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魏书·二李臧文吕许典二庞阎传

李典字曼成,山阳巨野人也。

典从父乾,有雄气,合宾客数千家在乘氏。

初平中,以众随太祖,破黄巾于寿张,又从击袁术,征徐州。

吕布之乱,太祖遣乾还乘氏,慰劳诸县。

布别驾薛兰、治中李封招乾,欲惧叛,乾不听,遂杀乾。

太祖使乾子整将乾兵,与诸将击兰、封。

兰、封破,从平兖州诸县有功,稍迁青州刺史。

整卒,典徙颍阴令,为中郎将,将整军,迁离狐太守。

时太祖与袁绍相拒官渡,典率宗族及部曲输谷帛供军。

绍破,以典为裨将军,屯安民。

太祖击谭、尚于黎阳,使典与程昱等以船运军粮。

会尚遣魏郡太守高蕃将兵屯河上,绝水道,太祖敕典、昱:“若船不得过,下从陆道。

”典与诸将议曰:“蕃军少甲而恃水,有懈怠之心,击之必克。

军不内御。

苟利国家,专之可也,宜亟击之。

”昱亦以为然。

遂北渡河,攻蕃,破之,水道得通。

刘表使刘备北侵,至叶,太祖遣典从夏侯惇拒之。

备一旦烧屯去,惇率诸军追击之,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

南道狭窄,草木深,不可追也。

”惇不听,与于禁追之,典留守。

惇等果入贼伏里,战不利,典往救,备望见救至,乃散退。

从围邺,邺定,与乐进围高干于壶关,击管承于长广,皆破之。

迁捕虏将军,封都亭侯。

典宗族部曲三千余家,居乘氏,自请愿徙诣魏郡。

太祖笑曰:“卿欲慕耿纯邪?

”典谢曰:“典驽怯功微,而爵宠过厚,诚宜举宗陈力。

加以征伐未息,宜实郊遂之内,以制四方,非慕纯也。

”遂徙部曲宗族万三千余口居邺。

太祖嘉之,迁破虏将军。

与张辽、乐进屯合肥,孙权率众围之,辽欲奉教出战。

进、典、辽皆素不睦,辽恐其不从,典慨然曰:“此国家大事,顾君计何如耳,吾可以私憾而忘公义乎!

” 乃率众与辽破走权。

增邑百户,并前三百户。

典好学问,贵儒雅,不与诸将争功。

敬贤士大夫,恂恂若不及,军中称其长者。

年三十六薨,子祯嗣。

文帝践阼,追念合肥之功,增祯邑百户,赐典一子爵关内侯,邑百户。

谥典曰愍侯。

李通字文达,江夏平春人也。

以侠闻于江、汝之间。

与其郡人陈恭共起兵于朗陵,众多归之。

时有周直者,众二千余家,与恭、通外和内违。

通欲图杀直而恭难之。

通知恭无断,乃独定策,与直克会,酒酣杀直。

众人大扰,通率恭诛其党帅,尽并其营。

后恭其妻弟陈合,杀恭而据其众。

通攻破合军,斩合首以祭恭墓。

又生禽黄巾大帅吴霸而降其属。

遭岁大饥,通倾家振施,与士分糟糠,皆争为用。

由是盗贼不敢犯。

建安初,通举众诣太祖于许。

拜通振威中郎将,屯汝南西界。

太祖讨张绣,刘表遣兵以助绣,太祖军不利。

通将兵夜诣太祖,太祖得以复战。

通为先登,大破绣军。

拜裨将军,封建功侯。

分汝南二县,以通为阳安都尉。

通妻伯父犯法,朗陵长赵俨收治,致之大辟。

是时杀生之柄,决于牧守,通妻子号泣以请其命。

通曰:“方与曹公戮力,义不以私废公。

”嘉俨执宪不阿,与为亲交。

太祖与袁绍相拒于官渡。

绍遣使拜通征南将军,刘表亦阴招之,通皆拒焉。

通亲戚部曲流涕曰:“今孤危独守,以失大援,亡可立而待也,不如亟从绍。

”通按剑以叱之曰:“曹公明哲,必定天下。

绍虽强盛,而任使无方,终为之虏耳。

吾以死不贰。

”即斩绍使,送印绶诣太祖。

又击郡贼瞿恭、江宫、沈成等,皆破残其众,送其首。

遂定淮、汝之地。

改封都亭侯,拜汝南太守。

时贼张赤等五千余家聚桃山,通攻破之。

刘备与周瑜围曹仁于江陵,别遣关羽绝北道。

通率众击之,下马拔鹿角入围,且战且前,以迎仁军,勇冠诸将。

通道得病薨,时年四十二。

追增邑二百户,并前四百户,文帝践阼,谥曰刚侯。

诏曰:“昔袁绍之难,自许、蔡以南,人怀异心。

通秉义不顾,使携贰率服,朕甚嘉之。

不幸早薨,子基虽已袭爵,未足酬其庸勋。

基兄绪,前屯樊城,又有功。

世笃其劳,其以基为奉义中郎将,绪平虏中郎将,以宠异焉。

臧霸宇宣高,泰山华人也。

父戒,为县狱掾,据法不听欲所私杀。

太守大怒,令收戒诣府,时送者百余人。

霸年十八,将客数十人径于费西山中要夺之,送者莫敢动,因与父俱亡命东海,由是以勇壮闻。

黄巾起,霸从陶谦击破之,拜骑都尉。

遂收兵于徐州,与孙观、吴敦、尹礼等并聚众,霸为帅,屯于开阳。

太祖之讨吕布也,霸等将兵助布。

既擒布,霸自匿。

太祖募索得霸,见而悦之,使霸招吴敦、尹礼、孙观、观兄康等,皆诣太祖。

太祖以霸为琅邪相,敦利城、礼东莞、观北海、康城阳太守,割青、徐二州,委之于霸。

太祖之在兖州,以徐翕、毛晖为将。

兖州乱,翕,晖皆叛。

后兖州定,翕、晖亡命投霸。

太祖语刘备,令语霸送二人首。

霸谓备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为此也。

霸受公生全之恩,不敢违命。

然王霸之君可以义告,愿将军为之辞。

”备以霸言白太祖,太祖叹息,谓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愿也。

”乃皆以翕、晖为郡守。

时太祖方与袁绍相拒,而霸数以精兵入青州,故太祖得专事绍,不以东方为念。

太祖破袁谭于南皮,霸等会贺。

霸因求遣子弟及诸将父兄家属诣邺,太祖曰:“诸君忠孝,岂复在是!

昔萧何遣子弟人侍,而高祖不拒,耿纯焚室舆榇以从,而光武不逆,吾将何以易之哉!

”东州扰攘,霸等执义征暴,清定海岱,功莫大焉,皆封列侯。

霸为都亭侯,加威虏将军。

又与于禁讨昌豨,与夏侯渊讨黄巾余贼徐和等,有功,迁徐州史。

沛国公武周为下邳令,霸敬异周,身诣令舍。

部从事謥詷不法,周得其罪,便收考竟,霸益以善周。

从讨孙权,先登,再入巢湖,攻居巢,破之。

张辽之讨陈兰,霸别遣至皖,讨吴将韩当,使权不得救兰。

当遣兵逆霸,霸与战于逢龙,当复遣兵邀霸于夹石,与战破之,还屯舒。

权遣数万人乘船屯舒口,分兵救兰,闻霸军在舒,遁还。

霸夜追之,比明,行百余里,邀贼前后击之。

贼窘急,不得上船,赴水者甚众。

由是贼不得救兰,辽遂破之。

霸从讨孙权于濡须口,与张辽为前锋,行遇霖雨,大军先及,水遂长,贼船稍近,将士皆不安。

辽欲去,霸止之曰:“公明于利钝,宁肯捐吾等邪?

”明日果有令。

辽至,以语太祖。

太祖善之,拜扬威武将军,假节。

后权乞降,太祖还。

留霸与夏侯惇等屯居巢。

文帝即王位,迁镇东将军,近爵武安乡侯,都督青州诸军事。

及践阼,进封开阳侯,徙封良成侯。

与曹休讨吴贼,破吕范于洞浦,征为执金吾,位特进。

每有军事,帝常咨访焉。

明帝即位,增邑五百,并前三千五百户,薨,谥曰威候。

子艾嗣。

艾官至青州刺史、少府。

艾薨,谥曰恭侯。

子权嗣。

霸前后有功,封子三人列侯,赐一人爵关内侯。

而孙观亦至青州刺史,假节,从太祖讨孙权,战被创,薨。

子毓嗣,亦至青州刺史。

文聘宇仲业,南阳宛人也,为刘表大将,使御北方。

表死,其子琮立。

太祖征荆州,琮举州降,呼聘欲与俱,聘曰:“聘不能全州,当待罪而已。

”太祖济汉,聘乃诣太祖,太祖问曰:“来何迟邪?

”聘曰:“先日不能辅弼刘荆州以奉国家,荆州虽没,常愿据守川汉,保全土境,生不负于孤弱,死无愧于地下,而计不得已,以至于此。

实怀悲惭,无颜早见耳。

”遂欷歔流涕。

太祖为之怆然,曰:“仲业,卿真忠臣也。

”厚礼待之。

授聘兵,使与曹纯追讨刘备于长阪。

太祖先定荆州,江夏与吴接,民心不安,乃以聘为江下太守,使典北兵,委以边事,赐爵关内侯。

与乐进讨关羽于寻口,有功,近封延寿亭侯,加讨逆将军。

又攻羽重辎于汉津,烧其船于荆城。

文帝践阼,进爵长安乡侯,假节。

与夏侯尚围江陵,使聘别屯沔口,止石梵,自当一队,御贼有功,迁后将军,封新野侯。

孙权以五万众自围聘于石阳,甚急。

聘坚守不动,权住二十余日乃解去。

聘追击破之。

增邑五百户,并前千九百户。

聘在江夏数十年,有威恩,名震敌国,贼不敢侵。

分聘户邑封聘子岱为列侯,又赐聘从子厚爵关内侯。

聘薨,谥曰壮侯。

岱又先亡,聘养子休嗣。

卒,子武嗣。

嘉平中,谯郡桓禺为江夏太守,清俭有威惠,名亚于聘。

吕虔字子恪,任城人也。

太祖在兖州,闻虔有胆策。

以为从事,将家兵守湖陆。

襄陵校尉杜松部民炅母等作乱,与昌豨通。

太祖以虔代松,虔到,招诱炅母渠率及同恶数十人,赐酒食。

简壮士伏其侧,虔察炅母等皆醉,使伏兵尽格杀之。

抚其余众,群贼乃平。

太祖以虔领泰山太守。

郡接山海,世乱,闻民人多藏窜。

袁绍所置中郎将郭祖、公孙犊等数十辈,保山为寇,百姓苦之。

虔将家兵到郡,开恩信,祖等党属皆降服,诸山中亡匿者尽出安士业。

简其强者补战士,泰山由是遂有精兵,冠名州郡。

济南黄巾徐和等,所在劫长吏,攻城邑。

虔引兵与夏侯渊会击之,前后数十战,斩首获生数千人。

太祖使督青州诸郡兵以讨东莱群贼李条等,有功。

太祖令曰:“夫有其志,必成其事。

盖烈士之所徇也。

卿在郡以来,禽奸讨暴,百姓获安,躬蹈矢石,所征辄克。

昔寇恂立名于汝、颍,耿弇建策于青、兖,古今一也。

”举茂才,加骑都尉,典郡如故。

虔在泰山十数年,甚有威惠。

文帝即王位,加裨将军,封益寿亭侯,迁徐州刺史,加威虏将军。

请琅邪王祥将为别驾,民事一以委之,世多其能任贤。

讨利城叛贼,斩获有功。

明帝即位,徙封万年亭侯,增邑二百,并前六百户。

虔薨,子翻嗣。

翻薨,子桂嗣。

许褚字仲康,谯国谯人也。

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勇力绝人。

汉末,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共坚壁以御寇。

时汝南葛陂贼万余人攻褚壁,褚众不少敌,力战疲极。

兵矢尽,乃令壁中男女,聚治石如杆斗者置四隅。

褚飞石掷之,所值皆摧碎。

贼不敢进。

粮乏,伪与贼和,以牛与贼易食,贼来取牛,牛辄奔还。

褚乃出陈前,一手逆曳牛尾,行百余步。

贼众惊,遂不敢取牛而走。

由是淮、汝、陈、梁间,闻皆畏惮之。

太祖徇淮、汝褚以众归太祖。

太祖见而壮之,曰:“此吾樊哙也。

”即日拜都尉,引入宿卫。

诸从褚侠客,皆以为虎士。

从征张绣,先登,斩首万计,迁校尉。

从讨袁绍于官渡。

时常从士徐他等谋为逆,以褚常侍左右,惮之不敢发。

伺褚休下日,他等怀刀入。

褚至下舍心动,即还侍。

他等不知,入帐见褚,大惊愕。

他色变,褚觉之,即击杀他等。

太祖益亲信之,出入同行,不离左右。

从围邺,力战有功,赐爵关内侯。

从讨韩遂、马超于潼关。

太祖将北渡,临济河,先渡兵,独与褚及虎士百余人留南岸断后。

超将步骑万余人,来奔太祖军,矢下如雨。

褚白太祖,贼来多,今兵渡已尽,宜去,乃扶太祖上船。

贼战急,军争济,船重欲没。

褚斩攀船者,左手举马鞍蔽太祖。

船工为流矢所中死,褚右手并溯船,仅乃得渡。

是日,微褚几危。

其后太祖与遂、超等单马会语,左右皆不得从,唯将褚。

超负其力,阴欲前突太祖,素闻褚勇,疑从骑是褚。

乃问太祖曰:“公有虎侯者安在?

”太祖顾指褚,褚瞋目盼之。

超不敢动,乃各罢。

后数日会战,大破超等,褚身斩首级,迁武卫中郎将。

武卫之号,自此始也。

军中以褚力如虎而痴,故号曰虎痴。

是以超问虎侯,至今天下称焉,皆谓其姓名也。

褚性谨慎奉法,质重少言。

曹仁自荆州来朝谒,太祖未出,入与褚相见于殿外。

仁呼褚入便坐语,褚曰:“王将出。

”便还入殿,仁意恨之。

或以责褚曰:“征南宗室重臣,降意呼君,君何故辞?

”褚曰:“彼虽亲重,外藩也。

褚备内臣,众谈足矣,入室何私乎?

”太祖闻,愈爱待之,迁中坚将军。

太祖崩,褚号泣呕血。

文帝践阼,进封万岁亭侯,迁武卫将军,都督中军宿卫禁兵,甚亲近焉。

初,褚所将为虎士者从征伐,太祖以为皆壮士也,同日拜为将,其后以功为将军封侯者数十人,都尉、校尉百余人,皆剑客也。

明帝即位,进牟乡侯,邑七百户,赐子爵一人关内侯。

褚薨,谥曰壮侯。

子仪嗣。

褚兄定,亦以军功封为振威将军,都督徼道虎贲。

太和中,帝思褚忠孝,下诏褒赞,复赐褚子孙二人爵关内侯。

仪为钟会所杀。

泰始初,子综嗣。

典韦,陈留己吾人也。

形貌魁梧,旅力过人,有志节任侠。

襄邑刘氏与睢阳李永为仇,韦为报之。

永故富春长,备卫甚谨。

韦乘车载鸡酒,伪为候者,门开,怀匕首入杀永,并杀其妻,徐出,取车上刀戟,步出。

永居近市,一市尽骇。

追者数百,莫敢近。

行四五里,遇其伴,转战得脱。

由是为豪杰所识。

初平中,张邈举义兵,韦为士,属司马赵宠。

牙门旗长大,人莫能胜,韦一手建之,宠异其才力。

后属夏侯惇,数斩首有功,拜司马。

太祖讨吕布于濮阳。

布有别屯在濮阳西四五十里,太祖夜袭,比明破之。

未及还,会布救兵至,三面掉战。

时布身自搏战,自旦至日昳数十合,相持急。

太祖募陷陈,韦先占,将应募者数十人,皆重衣两铠,弃楯,但持长矛撩戟。

时西面又急,韦进当之,贼弓弩乱发,矢至如雨,韦不视,谓等人曰:“虏来十步,乃白之。

”等人曰:“十步矣。

”又曰:“五步乃白。

”等人惧,疾言:“虏至矣!

”韦手持十余戟,大呼起,所抵无不应手倒者。

布众退。

会日暮,太祖乃得引去。

拜韦都尉,引置左右,将亲兵数百人,常绕大帐。

韦既壮武,其所将皆选率,每战斗,常先登陷陈。

迁为校尉。

性忠至谨重,常昼立侍终日,夜宿帐左右,稀归私寝。

好酒食,饮啖兼人,每赐食于前,大饮长歠,左右相属,数人益乃供,太祖壮之。

韦好持大双戟与长刀等,军中为之语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 太祖征荆州,至宛,张绣迎降。

太祖甚悦,延绣及其将帅,置酒高会。

太祖行酒,韦持大斧立后,刃径尺,太祖所至之前,韦辄举釜目之。

竟酒,绣及其将帅莫敢仰视。

后十余日,绣反,袭太祖营,太祖出战不利,轻骑引去。

韦战于门中,贼不得入。

兵遂散从他门并入。

时韦校尚有十余人,皆殊死战,无不一当十。

贼前后至稍多,韦以长戟左右击之,一叉入,辄十余矛摧。

左右死伤者略尽。

韦被数十创,短兵接战,贼前搏之。

韦双挟两贼击杀之,余贼不敢前。

韦复前突贼,杀数人,创重发,瞋目大骂而死。

贼乃敢前,取其头,传观之,覆军就视其躯。

太祖退住舞阴,闻韦死,为流涕,募间取其丧,亲自临哭之,遣归葬襄邑,拜子满为郎中。

车驾每过,常祠以中牢。

太祖思韦,拜满为司马,引自近。

文帝即王位,以满为都尉,赐爵关内侯。

庞德字令明,南安狟道人也。

少为郡吏、州从事。

初平中,从马腾击反羌叛氐,数有功,稍迁至校尉。

建安中,太祖讨袁谭、尚于黎阳,谭遣郭援、高干等略取河东,太祖使钟繇率关中诸将讨之。

德随腾子超拒援、干于平阳,德为军锋,进攻援、干,大破之,亲斩援首。

拜中郎将,封都亭侯。

后张白骑叛于弘农,德复随腾征之,破自骑于两殽间。

每战,常陷陈却敌,勇冠腾军。

后腾征为卫尉,德留属超。

太祖破超于渭南,德随超亡入汉阳,保冀城。

后复随超奔汉中,从张鲁。

太祖定汉中,德随众降。

太祖素闻其骁勇,拜立义将军,封关门亭侯,邑三户。

侯音、卫开等以宛叛,德将所领与曹仁共攻拔宛,斩音、开,遂南屯樊,讨关羽。

樊下诸将以德兄在汉中,颇疑之。

德常曰:“我受国恩,义在效死。

我欲身自击羽。

今年我不杀羽。

羽当杀我。

”后亲与羽交战,射羽中额。

时德常乘白马,羽军谓之白马将军,皆惮之。

仁使德屯樊北十里,会天霖雨十余日,汉水暴溢,樊下平地五六丈,德与诸将避水上堤。

羽乘船攻之,以大船四面射堤上。

德被甲持弓,箭不虚发。

将军董衡、部典将董超等欲降,德皆收斩之。

自平旦力战至日过中,羽攻益急,矢尽,短兵接战。

德谓督将成何曰:“吾闻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

今日,我死日也。

” 战益怒,气愈壮,而水浸盛,吏士皆降。

德与麾下将一人,五伯二人,弯弓傅矢,乘小船欲还仁营。

水盛船覆,失弓矢,独抱船覆水中,为羽所得,立而不跪。

羽谓曰:“卿兄在汉中,我欲以卿为将,不早降何为焉?

”德骂羽曰:“坚子,何谓降也!

魏王带甲百万,威振天下。

汝刘备庸才耳,岂能敌邪?

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

”遂为羽所杀。

太祖闻而悲之,为之流涕,封其二子为列侯。

文帝即王位,乃遣使就德墓赐谥,策曰:“昔先轸丧元,王蠋绝脰,陨身徇节,前代美之。

惟侯戎昭果毅,蹈难成名,声溢当时,义高在昔,寡人愍焉,谥曰壮侯。

”又赐子会等四人爵关内侯,邑各百户。

会勇烈有父风,官至中卫将军,封列侯。

庞淯字子异,酒泉表氏人也。

初以凉州从事守破羌长,会武威太守张猛反,杀刺史邯郸商,猛令曰:“敢有临商丧,死不赦。

”淯闻之,弃官,昼夜奔走,号哭丧所讫,诣猛门,衷匕首,欲因见以杀猛。

猛知其义士,敕遣不杀,由是以忠烈闻。

太守徐捐请为主簿。

后郡人黄昂反,围城。

淯弃妻子,夜逾城出围,告急于张掖、敦煌二郡。

初疑未肯发兵,淯欲伏剑,二郡感其义,遂为兴兵。

军未至而郡城邑已陷,捐揖死。

淯乃收敛揖丧,送还本郡,行服三年乃还。

太祖闻之,辟为掾属,文帝践阼。

拜附马都尉,迁西海太守,赐爵关内侯。

后征拜中散大夫,薨。

子曾嗣。

初,淯外祖父安赵安为县李寿所杀,淯舅兄弟三人同时病死,寿家喜。

淯母娥自伤父仇不报,乃帏车袖剑,白日刺寿于都亭前,讫,徐诣县,颜色不变。

曰:“父仇已报,请受戮。

”禄福长尹嘉解印绶纵娥,娥不肯去,遂强载还家。

会赦得免,州郡叹贵,刊石表闾。

阎温字伯俭,天水西城人也。

以凉州别驾守上邽令。

马超走奔上邽,郡人任养等举众迎之。

温止之,不能禁,乃驰还州。

超复围州所治冀城甚急,州乃遣温密出,告急于夏侯渊。

贼围数重,温夜从水中潜出。

明日,贼见其迹,遣人追遮之,于显亲界得温,执还诣超。

超解其缚,谓曰:“今成败可见,足下为孤城请救而执于人手,义何所施,若从吾言,反谓城中‘东方无救’,此转祸为福之计也。

不然,今为戮矣。

”温伪许之,超乃载温诣城下。

温向城大呼曰:“大军不过三日至,勉之!

”城中皆泣,称万岁。

超怒数之曰:“足下不为命计邪?

”温不应。

时超攻城久不下,故徐诱温,冀其改意。

复谓温曰:“城中故人,有欲与吾同者不?

”温又不应。

遂切责之,温曰:“夫事君有死贰,而卿乃欲令长者出不义之言,吾岂苟生者乎?

”超遂杀之。

先是,河右扰乱,隔绝不通,敦煌太守马艾卒官,府又无丞。

功曹张恭素有学行,郡人推行长史事,恩信甚着,乃遣子就东诣太祖,请太守。

时酒泉黄华、张掖张进各据其郡,欲与恭艾并势。

就至酒泉,为华所拘执,劫以白刃。

就终不回,私与恭疏曰:“大人率厉敦煌,忠义显然,岂以就在困厄之中而替之哉?

昔乐羊食子,李通覆家,经国之臣,宁怀妻孥邪?

今大军垂至,但当促兵以掎之耳。

愿不以下流之爱,使就有恨于黄壤也。

”恭即遣从弟华攻酒泉沙头、乾齐二县。

恭又连兵寻继华后,以为首尾之援。

别遣铁骑二百,迎史官属,东缘酒泉北塞,径出张掖北河,逢迎太守尹奉。

于是张进须黄华之助。

华欲救进,西顾恭兵,恐急击其后,遂诣金城太守苏则降。

就竟平安。

奉得之官。

黄初二年,下诏褒扬,赐恭爵关内侯,拜西域戊己校尉。

数岁征还,将授以侍臣之位,而以子就代焉。

恭至敦煌,固辞疾笃。

太和中卒,赠执金吾。

就后为金城太守,父子着称于西州。

评曰:“李典贵尚儒雅,义忘私隙,美矣。

李通、臧霸、文聘、吕虔镇卫州郡,并着威惠。

许褚、典韦折冲左右,抑亦汉之樊哙也。

庞德授命叱敌,有周苛之节。

庞淯不惮伏剑,而诚感邻国。

阎温向城大呼,齐解、路之烈焉。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魏书·任城陈萧王传

〔陈寿〕 〔晋〕

任城威王彰,字子文。

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

数从征伐,志意慷慨。

太祖尝抑之曰:“汝不念读书慕圣道,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保足贵也!

”课彰读《诗》、《书》,彰谓左右曰:“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能作博士邪?

”太祖尝问诸子所好,使各言其志。

彰曰:“好为将”。

太祖曰:“为将奈何?

”对曰:“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

赏必行,罚必信。

”太祖大笑。

建安二十一年,封鄢陵侯。

二十三年,代郡乌丸反,以彰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

临发,太祖戒彰曰:“居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动以王法从事,尔其戒之。

”彰北征,入涿郡界,叛胡数千骑卒至。

时兵马未集,唯有步卒千人,骑数百匹。

用田豫计,固守要隙,虏乃退散。

彰追之,身自搏战,射胡骑,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

战过半日,彰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遂北,至于桑干,去代二百余里。

长史诸将皆以为新涉远,士马疲顿,以受节度不得过代,不可深近,违令轻敌。

彰曰:“率师而行,唯利所在,何节度乎?

胡走未远,追之必破。

从令纵敌,非良将也。

”遂上马,令军中:“后出者斩。

”一日一夜与虏相及,击,大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

彰乃倍常科大赐将士,将士无不悦喜。

时鲜卑大人柯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见彰力战,所向皆破,乃请服。

北方悉平。

时太祖在长安,召彰诣行在所。

彰自代过邺,太子谓彰曰:“卿新有功,今西见上,宜勿自伐,应对常若不足者。

”彰到,如太子言,归功诸将。

太祖喜,持彰须曰:“黄须儿竟大奇也!

” 太祖东还,以彰行越骑将军,留长安。

太祖至洛阳,得疾,驿召彰,未至,太祖崩。

文帝即王位,彰与诸侯就国。

诏曰:“先王之道,庸勋亲亲,并建母弟,开国承家,故能藩屏大宗,御侮厌难。

彰前受命北伐,清定朔土,厥功茂焉。

增邑五千,并前万户。

”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立为任城王。

四年,朝京都,疾薨于邸,谥曰威。

至葬,赐銮辂、龙旗,虎贲百人,如汉东平王故事。

子楷嗣,徙封中牟。

五年,改封任城县。

太和六年,复改封任城国,食五县二千五百户。

青龙三年,楷坐私遣官属诣中尚方作禁物,削县二千户。

正始七年,徙封济南,三千户。

正元、景元初,连增邑,凡四千四百户。

陈思王植字子建。

年十岁余,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

太祖尝视其文,谓植曰:“汝倩人邪?

”植跪曰:“言出为沦,下笔成章,顾当面试,奈何倩人?

”时邺铜爵台新成,太祖悉将诸子登台,使各为赋。

植援笔立成,可观,太祖甚异之,性简易,不治威仪。

舆马服饰,不尚华丽,每进见难问,应声而对,特见宠爱。

建安十六年,封平原侯。

十九年,徙封临菑侯。

太祖征孙权,使植留守邺,戒之曰:“吾昔为顿邱令,年二十三。

思此时所行,无悔于今。

今汝年亦二十三矣,可不勉与!

” 植既以才见异,而丁仪、丁廙、杨修等为之羽翼。

太祖狐疑,几为太子者数矣。

而植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

文帝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宫人左右,并为之说,故遂定为嗣。

二十二年,增植邑五千,并前万户。

植尝乘车行驰道中,开司马门出。

太祖大怒,公车令坐死。

由是重诸侯科禁,而植宠日衰。

太祖既虑终始之变,以杨修颇有才策,而又袁氏之甥也,于是以罪诛修。

植益内不自安。

二十四年,曹仁为关羽所围。

太祖以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欲遣救仁,呼有所敕戒。

植醉不能受命,于是悔而罢之。

文帝即王位,诛丁仪、丁廙并其男口。

植与诸侯并就国。

黄初二年,监国谒者灌均希指,奏“植醉酒悖慢,劫胁使者”。

有司请治罪,帝以太后故,贬爵安乡侯。

其年改封鄄城侯。

三年,立为鄄城王,邑二千五百户。

四年,徙封雍丘王。

其年,朝京都。

上疏曰:臣自抱衅归藩,刻肌刻骨,追思罪戾,昼分而食,夜分而寝。

诚以天罔不可重离,圣恩难可再恃。

窃感《相鼠》之篇,无礼遄死之义,形影相吊,五情愧赧。

以罪弃生,则违古贤‘夕改’之劝。

忍活苟全,则犯诗人‘胡颜’之讥。

伏惟陛下德象天地,恩隆父母,施畅春风,泽如时雨。

是以不别荆棘者,庆云之惠也。

七子均养者,尸鸠之仁也。

舍罪责功者,明君之举也。

矜愚爱能者,慈父之恩也:是以愚臣徘徊于恩泽而不能自弃者也。

前奉诏书,臣等绝朝,心离志绝,自分黄考无复执珪之望。

不图圣诏猥垂齿召,至止之日,驰心辇毂。

僻处西馆,未奉阙廷,踊跃之怀,瞻望反仄。

谨拜表献诗二篇,其辞曰:“于穆显考,时惟武皇,受命于天,宁济四方。

朱旗所拂,九士被攘,玄化滂流,荒服来王。

超商越周,与唐比踪。

笃生我皇,奕世再聪,武则肃烈,文则时雍,受禅炎汉,临君万邦。

万邦既化,率由旧则。

广命懿亲,以藩王国。

帝日尔侯,君兹青上,奄有海滨,方周于鲁,车服有辉,旗章有叙,济济隽义,我弼我辅。

伊予小于,恃宠骄盈,举挂时网,动乱国经。

作藩作屏,先轨是堕,做我皇使,犯我朝仪。

国有典刑,我削我绌,将置于理,元凶是率。

明明天子,时笃同类,不忍我刑,暴之朝肆,违彼执宪,哀予小子。

改封兖邑,于河之滨,股肱弗置,有君无臣,荒淫之阙,谁弼予身?

茕茕仆夫,于彼冀方,嗟予小于,乃罹斯殃。

赫赫天子,恩不遗物,冠我玄冕,要我朱绂。

朱绂光大,使我荣华,剖符授玉,王爵是加。

仰齿金玺,俯执圣策,皇恩过隆,祗承怵惕。

咨我小子,顽凶是婴,逝惭陵墓,存愧阙廷。

匪敢慠德,实恩是恃,威灵改加,足以没齿。

昊天罔极,性命不图,常惧颠沛,抱罪黄垆。

愿蒙矢石,建旗东岳,庶立毫嫠,微功自赎。

危躯授命,知足免戾,甘赴江、湘,奋戈吴、越。

天启其衷,得会京畿,迟奉圣颜,如渴如饥。

心之云慕,怆矣其悲,天高听卑,皇肯照微。

“又曰:”肃承明诏,应会皇都,星陈夙驾,秣马脂车。

命彼掌徒,肃我征旅,朝发鸾台,夕宿兰渚。

芒芒原隰,祁祁士女,经彼公田,乐我稷黍。

爰有瓙木,重阴匪息。

虽有(饣侯)粮,饥不遑食。

望城不过,面邑匪游,仆夫警策,平路是由。

玄驷蔼蔼,扬镳剽沫。

流风翼衡,轻云承盖。

涉涧之滨,缘山之隈,遵彼河浒,黄阪是阶。

西济关谷,或降或升。

騑骖倦路,再寝再兴。

将朝圣皇,匪敢晏宁。

弭节长骛,指日遄征。

前驱举燧,后乘抗旌。

轮不缀运,鸾无废声。

爰暨帝室,税此西墉。

嘉诏未赐,朝觐莫从。

仰瞻城阈,俯惟阙廷。

长怀永慕,忧心如醒。

“帝嘉其辞义,优诏答勉之。

六年,帝东征,还过雍丘,幸植宫,增户五百。

太和元年,徒封浚仪。

二年,复还雍丘。

植常自愤怨,抱利器而无所施,上疏求自试曰:臣闻士之生世,入则事父,出则事君。

事父尚于荣亲,事君贵于兴国。

故慈父不能爱无益之子,仁君不能畜无用之臣。

夫论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

量能而受爵者,毕命之臣也。

故君无虚授,臣无虚受。

虚授谓之谬举,虚受谓之尸禄,《诗》之‘素餐’所由作也。

昔二虢不辞两国之任,其德厚也。

旦、奭不让燕、鲁之封,其功大也。

今臣蒙国重恩,三世于今矣。

正值陛下升平之际,沫浴圣泽,潜润德教,可谓厚幸矣。

而窃位东藩,爵在上列,身被轻暖,口厌百味,目极华靡,耳倦丝竹者,爵重禄厚之所致也。

退念古之授爵禄者,有异于此,皆以功勤济国,辅主惠民。

今臣无德可述,无功可纪。

若此终年无益国朝,将挂风人“彼其”之讥。

是以上惭玄冕,俯愧朱绂。

方今天下一统,九州晏如,而顾西有违命之蜀,东有不臣之吴,使边境未得脱甲,谋士未得高枕者,诚欲混同宇内以致太和也。

故启灭有扈而夏功昭,成克商、奄而周德着。

今陛下以圣明统世,将欲卒文、武之功,继成、康之隆。

简贤授能,以方叔、召虎之臣镇御四境,为国爪牙者,可谓当矣。

然而高鸟未挂于轻缴,渊鱼未悬于钩饵者,恐钓射之术或未尽也。

昔耿弇不俟光武,亟击张步,言不以贼遗于君父。

故车右伏剑于鸣毂,雍门刎首于齐境,若此二士,岂恶生而尚死哉?

诚忿其慢主而陵君也。

夫君之宠臣,欲以除患兴利。

臣之事君,必以杀身靖乱,以功报主也。

昔贾谊弱冠,求试属国,请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

终军以妙年使越,欲得长缨缨其王,羁致北阙。

此二臣,岂好为夸主而耀世哉?

志或郁结,欲逞其才力,输能干明君也。

昔汉武为霍去病治第,辞曰:“匈奴未灭,臣无以家为。

”固夫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也。

今臣居外,非不厚也,而寝不安席,食不遑味者,伏以二方未克为念。

伏见先武皇帝武臣宿将,年耆即世者有闻矣。

虽贤不乏世,宿将旧卒,犹习战阵,窃不自量,志在效命,庶立毛发之功,以报所受之恩。

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诏,效臣锥刀之用,使得西属大将军,当一校之队,若东属大司马,统偏舟之任,必乘危蹈险,骋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

虽未能禽权馘亮,庶将虏其雄率,歼其丑类,必效须臾之捷,以灭终身之愧,使名挂史笔,事列朝策。

虽身分蜀境,首县吴阙,犹生之年也。

如微才弗试,没世无闻,徒荣其躯而丰其体,生无益于事,死无损于数,虚荷上位而忝重禄,禽息鸟视,终于白首,此徒圈牢之养物,非臣之所志也。

流闻东军失备,师徒小衂,辍食弃餐,奋袂攘衽,抚剑东顾,而心已驰于吴会矣。

臣昔从先武皇帝南极赤岸,东临沧海,西望玉门,北出玄塞,伏见所以行军用兵之势,可谓神妙矣。

故兵者不可豫言,临难而制变者也。

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

每览史籍,观古忠臣义士,出一朝之命,以徇国家之难,身虽屠裂,而功铭着于鼎钟,名称垂于竹帛,未尝不拊心而叹息也。

臣闻明主使臣,不废有罪。

故奔北败军之将用,奏、鲁以成其功。

绝缨盗马之臣赦,楚、赵以济其难。

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

常恐先朝露,填沟壑,坟土未干,而身名并灭。

臣闻骐骥长鸣,则伯乐照其能。

卢狗悲号,则韩国知其才。

是以效之齐、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

试之狡免之捷,以验搏噬之用。

今臣志狗马之微功,窃自惟度,终无伯乐、韩国之举,是以于邑而窃自痛者也。

夫临博而企竦,闻乐而窃拚者,或有赏音而识道也。

昔毛遂,赵之陪隶,犹假锥囊之喻,以寤主立功,何况巍巍大魏多士之朝,而无慷慨死难之臣乎!

夫自衒自媒者,士女之丑行也。

干时求进者,道家之明忌也。

而臣敢陈闻于陛下者,诚与国分形同气,忧患共之者也。

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是以敢冒其丑而献其忠。

三年,徙封东阿。

五年,复上疏求存问亲戚,因致其意曰:“医闻天称其高者,以无不覆。

地称其广者,以无不载。

日月称其明者,以无不照。

江海称其大者,以无不容。

故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

惟天为大,惟尧则之。

”夫天德之于万物,可谓弘广矣。

盖尧之为教,先亲后疏,自近及远。

其《传》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

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是以雍雍穆穆,风人咏之。

昔周公吊管、蔡之不咸,广封懿亲以藩屏王室,《传》曰:“周之宗盟,异姓为后。

”诚骨肉之恩爽而不离,亲亲之义实在敦固,未有义而后其君,仁而遗其亲者也。

伏惟陛下资帝唐钦明之德,体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群后百寮,番休递上,执政不废于公朝,下情得展于私室,亲理之路通,庆吊之情展,诚可谓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

至于臣者,人道绝绪,禁锢明时,臣窃自伤也。

不敢过望交气类,修人事,叙人伦。

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乖绝,吉凶之问塞,庆吊之礼废,恩纪之违,甚于路人,隔阂之异,殊于胡越。

今臣以一切之制,永无朝觐之望,至于注心皇极,结情紫闼,神明知之矣。

然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退惟诸王常有戚戚具尔之心,愿陛下沛然垂诏,使诸国庆问,四节得展,以叙骨肉之欢思,全怡怡之笃义。

妃妾之家,膏沐之遗,岁得再通,齐义于贵宗,等惠于百司,如此,则古人之所叹,风雅之所咏,复存于圣世矣。

臣伏自惟省,无锥刀之用。

及观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为异姓,窃自料度,不后于朝士矣。

若得辞远游,戴武弁,解未组,佩青绂,驸马、奉车,趣得一号,安宅京室,执鞭珥笔,出从华盖,入侍辇毂,承答圣问,拾遗左右,乃臣丹诚之至愿,不离于梦想者也。

远慕《鹿鸣》君臣之宴,中咏《常棣》匪他之诫,下思《伐木》友生之义,终怀《蓼莪》罔极之哀。

每四节之会,块然独处,左右惟仆隶,所对惟妻子,高谈无所与陈,发义无所与展,未尝不闻乐而拊心,临觞而叹息也。

臣伏以为犬马之诚不能动人,譬人之诚不能动天。

崩城、陨霜,臣初信之,以臣心况,徒虚语耳。

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向之者诚也。

窍自比于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实在陛下。

臣闻《文子》曰:“不为福始,不为祸先。

”今之否隔,友于同忧,而臣独倡言者,窃不愿于圣世使有不蒙施之物。

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惨毒之怀。

故《柏舟》有“天只” ‘之怨,《谷风》有“弃予”之叹。

故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其君者,不敬其君者也。

”臣之愚蔽,固非虞、伊。

至于欲使陛下祟光被时雍之美,宣缉熙章明之德者,是臣(忄娄)(忄娄)之诚,窃所独守,实怀鹤立企伫之心。

敢复陈闻者,冀陛下傥发天聪而垂神听也。

“ 诏报曰:“盖教化所由,各有隆弊,非皆善始而恶终也,事使之然。

故夫忠厚仁及草木,则《行苇》之诗作。

恩泽衰薄,不亲九族,则《角弓》之章刺。

今令诸国兄弟,情理简怠,妃妾之家,膏沐疏略,朕纵不能敦而睦之,王援古喻义备悉矣,何言精诚不足以感通哉?

夫明贵贱,崇亲亲,礼贤良,顺少长,国之纲纪,本无禁固诸国通问之诏也,矫枉过正,下吏惧谴,以至于此耳。

已敕有司,如王所诉。

” 植复上疏陈审举之义,曰:臣闻天地协气而万物生,君臣合德而庶政成。

五帝之世非皆智,三季之末非皆愚,用与不用,知与不知也。

既时有举贤之名,而无得贤之实,必各援其类而进矣。

谚曰:“相门有相,将门有将。

”夫相者,文德昭者也。

将者,武功烈者也。

文德昭,则可以匡国朝,致雍熙,稷、契、夔、龙是也。

武功烈,则可以征不庭,威四夷,南仲、方叔是矣。

昔伊尹之为媵臣,至贱也,吕尚之处屠钓,至陋也,及其见举于汤武、周文,诚道合志同,玄谟神通,岂复假近习之荐,因左右之介哉。

书曰:“有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

用不世之臣,必能立不世之功。

”殷周二王是矣。

若夫龌龊近步,遵常守故,安足为陛下言哉?

故阴阳不和,三光不畅,官旷无人,庶政不整者,三司之责也。

疆场骚动,方隅内侵,没军丧众,干戈不息者,边将之忧也。

岂可虚荷国宠而不称其任哉?

故任益隆者负益重,位益高者责益深,《书》称“无旷庶官”,《诗》有“职恩其忧”,此其义也。

陛下体天真之淑圣,登神机以继统,冀闻‘康哉’之歌,偃武行文之美。

而数年以来,水旱不时,民困衣食,师徒之发,岁岁增调,加东有覆败之军,西有殪没之将,至使蚌蛤浮翔于淮、泗,鼲鼬讙哗于林木。

臣每念之,未尝不辍食而挥餐,临觞而搤腕矣。

昔汉文发代,疑朝有变,宋昌曰:“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有齐、楚、淮南、琅邪,此则磐石之宗,愿王勿疑。

”臣伏惟陛下远览姬文二虢之援,中虑周成召、毕之辅,下存宋昌磐石之固。

昔骐骥之于吴阪,可谓困矣,及其伯乐相之,孙邮御之,形体不劳而坐取千里。

盖伯乐善御马,明君善御臣。

伯乐驰千里,明君致太平。

诚任贤使能之明效也。

若朝司惟良,万机内理,武将行师,方难克弭。

陛下可得雍容都城,何事劳动銮驾,暴露于边境哉?

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

今置将不良,有似于此。

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

”昔乐毅奔赵,心不忘燕。

廉颇在楚,思为赵将。

臣生乎乱,长乎军,又数承教于武皇帝,优见行师用兵之要,不必取孙、吴而暗与之合。

窃揆之于心,常愿得一奉朝觐,排金门,蹈玉陛,列有职之臣,赐须臾之间,使臣得一散所怀,掳舒蕴积,死不恨矣。

被鸿胪所下发士息书,期会甚急。

又闻豹尾已建,戎轩骛驾,陛下将复劳玉躬,扰挂神思。

臣诚竦息,不遑宁处。

愿得策马执鞭,首当尘露,撮风后之奇,接孙、吴之要,追慕卜商起予左右,效命先驱,毕命轮毂,虽无大益,冀有小补。

然天高听远,情不上通,徒独望青云而拊心,仰高天而叹息耳。

屈平曰:“国有骥而不知乘,焉皇皇而更索!

”昔管、蔡放诛,周、召作弼。

叔鱼陷刑,叔向匡国。

三监之衅,臣自当之。

二南之辅,求必不远。

华宗贵族,藩王之中,必有应斯举者。

故《传》曰:“无周公之亲,不得行周公之事。

”唯陛下少留意焉。

近者汉氏广建藩王,丰则连城数十,约则飨食祖祭而已,未若姬周之树国,五等之品制也。

若扶苏之谏始皇,淳于越之难周青臣,可谓知时变矣。

夫能使天下倾耳注目者,当权者是矣,故谋能移主,威能慑下。

豪右执政,不在亲戚。

权之所在,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亲必轻,盖取齐者田族,非吕宗也。

分晋者赵、魏,非姬姓也。

唯陛下察之。

苟吉专其位,凶离其患者,异姓之臣也。

欲国之安,祈家之贵,存共其荣,没同其祸者,公族之臣也。

今反公族疏而异姓亲,臣窃惑焉。

臣闻孟子曰:“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今臣与陛下践冰履炭,登山浮涧,寒温燥湿、高下共之,岂得离陛下哉?

不胜愤懑,拜表陈情。

若有不合,乞且藏之书府,不便灭弃,臣死之后,事或可思。

若有豪厘少挂圣意者,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纠臣表之不合义者。

如是,则臣愿足矣。

“帝辄优文答报。

其年冬,诏诸王朝六年正月。

其二月,以陈四县封植为陈王,邑三千五百户。

植每欲求别见独谈,论及时政,幸冀试用,终不能得。

既还,怅然绝望。

时法制,待藩国既自峻迫,寮属皆贾竖下才,兵人给其残老,大数不过二百人。

又植以前过,事事复减半,十一年中而三徙都,常汲汲无欢,遂发疾薨,时年四十一。

遗令薄葬。

以小子志,保家之主也,欲立之。

初,植登鱼山,临东阿,喟然有终焉之心,遂营为墓。

子志嗣,徙封济北王。

景初中诏曰:“陈思王昔虽有过失,既克己慎行,以补前阙,且自少至终,篇籍不离于手,诚难能也。

其收黄初中诸奏植罪状,公卿已下议尚书、秘书、中书三府、大鸿胪者皆削除之。

撰录植前后所着赋颂诗铭杂论凡百余篇,副藏内外。

”志累增邑,并前吀九百九十户。

萧怀王熊,早薨。

黄初二年追封谥萧怀公。

太和三年,又追封爵为王。

青龙二年,子哀王炳嗣。

食邑二干五百户。

六年薨,无子,国除。

评曰:任城武艺壮猛,有将领之气。

陈思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然不克让远防,终致携隙。

《传》曰“楚则失之矣。

而齐亦未为得也”,其此之谓欤!

三国志·魏书·武文世王公传

〔陈寿〕 〔晋〕

武皇帝二十五男:卞皇后生文皇帝、任城威王彰、陈思王植、萧怀王熊,刘夫人生丰愍王昂、相殇王铄,环夫人生邓哀王冲、彭城王据、燕王宇,杜夫人生沛穆王林、中山恭王衮,秦夫人生济阳怀王玹、陈留恭王峻,尹夫人生范阳闵王矩,王昭仪生赵王干,孙姬生临邑殇公子上、楚王彪、刚殇公子勤,李姬生谷城殇公子乘、郿戴公子整、灵殇公子京,周姬生樊安公均,刘姬生广宗殇公子棘,宋姬生东平灵王徽,赵姬生乐陵王茂。

丰愍王昂字子修。

弱冠举孝廉。

随太祖南征,为张绣所害。

无子。

黄初二年追封,谥曰丰悼公。

三年,以樊安公均子琬奉昂后,封中都公。

其年徙封长子公。

五年,追加昂号曰丰悼王。

太和三年改昂谥曰愍王。

嘉平六年,以琬袭昂爵为丰王。

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二千七百户。

琬薨,谥曰恭王。

于廉嗣。

相殇王铄,早薨,太和三年追封谥。

青龙元年,子愍王潜嗣,其年薨。

二年,子怀王偃嗣,邑二千五百户,四年薨。

无子,国除。

正元二年,以乐陵王茂子阳都乡公竦继铄后。

邓哀王冲字仓舒。

少聪察岐嶷,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

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

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

”太祖大锐,即施行焉。

时军国多事,用刑严重。

太祖马鞍在库,而为鼠所啮,库吏惧必死,议欲面缚首罪,犹惧不免。

冲谓曰:“待三日中,然后自归。

”冲于是以刀穿单衣,如鼠啮者,谬为失意,貌有愁色。

太祖问之,冲对曰:“世俗以为鼠啮衣者,其主不吉。

今单衣见啮,是以忧戚。

”太祖曰:“此妄言耳,无所苦也。

”俄而库吏以啮鞍闻,太祖笑曰:“儿衣在侧,尚啮,况鞍县柱手?

” 一无所问。

冲仁爱识达,皆此类也。

凡应罪戳,而为冲微所辩理,赖以济宥者,前后数十。

太祖数对群臣称述,有欲传后意。

年十三,建安十三年疾病,太祖亲为请命。

及亡,哀甚。

文帝宽喻太祖,太祖曰:“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言则流涕,为聘甄氏亡女与合葬,赠骑都尉印绶,命宛侯据子琮奉冲后。

二十二年,封琮为邓侯。

黄初二年,追赠谥冲曰邓哀候,又追加号为公。

三年,进琮爵,徙封冠军公。

四年,徙封己氏公。

太和五年,加冲号曰邓哀王。

景初元年,琮坐于中尚方作禁物,削户三百,贬爵为都乡侯。

三年,复为己氏公。

正始七年,转封平阳公。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井前千九百户。

彭城王据,建安十年封范阳侯。

二十二年,徙封宛侯。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章陵王,其年徙封义阳。

文帝以南方下湿,又以环太妃彭城人,徙封彭城。

又徙封济阴。

五年,诏曰:“先王建国,随时而制。

汉祖增秦所置郡,至光武以天下损耗,并省郡县。

以今比之,益不及焉。

其改封诸王,皆为县王。

”据改封定陶县。

太和六年,改封诸王,皆以郡为国,据复封彭城。

景初元年,据坐私遣人诣中尚方作禁物,削县二千户。

三年复所削户邑。

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六百户。

燕王宇安彭祖。

建安十六年,封都乡侯。

二十二年,改封鲁阳侯。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下邳王。

五年,改封单父县。

太和六年,改封燕王。

明帝少与宇同止,常爱异之。

及即位,宠赐与诸王殊。

青龙三年,征入朝。

景初元年,还邺。

二年夏,复征诣京都。

冬十二月,明帝疾笃,拜宇为大将军,属以后事。

受署四日,宇深固让。

帝意亦变,遂免宇官。

三年夏,还邺。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五千五百户。

常道乡公奂,宇之子,入继大宗。

沛穆王林,建安十六年封饶阳侯。

二十二年,徙封谯。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谯王。

五年,改封谯县。

七年,徙封鄄城。

太和六年,改封沛。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七百户。

林薨,子纬嗣。

中山恭王衮,建安二十一年封平乡侯。

少好学,年十余岁能属文。

每读书,文学左右常恐以精力为病,数谏止之,然性所乐,不能废也。

二十二年,徙封东乡侯,其年又改封赞侯。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官属皆贺,衮曰:“夫生深宫之中,不知稼穑之艰难,多骄逸之失。

诸贤既庆其休,宜辅其阙。

”每兄弟游娱,衮独覃思经典。

文学防辅相与言曰:“受诏察公举错,有过当奏,及有善,亦宜以闻,不可匿其美也。

”遂共表称陈衮美。

兖闻之,大惊惧。

责让文学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诸君乃以上闻,是适所以增其负累也。

且如有善,何患不闻,而遽共如是,是非益我者。

”其戒慎如此。

三年,为北海王。

其年,黄龙见邺西漳水,衮上书赞颂。

诏赐黄金十斤,诏曰:“昔唐叔归禾,东平献颂,斯皆骨肉赞美,以彰懿亲。

王研精坟典,耽味道真,文雅焕炳,朕甚嘉之。

王其克慎明德,以终令闻。

“四年,改封赞王。

七年,徙封濮阳。

太和二年就国,尚约俭,教敕妃妾纺绩织纴,习为家人之事。

五年冬,入朝。

六年,改封中山。

初,衮来朝,犯京都禁。

青龙元年,有司奏衮褒。

诏曰:“王素敬慎,邂逅至此,其以议亲之典议之。

”有司固执。

诏削县二,户七百五十。

衮忧惧,戒敕宫属愈谨。

帝嘉其意,二年,复所削县。

三年秋,衮得疾病,调遣太医视疾,殿中、虎贲赍手诏、赐珍膳相属,又遣太妃、沛王林并就省疾。

衮疾困,敕令官属曰:“吾寡德忝宠,大命将尽。

吾既好俭,而圣朝着终诰之制,为天下法。

吾气绝之日,自殡及葬,务奉诏书。

昔卫大夫蘧瑗葬濮阳,吾望其墓,常想其遗风,愿托贤灵以弊发齿,营吾兆域,必往从之。

《礼》:男子不卒妇人之手。

亟以时成东堂。

“堂成,名之曰遂志之堂,舆疾往居之。

又令世子曰:“汝幼少,未闻义方,早为人君,但知乐,不知苦。

不知苦,必将以骄奢为失也。

接大臣,务以礼。

虽非大臣,老者犹宜答拜。

事兄以敬,恤弟以慈。

兄弟有不良之行,当造膝谏之。

谏之不从,流涕喻之。

喻之不改,乃白其母。

若犹不改,当以奏闻,并辞国土。

与其守宠罹祸,不若贫贱全身也。

此亦谓渭大罪恶耳,其微过细故,当掩覆之。

嗟尔小子,慎修乃身,奉圣朝以忠贞,事太妃以孝敬。

闺闱之内,奉令于太妃。

阃阈之外,受教于沛王。

无怠乃心,以慰予灵。

”其年薨。

诏沛王林留讫葬,使大鸿胪持节典护丧事,宗正吊祭,赠赗甚厚。

凡所着文章二万余言,才不及陈思王而好与之侔。

子孚嗣。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四百户。

济阳侯怀王玹,建安十六年封西乡侯。

早薨,无子。

二十年,以沛王林子赞袭玹爵邑,早薨,无子。

文帝复以赞弟壹绍玹后。

黄初二年,改封济阳侯。

四年,进爵为公,太和四年,追进玹爵,谥曰怀公。

六年,又进号曰怀王,追谥赞曰西乡哀侯。

壹薨,谥曰悼公。

子恒嗣。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千九百户。

陈留恭王峻字子安,建安二十一年封郿侯。

二十二年,徙封襄邑。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陈留王。

五年,改封襄邑县。

太和六年,又封陈留。

甘露四年薨。

子澳嗣。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七百户。

范阳闵王矩,早薨,无子。

建安二十二年,以樊安公均子敏奉矩后,封临晋侯。

黄初三年追封谥矩为范阳闵公。

五年,改封敏范阳王。

七年,徙封句阳,太和六年,追进矩号曰范阳闵王,改封敏琅邪王。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四百户。

敏薨,谥曰原王。

子焜嗣。

赵王干,建安二十年封高平亭侯。

二十二年,徙封赖亭侯。

其年改封弘农侯。

黄初二年,进爵,徙封燕公。

三年,为河间王。

五年,改封乐城县。

七年,徙封巨鹿。

太和六年,改封赵王。

干母有宠于太祖。

及文帝为嗣,干母有力。

文帝临崩,有遗诏,是以明帝常加恩意。

青龙二年,私通宾客,为有司所奏,赐干玺书诫诲之,曰:“《易》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诗》着‘大车惟尘’之诫。

自太祖受命创业,深睹治乱之源,鉴存亡之机,初封诸侯,训以恭慎之至言,辅以天下之端士,常称马援之遗诫,重诸侯宾客交通之禁,乃使与犯妖恶同。

夫岂以此薄骨肉哉?

徒欲使子弟无过失之愆,士民无伤害之侮耳。

高祖践阼,祗慎万机,申着诸侯不朝之令。

朕感诗人《常棣》之作,嘉《采菽》之义,亦缘诏文曰‘若有诏得诣京都’,故命诸王以朝聘之礼。

而楚、中山并犯交通之禁,赵宗、戴捷咸伏其辜。

近东平王复使属官殴寿张吏,有司举奏,朕裁削县。

令有司以曹纂、王乔等因九族时节,集会王家,或非其时,皆违禁防。

朕惟王幼少有恭顺之素,加受先帝顾命,欲崇恩礼,延乎后嗣,况近在王之身乎?

且自非圣人,孰能无过?

已诏有司宥王之失。

古人有言:”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弗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焉。

‘叔父兹率先圣之典,以纂乃先帝之遗命,战战兢兢,靖恭厥位,称朕意焉。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五千户。

临邑殇公子上,早薨。

太和五年,追封谥。

无后。

楚王彪宇朱虎。

建安二十一年,封寿春侯。

黄初二年,进爵,徙封汝阳公。

三年,封弋阳王。

其年徙封吴王。

五年,改封寿春县。

七年,徙封白马。

太和五年冬,朝京都。

六年,改封楚。

初,彪来朝,犯禁,元年,为有司所奏,诏削县三,户千五百。

二年,大赦,复所削县。

景初三年,增户五百,并前三千户。

嘉平元年,兖州刺史令狐愚与太尉王凌谋迎彪都许昌。

语在《淩传》。

乃遣傅及侍御史就国案验,收治诸相连及者。

廷尉请征彪治罪。

于是依汉燕王旦故事,使兼廷尉大鸿胪持节赐彪玺书切责之,使自图焉。

彪乃自杀。

妃及诸子皆免为庶人,徙平原。

彪之官属以下及监国谒者,坐知情无辅导之义,皆伏诛。

国除为淮南郡。

正元元年诏曰:“放楚王彪,背国附奸,身死嗣替,虽自取之,犹哀矜焉。

夫含垢藏疾,亲亲之道也,其封彪世子嘉为常山真定王。

”景元年,增邑,并前二千五百户。

刚殇公子勤,早薨。

太和五年追封谥。

无后。

谷城殇公子乘,早薨。

太和五年追封谥。

无后。

郿戴公子整,奉从叔父郎中绍后。

建安二十二年,封郿侯。

二十三年薨。

无子。

黄初二年追进爵,谥曰戴公。

以彭城王据子范奉整后。

三年,封平氏侯。

四年,徙封成武。

太和三年,进爵为公。

青龙三年薨。

谥曰悼公。

无后。

四年,诏以范弟东安乡公阐为郿公,奉整后。

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千八百户。

灵殇公子京,早薨。

太和五年追封谥。

无后。

樊安公均,奉叔父蓟恭公彬后。

建安二十二年,封樊侯。

二十四年薨。

子抗嗣。

黄初二年,追进公爵,谥曰安公。

三年,徙封抗蓟公。

四年,徙封屯留公。

景初元年薨,谥曰定公。

子谌嗣。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千九百户。

广宗殇公子棘,早薨。

太和五年追封谥。

无后。

东平灵王徽,奉叔父朗陵哀侯玉后。

建安二十二年,封历城侯。

黄初二年,进爵为公。

三年,为庐江王。

四年,徙封寿张王。

五年,改封寿张县。

太和六年,改封东平。

青龙二年,徽使官属挝寿张县吏,为有司所奏。

诏削县一,户五百。

其年复所削县。

正始三年薨。

子翕嗣。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四百户。

乐陵王茂,建安二十二年封万岁亭侯。

二十三年,改封平舆侯。

黄初三年,进爵,徙封乘氏公。

七年,徙封中丘。

茂性慠佷,少无宠于太祖。

及文帝世,又独不王。

太和元年,徙封聊城公,其年为王。

诏曰:“昔象之为虐至甚,而大舜犹侯之有庳。

近汉氏淮南、阜陵,皆为乱臣逆子,而犹或及身而复国,或至于而锡土。

有虞建之于上古,汉文、明、章行之乎前代,斯皆敦叙亲亲之厚义也。

聊城公茂少不闲礼教,长不务善道。

先帝以为古之立诸候也,皆命贤者,故姬姓有未必侯者,是以独不王茂。

太皇太后数以为言,如闻茂顷来少知悔昔之非,欲修善将来。

君子与其进,不保其往也。

今封茂为聊城王,以慰太皇太后下流之念。

“六年,改封曲阳王。

正始三年,东平灵王薨,茂称嗌痛,不肯发哀,居处出入自若。

有司奏除国土,诏削县一,户五百。

五年,徙封乐陵,诏以茂租奉少,诸子多,复所削户,又增户七百。

嘉平、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五千户。

文皇帝九男:甄氏皇后生明帝,李贵人生赞哀王协,潘淑媛生北海悼王蕤,朱淑媛生东武阳怀王鉴,仇昭仪生东海定王霖,徐姬生元城哀王礼,苏姬生邯郸怀王邕,张姬生清河悼王贡,宋姬生广平哀王俨。

赞哀王协,早薨。

太和五年追封谥曰经殇公。

青龙二年,更追改号谥。

三年,子殇王寻嗣。

景初三年,增户五百,并前三千户。

正始九年薨。

无子、国除。

北海悼王蕤,黄初七年,明帝即位,立为阳平县王。

太和六年,改封北海。

青龙元年薨。

二年,以琅邪王子赞奉蕤后,封昌乡公。

景初二年,立为饶安王。

正始七年,徙封文安。

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三千五百户。

东武阳怀王鉴,黄初六年立。

其年薨。

青龙三年赐谥。

无子,国除。

东海定王霖,黄初三年立为河东王。

六年,改封馆陶县。

明帝即位,以先帝遗意,爱宠霖异干诸国。

而霖性粗暴,闺门之内,婢妾之间,多所残害。

太和六年,改封东海。

嘉平元年薨。

子启嗣。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六千二百户。

高贵乡公髦,霖之子也,入继大宗。

元城哀王礼,黄初二年封秦公,以京兆郡为国。

三年,改为京兆王。

六年改封元城王。

太和三年薨。

五年,以任城王楷子悌嗣礼后。

六年,改封梁王。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五百户。

邯郸怀王邕,黄初二年封淮南公,以九江郡为国。

三年,进为淮南王。

四年,改封陈。

六年,改封邯郸。

太和三年薨。

五年,以任城王楷子温嗣邕后。

六年,改封鲁阳。

景初、正元、景元中,累增邑,并前四千四百户。

清河悼王贡,黄初三年封。

四年薨。

无子。

国除。

广平哀王俨,黄初三年封。

四年薨。

无于。

国除。

评曰:魏氏王公,既徒有国土之名,而无社稷之实,又禁防壅隔,同于囹圄。

位号靡定,大小岁易。

骨肉之思乖,《常棣》之义废。

为法之弊,一至于此乎!

三国志·魏书·王卫二刘傅传

〔陈寿〕 〔晋〕

王粲字仲宣,山阳高平人也。

曾祖父龚,祖父畅,皆为汉三公。

父谦,为大将军何进长史。

进以谦名公之胄,欲与为婚。

见其二子,使择焉。

谦弗许。

以疾免,卒于家。

献帝西迁,粲徙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之。

时邕才学显着,贵重朝廷,常车骑填巷,宾客盈坐。

闻粲在门,倒屣迎之。

粲至,年既幼弱,容状短小,一坐尽惊。

邕曰:“此王公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

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

”年十七,司徒辟,诏除黄门侍郎,以西京扰乱,皆不就。

乃之荆州依刘表。

表以粲貌寝而体弱通侻,不甚重也。

表卒。

粲劝表子琮,令归太祖。

太祖辟为丞相掾,赐爵关内侯。

太祖置酒汉滨,粲奉觞贺曰:“方今袁绍起河北,仗大众,志兼天下,然好贤而不能用,故奇士去之。

刘表雍容荆楚,坐观时变,自以为西伯可规。

士之避乱荆州者,皆海内之俊杰也。

表不知所任,故国危而无辅。

明公定冀州之日,下车即缮其甲卒,收其豪杰而用之,以横行天下。

及平江、汉,引其贤俊而置之列位,使海内回心,望风而愿治,文武并用,英雄毕力,此三王之举也。

”后迁军谋祭酒。

魏国既建,拜侍中。

博物多识,问无不对。

时旧仪废弛,兴造制度,粲恒典之。

初,粲与人共行,读道边碑。

人问曰:“卿能谙诵乎?

”曰:“能。

”固使背而诵之,不失一字。

观人围棋,局坏,粲为覆之。

棋者不信,以帊盖局,使更以他局为之。

用相比较,不误一道。

其强记默识如此。

性善算,作算术,略尽其理。

善属文,举笔便成,无所改定,时人常以为宿构。

然正复精意覃思,亦不能加也。

着诗、赋、论、议垂六十篇。

建安二十一年,从征吴。

二十二年春,道病卒,时年四十一。

粲二子,为魏讽所引,诛。

后绝。

始文帝为五官将,及平原侯植皆好文学。

粲与北海徐干字伟长,广陵陈琳字孔璋,陈留阮瑀字元瑜,汝南应玚字德琏,东平刘帧宇公干并见友善。

干为司空军谋祭酒掾属,五官将文学。

琳前为何进主簿。

进欲诛诸宦官,太后不听,进乃召四方猛将,并使引兵向京城,欲以劫恐太后。

琳谏进曰:“《易》称‘即鹿无虞’。

谚有‘掩目捕雀’。

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

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

以此行事,无异于鼓洪炉以燎毛发。

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违经合道,天人顺之。

而反释其利器,更征于他。

大兵合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

必不成功,只为乱阶。

”进不纳其言,竟以取祸。

琳避难冀州,袁绍使典文章。

袁氏败,琳归太祖。

太祖谓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而已,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

”琳谢罪,太祖爱其才而不咎。

瑀少受学于蔡邕。

建安中都护曹洪欲使掌书记,瑀终不为屈。

太祖并以琳、瑀为司空军谋祭酒管记室,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

琳徙门下督,瑀为仓曹掾属。

项、桢各被太祖辟为丞相掾属。

玚转为平原侯庶子,后为五官将文学。

桢以不敬被刑,刑竟署吏。

咸着文赋数十篇。

瑀以十七年卒。

干、琳、玚、桢二十二年卒。

文帝书与元城令吴质曰:“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时惧逝。

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鲜能以名节自立。

而伟长独怀文抱质,恬谈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

着《中论》二十余篇,辞义典雅,足传于后。

德琏常斐然有述作意,其才学足以着书,美志不遂,良可痛借。

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

公干有逸气,但未遒耳。

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

仲宣独自善于辞赋,借其体弱,不起其文。

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也。

昔伯牙绝弦于钟期,仲尼覆醢于子路,痛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

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

” 自颖川邯郸淳、繁钦、陈留路粹。

沛园丁仪、丁廙,弘农杨修、河内荀纬等。

亦有文采,而不在此七人之例。

玚弟璩,璩子贞,咸以文章显。

璩官至侍中。

贞咸熙中参相国军事。

瑀子籍,才藻艳逸,而倜傥放荡,行己寡欲,以庄周为模则。

官至步兵校尉。

时又有谯郡嵇康,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

至景元中,坐事诛。

景初中,下邳桓威出自孤微,年十八而着《浑舆经》,依道以见意。

从齐国门下书佐、司徒署吏,后为安成令。

吴质,济阴人。

以文才为文帝所善,官至振威将军。

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封列侯。

卫觊字伯儒,河东安邑人也。

少夙成,以才学称。

太祖辟为司空掾属,除茂陵令、尚书郎。

太祖征袁绍,而刘表为绍援,关中诸将又中立。

益州牧刘璋与表有隙,觊以治书侍御史使益州,令璋下兵以缀表军。

至长安,道路不通,觊不得进,遂留镇关中。

时四方大有还民,关中诸将多引为部曲,觊书与荀彧曰:“关中膏腴之地,顷遭荒乱,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余家,闻本土安宁,皆企望思归。

而归者无以自业,诸将各竞招怀,以为部曲。

郡县贫弱,不能与争,兵家遂强。

一旦变动,必有后忧。

夫盐,国之大宝也,自乱来放散,宜如旧置使者监卖以其直益市犁牛。

若有归民,以供给之。

勤耕积粟,以丰殖关中。

远民闻之,必日夜竞还。

又使司隶校尉留治关中以为之主,则诸将日削,官民日盛,此强本弱敌之利也。

”彧以白太祖。

太祖从之,始遣谒者仆射监盐官,司隶校尉治弘农。

关中服从,乃白召觊还,稍迁尚书。

魏国既建,拜侍中,与王粲并典制度。

文帝即王位,徙为尚书。

顷之,还汉朝为侍郎,劝赞禅代之义,为文诰之诏。

文帝践阼,复为尚书,封阳吉亭侯。

明帝即位,进封闵乡侯,三百户。

觊奏曰:“九章之律,自古所传,断定刑罪,其意微妙。

百里长吏,皆宜知律。

刑法者,国家之所贵重,而私议之所轻贱。

狱吏者,百姓之所县命,而选用者之所卑下。

王政之弊,未必不由此也。

请置律博士,转相教授。

” 事遂施行。

时百姓凋匮而役务方殷,觊上疏,曰:“夫变情厉性,强所不能,人臣言之既不易。

人主受之又艰难。

且人之所乐者富贵显荣也,所恶者贫贱死亡也,然此四者,君上之所制也,君爱之则富贵显荣,君恶之则贫贱死亡。

顺指者爱所由来,逆意者恶所从至也。

故人臣皆争顺指而避逆意,非破家为国,杀身成君者,谁能犯颜色,触忌讳,建一言,开一说哉?

陛下留意察之,则臣下之情可见矣。

今议者多好悦耳,其言政治则比陛下于尧舜,其言征伐则比二虏于狸鼠。

臣以为不然。

昔汉文之时,诸侯强大,贾谊累息以为至危。

况今四海之内,分而为三,群士陈力,各为其主。

其来降者,未肯言舍邪就正,咸称迫于困急,是与六国分治,无以为异也。

当今千里无烟,遗民困苦,陛下不善留意,将遂凋弊难可复振。

礼,天子之器必有金玉之饰,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至于凶荒,则彻膳降服。

然则奢俭之节,必视世之丰约也。

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用绵绣,茵蓐不缘饰,器物无丹漆,用能平定天下,遗福子孙。

此皆陛下之所亲览也。

当今之务,宜君臣上下,并用筹策,计校府库,量人为出。

深思句践滋民之术,由恐不及,而尚方所造金银之物,渐更增广,工役不辍,侈靡日崇,帑藏日竭。

昔汉武信求神仙之道,谓当得云表之露以餐玉屑,故立仙掌以承高露。

陛下通明,每所非笑。

汉武有求于露,而由尚见非,陛下无求于露而空设之。

不益于好而糜费功夫,诚皆圣虑所宜裁制也。

“觊历汉、魏,时献忠言,率如此。

受诏典着作,又为《魏官仪》,凡所撰述数十篇。

好古文、鸟篆、隶草,无所不善。

建安末,尚书右丞河南潘勖,黄初时,散骑常侍河内王象。

亦与觊并以文章显。

觊薨,谥曰敬侯。

子瓘嗣。

瓘咸熙中为镇西将军。

刘廙字恭嗣,南阳安众人也。

年十岁,戏于讲堂上,颖川司马德操拊其头曰:“孺子,孺子,‘黄中通理’,宁自知不?

”廙兄望之,有名于世,荆州牧刘表辟为从事。

而其友二人皆以谗毁为表所诛,望之又以正谏不合,投传告归。

廙谓望之曰:“赵杀鸣、犊,促尼回轮。

今兄既不能法柳下惠和光同尘于内,则宜模范蠡迁化于外。

坐而自绝于时,殆不可也!

”望之不从,寻复见害。

廙惧,奔扬州,遂归太祖。

太祖辟为丞相掾属,转五官将文学。

文帝器之,命廙通草书。

廙答书曰:“初以尊卑有逾,礼之常分也。

是以贪守区区之节,不敢修草。

必如严命,诚知劳谦之素,不贵殊异若彼之高,而惇白屋如斯之好,苟使郭隗不轻于燕,九九不忽于刘,乐毅自至,霸业以隆。

亏匹夫之节,成巍巍之美,虽愚不敏,何敢以辞?

”魏国初建,为黄门侍郎。

太祖在长安,欲亲征蜀。

廙上疏曰:“圣人不以智轻俗,王者不以人废言。

故能成功于千载者,必以近察远,智周于独断者,不耻于下问,亦欲博采必尽于众也。

且韦弦非能言之物,而圣贤引以自匡。

臣才智暗浅,愿自比于韦弦。

昔乐毅能以弱燕破大齐,而不能以轻兵定即墨者,夫自为计者虽弱必固,欲自溃者虽强必败也。

自殿下起军以来。

三十余年,敌无不破,强无不服。

今以海内之兵,百胜之威,而孙权负险于吴,刘备不宾于蜀。

夫夷狄之臣,不当冀州之卒,权、备之籍,不比袁绍之业。

然本初以亡,而二寇未捷,非暗弱于今而智武于昔也。

斯自为计者,与欲自溃者异势耳。

故文王伐崇,三驾不下,归而修德,然后服之。

秦为诸侯,所征必服,及兼天下,东向称帝,匹夫大呼而社稷用隳。

是力毙于外,而不恤民于内也。

臣恐边寇非六国之敌,而世不乏才,土崩之势,此不可不察也。

天下有重得,有重失:势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得也。

势不可得而我勤之,此重失也。

于今之计,莫若料四方之险,择要害之处而守之,选天下之甲卒,随方面而岁更焉。

殿下可高枕于广夏,潜思于治国。

广农桑,事从节约,修之旬年,则国富民安矣。

“太祖遂进前而报廙曰:”非但君当知臣,臣亦当知君。

今欲使吾坐行西伯之德,恐非其人也。

‘魏讽反,廙弟伟为讽所引,当相坐诛。

太祖令曰:“叔向不坐弟虎,古之制也。

” 特原不问,徙署丞相仓曹属。

廙上疏谢曰:“臣罪应顷宗,祸应覆族。

遭乾坤之灵,值时来之运,扬汤止沸,使不燋烂。

起烟于寒灰之上,生华于已枯之木。

物不答施于天地,子不谢生于父母,可以死效,难用笔陈。

”廙着书数十篇,及与丁仪共论刑礼,皆传于世。

文帝即王位,为侍中。

赐爵关内侯。

黄初二年卒。

无子。

帝以弟子阜嗣。

刘助字孔才,广平邯郸人也。

建安中,为计吏,诣许。

太史上言:“正旦当日蚀。

”劭时在尚书令荀彧所,坐者数十人,或云当废朝,或云宜却会。

劭曰:“梓慎、裨灶,古之良史,犹占水火错失天时。

《礼记》曰,诸侯旅见天子,及门不得终礼者四,日蚀在一。

然则圣人垂制,不为变异豫废朝礼者,或灾消异伏,或推术谬误也。

”彧善其言。

敕朝会如旧,日亦不蚀。

御史大夫郗虑辟劭,会虑免,拜太子舍人。

迁秘书郎。

黄初中,为尚书郎、散骑侍郎。

受招集五经群书,以类相从,作《皇览》。

明帝即位,出为陈留太守,敦崇教化,百姓称之。

征拜骑都尉,与议郎庾嶷、荀诜等定科令,作《新律》十八篇,着《律略论》。

迁散骑常侍。

时闻公孙渊受孙权燕王之号,议者欲留渊计吏,遣兵讨之。

助以为“昔袁尚兄弟归渊父康,康斩送其首,是渊先世之效忠也。

又所闻虚实,未可审知。

古者要荒未服,修德而不征,重劳民也。

宜加宽贷,使有以自新。

”后渊果斩送权使张弥等首。

助尝作《赵都赋》,明帝美之,诏劭作《许都》、《洛都赋》。

时外兴军旅,内营宫室,劭作二赋,皆讽谏焉。

青龙中,吴围合肥。

时东方吏士皆分休,征东将军满宠表请中军兵,并召休将士,须集击之。

劭议以为“贼众新至,心专气锐。

宠以少人自战其地,若便进击,不必能制。

宠求待兵,未有所失也。

以为可先遣步兵五千,精骑三千。

军前发,扬声进道,震曜形势。

骑到合肥。

疏其行队,多其旌鼓,曜兵城下,引出贼后,拟其归路,要其粮道。

贼闻大军来,骑断其后,必震怖遁走,不战自破贼矣。

“帝从之。

兵比至合肥,贼果退还。

时诏书博求众贤。

散骑侍郎夏侯惠荐劭曰:“伏见常侍刘劭,深忠笃思,体周于数,凡所错综,源流弘远,是以群才大小,咸取所同而斟酌焉。

故性实之士服其平和良正,清静之人慕其玄虚退让,文学之士嘉其推步详密。

法理之士明其分数精比,意思之士知其沈深笃固,文章之士爱其着论属辞,制度之士贵其化略较要,策谋之士赞其明思通微,凡此诸论,皆取适己所长而举其支流者也。

臣数听其清谈,览其笃论,渐渍历年,服膺弥久,实为朝廷奇其器量。

以为若此人者,宜辅翼机事,纳谋帏幄,当与国道俱隆,非世俗所常有也。

惟陛下垂优游之听,使劭承清闲之欢。

得自尽于前,则德音上通。

辉耀日新矣。

” 景初中,受诏作《都官考课》。

劭上疏,曰:“百官考课,王政之大较,然而历代弗务,是以治曲阙而未补,能否混而相蒙。

陛下以上圣之宏略,愍王纲之弛颓,神虑内鉴,明诏外发。

臣奉恩旷然,得以启曚,辄作《都官考课》七十二条,又作《说略》一篇。

臣学寡识浅,诚不足以宣畅圣旨,着定典制。

”又以为宣制礼作乐,以移风俗,着《乐论》十四篇,事成未上。

会明帝崩,不施行。

正始中,执经讲学,赐爵关内侯。

凡所撰述,《法论》、《人物志》之类百余篇。

卒,追赠光禄勋。

子琳嗣。

劭同时东海缪袭亦有才学,多所述叙,官至尚书、光禄勋。

袭友人山阳仲长统,汉末为尚书郎,早卒。

着《昌言》,词佳可观省。

散骑常侍陈留苏林、光禄大夫京兆韦诞、乐安太守谯国夏侯惠、陈郡太守任城孙该、郎中令河东杜挚等亦着文赋,颇传于世。

傅嘏字兰石,北地泥阳人。

傅介子之后也。

伯父巽,黄初中为侍中、尚书。

嘏弱冠知名,司空陈郡辟为掾。

时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法,事下三府。

嘏难劭论曰:“盖闻帝制宏深,圣道奥远,苟非其才,则道不虚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暨乎王略亏颓而旷载罔缀,微言既没,六籍泯玷。

何则?

道弘致远而众才莫曦也。

案劭考课论,虽欲寻前代黜陟之文,然其制度略以阙亡。

礼之存者,惟有周典,外建侯伯,藩屏九服,内立列司,筦齐六职,土有恒贡,官有定则,百揆均任,四民殊业,故考绩可理而黜陟易通也。

大魏继百王之末,承秦、汉之烈,制度之流,靡所修采。

自建安以来,至于青龙,神武拨乱,肇基皇祚,扫除凶逆,芟夷遗寇,旌旗卷舒,目不暇给。

及经邦治戎,权法并用,百官群司,军国通任,随时之宜,以应政机。

以古施今,事杂义殊,难得而通也。

所以然者,制宜经远,或不切近,法应时务,不足垂后。

夫建官均职,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

循名考实,纠励成规,所以治末也。

本纲未举而造制未呈,国略不崇而考课是先,惧不足以料贤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

昔先王之择才,必本行于州闾。

讲道于痒序。

行具而谓之贤。

道修则谓之能。

乡老献贤能于王,王拜受之,举其贤者,出使长之,科其能者,入使治之,此先王收才之义也。

方今九州之民,爰及京城,未有六乡之举,其选才之职,专任吏部。

案品状则实才未必当,任薄伐则德行未为叙,如此则殿最之课,未尽人才。

述综王度,敷赞国式,体深义广,难得而详也。

“ 正始初,除尚书郎,迁黄门侍郎。

时曹爽秉政,何晏为吏部尚书。

嘏谓爽弟羲曰:“何平叔外静而内铦巧,好利,不念务本。

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诶。

”晏等遂与嘏不平,因微事以免嘏官。

起家拜荧阳太守,不行。

太傅司马宣王请为从事中郎。

曹爽诛,为河南尹,迁尚书。

嘏常以为“秦始罢侯置守,设官分职,不与古同。

汉、魏因循,以至于今。

然儒生学士,咸欲错综以三代之礼,礼弘致远,不应时务,事与制违,名实未附,故历代而不至于治者,盖由是也。

欲大改定官制,依古正本,今遇帝室多难,未能革易。

” 时论者议欲自伐吴,三征献策各不同。

诏以访嘏。

嘏对曰:“昔夫差陵齐胜晋,威行中国,终祸姑苏。

齐闵兼土拓境,辟地千里,身蹈颠覆。

有始不必善终,古之明效也。

孙权自破关羽并荆州之后,志盈欲满,凶宄以极,是以宣文侯深建宏图大举之策。

今权以死,托孤于诸葛恪。

若矫权苛暴,蠲其虐政,民免酷烈,偷安新惠,外内齐虑,有同舟之惧,虽不能终自保完,犹足以延期挺命于深江之外矣。

而议者或欲泛舟径济,横行江表。

或欲四道并进,攻其城垒。

或欲大佃疆场,观衅而动:诚皆取贼之常计也。

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

贼之为寇,几六十年矣,君臣伪立,吉凶共患,又丧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船津要,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

惟进军大佃,最差完牢。

(隐)兵出民表,寇钞不犯。

坐食积谷,不烦运士。

乘衅讨袭,无远劳费:此军之急务也。

昔樊哙以十万之众,横行匈奴,季布面折其短。

今欲越长江,涉虏庭,亦向时之喻也。

未若明法练士,错计于全胜之地,振长策以御敌之余烬,斯必然之数也。

“吴大将诸蔼恪新破东关,乘胜扬声欲向青、徐,朝廷将为之备。

嘏议以为”淮海非贼轻行之路,又昔孙权遣兵人海,漂浪沉溺,略无孑遗,恪岂敢倾根竭本,寄命洪流,以激乾没乎?

恪不过遣偏串小将素习水军者,乘海沂淮,示动青、徐,恪自并兵来向淮南耳。

“后恪果图新城,不克而归。

嘏常论才性同异,钟会集而论之,嘉平末,赐爵关内侯。

高贵乡公即尊位,进封武乡亭侯。

正元二年春,毋丘俭、文钦作乱。

或以司马景王不宜自行,可遣太尉孚往,惟嘏及王肃劝之。

景王遂行。

以嘏守尚书仆射,俱东。

俭、钦破败,嘏有谋焉。

及景王薨,嘏与司马文王径还洛阳,文王遂以辅政。

语在《钟会传》。

会由是有自矜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

”嘏以功进封阳乡侯,增邑六百户,并前千二百户。

是岁薨,时年四十七,追赠太常,谥曰元侯。

子祗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嘏着勋前朝,改封祗泾原子。

评曰:昔文帝、陈王以公子之尊,博好文采,同声相应,才士并出。

惟粲等六人最见名目。

而粲特处常伯之官,兴一代之制,然其冲虚德宇,未若徐干之粹也。

卫觊亦以多识典故,相时王之式。

刘劭该览学籍,文质周洽。

刘廙以清鉴着,傅嘏用才达显云。

三国志·魏书·张乐于张徐传

〔陈寿〕 〔晋〕

张辽字文远。

雁门马邑人也。

本聂壹之后,以避怨变姓。

少为郡吏。

汉末,并州刺史丁原以辽武力过人,召为从事,使将兵诣京都。

何进遣诣河北募兵,得千余人。

还,进败,以兵属董卓。

卓败,以兵属吕布,迁骑都尉。

布为李傕所败,从布东奔徐州,领鲁相,时年二十八。

太祖破吕布于下邳,辽将其众降,拜中郎将,赐爵关内侯。

数有战功,迁裨将军。

袁绍破,别遣辽定鲁国诸县。

与夏侯渊围昌豨于东海,数月粮尽,仪引军还,辽谓渊曰:“数日已来,每行诸围,豨辄属目视辽。

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计犹豫,故不力战。

辽欲挑与语,傥可诱也?

”乃使谓豨曰:“公有命,使辽传之。

”豨果下与辽语,辽为说“太祖神武,方以德怀四方,先附者受大赏”。

豨乃许降。

辽遂单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妻子。

豨欢喜,随诣太祖。

太祖遣豨还,责辽曰:“此非大将法也。

”辽谢曰:“以明公威信着于四海,辽奉圣旨,豨必不敢害故也。

”从讨袁谭、袁尚于黎阳,有功,行中坚将军。

从攻尚于邺,尚坚守不下。

太祖还许,使辽与乐进拔阴安,徙其民河南。

复从攻邺,邺破,辽别徇赵国、常山,招降缘山诸贼及黑山孙轻等。

从攻袁谭,谭破,别将徇海滨,破辽东贼柳毅等。

还邺,太祖自出迎辽,引共载,以辽为荡寇将军。

复别击荆州,定江夏诸县,还屯临颖,封都亭侯。

从征袁尚于柳城,率与虏遇,辽劝太祖战,气甚奋,太祖壮之,自以所持麾授辽。

遂击,大破之,斩单干踏顿。

时荆州未定,复遣辽屯长社。

临发,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

辽谓左右曰:“勿动。

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动乱人耳。

”乃令军中,其不反者安坐。

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阵而立。

有顷定,即得首谋者杀之。

陈兰、梅成以氐六县叛,太祖遣于禁、臧霸等讨成,辽督张合、牛盖等讨兰。

成伪降禁,禁还。

成遂将其众就兰,转入灊山。

灊中有天柱山,高峻二十余里,道险狭,步径裁通,兰等壁其上。

辽欲进,诸将曰:“兵少道险,难用深入。

”辽曰:“此所谓一与一,勇者得前耳。

”遂进到山下安营,攻之,斩兰、成首,尽虏其众。

太祖论诸将功,曰:“登天山,履峻险,以取兰、成,荡寇功也。

”增邑,假节。

太祖既征孙权还,使辽与乐进、李典等将七千余人屯合肥。

太祖征张鲁,教与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

俄而权率十万众围合肥,乃共发教,教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

乐将军守,护军匆得与战。

”诸将皆疑。

辽曰:“公远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

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

成败之机,在此一战,诸君何疑?

“李典亦与辽同。

于是辽夜募敢从之士,得八百人,椎牛飨将士,明日大战。

平旦,辽被甲持朝,先登陷陈,杀数十人,斩二将,大呼自名,冲垒入,至权麾下。

权大惊,众不知所为,走登高冢,以长戟自守。

辽叱权下战,权不敢动,望见辽所将众少,乃聚围辽数重。

辽左右麾围,直前急击,围开,辽将麾下数十人得出,余众号呼曰:”将军弃我乎!

“辽复还突围,拔出余众。

权人马皆披靡,无敢当者。

自旦战至日中,吴人夺气,还修守备,众心乃安,诸将咸服。

权守合肥十余日,城不可拔,乃引退。

辽率诸军追击,几复获权。

太祖大壮辽,拜征东将军。

建安二十一年,太祖复征孙权,到合肥,循行辽战处,叹息者良久。

乃增辽兵,多留诸军,徙屯居巢。

关羽围曹仁于樊,会权称藩,召辽及诸军悉还救仁。

辽未至,徐晃已破关羽,仁围解。

辽与太祖会摩陂。

辽军至,太祖乘辇出劳之,还屯陈郡。

文帝即王位,转前将军。

分封兄汛及一子列侯。

孙权复叛,遣辽还屯台肥,进辽爵都乡侯。

给辽母舆车,及兵马送辽家诣屯,敕辽母至,导从出迎。

所督诸军将吏皆罗拜道侧,观者荣之。

文帝践阼,封晋阳侯,增邑千户,并前二十六百户。

黄初二年,辽朝洛阳宫,文帝引辽会建始殿,亲问破吴意状。

帝叹息顾左右曰:“此亦古之召虎也。

”为起第舍,又特为辽母作殿,以辽所从破吴军应募步卒,皆为虎贲。

孙权复称藩。

辽还屯雍丘,得疾。

帝遣侍中刘晔将太医视疾。

虎贲问消息,道路相属。

疾未瘳,帝迎辽就行在所,车驾亲临,执其手,赐以御衣,太官日送御食。

疾小差,还屯。

孙权复叛,帝遣辽乘舟,与曹休至海陵,临江。

权甚惮焉,敕诸将:“张辽虽病,不可当也,慎之!

”是岁辽与诸将破权将吕范。

辽病笃,遂薨于江都。

帝为流涕,谥曰刚侯。

子虎嗣。

六年,帝追念辽、典在合肥之功,诏曰:“合肥之役,辽、典以步卒八百,破贼十万,自古用兵,未之有也。

使贼至今夺气,可谓国之爪牙矣。

其分辽、典邑各百户,赐一子爵关内侯。

”虎为偏将军,薨。

子统嗣。

乐进字文谦,阳平卫国人也。

容貌短小,以胆烈从太祖,为帐下吏。

遣还本郡募兵,得千余人,还为军假司马、陷陈都尉。

从击吕布于濮阳,张超于雍丘,桥蕤于苦,皆先登有功,封广昌亭侯。

从征张绣于安众,围吕布于下邳,破别将,击眭固于射犬,攻刘备于沛,皆破之,拜讨寇校尉。

渡河攻获嘉,还,从击袁绍于官渡,力战,斩绍将淳于琼。

从击谭、尚于黎阳,斩其大将严敬,行游击将军。

别击黄巾,破之,定乐安郡。

从围邺,邺定,从击袁谭于南皮,先登,入谭东门。

谭败,别攻雍奴,破之。

建安十一年,太祖表汉帝,称进及于禁、张辽曰:“武力既弘,计略周备,质忠性一,守执节义,每临战攻,常为督率,奋强突固,无坚不陷,自援桴鼓,手不知倦。

又遣别征,统御师旅,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靡有遗失。

论功纪用,宜各显宠。

”于是禁为虎威。

进,折冲。

辽,汤寇将军。

进别征高干,从北道入上党,回出其后。

干等还守壶关,连战斩首。

干坚守未下,会太祖自征之,乃拔。

太祖征管承,军淳于,遣进与李典击之。

承破走,逃入海岛,海滨平。

荆州未服,遣屯阳翟。

后从平荆州,留屯襄阳,击关羽,苏非等,皆走之,南郡诸县山谷蛮夷诣进降。

又讨刘备临沮长杜普、施阳长梁大,皆大破之。

后从征孙权,假进节。

太祖还,留进与张辽、李典屯合肥,增邑五百,并前凡千二百户。

以进数有功,分五百户,封一子列侯。

进迁右将军。

建安二十三年薨,谥曰威侯。

子綝嗣。

綝果毅有父风,官至扬州刺史。

诸葛诞反,掩袭杀綝,诏悼惜之,追赠卫尉,谥曰愍侯。

子肇嗣。

于禁字文则,泰山巨平人也。

黄巾起,鲍信招合徒众,禁附从焉。

及太祖领兖州,禁与其党俱诣为都伯,属将军王朗。

朗异之,荐禁才任大将(军)。

太祖召见与语,拜军司马,使将兵诣徐州,攻广戚,拔之,拜陷陈都尉。

从讨吕布于濮阳,别破布二营于城南,又别将破高雅于须昌。

从攻寿张、定陶、离狐,围张超于雍丘,皆拔之。

从征黄巾刘辟、黄邵等,屯版粱,邵等夜袭太祖营,禁帅麾下击破之,斩(辟)邵等,尽降其众。

迁平虏校尉。

从围桥蕤于苦,斩蕤等四将。

从至宛,降张绣。

绣复叛,太祖与战不利,军败,还舞阴。

是时军乱,各间行求太祖,禁独勒所将数百人,且战且引,虽有死伤不相离。

虏追稍缓,禁徐整行队,鸣鼓而还。

未至太祖所,道见十余人被创裸走,禁问其故,曰:“为青州兵所劫。

”初,黄巾降,号青州兵,太祖宽之。

故敢因缘为略。

禁怒,令其众曰:“青州兵同属曹公,而还为贼乎!

”乃讨之,数之以罪。

青州兵遽走诣太祖自诉。

禁既至,先立营垒,不时谒太祖。

或谓禁:“青州兵已诉君矣,宜促诣公辨之。

”禁曰:“今贼在后,追至无时,不先为备,何以待敌?

且公聪明,谮诉何缘!

” 徐凿堑安营讫,乃入谒,具陈其状。

太祖悦,谓禁曰:“淯水之难,吾其急也,将军在乱能整,讨暴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虽古名将,何以加之!

”于是录禁前后功,封益寿亭侯。

复从攻张绣于穰,禽吕布于下邳,别与史涣、曹仁攻眭固于射犬,破斩之。

太祖初征袁绍,绍兵盛,禁愿为先登。

太祖壮之,乃选步骑二千人,使禁将,守延津以拒绍,太祖引军还官渡。

刘备以徐州叛,太沮东征之。

绍攻禁,禁坚守,绍不能拔。

复与乐进等将步骑五千,击绍别营,从延津西南缘河至汲、获嘉二县,焚烧保聚三十余屯,斩首获生各数千,降绍将何茂、王摩等二十余人。

太祖复使禁别将屯原武,击绍别营于杜氏津,破之。

迁裨将军,后从还官渡。

太祖与绍连营,起土山相对。

绍射营中,士卒多死伤,军中惧。

禁督守土山,力战,气益奋。

绍破,迁偏将军。

冀州平。

昌豨复叛,遣禁征之。

禁急近攻豨。

豨与禁有旧,诣禁降。

诸将皆以为豨已降,当送诣太祖,禁曰:“诸君不知公常令乎!

围而后降者不赦。

夫奉法行令,事上之节也。

豨虽旧友,禁可失节乎!

”自临与豨决,陨涕而斩之。

是时太祖军淳于,闻而叹曰:“豨降不诣吾而归禁,岂非命耶!

”益重禁。

东海平,拜禁虎威将军。

后与臧霸等攻梅成,张辽、张合等讨陈兰。

禁到,成举众三千余人降。

既降复叛,其众奔兰。

辽等与兰相持,军食少,禁运粮前后相属,辽遂斩兰、成。

增邑二百户,并前千二百户。

是时,禁与张辽、乐进、张合、徐晃俱为名将,太祖每征伐,咸递行为军锋,还为后拒。

而禁持军严整,得贼财物,无所私入,由是赏赐特重。

然以法御下,不甚得士众心。

太祖常恨朱灵,欲夺其营。

以禁有威重,遣禁将数十骑,赍令书,径诣灵营夺其军,灵及其部众莫敢动。

乃以灵为禁部下督,众皆震服,其见惮如此。

迁左将军,假节钺,分邑五百户,封一子列侯。

建安二十四年,太祖在长安,使曹仁讨关羽于樊,又遣禁助仁。

秋,大霖雨,汉水溢,平地水数丈,禁等七军皆没。

禁与诸将登高望水,无所回避,羽乘大船就攻禁等,禁遂降,惟庞德不屈节而死。

太祖闻之,哀叹者久之,曰:“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及庞德邪!

”会孙权禽羽,获其众,禁复在吴。

文帝践阼,权称潘,遣禁还。

帝引见禁,须发皓白,形容憔瘁,泣涕顿首。

帝慰谕以荀林父、孟明视故事,拜为安远将军。

欲遣使吴,先令北诣邺谒高陵。

帝使豫於陵屋画关羽战克、庞德愤怒、禁降服之状。

禁见,惭恚发病薨。

子圭嗣封益寿亭侯。

谥禁曰厉侯。

张合字俊乂,河间鄚人也。

汉末应募讨黄巾,为军司马,属韩馥。

馥败,以兵归袁绍。

绍以合为校尉,使拒公孙瓒。

瓒破,合功多,辽宁国中郎将。

太祖与袁相距于官渡,绍遣将淳于琼等督运屯鸟巢,太祖自将急击之。

合说绍曰:“曹公兵精,往必破琼等。

琼等破,则将军事去矣,宜急引兵救之。

”郭图曰:“合计非也。

不如攻其本营,势必还,此为不救而自解也。

”合曰:“曹公营固,攻之必不拔,若琼等见禽,吾属尽为虏矣。

”绍但遣轻骑救琼,而以重兵攻太祖营,不能下。

太祖果破琼等,绍军溃。

图惭,又更谮合曰:“合快军败,出言不逊。

”合惧,乃归太祖。

太祖得合甚喜,谓曰:“昔子胥不早寐,自使身危,岂若微子去殷、韩信归汉邪?

” 拜合偏将军,封都亭侯。

授以众,从攻邺,拔之。

又从击袁谭于渤海,别将军围雍奴,大破之。

从讨柳城,与张辽俱为军锋,以功迁平狄将军。

别征东莱,讨管承,又与张辽讨陈兰、梅成等,破之。

从破马超、韩遂于渭南。

围安定,降杨秋。

与夏侯渊讨鄜贼梁兴及武都氐。

又破马超,平宁建。

太祖征张鲁,先遣合督诸军讨兴和氐王窦茂。

太祖从散关入汉中,又先遣合督步卒五千于前通路。

至阳平,鲁降,太祖还,留合与夏侯渊等守汉中,拒刘备。

合别督诸军降巴东、巴西二郡,徙其民于汉中。

近军容渠,为备将张飞所拒,引还南郑。

拜汤寇将军。

刘备屯阳平,合屯广石。

备以精卒万余,分为十部,夜急攻合.合率亲兵搏战,备不能克。

其后备于走马谷烧都围,渊救火,从他道与备相遇,交战,短兵接刃。

渊遂没,合还阳平。

当是时,新失元帅,恐为备所乘,三军皆失色。

渊司马郭淮乃令众曰:“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

今日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

”遂推合为军主。

合出,勒兵安陈,诸将皆受合节度,众心乃定。

太祖在长安,遣使假合节。

太祖遂自至汉中,刘备保高山不敢战。

太祖乃引出汉中诸军,合还屯陈仓。

文帝即王位,以合为左将军,进爵都乡侯。

及践阼,进封鄚侯。

诏合部与曹真讨安定卢水胡及东羌,召合与真井朝许宫,遣南与夏侯尚击江陵。

合别督诸军渡江,取洲上屯坞。

明帝即位,遣南屯荆州,与司马宣王击孙权别将刘阿等。

追至祁口,交战,破之。

诸葛亮出祁山。

加合位特进,遣督诸军,拒亮将马谡于街亭。

谡依阻南山,不下据城。

合绝其汲道,击,大破之。

南安、天水、安定郡反应亮,合皆破平之。

诏曰:“贼亮以巴蜀之众,当(力虎)虎之师。

将军被坚执锐,所向克定,朕甚嘉之。

益邑千户,并前四千三百户。

”司马宣王治水军于荆州,欲顺沔入江伐吴,诏合督关中诸军往受节度。

至荆州,会冬水浅,大船不得行,乃还屯方城。

诸葛亮复出,急攻陈仓,帝驿马合到京都。

帝自幸河南城,置酒送合,遣南北军士三万及分遣武卫、虎贲使卫合,因问合曰:“迟将军到,亮得无已得陈仓乎!

”合知亮县军无谷,不能久攻,对曰:“比臣未到,亮已走矣。

屈指计亮粮不至十日。

”合晨夜进至南郑,亮退。

诏合部还京都,拜征西车骑将军。

合识变数,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自诸葛亮皆惮之。

合虽武将而爱乐儒士,尝荐同乡卑湛经明修行,诏曰:“昔祭遵为将,奏置五经大夫,居军中,与诸生雅歌投壶。

今军外勒戎旅,内存国朝。

朕嘉将军之意,今耀湛为博士。

” 诸葛亮复出祁山,诏合督诸将西至略阳,亮还保祁山,合追至木门,与亮军交战,飞矢中合右膝,薨,谥曰壮侯。

子雄嗣。

合前后征伐有功,明帝分合户,封合四子列侯。

赐小子爵关内侯。

徐晃字公明,河东杨人也。

为郡吏,从车骑将军杨奉讨贼有功,拜骑都尉。

李傕、郭汜之乱长安也,晃说奉令与天子还洛阳,奉从其计。

天子渡河至安邑,封晃都亭侯。

及到洛阳,韩暹、董承日争斗,晃说奉令归太祖。

奉欲从之,后悔。

太祖讨奉于梁,晃遂归太祖。

太祖授晃兵,使击卷、原武贼,破之,拜裨将军。

从征吕布,别降布将赵庶、李邹等。

与史涣斩眭固于河内。

从破刘备,又从破颜良,拔白马,进至延津,破文丑,拜偏将军。

与曹洪击(氵隐)强贼祝臂,破之,又与史涣击袁绍运车于故市,功最多,封都亭侯。

太祖既围邺,破邯郸,番阳令韩范伪以城降而拒守,太祖遣晃攻之,晃至,飞矢城中,为陈成败。

范侮,晃辄降之。

既而言于太祖曰:“二袁未破,诸城未下者倾耳而听,今日灭番阳,明日皆以死守,恐河北无定时也。

愿公降番阳以示诸诚,则莫不望风。

”太祖善之。

别讨毛城,设伏兵掩击,破三屯。

从破袁谭于南皮,讨平原叛贼,克之。

从征踏顿,拜横野将军。

从征荆州,别屯樊,讨中庐、临沮、宜城贼。

又与满宠讨关羽于汉津,与曹仁击周瑜于江陵。

十五年,讨太原反者,围大陵,拔之,斩贼帅商曜。

韩遂、马超等反关右,遣晃屯汾阴以抚河东,赐牛酒,令上先人墓。

太祖至潼关,恐不得渡,召问晃。

晃曰:“公盛兵于此,而贼不复别守蒲阪,知其无谋也。

今假臣精兵蒲渡坂津,为军先置,以截其里,贼可擒也。

”太祖曰:“善。

”使晃以步骑四千人渡津。

作堑栅未成,贼梁兴夜将步骑五千余人攻晃,晃击走之,太祖军得渡。

遂破超等,使晃与夏侯渊平隃麋,汧诸氐,与太祖会安定。

太祖还邺,使晃与夏侯渊平鄜、夏阳余贼,斩梁兴,降三干余户。

从征张鲁。

别遣讨攻椟、仇夷诸山氐,皆降之。

迁平寇将军。

解将军张顺围。

击贼陈福等三十余屯,皆破之。

太祖还邺,留晃与夏侯渊拒刘备于阳平。

备遣陈式等十余营绝马鸣阁道,晃别征破之,贼自投山谷,多死者。

太祖闻,甚喜,假晃节,令曰:“此阁道,汉中之险要咽喉也。

刘备欲断绝外内,以取汉中。

将军一举,克夺贼计,善之善者也。

”太祖遂自至阳平,引出汉中诸军。

复遣晃助曹仁讨关羽,屯宛。

会汉水暴溢,于禁等没。

羽围仁于樊,又围将军吕常于襄阳。

晃所将多新卒,以羽难与争锋,遂前至阳陵陂屯。

太祖复还,遣将军徐商、吕建等诣晃,令曰:“须兵马集至,乃俱前。

”贼屯偃城。

晃到,诡道作都堑,示欲截其后,贼烧屯走。

晃得偃城,两面连营,稍前,去贼围三丈所。

未攻,太祖前后遣殷署、朱盖等凡十二营诣晃。

贼围头有屯,又别屯四冢。

晃扬声当攻围头屯,而密攻四冢。

羽见四冢欲坏,自将步骑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遂追陷与惧入围,破之,或自投两水死。

太祖令曰:“贼围堑鹿角十重,将军致战全胜,遂陷贼围,多斩首虏。

吾用兵三十余年,及所闻古之善用兵者,未有长驱径入敌围者也。

且樊、襄阳之在围,过于莒、即墨,将军之功,逾孙武、穰苴。

“晃振旅还摩陂,太祖迎晃七里,置酒大会。

太祖举卮酒劝晃,且劳之日:“全樊、襄阳,将军之功也。

”时诸军皆集,太祖案行诸营,士卒咸离陈观,而晃军营整齐,将士驻陈不动。

太祖叹曰:“徐将军可谓有周亚夫之风矣。

” 文帝即王位,以晃为右将军,进封逮乡侯,及践阼,进封杨侯,与夏侯尚讨刘备于上庸,破之。

以晃镇阳平,徙封阳平侯。

明帝即位,拒吴将诸葛瑾于襄阳。

增邑二百,并前三千一百户。

病笃,遗令敛以时服。

性俭约畏慎,将军常远斥候。

先为不可胜,然后战,追奔争利,士不暇食,常叹曰:“古人患不遭明君,今幸遇之,当以功自效,何用私誉为!

”终不广交援。

太和元年薨,谥曰壮侯。

子盖嗣。

盖薨,子霸嗣。

明帝分晃户,封晃子孙二人列侯。

初,清河朱灵为袁绍将。

太祖之征陶谦,绍使灵督三营助太祖,战有功。

绍所遣诸将各罢归,灵曰:“灵观人多矣,无若曹公者,此乃真明主也。

今已遇,复何之?

”遂留不去。

所将士卒慕之,皆随灵留。

灵后遂为好将,名亚晃等,至后将军,封高唐亭侯。

评曰:太祖建兹武功,而时之良将,五子为先。

于禁最号毅重,然弗克其终。

张合以巧变为称,乐进以骁果显名,而鉴其行事,未副所闻。

或注记有遗漏,未知张辽、徐晃之备详也。

三国志·魏书·任苏杜郑仓传

〔陈寿〕 〔晋〕

任峻字伯达,河南中牟人也。

汉末扰乱,关东皆震。

中牟令杨原愁恐,欲弃官走。

峻说原曰:“董卓首乱,天下莫不侧目,然而未有先发者,非无其心也,势未敢耳。

明府若能唱之,必有和者。

”原曰:“为之奈何?

”峻曰:“今关东有十余县,能胜兵者不减万人,若权行河南尹事,总而用之,无不济矣。

”原从其计,以峻为主簿。

峻乃为原表行尹事,使诸县坚守,遂发兵。

会太祖起关东,入中牟界,众不知所从,峻独与同郡张奋议,举郡以归太祖。

峻又别收宗族及宾客家兵数百人,愿从太祖。

太祖大悦,表峻为骑都尉,妻以从妹,甚见亲信。

太祖每征伐,峻常居守以给军。

是时岁讥旱,军食不足,羽林监颖川枣祗建置屯田,太祖以峻为典农中郎将,[募百姓屯田于许下,得谷百万斛,郡国列置田官],数年中所在积粟,仓廪皆满。

官渡之战,太祖使峻典军器粮运。

贼数寇抄绝粮道,乃使千乘为一部,十道方行,为复阵以营卫之,贼不敢近。

军国之饶,起于枣祗而成于峻。

太祖以峻功高,乃表封为都亭侯,邑三百户,迁长水校尉。

峻宽厚有度而见事理,每有所陈,太祖多善之。

于饥荒之际,收恤朋友孤遗,中外贫宗,周急继乏,信义见称。

建安九年薨,太祖流涕者久之。

子先嗣。

先薨,无子,国除。

文帝追录功臣,谥峻曰成侯。

复以峻中子览为关内侯。

苏则字文师,扶风武功人也。

少以学行闻,举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

起家为酒泉太守,转安定、武都,所在有威名。

太祖征张鲁,过其郡,见则悦之,使为军导。

鲁破,则绥定下辩诸氏,通河西道,徙为金城太守。

是时丧乱之后,吏民流散饥穷,户口损耗,则抚循之甚谨。

外招怀羌胡,得其牛羊,以养贫老。

与民分粮而食,旬月之间,流民皆归,得数千家。

乃明为禁令,有干犯者辄戮,其从教者必赏。

亲自教民耕种,其岁大丰收,由是归附者日多。

李越以陇西反,则率羌胡围越,越即请服。

太祖崩,西平曲演叛,称护羌校尉。

则勒兵讨之。

演恐,乞降。

文帝以其功,加则护羌校尉,赐爵关内侯。

后演复结旁郡为乱,张掖张进执太守杜通,酒泉黄华不受太守辛机,进、华皆自称太守以应之。

又武威三种胡并寇抄,道路断绝。

武威太守毋丘兴告急于则。

时雍、凉诸豪皆驱略羌胡以从进等,郡人咸以为进不可当。

又将军郝昭、魏平先是各屯守金城,亦受诏不得西度。

则乃见郡中大吏及昭等与羌豪帅谋曰:“今贼虽盛,然皆新合,或有胁从,未必同心。

因衅击之,善恶必离,离而归我,我增而彼损矣。

既获益众之实,且有倍气之势,率以进讨,破之必矣。

若待大军,旷日持久,善人无归,必合于恶,善恶既合,势难卒离。

虽有诏命,违而合权,专之可也。

”于是昭等从之,乃发兵救武威,降其三种胡,与兴击进于张掖。

演闻之,将步骑三干迎则,辞来助军,而实欲为变。

则诱与相见,因斩之,出以徇军,其党皆散走。

则遂与诸军围张掖,破之,斩进及其支党,众皆降。

演军败,华惧,出所执乞降,河西平。

乃还金城。

进封都亭侯,邑三百户。

征拜侍中,与董昭同察。

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曰:“苏则之膝,非佞人之枕也。

”初,则及临菑侯植闻魏氏代汉,皆发服悲哭,文帝闻植如此,而不闻则也。

帝在洛阳,常从容言曰:“吾应天而禅,而闻有哭者,何也?

”则谓为见问,须髯悉张,欲正论以对。

侍中傅巽掐。

则曰:“不谓卿也。

”于是乃止。

文帝问则曰:“前破酒泉、张掖,西域通使,敦煌献径寸大珠,可复求市益得不?

”则对曰:“若陛下化洽中国,德流沙漠,即不求自至。

求而得之,不足贵也。

”帝默然。

后则从行猎,槎桎拔,失鹿,帝大怒,踞胡床拔刀,悉收督吏,将斩之。

则稽首曰:“臣闻古圣王不以禽兽害人,今陛下方隆唐尧之化,而以猎戏多杀群吏,愚臣以为不可。

敢以死请!

”帝曰:“卿,直臣也。

”遂皆赦之。

然以此见惮。

黄初四年,左迁东平相。

未至,道病薨,谥曰刚侯。

子怡嗣。

怡薨,无子,弟愉袭封。

愉,咸熙中为尚书。

杜畿字伯侯,京兆杜陵人也。

少孤,继母苦之,以孝闻。

年二十,为郡功曹,守郑县令。

县囚系数百人,畿亲临狱,裁其轻重,尽决遣之,虽未悉当,郡中奇其年少而有大意也。

举孝廉,除汉中府丞。

会天下乱下,遂弃官客荆州,建安中乃还。

荀彧近之太祖,太祖以畿为司空司直,迁护羌校尉,使持节,领西平太守。

太祖既定河北,而高干举并州反。

时河东太守王邑被征,河东人卫固、范先外以请邑为名,而内实与干通谋。

太祖谓荀彧曰:“关西诸将,恃险与马,征必为乱。

张晟寇殽、渑间,南通刘表,固等因之,吾恐其为害深。

河东被山带河,四邻多变,当今天下之要地也。

君为我举萧何、寇恂以镇之。

”彧曰:“杜畿其人也。

”于是追拜畿为河东太守。

固等使兵数千人绝陕津,畿至不得渡。

太祖遣夏侯惇讨之,未至。

或谓畿曰:“宜须大兵。

”畿曰:“河东有三万户,非皆欲为乱也。

今兵迫之急,欲为善者无主,必惧而听于固。

固等势专,必以死战。

讨之不胜,四邻应之,天下之变未息也。

讨之而胜,是残一郡之民也。

且固等未显绝王命,外以请故君为名,必不害新君。

吾单车直往,出其不意。

固为人多计而无断,必伪受吾。

吾得居郡一月,以计縻之,足矣。

”遂诡道从郖津度。

范先欲杀畿以威众。

且观畿去就,于门下斩杀主簿已下三十余人,畿举动自若。

于是,固曰:“杀之无损,徒有恶名。

且制之在我。

”遂奉之。

畿谓固、范先曰:“卫、范,河东之望也,吾仰成而已。

然群臣有定义,成败同之,大事当共平议。

”以固为都督,行丞事,领功曹。

将校吏兵三千余人,皆范先督之。

固等喜,虽阳事畿,不以为意,固欲大发兵,畿患之,说固曰:“夫欲为非常之事,不可动众心。

今大发兵,众必扰,不如徐以訾募兵。

”固以为然,从之,遂为资调发,数十日乃定,诸将贪多应募而少遣兵。

又人喻固等曰:“人情顾家,诸将掾吏,可分遣休息,急缓召之不难。

” 固等恶逆众心,又从之。

于是善人在外,阴为己援。

恶人分散,各还其家,则从离矣。

会白骑攻东垣,高干入濩泽,上党诸县杀长吏,弘农执郡守,固等密调兵未至。

畿知诸县附己,因出,单将数十骑,赴张辟拒守,吏民多举城助畿者,比数十日,得四千余人,固等与干、晟共攻畿,不下,略诸县,无所得。

会大兵至,干、晟败,固等伏诛,其余党与皆赦之,使复其居业。

是时天下郡县皆残破,河东最先定,少耗减。

畿治之,崇宽惠,与民无为。

民尝辞讼,有相告者,畿亲见为陈大义,遣令归缔思之,若意有所不尽,更来诣府。

乡邑父老自相责怒曰:“有君如此,奈何不从其教?

”自是少有辞讼。

班下属县,举孝子、贞妇、顺孙,复其徭役,随时慰免之。

渐课民畜牸牛、草马,下逮鸡肠犬豕,皆有章程。

百姓勤农,家家丰实。

畿乃曰:“民富矣,不可不教也。

”于是冬月修戎讲武,又开学宫,亲自执经教授,郡中化之。

韩遂、马超之叛也,弘农、冯翊多举县邑以应之。

河东虽与贼接,民无异心。

太祖西征至蒲阪,与贼夹渭为军,军食一仰河东。

及贼破,余畜二十余万斛。

太祖下令曰:“河东太守杜畿,孔子所谓‘禹,吾无间然矣’。

增秩中二千石”。

太祖征汉中,遣五千人运,运者自率勉曰:“人生有一死,不可负我府君。

”终无一人逃亡,其得人心如此。

魏国既建,以畿为尚书。

事平,更有令曰:“昔肃何定关中,寇恂平河内,卿有其功,间将授卿以纳言之职。

顾念河东吾股肱郡,充实之所,足以制天下,故旦烦卿卧镇之。

”畿在河东十六年,常为天下最。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征为尚书。

及践阼,进封丰乐亭侯,邑百户,守司隶校尉。

帝征吴,以畿为尚书仆射,统留事。

其后帝幸许昌,畿复居守。

受诏作御楼船,于陶河试船,遇风没。

帝为之流涕,诏曰:“昔冥勤其官而水死,稷勤百谷而山死。

故尚书仆射杜畿,于孟津试船,遂至覆没,忠之至也。

朕甚愍焉。

”追赠太仆,谥曰戴侯。

子恕嗣。

恕字务伯,太和中为散骑黄门侍郎。

怨推诚以质,不治饰,少无名誉。

及在朝,不结交援,专心向公。

每政有得失,常引纲维以正言,于是恃中辛毗等器重之。

时公卿以下大议损益,怨以为“古之刺史,奉宣六条,以清静为名,威风着称,今可勿令领兵,以专民事。

”俄而镇北将军吕昭又领冀州,乃上疏曰:“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

安民之术,在于丰财。

丰财者,务本而节用也。

方今二贼未灭,戎车亟驾,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

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扼腕抗论,以孙、吴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修将率之事。

农桑之民。

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

帮藏岁虚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可谓节用。

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虏未宾,三边遭难,绕天略币。

所以统一州之民,经营九州之地,其为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

以武皇帝之节俭,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

郡且二十也。

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缘边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兖、豫、司、冀而已。

臣前以州郡典兵,则专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尽治理之务。

而陛下复以冀州宠秩吕昭。

冀州户口最多,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国家征求之府,诚不当复任以兵事也。

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专置大将以镇安之。

计所置吏士之费,与兼官无异。

然昭于人才尚复易。

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势不独多。

以此推之,知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

官得其人,则政平讼理。

政平故民富实,讼理故囹圄空虚。

陛下践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余人矣。

民不益多,法不益峻。

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之明效欤?

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损二。

麦不半收,秋种未下。

若二贼游魂于疆场,飞刍挽粟,千里不及。

究此之术,岂在强兵乎?

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

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四支虽病,终无大患。

今兖、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

是以愚臣慺慺,实愿四州之牧守,独修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重。

然孤论难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所察。

凡言此者,类皆疏贱。

疏贱之言,实未易听。

若使善策必出于亲贵,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所常患也。

时又大仪考课之制,以考内外众官。

恕以为用不尽其人,虽才且无益,所存非所务,所务非世要。

上疏曰:《书》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诚帝王之盛制。

使有能当者其官,有功者受其禄,譬犹乌获之举千钩,良、乐之选骥足也。

虽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着,关七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难备举故也。

语曰:“世有乱人而无乱法。

”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辅矣。

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

于以崇揖让之风,兴济济之治,臣以为未尽善也。

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

臣以为便当显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

至于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也。

古之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补阙,无善不纪,无过不举。

且天下至大,万机至众,诚非一明所能偏照。

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体相须而成也。

是以古人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支。

帝王之业,非一士之略。

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职辨课可以致雍熙者哉!

且布衣之交,犹有务言誓而蹈水火,感知己面而披肝胆,彻声名而立节义者。

况于束带立朝,致位卿相,所务者非特匹夫之信,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循者岂声名而已乎!

诸蒙宠禄受重任者,不徒欲举明主唐、虞之上而已。

身亦欲厕稷、契之列。

是以古人不患于念治之心不尽,患于自任之意不足,此诚人主使然也。

唐、虞之君,委任稷,契、夔、龙而责成功,及其罪也,殛鲧而放四凶。

今大臣亲奉明诏,给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格勤特立,当官不挠贵势,执平不阿所私,危言危行以处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

若尸禄以为高,拱默以为智,当官苟在于免负,立朝不忘于容身,洁行逊言以处朝廷者,亦明主所察也。

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之辜,而尽节在公,抱见疑之势,公义不修而私议成俗,虽仲尼为谋,犹不能尽一才,又况于世俗之人乎!

今之学者,师商、韩而上法术,竞以儒家为迂阔,不周世用,此最风俗之流弊,创业者之所致慎也。

后考课竟不行。

乐安廉昭以才能拔擢,颇好言事。

恕上疏极谏曰:伏见尚书郎廉昭奏左丞曹璠以罚当关不依诏,坐判问。

又云“诸当坐者别奏”。

尚书令陈矫自奏不敢辞罚,亦不敢以处重为恭,意至恳恻。

臣窃愍然为朝廷惜之!

夫圣人不择世而兴,不易民而治,然而生必有贤智之佐者,盖进之以道,率之以礼故也。

古之帝王之所以能辅世长民者,莫不远得百姓之欢心,近尽群臣之智力。

诚使今朝任职之臣皆天下之选,而不能尽其力,不可谓能使人。

若非天下之选,亦不可谓能官人。

陛下忧劳万机,或亲灯火,而庶事不康,刑禁日弛,岂非股肱不称之明效欤?

原其所由,非独臣有不尽忠,亦主有不能使。

百里奚愚于虞而智于秦,豫让苟容中行而着节智伯,斯则古人之明验矣。

今臣言一朝皆不忠,是诬一朝也。

然其事类,可推而得。

陛下感帑藏之不充实,而军事未息,至乃断四时之赋衣,薄御府之私谷,帅由圣意,举朝称明,与闻政事密勿大臣,宁有恳恳忧此者乎?

骑都尉王才,幸乐人孟思所为不法,振动京都,而其罪状发于小吏,公卿大臣初无一言。

自陛下践阼以来,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宁有举纲维以督奸宄,使朝廷肃然者邪?

若陛下以为今世无良才,朝廷乏贤佐,岂可追望稷、契之遐踪,坐待来世之俊乂乎!

今之所谓贤者,尽有大官而享厚禄矣,然而奉上之节未立,向公之心不一者,委任之责不专,而俗多忌讳故也。

臣以为忠臣不必亲,亲臣不必忠。

何者?

以其居无嫌之地而事得自尽也。

今有疏者毁人不实其所毁,而必曰私报所憎,誉人不实其所誉,而必曰私爱所亲,左右或因之以进憎爱之说。

非独毁益有之,政事损益,亦皆有嫌。

陛下当思所以阐广朝臣之心,笃厉有道之节,使之自同古人,望与竹帛耳。

反使如廉昭者扰乱其间,臣惧大臣遂将容身保位,坐观得失,为来世戒也!

“ 昔周公戒鲁侯曰:“无使大臣怨乎不以”,不言贤愚,明皆当世用也。

尧数舜之功,称去四凶,不言大小,有罪则去也。

今者朝臣不自以为不能,以陛下为不任也。

不自以为不智,以陛下为不问也。

陛下何不遵周公之所以用,大舜之所以去?

使侍中、尚书坐则侍帷幄,行则从华辇,亲对诏问,所陈必达,则群臣之行,能否皆可得而知。

忠能者进,暗劣者退,谁敢依违而不自尽?

以陛下之圣明,亲与群臣论议政事,使群臣人得自尽,人自以为亲,人思所以报,贤愚能否,在陛下之所用。

以此治事,何事不办?

以此建功,何功不成?

每有军事,诏书常曰:“谁当忧此者邪?

吾当自忧耳。

”近昭又曰:“忧公忘私者必不然,但先公后私即自办也。

”伏读明诏,乃知圣思究尽下情,然亦怪陛下不治其本而忧其末也。

人之能否,实有本性,虽臣亦以为朝臣不尽称职也。

明主之用人也,使能者不敢遗其力,而不能者不得处非其任。

选举非其人,未必为有罪也。

举朝共容非其人,乃为怪耳。

陛下知其不尽力也,而代之忧其职,知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岂徒主劳而臣逸哉?

虽圣贤并世,终不能以此为治也。

陛下又患台阁禁令之不密,人事请属之不之绝,听伊尹作迎客出入之制,选司徒更恶吏以守寺门,威禁由之,实未得为禁之本也。

昔汉安帝时,少府窦嘉辟廷尉郭躬无罪之兄子,犹见举奏,章劾纷纷。

近司隶校尉孔羡辟大将军狂悖之弟,而有司嘿尔,望风希指,甚于受属。

选举不以实,人事之大者也。

嘉有亲戚之宠,躬非社稷重臣,犹尚如此。

以今况古,陛下自不督必行之罚以绝阿党之原耳。

伊尹之制,与恶吏守门,非治世之具也。

使臣之言少蒙察纳,何患于奸不削灭,而养若昭等乎!

夫纠擿奸宄,忠事也,然而世憎小人行之者,以其不顾道理而求容进也。

若陛下不复考其终始,必以违众忤世为奉公,密行白人为尽节,焉有通人大才而更不能为此邪?

诚顾道理而弗为耳。

使天下皆背道而趋利,则人主之所最病者,陛下将何乐焉,胡不绝其萌乎!

夫先意承旨以求容美,率皆天下浅薄无行义者,其意务在于适人主之心而已,非欲治天下安百姓也。

陛下何不试变业而示之,彼岂执其所守以违圣意哉?

夫人臣得人主之心,安业也。

处尊显之官,荣事也。

食千钟之禄,厚实也。

人臣虽愚,未有不乐此而喜干迕者也,迫于道,自强耳。

诚以为陛下当怜而佑之,少委任焉,如何反录昭等倾侧之意,而忽若人者乎?

今者外有伺隙之寇,内有贫旷之民,陛下当大计天下之损益,政事之得失,诚不可以怠也。

恕在朝八年,其论议亢直,皆此类也。

出为弘农太守,数岁转赵相,以疾去官。

起家为河东太守,岁余,迁淮北都督护军,复以疾去。

恕所在,务存大体而已,其树惠爱,益得百姓欢心,不及于畿。

顷之,拜御史中丞。

恕在朝廷,以不得当世之和,故屡在外任。

复出为幽州刺吏,加建威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

时征北将军程喜屯蓟,尚书袁侃等戒恕曰:“程申伯处先帝之世,倾田国让于青州。

足下今俱杖节,使共屯一城,宜深有以待之。

”而恕不以为意。

至官未期,有鲜卑大人儿,不由关塞,径将数十骑诣州,州斩所从来小子一人,无表言上。

喜于是劾奏恕,下廷尉,当死。

以父畿勤事水死,免为庶人,徙章武郡,是岁嘉平元年。

恕倜傥任意,而思不防患,终至此败。

初,恕从赵郡还,陈留阮武亦从清河太守征,俱自薄廷尉。

谓恕曰:“相观才性可以由公道而持之不厉,器能可以处大官而求之不顺,才学可以述古今而志之不一,此所谓有其才而无其用。

今向闲暇,可试潜思,成一家言。

”在章武,遂着《本论》八篇。

又着《兴性论》一篇,盖兴于为己也。

四年,卒于徙所。

甘露二年,河东乐详年九十余,上书讼畿之遗绩,朝廷感焉。

诏封恕子预为丰乐亭侯,邑百户。

恕奏议论驳皆可观,掇其切世大事着于篇。

郑浑字文公,河南开封人也。

高祖父众,众父兴,皆为名儒。

浑兄泰,与荀攸等谋诛董卓,为扬州刺史,卒。

浑将泰小子袤避难淮南,袁术宾礼甚厚。

浑知术必败。

时华歆为豫章太守,素与泰善,浑乃渡江投歆。

太祖闻其笃行,召为掾,复迁下蔡长、邵陵令。

天下未定,民皆剽轻,不念产殖。

其生子无以相活,率皆不举。

浑所在夺其渔猎之具,课使耕桑,又兼开稻田,重去子之法。

民初畏罪,后稍丰给,无不举赡。

所育男女,多以郑为字。

辟为丞相掾属,迁左冯翊。

时梁兴等略吏五千余家为寇钞,诸县不能御,皆恐惧,寄治郡下。

议者悉以为当移就险,浑曰:“兴等破散,窜在山阻。

虽有随者,率胁从耳。

今当广开降路,宣喻恩信。

而保险自守,此示弱也。

“乃聚敛吏民,治城郭,为守御之备。

遂发民逐贼,明赏罚,与要誓,其所得获,十以七赏。

百姓大悦,皆愿捕贼,多得妇女、财物。

贼之失妻子者,皆还求降。

浑责其得他妇女,然后还其妻子,于是转相寇盗,党与离散。

又遣吏民有恩信者,分布山谷告喻,出者相继,乃使诸县长吏各还本治以安集之。

兴等惧,将余众聚鄜城。

太祖使夏侯渊就助郡击之,浑率吏民前登,斩兴及其支党。

又贼靳富等,胁将夏阳长、邵陵令并其吏民入硙山,浑复讨击破富等,获二县长吏,将其所略还。

及赵青龙者,杀左内史程休,浑闻,遣壮士就枭其首。

前后归附四千余家,由是山贼皆平,民安产业。

转为上党太守。

太祖征汉中,以浑为京兆尹。

浑以百姓新集,为制移居之法,使兼复者与单轻者相伍,温信者与孤老为比,勤稼穑,明禁令,以发奸者。

由是民安于农。

而盗贼止息。

及大军入汉中,运转军粮为最。

又遣民田汉中,无逃亡者。

太祖益嘉之,复人为丞相掾。

文帝即位,为傍御史,加驸马都尉,迁阳平、沛郡二太守。

郡界下湿,患水涝,百姓饥乏。

浑于萧、相二县界,兴陂遏,开稻田。

郡人皆以为不便,浑曰:“地势洿下,宜溉灌,终有鱼稻经久之利,此丰民之本也。

”遂躬率吏民,兴立功夫,一冬间皆成。

比年大收,顷亩岁增,租入倍常,民赖其利,刻石颂之,号曰郑陂。

转为山阳、魏郡太守,其治放此。

又以郡下百姓,苦乏材木,乃课树榆为篱,并益树五果。

榆皆成藩,五果丰实。

入魏郡界,村落齐整如一,民得财足用饶。

明帝闻之,下诏称述,布告天下。

迁将作大匠。

浑清索在公,妻子不免于饥寒。

及卒,以子崇为郎中。

仓慈宇孝仁,淮南人也。

始为郡吏。

建安中,太祖开募屯田于淮南,以慈为绥集都尉。

黄初末,为长安令,清约有方,吏民畏而爱之。

太和中,迁敦煌大守。

郡在西陲,以丧乱隔绝,旷无太守二十岁,大姓雄张,遂以为俗。

前太守尹奉等,循故而已,无所匡革。

慈到,抑挫权右,抚恤贫羸,甚得其理。

旧大族田地有余,而小民无立锥之土。

慈皆随口割赋,稍稍使毕其本直。

先是属城狱讼众猥,县不能决,多集治下。

慈躬往省阅,料简轻重,自非殊死,但鞭杖遣之,一岁决刑曾不满十人。

又常日西域杂胡欲来贡献,而诸豪族多逆断绝。

既与贸迁,欺诈侮易,多不得分明。

胡常怨望,慈皆劳之。

欲诣洛者,为封过所,欲从郡还者,官为平取,辄以府见物与共交市,使吏民护送道路,由是民夷翕然称其德惠。

数年卒官,吏民悲感如丧亲戚,图画其形,思其遗像。

及西域诸胡闻慈死,悉共会聚于戊己校尉及长吏治下发哀,或有以刀画面,以明血诚,又为立祠,遥共祠之。

自太祖迄于咸熙,魏郡太守陈国吴瓘、清河太守乐安任燠、京兆太守济北颜斐、弘农太守太原令狐邵、济南相鲁国孔乂,或哀矜折狱,或推诚惠爱,或治身清白,或擿奸发伏,咸为良二千石。

评曰:任峻始兴义兵,以归太祖,辟土殖谷,仓瘐盈溢,庸绩致矣。

苏则威以平乱,既政事之良,又矫矫刚直,风烈足称。

杜畿宽猛克济,惠以康民。

郑浑、仓慈,恤理有方。

抑皆魏代之名守乎!

恕屡陈时政,经纶治体,盖有可观焉。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