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岘台记

尚书司门员外郎晋国裴君,治抚之二年,因城之东隅作台以游,而命之曰拟岘台,谓其山溪之形,拟乎岘山也。

数与其属与州之寄客者游其间,独求记于予。

初,州之东,其城因大丘,其隍因大溪。

其隅因客土以出溪上。

其外连山高陵,野林荒墟,远近高下,壮大闳廓,怪奇可喜之观,环抚之东南者,可坐而见也。

然而雨隳潦毁,盖藏弃委于榛丛茀草之间,未有即而爱之者也。

君得之而喜,增甓与土,易其破缺,去榛与草,发其亢爽,缭以横槛,覆以高甍,因而为台,以脱埃氛,绝烦嚣,出云气而临风雨。

然后溪之平沙漫流,微风远响,与夫浪波汹涌,破山拔木之奔放。

至于高桅劲橹,沙禽水兽,下上而浮沉者,皆出乎履舄之下。

山之苍颜秀壁,巅岩拔出,挟光景而薄星辰。

至于平冈长陆,虎豹居而龙蛇走,与夫荒蹊丛落,树阴晻暖,游人行旅,隐见而断续者,皆出乎衽席之内。

若夫云烟开敛,日光出没,四时朝暮,雨旸明晦,变化不同,则虽览之不厌,而虽有智者,亦不能穷其状也。

或饮者淋漓,歌者激烈。

或靓观微步,旁皇徙倚,则得于耳目与得之于心者,虽所寓之乐有殊,而亦各适其适也。

抚非通道,故贵人蓄贾之游不至。

多良田,故水旱螟螣之灾少。

其民乐于耕桑以自足,故牛马之牧于山谷者不收,五谷之积于郊野者不垣,而晏然不知枹鼓之警,发召之役也。

君既因其主俗,而治以简静,故得以休其暇日,而寓其乐于此。

州人士女,乐其安且治,而又得游观之美,亦将同其乐也。

故予为之记。

其成之年月日,嘉祐二年之九月九日也。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译文

尚书司门员外郎,晋国裴君在治理抚州的第二年,在靠城的东角修筑一座高台,供人游览,并给它取名叫拟岘台,意思是说那儿山峦溪水的形态,可以同岘山相比拟。裴君多次和下属官吏以及外地寄居在本州的宾客在台上游览,独自向我请求写篇记。起初,抚州城东面靠着一座大山丘,护城壕沟凭借一条大溪流,城角是从别处运土修成,耸立在溪流之上。城角外面山峦连绵,高陵挺拔,苍茫的林木,荒凉的废墟,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气象雄壮开阔,令人惊奇欣喜,这番环绕抚州城东南部的景观,坐在城角都能一览无馀。然而经过雨水的冲刷破坏,城角逐渐被掩埋废弃在树丛杂草之中,再也没有到这里登临而喜爱它的人了。裴君发现这个地方后特别高兴,于是增筑砖石土方,改变它的破损残缺面貌;去除掉灌木丛和杂草,展现出它的地势高旷。周围插上栏杆,上面盖起亭阁,顺势就建起了一座高台,用来脱离世俗之气,隔绝人间喧嚣,使云气往来,风雨降临。然后溪水的平软沙滩,长长的流水,微风拂动而远处传来的响声,以及波浪汹涌,如同冲破山体、卷走树木的奔突气势,直至高帆长桨的船只,沙滩上飞禽和水中动物上下浮沉的情景,都在人们漫步拟岘台时呈现出来。那山峦的苍青,岩壁的秀美,峰顶的挺拔,裹挟着光影而迫近天上的星辰;直至平缓的山冈,扩展开来的陆地,如同虎豹蹲立,又像龙蛇飞奔;还有荒僻的小路,散布的村落,在树荫的掩映下或明或暗,来往的行人时隐时现又断断续续。这一番景象,都在人们端坐拟岘台时扑入眼帘。至于烟云的疏散和聚集,日光的闪现和隐没,四季的晨景与暮色,雨天晴天的明亮与昏暗,变化不同,尽管观赏起来让人不厌倦,可即使真有特高明的人,也不能把这景色描述得穷形尽相。登临拟岘台的人,有的饮酒,酣畅淋漓;有的唱歌,激扬壮烈;有的静观,轻移脚步;有的徘徊来徘徊去,四处凭倚栏杆。他们游台时耳闻目睹的景色和心中的感受,由此而得到的欢乐尽管各不相同,但人人都心满意足了。抚州并不是交通要道,所以有地位的人和富商不到这里来。但这里良田很多,所以水旱虫灾也很少发生。当地居民很高兴种田植桑来满足自己的生活需要,所以放牧在山谷的牛马到了时候不牵回家,堆放在野外的粮食不垒墙守护,太太平平,不知道军事报警和应徵去作战。裴君顺应当地的民俗,用简单清静的办法进行治理,所以能够有闲暇的日子休息,而在拟岘台寄托自己的快乐。州里的男女老少,很满意生活的安定和州事的治理,这回又得到了游览观赏的好去处,也必将会与裴君同样的快乐。所以我为裴君写了这篇记,写成的具体时间是嘉祐二年九月九日。


注释

拟岘(xian)台:在江西省临川县东隅的盐步岭上。尚书司门员外郎:刑部尚书属下守卫京城城门的官员,外调为抚州太守。晋国装君:山西人裴材。抚:即抚州,今江西省临川县。岘山:一名岘首山,在湖北襄阳县南九里。晋代羊祜镇襄阳,尝登此山。裴材追慕羊祜,故称拟岘台。因:依傍。客土:裴材客居此地,故称客土。闳廓:宏大空阔。西隳潦毁:被西水冲坏。隳,毁坏;潦,雨后积水。莽草,长在路上的杂草。甓(pì):砖。高甍(méng):高大的房屋。甍,屋脊。履舄(xì):鞋。这里指脚。舄,鞋。挟光景:迎接阳光。薄:迫近。荒蹊:荒僻的小路。丛落:村落。胰暖:昏暗。靓观微步:安详地观看,慢慢地行走。靓,通“通”。榜徨徙倚:留连不去。徙倚,低徊。蓄贾:富商。螟媵:昆虫类的害虫。垣:墙。指筑墙围护。枹鼓:击鼓告警。枹,鼓槌。嘉祜二年:公元1057年。嘉祜,宋仁宗赵祯的年号。



忆同寻上阳故宫路

〔司马光〕 〔宋〕

上阳门外云连草,车马遥遥往来道。

昔王游豫几何年,今人岂识当时好。

明珠翠羽已成尘,道上行人几番老。

当时秋天落宫槐,今此婆娑皆合抱。

即事君子堂

〔白玉蟾〕 〔宋〕

墙头榴火正烧空,风削苍云作数峰。

避叶荷花如避暑,病香愁态若为容。

和孙元规资政游园

〔徐积〕 〔宋〕

禁烟娱乐且须频,二月风光特地新。

料得壶中无俗客,更闻歌者尽阳春。

酒来花下斟琼液,茶向松闲碾玉尘。

应笑谢安空寂寞,东山终日为何人。

宜黄县县学记

〔曾巩〕 〔宋〕

古之人,自家至于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于长,未尝去于学之中。

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

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

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

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为具如此。

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

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中,而无过不及。

使其识之明,气之充于其心,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

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无足动其意者。

为天下之士,为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于损益废置,先后始终之要,无所不知。

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

何则?

其素所学问然也。

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于教也。

其动于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于内。

其谨于初者,必使其要于终。

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

噫!

何其至也。

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

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

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

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

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

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馀年之间,学有存者,亦非古法。

人之体性之举动,唯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

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固然。

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后,而治不教之民。

呜呼!

仁政之所以不行,贼盗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欤?

宋兴几百年矣。

庆历三年,天子图当世之务,而以学为先,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

而方此之时,抚州之宜黄犹不能有学。

士之学者皆相率而寓于州,以群聚讲习。

其明年,天下之学复废,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释奠之事以著于令,则常以庙祀孔氏,庙不复理。

皇祐元年,会令李君详至,始议立学。

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莫不相励而趋为之。

故其材不赋而羡,匠不发而多。

其成也,积屋之区若干,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栖士之舍皆足。

积器之数若干,而祀饮寝食之用皆具。

其像,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

其书,经史百氏、翰林子墨之文章无外求者。

其相基会作之本末,总为日若干而已,何其固且速也!

当四方学废之初,有司之议,固以为学者人情之所不乐。

及观此学之作,在其废学数年之后,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内响应而图之,如恐不及。

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其果然也与?

宜黄之学者,固多良士。

而李君之为令,威行爱立,讼清事举,其政又良也。

夫及良令之时,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作为宫室教肄之所,以至图书器用之须,莫不皆有,以养其良材之士。

虽古之去今远矣,然圣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礼乐节文之详,固有所不得为者。

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则在其进之而已。

使一人之行修,移之于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于乡邻族党,则一县之风俗成,人材出矣。

教化之行,道德之归,非远人也,可不勉与!

县之士来请曰:“愿有记。

”其记之。

十二月某日也。

横渠四句

〔张载〕 〔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