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行

墙欲高，雉堞何崔嵬。

室中之藏永无菑，蹻蹠过之，不能竦身而奋飞。

我谓墙欲高，彼谓曷不卑。

丈夫快举事，安能两相全。

当为雠敌忌，莫受亲戚怜。

鲂鲤水中居，寄声于枯鱼。

女欲顾俦匹，不能保其躯。

主饮过三爵，短袖出中厨。

脯腊无不为，还得我时否。

枯鱼泣寄声，鲂鲤太不慈。

我当无女日，女当有我时。

大海天茫茫，喣沫各相怡。

但睹长千岁，焉睹后来菑。

白石烂，饥为黍。

兜鍪臼，干戈杵。

男何耕，生远戍。

女何织，生当户。

腰镰牧鸡豚，散走不复顾。

尧舜邈，生不逢汤与武。

羲轮仓皇焉得暮，人欤鬼耶悲哉伍。

豫章富奇植，晻冉经大年。

上摩千仞霄，下荫百顷田。

飞羽无窥地，栖足莫睹天。

精灵若附冯，风雷自樛缠。

东都宏制作，制作首明堂。

万材悉以周，所希在栋梁。

一经匠氏顾，宁辞剪刈伤。

毁质应世求，两重竟何当。

仰见东京郁盘，城郭半摧不完。

虽有室家无烟，荧荧赤烬几寒。

道途者何啼声，父呼他人不应。

血肉杂潦纵横，梦不睹织与耕。

旌旄撇沓虎贲，下有金紫纷纷。

青天无飙忽尘，县官仓皇曷云。

西京高帝所方，万户枳棘夷伤。

峨峨未央建章，百一郿坞盖藏。

忼矫我公司徒，独任捐体扫除。

焕若一气昭苏，延敌追雠大屠。

置酒高堂上，乐声惨不发。

手抱三鹍弦，檀槽如秋月。

此乐名为谁，言是胡中出。

本以写哀思，云何虞宾客。

听曲各称好，竟令沈怀郁。

繁响赴流光，悠悠逝仓卒。

末坐而楚衣，一听三叹息。

天倾西北，一如地之东南。

頫仰大造，安得两相兼。

猛兽爪牙一何威，欲搏雉鹜不能奋飞。

鲸鱼跋浪雷奔，焉见走陆若人。

王子乔，独身化为鹤，不能挈父母而逍遥。

宾客满堂前致辞，愿君福寿与天齐。

情知非真实，且为进金罍。

度关山，诘曲复崔嵬。

虽有车，畏轮摧。

十步五坐泣且啼，啼声一何悲。

疾风吹尘自我后来，回望故乡茫何睹哉。

前睹黄河水，水流何瀺灂。

一夜胡马过，河边草如削。

河边草如削，安能更民居。

居民尚远徙，行子欲何之。

鸱枭为好音，豺虎亦规行。

四方不识人，来称弟与兄。

温铁益知柔，茹荼益知甘。

平生少自足，临难追故欢。

度关山，那得不沾衣。

日夜见去人，寥寥归者稀。

晨兴陟彼南冈，上留田。

采薪不得盈筐，上留田。

稍后食时釜空，上留田。

别室罗酒及浆，上留田。

毳貉为衣葛裳，上留田。

手足寒燠异方，上留田。

中夜暴客逾垣，上留田。

气迫不得呼援，上留田。

目中谁耶所恩，上留田。

捧足鸟兽窜奔，上留田。

冒刃者何卫兄，上留田。

仓卒亲疏见情，上留田。

俯肝掐心怦营，上留田。

枯枝离披更荣，上留田。

莫以君子交，断绝小人欢。

小人蓄疑毒，君子受其患。

鲛蜃岂不雄，力能排丘山。

所遇无完物，齿锷如刀镮。

大造为馀种，置之溟海间。

神龙不羞宅，喣沫各相安。

所以太丘长，广道以自全。

恻怆东京客，达者悲其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