。

旧夫余俗,水旱不调,五谷不熟,辄归咎于王,或言当易,或言当杀。

麻余死,其子依虑年六岁,立以为王。

汉时,夫余王葬用玉匣。

常豫以付玄菟郡,王死则迎取以葬。

公孙渊伏诛,玄菟库犹有玉匣一具。

今夫余库有玉璧、珪、瓒数代之物,传世以为宝,耆老言先代之所赐也。

其印文言“(氵岁)王之印”,国有故城名(氵岁)城,盖本(氵岁)貊之地,而夫余王其中,自谓“亡人”,抑有似也。

高句丽在辽东之东千里。

南与朝鲜、(氵岁)貊,东与沃沮,北与夫余接。

都于丸都之下,方可二千里,户三万。

多大山深谷,无原泽。

随山谷以为居,食涧水。

无良田,虽力佃作,不足以实口腹。

其俗节食,好治宫室,于所居之左右立大屋,祭鬼神,又祠灵星、社稷。

其人性凶急,喜寇抄。

其国有王,其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雏加、主簿、优台丞、使者、皂衣先人,尊卑各有等级。

东夷旧语以为以为夫余别种,言语诸事,多与夫余同,其性气、衣服有异。

本有五族,有渭奴都、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

本涓奴部为王,稍微弱,今桂娄部代之。

汉时赐鼓吹技人,常从玄菟郡受朝服,衣帻,高句丽令主其名籍。

后稍骄恣,不复诣郡,于东界筑小城,置朝服衣帻其中,岁时来取之,今胡犹名此城为帻沟溇。

沟溇者,句丽名城也。

其置官,有对卢则不置沛者,有沛者则不置对卢。

王之宗族,其大加皆称古雏加。

涓奴部本国主,今虽不为王,适统大人,得称古雏加,亦得立宗庙,祠灵星、社稷。

绝奴部世与王婚,加古雏之号。

诸大加亦自置使者、皂衣先人,名皆远于王,如卿大夫之家臣,会同坐起,不得与王家使者、阜衣先人同列。

其国中大家不佃作,坐食者万余口,下户远担米粮鱼监供给之。

其民喜歌舞,国中邑落,暮夜男女群聚,相就歌戏。

无大仓库,家家自有小仓,名之为桴京。

其人洁清自喜,善藏酿。

跪拜申一脚,与夫余异,行步皆走。

以十月祭天,国中大会,名曰东盟。

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自饰。

大加、主簿头着帻,如帻而无余,其小加着折风,形如弁。

其国东有大穴,名隧穴,十月国中大会。

迎隧神还于国东上祭之,置木隧于神坐。

无牢狱,有罪诸加评议,便杀之,没人妻子为奴婢。

其俗作婚姻,言语已定。

女家作小屋于大屋后,名婿屋,婿暮至女家户外,自名跪拜,乞得就女宿,如是者再三,女父母乃听使就小屋中宿,傍顿钱帛,至生子已长大,乃将妇归家。

其俗淫。

男女已嫁娶,便稍作送终之衣。

厚葬,金银财币,尽于送死,积石为封,列种松柏。

其马皆小,便登山。

国人有气力,习战斗,沃沮、东(氵岁)皆属焉。

又有小水貊。

句丽作国,依大水而居。

西安平县北有有小水,南流人海,句丽别种依小水作国,因名之为小水貊,出好弓,所谓貊弓是也。

王莽初发高句丽兵以伐胡,不欲行,强迫遣之,皆亡出塞为寇盗。

辽西大尹田谭追击之,为所杀。

州郡县归咎于句丽侯騊.严尤奏言:“貊人犯法,罪不起于騊,且宜安慰,今猥被之大罪,恐其遂反。

”莽不听,诏尤击之。

尤诱期句丽侯騊至而斩之,传送其首诣长安。

莽大悦,布告天下,更名高句丽为下句丽。

当此时为侯国,汉光武帝八年,高句丽王遣使朝贡,始见称王。

至殇、安之间,句丽王宫数寇辽东,更属玄菟。

辽东太守蔡风、玄菟太守姚光以宫为二郡害,兴师伐之。

宫诈降请和,二郡不进。

宫密遣军攻玄菟,焚烧候城,入辽隧,杀吏民。

后宫复犯辽东,蔡风轻将吏士追讨之,军败没。

宫死,于伯固立。

顺、桓之间,复犯辽东,寇新安、居乡,又攻西安平,于道上杀带方令,略得乐浪太守妻子。

灵帝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讨之,斩首虏数百级,伯固降,属辽东。

(嘉)[熹]平中,伯固乞属玄菟。

公孙度之雄海东也,伯固遣大加优居、主簿然人等助度击富山贼,破之。

伯固死,有二子,长子拔奇,小于伊夷模。

拔奇不肖,国人便共立伊夷模为王。

自伯固时,数寇辽东,又受亡胡五百余家。

建安中,公孙康出军击之,破其国,焚烧邑落。

拔奇怒为兄而不得立,与渭奴加各将下户三万余口诣康降,还住沸流水。

降胡亦叛伊夷模,伊夷模更作新国,今日所在是也。

拔奇遂往辽东,有子留句丽国,今古雏加驳位居是也。

其后复击玄菟,玄菟与辽东合击,大破之。

伊夷模无子,淫灌奴部,生子名位宫。

伊夷模死,立以为王,今句丽王宫是也。

其曾祖名宫,生能开目视,其国人恶之。

及长大,果凶虐,数寇抄,国见残破。

今王生堕地,亦能开目视人,句丽呼相似为位,似其祖,故名之为位宫。

位宫有力勇,便鞍马,善猎射。

景初二年,太尉司马宣王率众讨公孙渊,宫遣主簿大加将数千人助军。

正始三年,宫寇西安平,其五年,为幽州刺史毋丘俭所破。

语在《俭传》。

东沃沮在高句丽盖马大山之东,滨大海而居。

其地形东北狭,西南长,可千里,北与挹娄、夫余,南与(氵岁)貊接。

户五千,无大君王,世世邑落,各有长帅。

其言语与句丽大同,时时小异。

汉初,燕亡人卫满王朝鲜,时沃沮皆属焉。

汉武帝元封二年,伐朝鲜,杀满孙右渠,分其地为四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

后为夷貊所侵,徙句丽西北,今所谓玄菟故府是也。

沃沮还属乐浪。

汉以土地广远,在单单大领之东,分置东部都尉,治不耐城,别主领东七县,时沃沮亦皆为县。

汉光武六年,省边郡,都尉由此罢。

其后皆以其县中渠帅为县侯,不耐,华丽,沃沮诸县皆为侯国。

夷狄更相攻伐,唯不耐(氵岁)侯至今犹置功曹、主簿诸曹,皆(氵岁)民作之。

沃沮诸邑落渠帅,皆自称三老,则故县国之制也。

国小,迫于大国之间,遂臣属句丽。

句丽复置其中大人为使者,使相主领,又使大加统责其租税,貊布、鱼、盐、海中食物,千里担负致之,又送其美女以为婢妾,遇之如奴仆。

其土地肥美,背山向海,宜五谷,善田种。

人性质直强勇,少牛马,便持矛步战。

食饮居处,衣服礼节,有似句丽。

其葬作大木椁,长十余丈,开一头作户。

新死者皆假埋之,才使覆形,皮肉尽,乃取骨置椁中。

举家皆共一椁,刻木如生形,随死者为数。

又有瓦(钅历),置米其中,编县之于椁户边。

毋丘俭讨句丽,句丽王宫奔沃沮,遂近师击之。

沃沮邑落皆破之,斩获首虏三千余级,宫奔北沃沮。

北沃沮一名置沟娄,去南沃沮八百余里,其俗南北皆同,与挹娄接。

挹娄喜乘船寇钞,北沃沮畏之,夏月恒在山岩深穴中为守备,冬月冰冻,船道不通,乃下居村落。

王颀别遣追讨宫,尽其东界。

问其耆老:“海东复有人不?

”耆老言国人常乘船捕鱼,遭风见吹数十日,东得一岛,上有人,言语不相晓,其俗常以七月取童女沉海。

又言有一国亦在海中,纯女无男。

又说得一布衣,从海中浮出,其身如中国人衣,其两袖长三丈。

又得一破船,随波在海岸边,有一人项中复有面,生得之,与语不相通,不食而死。

其域皆沃沮东大海中。

挹娄在夫余东北千余里,滨大海。

南与北沃沮接,未知其北所极。

其土地多山险。

其人形似夫余。

言语不与夫余、句丽同。

有五谷、牛、马、麻布。

人多勇力,无大君长,邑落各有大人。

处山林之间,常穴居,大家深九梯,以多为好。

土气寒,剧于夫余。

其俗好养猪,食其肉,衣其皮。

冬以猪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

夏则裸袒,以尺布隐其前后,以蔽形体。

其人不洁,作溷在中央,人围其表居,其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楛,长尺八寸,青石为镞,古之肃慎氏之国也。

善射,射人者皆入因。

矢施毒,人中皆死。

出赤玉、好貂,今所谓挹娄貂是也。

自汉已来,臣属夫余,夫余责其租赋重,以黄初中叛之。

夫余数伐之,其人众虽少,所在山险,邻国人畏其弓矢,卒不能服也。

其国便乘船寇盗,邻国患之。

东夷饮食类皆用俎豆,唯挹娄不,法俗最无纲纪也。

(氵岁)南与辰韩,北与高句丽、沃沮接,东穷大海,今朝鲜之东皆其地也。

户二万。

昔箕子既适朝鲜,作八条之教以教之。

无门户之闭而民不为盗。

其后四十余世,朝鲜侯淮僭号称王。

陈胜等起,天下叛秦,燕、齐、赵民避地朝鲜数万口。

燕人卫满,魋结夷服,复来王之。

汉武帝伐灭朝鲜,分其地为四郡。

自是之后,胡、汉稍别。

无大君长,自汉已来,其官有侯邑君、三老,统主下户。

其耆老旧自渭与句丽同种。

其人性愿悫,少嗜欲,有廉耻,不请句丽。

言语法俗大抵与句丽同,衣服有异。

男女衣皆着曲领,男子系银花广数寸以为饰。

自单单大山领以西属乐浪,自领以东七县,都尉主之,皆以(氵岁)为民。

后省都尉,封其渠帅为侯,今不耐(氵岁)皆其种也。

汉末更属句丽。

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分,不得妄想涉入。

同姓不婚。

多忌讳,疾病死亡辄捐弃旧宅,更作新居。

有麻布,蚕桑作绵,晓候星宿,豫知年岁丰约。

不以珠玉为宝。

常用十月节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为舞天。

又祭虎以为神。

其邑落相侵犯,辄相罚责生口牛马,名之为责祸。

杀人者偿死。

少寇盗。

作矛长三丈,或数人共持之,能步战。

乐浪擅弓出其地。

其海出班鱼皮,土地饶文豹,又出果下马,汉桓时献之。

正始六年,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以领东(氵岁)属句丽,兴师伐之,不耐侯等举邑降。

其八年,诣阙朝贡,诏更拜不耐(氵岁)王。

居处杂在民间,四时诣郡朝谒。

二郡有军征赋调,供给役使,遇之如民。

韩在带方之南,东西以海为限,南与倭接。

方可四千里。

有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日弁韩。

辰韩者,古之辰国也。

马韩在西。

其民土着,种植,知蚕桑,作绵布。

各有长帅,大者自名为臣智,其次为邑借,散在山海间,无城郭。

有爰襄国、牟水国、桑外国、小石索国、大石索国、优休牟涿国、臣濆沽国、伯济国、速卢不斯国、日华国、古诞者国、古离国、怒蓝国、月支国、咨离牟卢国、素谓干国、古爰国、莫卢国、卑弥国、占离卑园、臣衅国、支侵国、狗卢国、卑离国、监奚卑离国、古蒲国、致利鞠国、冉路国、儿林国、驷卢国、内卑离国、感奚国、万卢国、辟卑离因、日斯乌旦国、一离国、不弥国、支半国、狗素国、捷卢国、牟卢卑离国、臣苏涂国、莫卢国、古腊国、临素半国、臣云新国、如来卑离国、楚山涂卑离国、一难国、狗奚国、不云国,不斯濆邪国、爰池国、干马国、楚离国、凡五十余国。

大国万余家,小国数千家,总十余万户。

辰王治月支国。

臣智或加优呼臣云遣支报安邪踧支濆臣离儿不例拘邪秦支廉之号。

其官有魏率善、邑君、归义侯、中即将、都尉、伯长。

侯准既僭号称王。

为燕亡人卫满所攻夺,将其左右宫人走人海。

居韩地,自号韩王。

其后绝灭,今韩人犹有奉其祭祀者。

汉时属乐浪郡,四时朝谒。

桓、灵之末,韩(氵岁)强盛,郡县不能制,民多流入韩国。

建安中,公孙康分屯有县以南荒地为带方郡,遣公孙模、张敞等收集遗民,兴兵伐韩(氵岁),旧民稍出,是后倭、韩遂属带方。

景初中,明帝密遣带方太守刘昕、乐浪太守鲜于嗣越海定二郡,诸韩国臣智加赐邑郡印绶,其次与邑长。

其俗好衣帻,下户诣郡朝谒,皆假衣帻,自服印绶衣帻千余有人。

部从事吴林以乐浪本统韩国,分割辰韩八国以与乐浪,吏译转有异同,臣智激韩忿,攻带方郡崎离营。

时太守弓遵、乐浪太守刘茂兴兵伐之,遵战死,二郡遂灭韩。

其俗少纲纪,国邑虽有主帅,邑落杂居,不能善相制御。

无跪拜之礼。

居处作草屋土室,形如冢,其户在上,举家共在中,无长幼男女之别。

其葬有椁无棺,不知乘牛马,牛马尽于送死。

以璎珠为财宝。

或以缀衣为饰,或以县颈垂耳,不以金银锦绣为珍。

其人性强勇,魁头露紒。

如灵兵,衣布袍,足履革(足乔)踏。

其国中有所为及官家使筑城郭,诸年少勇健者,皆凿脊皮,以大绳贯之,又以丈许木锸之,通日欢呼作力,不以为痛,既以劝作,且以为健。

常以五月下种讫,祭鬼神,群聚歌舞,饮酒昼夜无休。

其舞,数十—人惧起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节奏有似铎舞。

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

信鬼神,园邑各立一人主祭天神,名之天君。

又诸国各有别邑,名之为苏涂。

立大木,悬铃鼓,事鬼神。

诸亡逃至其中,皆不还之,好作贼。

其立苏涂之义,有似浮屠,而所行善恶有异。

其北方近郡诸国差晓礼俗,其远处直如囚徒奴婢相聚。

无他珍宝。

禽兽草木略与中国同。

出大栗,大如梨。

又出细尾鸡。

其尾皆长五尺余。

其男子时时有文身。

又有州胡在马韩之西海中大岛上,其人差短小,言语不与韩同,皆髡头如鲜卑,但衣韦,好养牛及猪。

其衣有上无下,略如裸势。

乘船往来,市买韩中。

辰韩在马韩之东,其耆老传世,自言古之亡入避秦役来适韩国,马韩割其东界地与之。

有城栅。

其言语不与马韩同,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

相呼皆为徒,有似秦人,非但燕、齐之名物也。

名乐浪人为阿残。

东方人名我为阿,谓乐浪人本其残余人。

今有名之为秦韩者。

始有六国,稍分为十二国。

弁辰亦十二国,又有诸小别邑,备有渠帅,大者名臣智。

其次有险侧,次有樊(氵岁),次有杀奚,次有邑借。

有已柢国、不斯国、弁辰弥离弥弥冻国、并辰接涂国、勤耆国、难弥离冻国、弁辰古资弥冻国、弁辰古淳是国、冉奚国、弁辰半路国、弁辰乐奴园、军弥国弁军弥国、弁辰弥乌邪马国、如湛国、弁辰甘路国、户路国、州鲜国、马延国、弁辰狗邪国,弁辰走漕马国、弁辰安邪国、马延国、弁辰渎卢国、斯卢国、优由园、弁、辰韩合二十四国,大国四五千家,小国六七百家,总四五万户。

其十二国属辰王。

辰王常用马韩人作之,世世相继。

辰王不得自立为王。

土地肥美,宜种五谷及稻,晓蚕桑,作缣布,乘驾牛马。

嫁娶礼俗,男女有别。

以大鸟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飞扬。

国出铁,韩、(氵岁)、倭皆从取之。

诸市买皆用铁,如中国用钱,又以供给二郡。

俗喜歌舞饮酒。

有瑟,其形似筑,弹之亦有音曲。

儿生,便以石厌其头,欲其褊。

今辰韩人皆褊头。

男女近倭,亦文身。

便步战,兵仗与马韩同。

其俗,行者相逢,皆住让路弁辰与辰韩杂居,亦有城郭。

衣服居处与辰韩同。

言语法俗相似,祠祭鬼神有异,施灶皆在户西。

其渎卢国与倭接界。

十二国亦有王,其人形皆大。

衣服洁清,长发。

亦作广幅细布。

法俗特严峻。

倭人在带方东南大海之中,依山岛为国邑。

旧百余国,汉时有朝见者,今使译所通三十国。

从郡至倭,循海岸水行,历韩国,乍南乍东,到其北岸狗邪韩国,七千余里,始度一海,千余里至对马国。

其大官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

所居绝岛,方可四百余里,土地山险,多深林,道路如禽鹿径。

有千余户,无良田,食海物自活,乘船南北市籴。

又南渡一海千余里,名曰渤海。

至一大国,官亦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

方可三百里,多竹木丛林,有三千许家,差有田地,耕田犹不足食,亦南北市籴。

又渡一海,千余里至末卢国,有四千余户,滨山海居,草木茂盛,行不见前人。

好捕鱼鳆,水无深浅,皆沉没取之。

东南陆行五百里,到伊都国,官曰尔支,副曰泄漠觚、柄渠觚。

有千余户,世有王,皆统属女王国,郡使往来常所驻。

东南至奴国百里,官曰兕马觚、副曰卑奴母离,有二万余户。

东行至不弥国百里,官曰多模,副曰卑奴母离,有千余家。

南至投马国,水行二十日,官曰弥弥,副曰弥弥那利,可五万余户。

南至邪马壹国,女王之所都,水行十日,陆行一月。

官有伊支马,次曰弥马升,次曰弥马获支,次曰奴佳鞮,可七万余户。

自女王国以北,其户数道里可得略载,其余旁国远绝,不可得详。

次有斯马国,次有已百支奴国,次有伊邪国,次有都支国,次有弥奴国,次有好古都国,次有不呼国,次有姐奴国,次有对苏国,次有苏奴国,次有呼邑园,次有华奴苏奴国,次有鬼国,次有为吾国,次有鬼奴国,次有邪马国,次有躬臣国,次有巴利国,次有支惟国,次有乌奴国,次有奴国,此女王境界所尽。

其南有狗奴国,男子为王,其官有狗古智卑狗,不属女王。

自郡至女王国万二千余里。

男子无大小皆黥面文身。

自古以来,其使诣中国,皆自称大夫。

夏后少康之子封于会稽,断发文身以避蛟龙之害,今倭水人好沉没捕鱼蛤,文身亦以厌大鱼水禽,后稍以为饰。

诸国文身各异,或左或右,或大或小,尊卑有差。

计其道里,当在会稽、东冶之东。

其风俗不淫,男子皆露紒,以木绵招头。

其衣横幅,但结束相连,略无缝。

妇人被发屈紒,作衣如单被,穿其中央,贯头衣之。

种禾稻、纻麻、蚕桑、缉绩,出细纻、缣绵。

其地无牛马虎豹羊鹊。

兵用矛、楯、木弓。

木弓短下长上,竹箭或铁镞或骨簇,所有无与儋耳、朱崖同。

倭地温暖,冬夏食生莱,皆徒跣。

有屋室,父母兄弟卧息异处,以朱丹徐其身体,如中国用粉也。

食饮用笾豆,手食。

其死,有棺无椁,封土作冢。

始死停丧十余日,当时不食肉,丧主哭泣,他人就歌舞饮酒。

已葬,举家诣水中澡浴,以如练沐。

其行来渡海诣中国,恒使一人不梳头,不去虮虱,衣服垢污,不食肉,不近妇人,如丧人,名之为持衰。

若行者吉善,共顿其生口财物。

若有疾病,遭暴害,便欲杀之,谓其持衰不谨。

出真珠、青玉。

其山有丹,其木有柟、杼、豫樟、杼枥、橿、乌号、枫香,其竹筱竿、桃支。

有姜、桔、椒、蓑荷,不知以为滋味。

有猕猴、黑雉。

其俗举事行来,有所云为,辄灼骨而卜,以占吉凶,先告所卜,其辞如令龟法,视火坼占兆。

其会同坐起,父子男女无别,人性嗜酒。

见大人所敬,但搏手以当跪拜。

其人寿考,或百年,或八九十年。

其俗,国大人皆四五妇,下户或二三妇。

妇人不淫,不妨忌。

不盗窃,少诤讼。

其犯法,轻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户。

及宗族尊卑,备有差序,足相臣服。

收租赋。

有邸阁。

国国有市,交易有无,使大倭监之。

自女王国以北,特置一大率,检察诸国,诸国畏惮之。

常治伊都国,于国中合如刺史。

王遣有诣京都、带方郡、诸韩国,及郡使倭国,皆临津搜露,传送文书赐遣之物诣女王,不得差错。

下户与大人相逢道路,逡巡入草。

传辞说事,或蹲或跪,两手据地,为之恭敬。

对应声曰噫,比如然诺。

其国本亦以男子为王,住七八十年,倭国乱,相攻伐历年,乃共立一女子为王。

名曰卑弥呼,事鬼道能惑众,年已长大,无夫婿,有男弟佐治国。

自为王以来,少有见者。

以婢千人自侍,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出入。

居处宫室楼观,城栅严设,常有人持兵守卫。

女王国东渡海千余里,复有国,皆倭种。

又有侏儒国在其南。

人长三四尺,去女王四千余里。

又有裸国、黑齿国复在其东南,船行一年可至。

参问倭地,绝在海中洲岛之上,或绝或连,阂旋可五千余里。

景初二年六月。

倭女王遣大夫难升米等诣郡,求诣天于朝献,太守刘夏遣吏将送诣京都。

其年十二月,诏沼书报倭女王曰:“制诏亲魏倭王卑弥呼:带方守刘夏遣使送汝大夫难升米、次使都市牛利奉汝所献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以到。

汝所在逾远,乃遣使贡献,是汝之忠孝,我甚哀汝。

今以汝为亲魏倭王,假金印紫绶,装封付带方太守假授汝。

其绥抚种人,勉为孝顺。

汝来使难升米,牛利涉远,道路勒劳,今以难升米为率善中郎将,牛利为率善校尉,假银印青绶,引见劳赐遣还。

今以绛地交龙锦五匹、绛地约粟罽十张、蒨绛五十匹、绀青五十匹,答汝所献贡直。

又特赐汝绀地句文绵三匹、细班华罽五张、白绢五十匹、金八两、五尺刀二口、铜镜百枚、真珠、铅丹各五十厅。

皆将封付难升米、牛利还到录受。

悉可以示汝国中人,使知国家哀汝,故郑重赐汝好物也。

“ 正始元年,太守弓遵遣建中校尉梯俊等奉诏书印绶诣倭国,拜假倭王。

并赍诏赐金、帛、锦罽、刀、镜、采物,倭王因使上表答谢恩诏。

其四年,倭王复遣使大夫伊声耆、掖邪狗等八人,上献生口、倭锦、绛青缣、绵衣、帛布、丹木、?

狗?

、短弓矢。

掖邪狗等壹拜率善中郎将印绶。

其六年,诏赐倭难升米黄幢,付郡假授。

其八年,太守王颀到官。

倭女王卑弥呼与狗奴国男王卑弥弓呼素不和,遣倭载斯、乌越等诣郡说相攻击状。

遣塞曹掾史张政等因赍诏书、黄幢,拜假难升米为檄告喻之。

卑弥呼以死,大作冢,径百余步,徇葬者奴婢百余人。

更立男王,国中不服,更相诛杀,当时杀千余人。

复立卑弥呼宗女壹与,年十三为王,国中遂定。

政等以檄告喻壹与,壹与遣倭大夫率善中郎将掖邪狗等二十人送政等还,因诣台,献上男女生口三十人,贡白殊五千孔,青大句珠二枚,异文杂锦二十匹。

评曰:《史》、《汉》着朝鲜、两越,东京撰录西羌。

魏世匈奴遂衰,更有乌丸、鲜卑,爰及东夷,使译时通,记述随事,岂常也哉!

三国志·魏书·方技传

〔陈寿〕 〔晋〕

华佗字元化,沛国谯人也。

一名旉。

游学徐土,兼通数经。

沛相陈珪举孝廉,太尉黄琬辟,皆不就。

晓养性之术,时人以为年且百岁而貌有壮容。

又精方药,其疗疾,合汤不过数种,心解分剂,不复称量,煮熟便饮,语其节度,舍去辄愈。

若当灸,不过一两处,每处不过七八壮,病亦应除。

若当针,亦不过一两处,下针言“当引某许,若至,语人。

病者言已到,应便拔针,病亦行差。

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

病若在肠中,便断肠湔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

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

故甘陵相夫人有娠六月,腹痛不安,佗视脉曰:“胎已死矣。

”使人手摸知所在,在左则男,在右则女。

人云:“在左,于是为汤下之,果下男形,即愈。

县吏尹世苦四支烦。

口中干,不欲闻人声,小便不利。

佗曰”试作热食,得汗则愈,不汗,后三日死。

“即作热食而不汗出。

佗曰:”藏气已绝于内,当啼泣而绝。

“果如佗言。

府吏儿寻、李延共止,俱头痛身热,所苦正同。

佗曰:”寻当下之,延当发汗。

“或难其异,佗曰:”寻外实,延内实,故治之宜殊。

“即各与药,明旦并起。

盐渎严昕与数人共候佗,适至,佗谓昕曰:”君身中佳否?

“昕曰:”自如常。

“佗曰:”君有急病见于面,莫多饮酒。

“坐毕归。

行数里,昕卒头眩堕车,人扶将还,载归家,中宿死。

故督邮顿子献得病己差,诣佗视脉曰:“尚虚,未得复,勿为劳事,御内即死。

临死,当吐舌数寸。

”其妻闻其病除,从百余里来省之。

止宿交接,中间三日发病,一如佗言。

督邮徐毅得病,佗往省之,毅谓佗曰:“昨使医曹吏刘租针胃管讫,便苦咳嗽,欲卧不安。

”佗曰:“刺不得胃管,误中肝也,食当日减,五日不救。

”遂如佗言。

东阳陈叔山小男二岁得疾,下利常先啼,日以羸困。

问佗,佗曰:“其母怀躯,阳气内养,乳中虚冷,儿得母寒,故令不时愈。

”佗与四物女宛丸,十日即除。

彭城夫人夜之厕。

虿螫其手,呻呼无赖。

佗令温汤近热,渍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数为易汤,汤令暖之,其旦即愈。

军吏梅平得病,除名还家,家居广陵,未至二百里,止亲人舍。

有顷,佗偶至主人许,主人令佗视平,佗谓平曰:“君早见我,可不至此。

今疾已结,促去可得与家相见,五日卒。

”应时归,如佗所刻。

佗行道,见一人病咽塞,嗜食而不得下,家人车载欲往就医。

佗闻其呻吟,驻车往视,语之曰:“向来道边有卖饼家蒜齑大酢,从取三升饮之,病自当去。

”即如佗言,立吐蛇—校,县车边,欲造佗。

佗尚未还,小儿戏门前,逆见,自相谓曰:“似逢我公,车边病是也。

”疾者前入坐,见佗北壁县此蛇辈约以十数。

又有一郡守病,佗以为其人盛怒则差,乃多受其货而不加治,无何弃去,留书骂之。

郡守果大怒,令人迫捉杀佗。

郡守子知之,属使勿逐。

守瞋恚既甚,吐黑血数升而愈。

又有一士大夫不快。

佗云:“君病深。

当破腹取。

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杀君,忍病十岁,寿惧当尽,不足故自刳裂。

”士大夫不耐痛痒,必欲除之。

佗遂下手,所患寻差,十年竟死。

广陵太守陈登得病,胸中烦懑,面赤不食。

佗脉之,曰:“府君胃中有虫数升,欲成内疽,食腥物所为也。

”即作汤二升,先服一升,斯须尽服之。

食顷,吐出三升许虫,赤头皆动,半身是生鱼脍也,所苦便愈。

佗曰:“此病后三期当发,遇良医乃可济救。

” 依期果发动,时佗不在,如言而死。

太祖闻而召佗,佗常在左右。

太祖苦头风,每发,心乱目眩,佗针鬲,随手而差。

李将军妻病甚,呼佗视脉曰:“伤娠而胎不去。

”将军言:“(闻)[间]实伤娠,胎已去矣。

”佗曰:“案脉,胎未去也。

”将军以为不然。

佗舍去,妇稍小差。

百余日复动,更呼佗。

佗曰:“此脉故事有胎。

前当生两儿,一儿先出,血出甚多,后儿不及生。

母不自觉,旁人亦不寤,不复迎,遂不得生。

胎死,血脉不复归,必燥着母脊。

故使多脊痛。

今当与汤,并针一处,此死胎必出。

”汤针既加,妇痛急如欲生者。

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

”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色黑,长可尺所。

佗之绝技,凡此类也。

然本作士人,以医见业,意常自悔,后太祖亲理,得病篙笃,使佗专视。

佗曰:“此近难济,恒事攻治,可延岁月。

”佗久远家思归,因曰:“当得家书,方欲暂还耳。

”到家,辞以妻病,数乞期不反。

太祖累书呼,又敕郡县发遣。

佗恃能厌食事,犹不上道。

太祖大怒,使人往检,若妻信病,赐小豆四十斛,宽假限日。

若其虚诈,便收送之。

于是传付许狱,考验首服。

荀彧请曰:“佗术实工,人命所县,宜含宥之。

”太祖曰:“不忧,天下当无此鼠辈耶?

”遂考竟佗。

佗临死,出一卷书与狱吏,曰:“此可以活人。

”吏畏法不受,佗亦不强,索火烧之。

佗死后,太祖头风未除。

太祖曰:“佗能愈此。

小人养吾病,欲以自重,然吾不杀此子,亦终当不为我断此根原耳。

”及后爱子仓舒病因,太祖叹曰:“吾侮杀华佗,令此儿强死也。

” 初,军吏李成苦咳嗽,昼夜不寤,时吐脓血,以问佗。

佗言:“君病肠臃,咳之所吐,非从肺来也。

与君散两钱,当吐二升余脓血讫,快自养,一月可小起,好自将爱,一年便健。

十八岁当一小发,服此散,亦行复差。

若不得此药,故当死。

”复与两钱散。

成得药,去五六岁,亲中人有病如成者。

谓成曰:“卿今强健,我欲死,何忍无急去药,以待不样?

先持贷我,我差,为卿从华佗更索。

”成与之。

已故到谯,适值佗见收,匆匆不忍从求。

后十八岁,成病竟发,无药可服,以至于死。

广陵吴普、彭城樊阿皆从佗学。

普依准佗治,多所全济。

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尔。

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犹户枢不朽是也。

是以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

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

体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沾濡汗出,因上着粉,身体轻便,腹中欲食。

”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阿善针术。

凡医咸言背及胸藏之间不可妄针,针之不过四分,而阿针背入一二寸,巨阙胸藏针下五六寸,而病辄皆瘳。

阿从佗求可服食益于人者,佗授以漆叶青黏散。

漆时屑一升,青粘屑十四两,以是为率,盲久服去三虫,利五藏,轻体,使人头于白。

阿从其言,寿百余岁。

漆叶处所而有,青黏生于丰、沛、彭城及朝歌云。

杜夔字公良,河南人也。

以知音为雅乐郎,中平五年,疾去官。

州、郡、司徒礼辟,以世乱奔荆州。

荆州牧刘表令与孟曜为汉主合雅乐,乐备,表欲庭观之,夔谏曰:“今将军号(不)为天于合乐,而庭作之,无乃不可乎!

”表纳其言而止。

后表子琮降太祖,太祖以夔为军谋祭酒,参太乐事,因令创制雅乐。

夔善钟律,聪思过人,丝竹八音,靡所不能,惟歌舞非所长。

时散郎邓静、尹齐善咏雅乐,歌师尹胡能歌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总统研精,远考诸经,近采故事,教习讲肄,备作乐器。

绍复先代古乐,皆自夔始也。

黄初中,为太乐令、协律都尉。

汉铸钟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亦为时贵人见知。

夔令玉铸铜钟,其声均清浊多不如法,数毁改作。

玉甚厌之,谓夔清浊任意,颇拒扞夔。

夔、玉更相白干太祖,太祖取所铸钟,杂错更试,然后知夔为精而玉之妄也,于是罪玉及诸子,皆为养马士。

文帝爱待玉,又尝令夔与左愿等于宾客之中吹笙鼓琴,夔有难色,由是帝意不悦。

后因他事系夔。

使愿等就学,夔自谓所习者雅,仕宦有本,意犹不满,遂黜免以卒。

弟子河南邵登、张泰、桑馥,备至太乐丞,下邳陈颃司律中即将。

自左延年等虽妙于音,咸善郑声,其好古存正莫及夔。

朱建平,沛国人也。

善相术,于闾巷之间,效验非一。

太祖为魏公,闻之,召为郎。

文帝为五官将,坐上会客三十余人,文帝问己年寿,又令遍相众宾。

建平曰:“将军当寿八十,至四十时当有小厄,愿谨护之。

”谓夏侯威曰:“君四十九位为州牧,而当有厄,厄若得过,可年至七十,致位公辅。

”谓应璩曰:“君六十二位为常伯,而当有厄,先此一年,当独见一白狗,而旁人不见也。

”谓曹彪曰:“君据藩国,至五十七当厄于兵。

宜善防之。

” 初,颖川荀攸、钟繇相与亲善。

攸先亡,子幼。

繇经纪其门户,欲嫁其妾。

与人书曰:“吾与公达曾共使朱建平相。

建平曰:”荀君虽少,然当以后事付钟君。

‘吾时啁之曰:“惟当嫁卿阿骛耳。

’何意此子竟早陨没,戏言遂验乎!

今欲嫁阿骛,使得善处。

追思建平之妙,虽唐举、许负何以复加也!

“ 文帝黄初七年,年四十,病困。

谓左右曰:“建平所言八十,谓昼夜也,吾其决矣。

”顷之,果崩。

夏侯威为兖州刺史,年四十九,十二月上旬得疾,念建平之言,自分必死,豫作遗令及送丧之备,咸使素办。

至下旬转差,垂以平复。

三十日日昃,请纪纲大吏设酒,曰:“吾报苦渐平,明日鸡鸣,年便五十,建平之戒,真必过矣。

”威罢客之后,合瞑疾动,夜关遂卒。

璩六十一为待中,直省内,欻见白狗,问之众人,悉无见者。

于是数聚会,并急游观田里,饮宴自娱,过期一年,六十三卒。

曹彪封楚王,年五十七,坐与王淩通谋,赐死。

凡说此辈,无不如言,不能具详,故粗记数事。

惟相司空王昶、征北将军程喜、中领军王肃有蹉跌云。

肃年六十二,疾笃,众医并以为不愈。

肃夫人问遗言。

肃云:“建平相我逾七十,位至三公,今皆未也,将何虑也乎!

”而肃竟卒。

建平又善相马。

文帝将出,取马外入,建平道遇之语曰:“此马之相,今日死矣。

”帝将乘马,马恶衣香,惊啮文帝膝,帝大怒,即便杀之。

建平黄初中卒。

周宣字孔和,乐安人也。

为郡吏。

太守杨沛梦人曰:“八月—日曹公当至,必与君杖,饮以药酒。

”使宣占之。

是时黄巾贼起。

宣对曰:“夫杖起弱者,药治人病,八月一日,贼必除灭。

”至期,贼果破。

后东平刘桢梦蛇生四足,穴居门中,使宣占之,宣曰:“此为国梦,非君家之事也。

当杀女子而作贼者。

”顷之,女贼郑、姜遂惧夷讨,以蛇女子之祥,足非蛇之所宜故也。

文帝问宣曰:“吾梦殿屋两瓦坠地,化为双鸳鸯,此何谓也?

”宣对曰:“后宫当有暴死者。

”帝曰:“吾诈卿耳!

”宣对曰:“夫梦者意耳,苟以形言,便占吉凶。

”言未毕,而黄门令奏宫人相杀。

无几,帝复问曰:“我昨夜梦青气自地属天。

”宣对曰:“天下当有贵女子冤死。

”是时,帝已遣使赐甄后玺书,闻宣言而悔之,遣入迫使者不及。

帝复问曰:“吾梦摩钱文,欲令灭而更愈明,此何谓邪?

”宣怅然不对。

帝重问之,宣对曰:“此自陛下家事,虽意欲尔而太后不听,是以文欲灭而明耳。

”时帝欲治弟植之罪,逼于太后,但加贬爵。

以宣为中郎,属太史。

尝有问宣曰:“吾昨夜梦见刍狗,其占何也?

”宣答曰:“君欲得美食耳!

”有顷,出行,果遇丰膳。

后又问宣曰:“昨夜尝见刍狗,何也?

”宣曰:“君欲堕车折脚,宜戒慎之。

”顿之,果如宣言。

后又问宣:“昨夜梦见刍狗何也?

”宣曰:“君家失火,当善护之。

”俄遂火起。

语宣曰:“前后三时,皆不梦也。

聊试君耳,何以皆验邪?

”宣对曰:“此神灵动君使言,故与真梦无异也。

”又问宣曰:“三梦刍狗而其占不同,何也?

”宣曰:“刍狗者,祭神之物。

故君始梦,当得饮食也。

祭祀既讫,则刍狗为车所轹,故中梦当堕车折脚也。

刍狗既车铄之后,必载以为樵,故后梦忧失火也。

”宣之叙梦,凡此类也。

十中八九,世以比建平之相矣。

其余效故不次列。

明帝末卒。

管辂字公明,平原人也。

容貌粗丑,无威仪而嗜酒,饮食言戏,不择非类,故人多爱之而不敬也。

父为利漕,利漕民郭恩兄弟三人,皆得躄疾。

使辂筮其所由。

辂曰:“卦中有君本墓,墓中有女鬼,非君伯母,当叔母也。

昔饥荒之世,当有利其数升米者,排着井中,啧啧有声,推一大石,下破其头,孤魂冤痛,自诉于天。

”于是恩涕泣服罪。

广平刘奉林妇病困,已买棺器。

时正月也,使辂占,曰:“命在八月辛卯日日中时。

”林谓必不然,而妇渐差,至秋发动,一如辂言。

辂往见安平太守王基,基令作卦。

辂曰:“当有贱妇人,生一男儿,堕地便走入灶中死。

又床上当有一大蛇衔笔,小大共视,须臾去之也,又乌来入室中,与燕共斗,燕死,乌去。

有此三怪。

”基大惊,问其吉凶。

辂曰:“直官舍久远,魑魅魍魉为怪耳。

儿生便走,非能自走,直宋无忌之妖将其入灶也。

大蛇衔笔,直老书佐耳。

乌与燕斗,直老铃下耳。

今卦中见象而不见其凶,知非妖咎之征,自都忧也。

”后卒无患。

时信都令家妇女惊恐,更互疾病,使辂筮之。

辂曰:“君北堂西头,有两死男子,一男持矛,一男持弓箭,头在壁内,脚在壁外。

持矛者主刺头,故头重痛不得举也。

持弓箭者主射胸腹,故心中县痛不得饮食也。

昼则浮游,夜来病人,故使惊恐也。

”于是掘徙骸骨,家中皆愈。

清河王经去官还家,辂与相见。

经曰:“近有一怪,大不喜之,欲烦作卦。

”卦成,辂曰:“爻吉,不为怪也。

君夜在堂户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入君怀中,殷殷有声,内神不安,解衣彷徉,招呼妇人,觅索余光。

”经大笑曰:“实如君言。

”辂曰:“吉,迁官之征也,其应行至。

”顷之,经为江夏太守。

辂又至郭恩家,有飞鸠来在梁头,鸣甚悲。

辂曰:“当有老公从东方来,携豚一头,酒一壶。

主人虽喜,当有小故。

”明日果有客,如所占。

恩使客节酒、戒肉,慎火,而射鸡作食,箭从树间激中数岁女子手,流血惊怖。

辂至安德令刘长仁家,有鸣鹊来在的阁屋上,其声甚急。

辂曰:“鹊言东北有妇昨杀夫,牵引西家人夫离娄,候不过日在虞渊之际,告者至矣。

”到时,果有东北同伍民来告邻妇手杀其夫。

诈言“西家人与夫有嫌,来杀我婿”。

辂至列人典农王弘直许,有飘风高三尺余,从申上来,在庭中幢幢回转,息以复起,良久乃止。

直以问辂,辂曰:“东方当有马吏至,恐父哭子,如何!

”明日胶东吏到,直子果亡。

直问其故,辂曰:“其日乙卯,则长子之候也。

木落于申,斗建申,申破寅,死丧之候也。

日加午而风发,则马之候也。

离为文章,则吏之候也。

申未为虎,虎为大人,则父之候也。

”有雄雉飞来,登直内铃柱头,直大以不安,令辂作卦,辂曰:“到五月必迁。

”时三月也。

至期,直果为勃海太守。

馆陶令诸葛原迁新兴太守,辂往祖饯之,宾客并会。

原自起取燕卵、蜂蜜、蜘蛛着器中,使射覆。

卦成辂曰:“第一物,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冀舒张,此燕卵也。

第二物,家室倒悬,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此蜂窠也。

第三物,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

”举坐惊喜。

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

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

”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牛惊下道入漳河中,皆即溺死也。

当此之时,辂之邻里,外户不闭,无相偷窃者。

清河太守华表,召辂为文学掾。

安平赵孔曜荐辂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同妙甘公、石申,俯览《周易》则齐思季主。

今明使君方垂神幽薮,留精九皋,辂宣蒙阴和之应,得及羽仪之时。

”徽于是辟为文学从事,引与相见,大善友之。

徙部巨鹿,迁治中别驾。

初应州召,与弟季儒共载,至武城西,自卦吉凶。

语儒云:“当在故城中见狸,尔者乃显。

”前到河西故城角,正见狸共踞城侧,兄弟并喜。

正始九年举秀才。

十二月二十八日,吏部尚书何晏请之,邓扬在晏许。

晏谓辂曰:“闻君着乂神妙,试为作一卦,知位当至三公不?

”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头,来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

”辂曰:“夫飞鸮,天下贱鸟,及其在食椹,则怀我好音,况辂心非草木,敢不尽忠?

昔元、凯之弼重华,宣惠慈和,周公之冀成王,坐而待旦,故能流光六合,万国咸宁。

此乃履道休应,非卜筮之所明也。

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电,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

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

今青蝇臭恶,而集之焉。

位峻者颠,轻豪者亡,不可不思害盈之数,盛衰之期。

是故山在地中日谦,雷在天上曰壮。

谦则裒多益寡,壮则非礼不履。

未有损己而不光大,行非而不伤败。

愿君侯上追文王六爻之旨,下思尼父彖象之义,然后三公可决,青蝇可驱也。

“扬曰:”此老生之常谭。

“辂答曰:”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

“晏曰:”过岁更当相见。

“辂还邑舍,具以此言语舅氏,舅氏责辂言太切至。

辂曰:”与死人语,何所畏邪?

“舅大怒,谓辂狂悖。

岁朝,西北大风,尘埃蔽天,十余日,闻晏、扬皆诛,然后舅氏乃服。

始路过魏郡太守钟毓,共论《易》义。

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之日”。

毓使筮其生日月,如言无蹉跌。

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

死以付天,不以付君。

”遂不复筮。

毓问辂:“天下当太平否?

”辂曰:“方今四九天飞,利见大人,神武升建,王道文明,何忧不平?

”毓未解辂言,无几,曹爽等诛,乃觉寤云。

平原太守刘邠取印囊及山鸡毛着器中,使筮。

辂曰:“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此印囊也。

高岳岩岩,有鸟朱身,羽冀玄黄,鸣不失晨,此山鸡毛也。

”邠曰:“此郡官舍,连有变怪,使人恐怖,其理何由?

”辂曰:“或因汉末之乱,兵马扰攘,军尸流血。

污染丘山,故因昏夕,多有怪形也。

明府道德高妙,自天佑之,愿安百禄,以光休宠。

” 清河令徐季龙使人行猎,令辂筮其所得。

辂曰:“当获小兽,复非食禽,虽有爪牙,微而不强,虽有文章,蔚而不明,非虎非雉,其名曰狸。

”猎人暮归,果如辂言。

季龙取十三种物,着大箧中,使辂射。

云:“器中藉藉有十三种物。

”先说鸡子,后道蚕蛹。

遂一一名之,惟到梳为枇耳。

辂随军西行,过毋丘头墓下,倚树哀吟,精神不乐。

人问其故。

辂曰:“林木虽茂,无形可久。

碑诔虽美,无后可守。

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四危以备,法当灭族。

不过二载,其应至矣。

”卒如其言。

后得休,过清河倪太守。

时天旱,倪问辂雨期。

辂曰:“今夕当雨。

”是日晹燥,昼无形似,府丞及令在坐,咸谓不然。

到鼓一中,星月皆没,风云并起,竟成快雨。

于是倪盛修主人礼,共为欢乐。

正元二年,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厚,冀当富贵乎?

”辂长叹曰:“吾自知有分直耳,然天与我才明,不与我年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女嫁儿娶妇也。

若得免此,欲作洛阳令,可使路不拾遗,枹鼓不鸣。

但恐至太山治鬼,不得治生人,如何!

”辰问其故。

辂曰:“吾额上无生骨,眼中无守精,鼻无梁校,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

又吾本命在寅,加月食夜生。

天有常数,不可得讳,但人不知耳。

吾前后相当死者过百人,略无错也。

“ 是岁八月,为少府丞。

明年二月卒,年四十八。

评曰:华佗之医诊,杜夔之声乐,朱建平之相术,周宣之相梦,管辂之术筮,诚皆玄妙之殊巧,非常之绝技矣。

昔史迁着扁鹊、仓公、日者之传,所以广异闻而表奇事也。

故存录云尔。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