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恕斋铭

出门如宾,承事如祭。

以是存之,敢有失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以是行之,与物皆春。

胡世之人,恣己穷物。

惟我所叟,谓彼奚恤。

孰能歹是,敛焉厥躬。

于墙于羹,仲尼子弓。

内顺于家,外同于邦。

无小无大,罔时怨恫。

为仁之功,曰此其极,敬哉恕哉,永永无斁。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出门如恭恭谨谨的宾客,办事如认认真真的祭祀。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怎么会有什么失误?自己所不喜欢的,就不要强加给他人。用这样的准则行为处事,待人及物都温暖如春。为何世间的人,放纵自己而困于物欲?只有像我这样的老人,才有这样一种忧虑。什么是坏事,什么是好事,都要自行收敛,亲身实行。或居墙下,或食菜羹,都要像仲尼子弓那样如祭如宾。对内能使家庭和睦,对外能使邦国太平。无论是小事还是大事,都没有什么怨恨哀伤。为仁之道的功德,这就达到了它的极至。诚敬啊,忠恕啊,永远不能厌弃。



江陵府曲江楼记

〔朱熹〕 〔宋〕

广汉张侯敬夫守荆州之明年,岁丰人和,幕府无事。

顾常病其学门之外,即阻高墉,无以宣畅郁湮,导迎清旷。

乃直其南凿门通道,以临白河,而取旁近废门旧额以榜之,且为楼观以表其上。

敬夫一日与客往而登焉,则大江重湖,萦纡渺弥,一目千里。

而西陵诸山,空蒙晻霭,又皆隐见出没于云空烟水之外。

敬夫于是顾而叹曰:“此亦曲江公所谓江陵郡城南楼者邪?

昔公去相而守于此,其平居暇日,登临赋咏,盖皆翛然有出尘之想。

至其伤时感事,寤叹隐忧,则其心未尝一日不在于朝廷。

而汲汲然惟恐其道之终不行也。

呜呼,悲夫!

”乃书其扁曰“曲江之楼”,而以书来属予记之。

时予方守南康,疾病侵陵,求去不获。

读敬夫之书,而知兹楼之胜,思得一与敬夫相从游于其上,瞻眺江山,览观形制,按楚汉以来成败兴亡之效,而考其所以然者。

然后举酒相属,以咏张公之诗,而想见其人于千载之上,庶有以慰夙心者。

顾乃千里相望,邈不可得,则又未尝不矫首西悲而喟然发叹也。

抑尝思之:张公远矣,其一时之事,虽唐之治乱所以分者,顾亦何预于后之人?

而读其书者,未尝不为之掩卷太息也。

是则是非邪正之实,乃天理之固然,而人心之不可已者。

是以虽旷百世而相感,使人忧悲愉佚勃然于胸中,恍若亲见其人而真闻其语者,是岂有古今彼此之间,而亦孰使之然哉?

《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登此楼者,于此亦可以反诸身,而自得之矣。

予于此楼,既未得往寓目焉,无以写其山川风景、朝暮四时之变,如范公之书岳阳,独次第敬夫本语,而附以予之所感者如此。

后有君子,得以览观焉。

淳熙己亥十有一月己巳日南至。

蚕说

〔宋庠〕 〔宋〕

里有织妇,蓍簪葛帔,颜色憔悴,喟然而让于蚕曰:“余工女也,惟化治丝枲是司,惟服勤组紃是力,世受蚕事,以蕃天财。

尔之未生,余则浴而种以俟。

尔之既育,余则饬其器以祗事。

尔食有节,余则采柔桑以荐焉。

尔处不慁,余则弭温室以养焉。

尔惟有神,余则蠲其祀而未尝黩也。

尔惟欲茧,余则趣其时而不敢慢也。

尔欲显素丝之洁,余则具缫盆泽器以奉之。

尔欲利布幅之德,余则操鸣机密杼以成之。

春夏之勤,发蓬不及膏。

秋冬之织,手胝无所代。

余之于子可谓殚其力矣!

” “今天下文绣被墙屋,余卒岁无褐。

缇帛婴犬马,余终身恤纬。

宁我未究其术,将尔忘力于我耶?

” 蚕应之曰:“嘻!

余虽微生,亦禀元气。

上符龙精,下同马类。

尝在上世,寝皮食肉。

未知为冠冕衣裳之等也,未知御雪霜风雨之具也。

当斯之时,余得与蠕动之俦,相忘于生生之域。

蠢然无见豢之乐,熙然无就烹之苦。

自大道既隐,圣人成能,先蚕氏利我之生,蕃我以术,因丝以代毳,因帛以易韦。

幼者不寒,老者不病:自是民患弭而余生残矣!

” “然自五帝以降,虽天子之后,不敢加尊于我:每岁命元日,亲率嫔御,祀于北郊,筑宫临川,献茧成服。

非天子宗庙黼黻无所备,非礼乐车服旗常无所设,非供祀无制币,非聘贤无束帛,至纤至悉,衣被万物。

女子无贵贱,皆尽心于蚕。

是以四海之大,亿民之众,无游手而有馀帛矣” “秦汉以下,本摇末荡:树奢靡以广君欲,开利涂以穷民力。

云锦雾縠之巧岁变,霜纨冰绡之名日出。

亲桑之礼颓于上,灾身之服流于下。

倡人孽妾被后饰而内闲中者以千计,桀民大贾僭君服以游天下者非百数。

一室御绩而千屋垂缯,十人漂絮而万夫挟纩:虽使蚕被于野、茧盈于车,朝收暮成,犹不能给。

况役少以奉众,破实而为华哉!

方且规规然重商人衣丝之条,罢齐官贡服之织。

衣弋绨以示俭,袭大练而去华:是犹捧凷堙尾闾之深,覆杯救昆冈之烈,波惊风动,谁能御之?

由斯而谈,则余之功非欲厚啬声以侈物化,势使然也。

二者交坠于道,奚独怒我哉?

且古姜嫄、太姒皆执子之勤,今欲以一已之劳而让我,过矣。

” 于是织妇不能诘,而终身寒云。

桂枝香·岩霏逗绿

〔周密〕 〔宋〕

岩霏逗绿。

又凉入小山,千树幽馥。

仙影悬霜粲夜,楚宫六六。

明霞洞窅珊瑚冷,对清商、吟思堪掬。

麝痕微沁,蜂黄浅约,数枝秋足。

别有雕阑翠屋。

任满帽珠尘,拼醉香玉。

瘦倚西风,谁见露侵肌粟。

好秋能几花前笑,绕凉云、重唤银烛。

宝瓶空晓,珍丛怨月,梦回金谷。

黄子厚诗序

〔朱熹〕 〔宋〕

余年十五六时,与于厚相遇于屏山刘氏斋馆,俱事病翁先生。

子厚少余一岁,读书为文,略相上下,犹或有时从余切磋,以进其所不及。

后三四年,余犹故也,而子厚一旦忽踊跃骤进,若不可以寻尺计,出语落笔,辄惊坐人。

余固叹其超然不可追逐,而流辈中亦鲜有能及之者。

自尔二十余年,子厚之诗文日益工,琴书日益妙,而余日益昏惰,乃不能及常人,亦且自念其所旷阚,又有急于此者,因遂绝意,一以顽鄙自安,固不暇复与子厚度长絜大于文字间矣。

既而子厚一再徒家崇安、浦城,会聚稍希阔。

然每得其诗文笔札,必为之把玩赏叹,移日不能去手。

盖于厚之文学太史公,其诗学屈、宋、曹、刘而下及于韦应物,视柳子厚犹以为杂用今体,不好也。

其隶古尤得魏、晋以前笔意,大抵气韵豪爽而趣味幽洁萧然,无一点世俗气。

中年不得志于场屋,遂发愤谢去,杜门读书,清坐竟目,间辄曳杖行吟田野间,望山临水以自适。

其于骚词能以楚声古韵为之节奏,抑扬高下、俯仰疾徐之间,凌厉顿挫,幽眇回郁,闻者为之感激慨叹,或至泣下。

由是其诗日以高古,遂与世亢,至不复可以示人。

或者得之,亦不省其为何等语也。

独余犹以旧习未忘之故,颇能识其用意深处,盖未尝不三复而深悲之,以为子厚岂真坐此以穷,然亦不意其遂穷以死也。

衰暮疾痛,余日几何,而交旧零落,无复可与语此者,方将访其遗稿,椟而藏之,以为后世必有能好之者。

而一日三山许闳生来访,袖出子厚手书所为诗若干篇、别抄又若干篇以示余。

其间盖又有余所未见者,然后益知子厚晚岁之诗,其变化开阖,恍惚微妙,又不止余昔日之所知也。

为之执卷流涕,而识其后如此。

子厚名铢,姓黄氏,世家建之瓯宁,中徒颖昌且再世,母孙读书能文,昆弟皆有异材,而子厚所立卓然,尤足以自表见,顾乃不遏而厄穷以死,是可悲也!

许生尝学诗于于厚,得其户牖,收拾遗文,其多乃至于此,拳拳缀缉.师死而不忍倍之,是叉可嘉也已。

庆元己未七月壬子,云谷老人书。

忆王孙

〔蔡伸〕 〔宋〕

凉生冰簟怯衣单。

明月楼高空画栏。

满院啼螀人未眠。

掩重关。

乌鹊南飞风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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