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志·食货志下

凡货,金、钱、布、帛之用,夏、殷以前其详靡记云。

太公为周立九府圜法:黄金方寸而重一斤。

钱圜函方,轻重以铢。

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匹。

故货宝于金,利于刀,流于泉,布于布,束于帛。

太公退,又行之于齐。

至管仲相桓公,通轻重之权,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

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

人君不理,则畜贾游于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矣。

故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者,利有所并也。

计本量委则足矣,然而民有饥饿者,谷有所臧也。

民有余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

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

凡轻重敛散之以时,即准平。

守准平,使万室之邑必有万钟之臧,臧繦千万。

千室之邑必有千钟之臧,臧繦百万。

春以奉耕,夏以奉耘,耒耜器械,种饷粮食,必取澹焉。

故大贾畜家不得豪夺吾民矣。

”桓公遂用区区之齐合诸侯,显伯名。

其后百余年,周景王时患钱轻,将更铸大钱,单穆公曰:“不可。

古者天降灾戾,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救民。

民患轻,则为之作重币以行之,于是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

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小大利之。

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匮乎?

民若匮,王用将有所乏,乏将厚取于民,民不给,将有远志,是离民也。

且绝民用以实王府,犹塞川原为潢洿也,竭亡日矣。

王其图之。

”弗听,卒铸大钱,文曰“宝货”,肉好皆有周郭,以劝农澹不足,百姓蒙利焉。

秦兼天下,币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名,上币。

铜钱质如周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

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臧,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

汉兴,以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荚钱。

黄金一斤。

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余赢以稽市,物痛腾跃,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税租以困辱之。

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子孙亦不得为官吏。

孝文五年,为钱益多而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

除盗铸钱令,使民放铸。

贾谊谏曰: 法使天下公得顾租铸铜锡为钱,敢杂以铅铁为它巧者,其罪黥。

然铸钱之情,非CA36杂为巧,则不可得赢。

而CA36之甚微,为利甚厚。

夫事有召祸而法有起奸,今令细民人操造币之势,各隐屏而铸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奸,虽黥罪日报,其势不止。

乃者,民人抵罪,多者一县百数,及吏之所疑,榜笞奔走者甚众。

夫县法以诱民,使入陷井,孰积如此!

曩禁铸钱,死罪积下。

今公铸钱,黥罪积下。

为法若此,上何赖焉?

又,民用钱,郡县不同:或用轻钱,百加若干。

或用重钱,平称不受。

法钱不立,吏急而壹之虖,则大为烦苛,而力不能胜。

纵而弗呵虖,则市肆异用,钱文大乱。

苟非其术,何乡而可哉!

今农事弃捐而采铜者日蕃,释其耒耨,冶熔炊炭。

奸钱日多,五谷不为多。

善人怵而为奸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将甚不详,奈何而忽!

国知患此,吏议必曰禁之。

禁之不得其术,其伤必大。

令禁铸钱,则钱必重。

重则其利深,盗铸如云而起,弃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

奸数不胜而法禁数溃,铜使之然也。

故铜布于天下,其为祸博矣。

今博祸可除,而七福可致也。

何谓七福?

上收铜勿令布,则民不铸钱,黥罪不积,一矣。

伪钱不蕃,民不相疑,二矣。

采铜铸作者反于耕田,三矣。

铜毕归于上,上挟铜积以御轻重,钱轻则以术敛之,重则以术散之,货物必平,四矣。

以作兵器,以假贵臣,多少有制,用别贵贱,五矣。

以临万货,以调盈虚,以收奇羡,则官富实而末民困,六矣。

制吾弃财,以与匈奴逐争其民,则敌必怀,七矣。

故善为天下者,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

今久退七福而行博祸,臣诚伤之。

上不听。

是时,吴以诸侯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后卒叛逆。

邓通,大夫也,以铸钱,财过王者。

故吴、邓钱布天下。

武帝因文、景之蓄,忿胡、粤之害,即位数年,严助、朱买臣等招徠东瓯,事两粤,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

唐蒙、司马相如始开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

彭吴穿秽貊、朝鲜,置沧海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

及王恢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扰北边,兵连而不解,天下共其劳。

干戈日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骚扰相奉,百姓抏敝以巧法,财赂衰耗而不澹。

人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夷,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

兴利之臣自此而始。

其后,卫青岁以数万骑出击匈奴,遂取河南地,筑朔方。

时又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饷,率十余钟致一石,散币于邛、僰以辑之。

数岁而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

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

东置沧海郡,人徒之费疑于南夷。

又兴十余万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并虚。

乃募民能人奴婢得以终身复,为郎增秩,及入羊为郎,始于此。

此后四年,卫青比岁十余万众击胡,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转漕之费不与焉。

于是大司农陈臧钱经用赋税既竭,不足以奉战士。

有司请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

请置赏官,名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值三十余万金。

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

“千夫”如王大夫。

其有罪又减二等。

爵得至“乐卿”。

以显军功。

军功多用超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

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张汤以峻文决理为廷尉,于是见知之法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

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党与,坐而死者数万人,吏益惨急而法令察。

当是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

公孙弘以实相,布被,食不重味,为下先,然而无益于俗,稍务于功利矣。

其明年,票骑仍再出击胡,大克获。

浑邪王率数万众来降,于是汉发车三万两迎之。

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

是岁费凡百余巨万。

先是十余岁,河决,灌梁、楚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堤塞河,辄坏决,费不可胜计。

其后番系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为溉田。

郑当时为渭漕回远,凿漕直渠自长安至华阴。

而朔方亦穿溉渠。

作者各数万人,历二三期而功未就,费亦各以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故,盛养马,马之往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掌者关中不足,乃调旁近郡。

而胡降者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臧以澹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灾,民多饥乏,于是天子遣使虚郡国仓廪以振贫。

犹不足,又募豪富人相假贷。

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于县官。

数岁贷与产业,使者分部护,冠盖相望,费以亿计,县官大空。

而富商贾或滞财役贫,转毂百数,废居居邑,封君皆氐首仰给焉。

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

于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造钱币以澹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

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

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余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亦盗铸,不可胜数。

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

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

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

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摩钱质而取鋊,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

”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缋,为皮币,值四十万。

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又造银锡白金。

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白撰”,值三千。

二曰以重养小,方之,其文马,值五百。

三曰复小,橢之,其文龟,值三百。

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重如其文。

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犯者不可胜数。

于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而桑弘羊贵幸。

咸阳,齐之大煮盐。

孔仅,南阳大冶,皆至产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

弘羊,洛阳贾人之子。

以心计,年十三侍中。

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

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千夫,征发之士益鲜。

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

故吏皆适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

其明年,大将军、票骑大出击胡,赏赐五十万金,军马死者十余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

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

有司言三铢钱轻,轻钱易作奸诈,乃更请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质,令不可得摩取鋊。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阳言:“山海,天地之臧,宜属少府,陛下弗私,以属大农佐赋。

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

浮食奇民欲擅斡山海之货,以致富羡,役利细民。

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

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没入其器物。

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使属在所县。

”使仅、咸阳乘传举行天下盐、铁,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

吏益多贾人矣。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

于是公卿言:“郡国颇被灾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

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宽贷,而民不齐出南亩,商贾滋众。

贫者畜积无有,皆仰县官。

异时算轺车、贾人之缗钱皆有差小,请算如故。

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贮积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算一。

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算一。

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一算。

商贾人轺车二算。

船五丈以上一算。

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

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

贾人有市籍,及家属,皆无得名田,以便农。

敢犯令,没入田货。

” 是时,豪富皆争匿财,唯卜式数求入财以助县官。

天子乃超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以风百姓。

初,式不愿为官,上强拜之,稍迁至齐相。

语自在其《传》。

孔仅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至大司农,列于九卿。

而桑弘羊为大司农中丞,管诸会计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物。

始令吏得入谷补官,郎至六百石。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

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

赦自出者百余万人。

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氐无虑皆铸金钱矣。

犯法者众,吏不能尽诛,于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行郡国,举并兼之徒守、相为利者。

而御史大夫张汤方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用惨急苛刻为九卿,直指夏兰之属始出。

而大农颜异诛矣。

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

上与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

异曰:“今王侯朝贺以仓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

”天子不说。

汤又与异有隙,及人有告异以它议,事下汤治。

异与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异不应,微反唇。

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非,论死。

自是后有腹非之法比,而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告缗钱纵矣。

郡国铸钱,民多奸铸,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官赤仄,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仄不得行。

白金稍贱,民弗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余终废不行。

是岁,汤死而民不思。

其后二岁,赤仄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

于是悉禁郡国毋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

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前所铸钱皆废销之,输入其铜三官。

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直工大奸乃盗为之。

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氐皆遇告。

杜周治之,狱少反者。

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

奴婢以千万数。

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

宅亦如之。

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氐破,民C84A甘食好衣,不事畜臧之业,而县官以盐、铁、缗钱之故,用少饶矣。

益广关,置左右辅。

初,大农斡盐铁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盐铁。

及杨可告缗,上林财物众,乃令水衡主上林。

上林既充满,益广。

是时粤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馆环之。

治楼船,高十余丈,旗织加其上,甚壮。

于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高数十丈。

宫室之修,繇此日丽。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太仆、大农各置农官,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

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

官益杂置多,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斗鸡走狗马,弋猎博戏,乱齐民。

”乃征诸犯令,相引数千人,名曰“株送徒”。

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

是时山东被河灾,乃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二三千里。

天子怜之,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

使者冠盖相属于道护之,下巴、蜀粟以赈焉。

明年,天子始出巡郡国。

东度河,河东守不意行至,不辩,自杀。

行西逾陇,卒,从官不得食,陇西守自杀。

于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行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

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以除告缗,用充入新秦中。

既得宝鼎,立后土、泰一祠,公卿白议封禅事,而郡国皆豫治道,修缮故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宫储,设共具,而望幸。

明年,南粤反,西羌侵边。

天子为山东不澹,赦天下囚,因南方楼船士二十余万人击粤,发三河以西骑击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

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斥塞卒六十万人戊田之。

中国缮道馈粮,远者三千,近者千余里,皆仰给大农。

边兵不足,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澹之。

车骑马乏,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上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字马,岁课息。

齐相卜式上书,愿父子死南粤。

天子下诏褒扬,赐爵关内侯,黄金四十斤,田十顷。

布告天下,天下莫应。

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

至饮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

乃拜卜式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器苦恶,贾贵,或强令民买之。

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

上不说。

汉连出兵三岁,诛羌,灭两粤,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无赋税。

南阳、汉中以往,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

而初郡又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余人,费皆仰大农。

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澹之。

然兵所过县,县以为訾给毋乏而已,不敢言轻赋法矣。

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贬为太子太傅。

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代仅斡天下盐铁。

弘羊以诸官各自市相争,物以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

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

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

大农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则卖之,贱则买之。

如此,富商大贾亡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跃。

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准”。

天子以为然而许之。

于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封泰山,巡海上,旁北边以归。

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弘羊又请令民得入粟补吏,及罪以赎。

令民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不复告缗。

它郡各输急处。

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

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

边余谷,诸均输帛五百万匹。

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于是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者再百焉。

是岁小旱,上令百官求雨。

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贩物求利。

亨弘羊,天乃雨。

”久之,武帝疾病,拜弘羊为御史大夫。

昭帝即位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之士,问以民所疾苦,教化之要。

皆对愿罢盐、铁、酒榷均输官,毋与天下争利,视以俭节,然后教化可兴。

弘羊难,以为此国家大业,所以制四夷,安边足用之本,不可废也。

乃与丞相千秋共奏罢酒酤。

弘羊自以为国兴大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怨望大将军霍光,遂与上官桀等谋反,诛灭。

宣、元、成、哀、平五世,无所变改。

元帝时尝罢盐、铁官,三年而复之。

贡禹言:“铸钱采铜,一岁十万人不耕,民坐盗铸陷刑者多。

富人臧钱满室,犹无厌足。

民心动摇,弃本逐末,耕者不能半,奸邪不可禁,原起于钱。

疾其末者绝其本,宜罢采珠、玉、金、银铸钱之官,毋复以为币,除其贩卖租铢之律,租税、禄、赐皆以布、帛及谷,使百姓壹意农桑。

”议者以为交易待钱,布、帛不可尺寸分裂。

禹议亦寝。

自孝武元狩五年三官初铸五铢钱,至平帝元始中,成钱二百八十亿万余云。

王莽居摄,变汉制,以周钱有子母相权,于是更造大钱,径寸二分,重十二铢,文曰“大钱五十”。

又造契刀、错刀。

契刀,其环如大钱,身形如刀,长二寸,文曰“契刀五百”。

错刀,以黄金错其文,曰“一刀直五千”。

与五铢钱凡四品,并行。

莽即真,以为书“刘”字有“金”、“刀”,乃罢错刀、契刀及五铢钱,而更作金、银、龟、贝、钱、布之品,名曰“宝货”。

小钱径六分,重一铢,文曰“小钱直一”。

次七分,三铢,曰“幺钱一十”。

次八分,五铢,曰“幼钱二十”。

次九分,七铢曰“中钱三十”。

次一寸,九铢,曰“壮钱四十”。

因前“大钱五十”,是为钱货六品,直各如其文。

黄金重一斤,直钱万。

朱提银重八两为一流,直一千五百八十。

它银一流直千。

是为银货二品。

元龟B77A冉长尺二寸,直二千一百六十,为大贝十朋。

公龟九寸,直五百,为壮贝十朋。

侯龟七寸以上,直三百,为幺贝十朋。

子龟五寸以上,直百,为小贝十朋。

是为龟宝四品。

大贝四寸八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二百一十六。

壮贝三寸六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五十。

幺贝二寸四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三十。

小贝寸二分以上,二枚为一朋,直十。

不盈寸二分,漏度不得为朋,率枚直钱三。

是为贝货五品。

大布、次布、弟布、壮布、中布、差布、厚布、幼布、幺布、小布。

小布长寸五分,重十五铢,文曰“小布一百”。

自小布以上,各相长一分,相重一铢,文各为其布名,直各加一百。

上至大布,长二寸四分,重一两,而直千钱矣。

是为布货十品。

凡宝货三物,六名,二十八品。

铸作钱布皆用铜,淆以连锡,文质周郭放汉五铢钱云。

其金、银与它物杂,色不纯好,龟不盈五寸,贝不盈六分,皆不得为宝货。

元龟为蔡,非四民所得居,有者,入大卜受直。

百姓愦乱,其货不行。

民私以五铢钱市买。

莽患之,下诏:“敢非井田、挟五铢钱者为惑众,投诸四裔以御魑魅。

”于是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涕泣于市道。

坐卖买田、宅、奴婢、铸钱抵罪者,自公卿大夫至庶人,不可称数。

莽知民愁,乃但行小钱直一,与大钱五十,二品并行,龟、贝、布属且寝。

莽性躁扰,不能无为,每有所兴造,必欲依古得经文。

国师公刘歆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雠,与欲得,即《易》所谓“理财正辞,禁民为非”者也。

莽乃下诏曰:“夫《周礼》有赊、贷,《乐语》有五均,传记各有斡焉。

今开赊贷,张五均,设诸斡者,所以齐众庶,抑并兼也。

”遂于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更名长安东、西市令及洛阳、邯郸、临菑、宛、成都市长皆为五均同市师、东市称京,西市称畿,洛阳称中,余四都各用东、西、南、北为称,皆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工商能采金、银、铜、连锡,登龟、取贝者,皆自占司市钱府,顺时气而取之。

又以《周官》税民:凡田不耕为不殖,出三夫之税。

城郭中宅不树艺者为不毛,出三夫之布。

民浮游无事,出夫布一匹。

其不能出布者,冗作,县官衣食之。

诸取众物、鸟、兽、鱼、鳖、百虫于山林、水泽及畜牧者,嫔妇桑蚕、织纴、纺绩、补缝,工匠、医、巫、卜、祝及它方技、商贩、贾人坐肆、列里区、谒舍,皆各自占所为于其所之县官,除其本,计其利,十一分之,而以其一为贡。

敢不自占、自占不以实者,尽没入所采取,而作县官一岁。

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

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

万物卬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

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

民欲祭祀、丧纪而无用者,钱府以所入工、商之贡但赊之,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毋过三月。

民或乏绝,欲贷以治产业者,均授之,除其费,计所得受息。

毋过岁什一。

羲和鲁匡言:“名山、大泽,盐、铁、钱、布、帛,五均赊贷,斡在县官,唯酒酤独未斡。

酒者,天之美禄,帝王所以颐养天下,享祀祈福,扶衰养疾。

百礼之会,非酒不行。

故《诗》曰‘无酒酤我’,而《论语》曰‘酤酒不食’,二者非相反也。

夫《诗》据承平之世,酒酤在官,和旨便人,可以相御也。

《论语》孔子当周衰乱,酒酤在民,薄恶不诚,是以疑而弗食。

今绝天下之酒,则无以行礼相养。

放而亡限,则费财伤民。

请法古,令官作酒,以二千五百石为一均,率开一卢以卖,雠五十酿为准。

一酿用粗米二斛,曲一斛,得成酒六斛六斗。

各以其市月朔米曲三斛,并计其贾而参分之,以其一为酒一斛之平。

除米曲本贾,计其利而什分之,以其七入官,其三及糟CE6D、灰炭给工器、薪樵之费。

” 羲和置命士督五均、六斡,郡有数人,皆用富贾。

落阳薛子仲、张长叔、临菑姓伟等,乘传求利,交错天下,因与郡县通奸,多张空簿,府臧不实,百姓俞病。

莽知民苦之,复下诏曰:“夫盐,食肴之将。

酒,百药之长,嘉会之好。

铁,田农之本。

名山、大泽,饶衍之臧。

五均、赊贷,百姓所取平,卬以给澹。

铁布、铜冶,通行有无,备民用也。

此六者,非编户齐民所能家作,必卬于市,虽贵数倍,不得不买。

豪民富贾,即要贫弱,先圣知其然也,故斡之。

每一斡为设科条防禁,犯者罪至死。

”奸吏猾民并侵,众庶各不安生。

后五岁,天凤元年,复申下金、银、龟、贝之货,颇增减其贾直。

而罢大、小钱,改作货布,长二寸五分,广一寸,首长八分有奇,广八分,其圜好径二分半,足枝长八分,间广二分,其文右曰“货”,左曰“布”,重二十五铢,直货泉二十五。

货泉径一寸,重五铢,文右曰“货”,左曰“泉”,枚直一,与货布二品并行。

又以大钱行久,罢之,恐民挟不止,乃令民且独行大钱,与新货泉俱枚直一,并行尽六年,毋得复挟大钱矣。

每壹易钱,民用破业,而大陷刑。

莽以私铸钱死,及非沮宝货投四裔,犯法者多,不可胜行,乃更轻其法。

私铸作泉布者,与妻子没入为官奴婢。

吏及比伍,知而不举告,与同罪。

非沮宝货,民罚作一岁,吏免官。

犯者俞众,及五人相坐皆没入,郡国槛车铁锁,传送长安钟官,愁苦死者什六七。

作货布后六年,匈奴侵寇甚,莽大募天下囚徒、人奴,名曰猪突豨勇,壹切税吏民,訾三十而取一。

又令公卿以下至郡县黄绶吏,皆保养军马,吏尽复以与民。

民摇手触禁,不得耕桑,徭役烦剧,而枯、旱、蝗虫相因。

又用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奉禄,而私赋敛,货赂上流,狱讼不决。

吏用苛暴立威,旁缘莽禁,侵刻小民。

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起为盗贼,依阻山泽,吏不能禽而覆蔽之,浸淫日广,于是青、徐、荆楚之地往往万数。

战斗死亡,缘边四夷所系虏,陷罪,饥疫,人相食,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自发猪突豨勇后四年,而汉兵诛莽。

后二年,世祖受命,荡涤烦苛,复五铢钱,与天下更始。

赞曰:《易》称“裒多益寡,称物平施”,《书》云“茂迁有无”,周有泉府之官,而《孟子》亦非“狗彘食人之食不知敛,野有饿殍而弗知发”。

故管氏之轻重,李悝之平籴,弘羊均输,寿昌常平,亦有从徠。

顾古为之有数,吏良而令行,故民赖其利,万国作乂。

及孝武时,国用饶给,而民不益赋,其次也。

至于王莽,制度失中,奸轨弄权,官民俱竭,亡次矣。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汉书·志·郊祀志上

〔班固〕 〔汉〕

《洪范》八政,三曰祀。

祀者,所以昭孝事祖,通神明也。

旁及四夷,莫不修之。

下至禽兽,豺獭有祭。

是以圣王为之典礼。

民之精爽不贰,齐肃聪明者,神或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使制神之处位,为之牲器。

使先圣之后,能知山川,敬于礼仪,明神之事者,以为祝。

能知四时牺牲,坛场上下,氏姓所出者,以为宗。

故有神民之官,各司其序,不相乱也。

民神异业,敬而不黩,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序,灾祸不至,所求不匮。

及少昊之衰,九黎乱德,民神杂扰,不可放物。

家为巫史,享祀无度,黩齐明而神弗蠲。

嘉生不降,祸灾荐臻,莫尽其气。

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亡相侵黩。

自共工氏霸九州,其子曰句龙,能平水土,死为社祠。

有烈山氏王天下,其子曰柱,能殖百谷,死为稷祠。

故郊祀社稷,所从来尚矣。

《虞书》曰: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遍于群神。

揖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班瑞。

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

岱宗,泰山也。

柴,望秩于山川。

遂见东后。

东后者,诸侯也。

合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修五礼、五乐,三帛二生一死为贽。

五月,巡狩至南岳。

南岳者,衡山也。

八月,巡狩至西岳。

西岳者,华山也。

十一月,巡狩至北岳。

北岳者,恒山也。

皆如岱宗之礼。

中岳,嵩高也。

五载一巡狩。

禹遵之。

后十三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黩,二龙去之。

其后十三世,汤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

乃迁烈山子柱,而以周弃代为稷祠。

后八世,帝太戊有桑穀生于廷,一暮大拱,惧。

伊陟曰:“祆不胜德。

”太戊修德,桑穀死。

伊陟赞巫咸。

后十三世,帝武丁得傅说为相,殷复兴焉,称高宗。

有雉登鼎耳而雊,武丁惧。

祖己曰:“修德。

”武丁从之,位以永宁。

后五世,帝乙嫚神而震死。

后三世,帝纣淫乱,武王伐之。

由是观之,始未尝不肃祇,后稍怠嫚也。

周公相成王,王道大洽,制礼作乐,天子曰明堂、辟雍,诸侯曰泮宫。

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

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怀柔百神,咸秩无文。

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

而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大夫祭门、户、井、灶、中霤五祀,士、庶人祖考而已。

各有典礼,而淫祀有禁。

后十三世,世益衰,礼乐废。

幽王无道,为犬戎所败,平王东徙雒邑。

秦襄公攻若救周,列为诸侯,而居西,自以为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駠驹、黄牛、羝羊各一云。

其后十四年,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

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

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征,君其祠之”。

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

自未作鄜,而雍旁故有吴阳武畤,雍东有好畤,皆废无祀。

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

盖黄帝时尝用事,虽晚周亦郊焉。

”其语不经见,缙绅者弗道。

作鄜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

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

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方来,集于祠城,若雄雉,其声殷殷云,野鸡夜鸣。

以一牢祠之,名曰陈宝。

作陈宝祠后七十一年,秦德公立,卜居雍。

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

雍之诸祠自此兴。

用三百牢于鄜。

作伏祠。

磔狗邑四门,以御蛊灾。

后四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

后十三年,秦穆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穆公平晋乱。

史书而藏之府。

而后世皆曰上天。

穆公立九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蔡丘,而欲封禅。

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

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

虙羲封泰山,禅云云。

神农氏封泰山,禅云云。

炎帝封泰山,禅云云。

黄帝封泰山,禅亭亭。

颛顼封泰山,禅云云。

帝喾封泰山,禅云云。

尧封泰山,禅云云。

舜封泰山,禅云云。

禹封泰山,禅会稽。

汤封泰山,禅云云。

周成王封泰山,禅于社首。

皆受命然后得封禅。

”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

西伐,束马县车,上卑耳之山。

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

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

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

”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黍,北里禾,所以为盛。

江、淮间一茅三脊,所以为藉也。

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北翼之鸟。

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

今凤凰、麒麟不至,嘉禾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群翔,而欲封禅,无乃不可乎?

”于是桓公乃止。

是岁,秦穆公纳晋君夷吾。

其后三置晋国之君,平其乱。

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后五十年,周灵王即位。

时诸侯莫朝周,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不来,不来者,诸侯之不来朝者也。

依物怪,欲以致诸侯。

诸侯弗从,而周室愈微。

后二世,至敬王时,晋人杀苌弘。

是时,季氏专鲁,旅于泰山,仲尼讥之。

自秦宣公作密畤后二百五十年,而秦灵公于吴阳作上畤,祭黄帝。

作下畤,祭炎帝。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周始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当复合,合七十年而伯王出焉。

”儋见后七年,栎阳雨金,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阳,而祀白帝。

后百一十岁,周赧王卒,九鼎入于秦。

或曰,周显王之四十二年,宋太丘社亡,而鼎沦没于泗水彭城下。

自赧王卒后七年,秦庄襄王灭东周,周祀绝。

后二十八年,秦并天下,称皇帝。

秦始皇帝既即位,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

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鬯茂。

殷得金德,银自山溢。

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

今秦变周,水德之时。

昔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

”于是秦更名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尚黑,度以六为名,音上大吕,事统上法。

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功业。

于是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于泰山下。

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

扫地而祠,席用苴秸,言其易遵也。

”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黜儒生。

而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阳。

至颠,立石颂德,明其得封也。

从阴道上,禅于梁父。

其礼颇采泰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臧皆秘之,世不得而记。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休于大树下。

诸儒既黜,不得与封禅,闻始皇遇风雨,即讥之。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

八神将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来作之。

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

其祀绝,莫知起时。

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

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下者。

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

盖天好阴,祠之必于高山之下畤,命曰“畤”。

地贵阳,祭之必于泽中圜丘云。

三曰兵主,祠蚩尤。

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竟也。

四曰阴主,祠三山。

五曰阴主,祠之罘山。

六曰月主,祠莱山:皆在齐北,并勃海。

七曰日主,祠盛山。

盛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阳,以迎日出云。

八曰四时主,祠琅邪。

琅邪在齐东北,盖岁之所始。

皆各用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圭、币杂异焉。

自齐威、宣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

而宋毋忌、正伯侨、元尚、羡门高最后,皆燕人,为方仙道,形解销化,依于鬼神之事。

驺衍以阴阳主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州。

此三神山者,其传在勃海中,去人不远。

盖尝有到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

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

未至,望之如云。

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水临之。

患且至,则风辄引船而去,终莫能至云。

世主莫不甘心焉。

及秦始皇至海上,则方士争言之。

始皇如恐弗及,使人赍童男女入海求之。

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

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恒山,从上党归。

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

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几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

不得,还到沙丘崩。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胡亥刻勒始皇所立石书旁,以章始皇之功德。

其秋,诸侯叛秦。

三年而二世弑死。

始皇封禅之后十二年而秦亡。

诸儒生疾秦皇焚《诗》、《书》,诛灭文学,百姓怨其法,天下叛之,皆说曰:“始皇上泰山,为风雨所击,不得封禅云。

”此岂所谓无其德而用其事者邪?

昔三代之居,皆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

至秦称帝,都咸阳,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

自五帝以至秦,迭兴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其礼损益世殊,不可胜记。

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于是自崤以东,名山五,大川祠二。

曰太室。

太室,嵩高也。

恒山、泰山、会稽、湘山。

水曰B925,曰淮。

春以脯酒为岁祷,因泮冻。

秋涸冻。

冬塞祷祠。

其牲用牛犊各一,牢具、圭、币各异。

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

曰华山、薄山。

薄山者,襄山也。

岳山、岐山、吴山、鸿冢、渎山。

渎山,蜀之岷山也。

水曰河,祠临晋。

沔,祠汉中。

湫渊,祠朝那。

江水,祠蜀。

亦春秋泮涸祷塞如东方山川。

而牲亦牛犊,牢具、圭、币各异。

而四大冢鸿、岐、吴、岳,皆有尝禾。

陈宝节来祠,其河加有尝醪。

此皆雍州之域,近天子都,故加车一乘,駠驹四。

霸、产、丰、涝、泾、渭、长水,皆不在大山、川数,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

汧、洛二渊,鸣泽,蒲山、岳壻山之属,为小山川,亦皆祷塞、泮、涸祠,礼不必同。

而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逐之属,百有余庙。

西亦有数十祠。

于湖有周天子祠。

于下邽有天神。

丰、镐有昭明、天子辟池。

于杜、毫有五杜主之祠、寿星祠。

而雍、菅庙祠亦有杜主。

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也。

各以岁时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为尊。

其光景动人民,唯陈宝。

故雍四畤,春以为岁祠祷,因泮冻,秋涸冻,冬赛祠,五月尝驹,及四中之月月祠,陈宝节来一祠。

春、夏用骍,秋、冬用。

畤驹四匹,木寓龙一驷,木寓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

黄犊羔各四,圭、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

三年一郊。

秦以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通权火,拜于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

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亲往。

诸此祠皆太祝党主,以岁时奉祠之。

至如它名山川诸神及八神之属,上过则祠,去则已。

郡县远方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于天子之祝官。

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辄祝祠移过于下。

汉兴,高祖初起,杀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而杀者赤帝子。

”及高祖祷丰枌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祀蚩尤,衅鼓旗。

遂以十月至霸上,立为汉王。

因以十月为年首,色上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

”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

”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四,何也?

”莫知其说。

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

”乃立黑帝祠,名曰北畤。

有司进祠,上不亲往。

悉召故秦祀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

因令县为公社。

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

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

” 后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治枌榆社,常以时,春以羊、彘祠之。

令祝立蚩尤之祠于长安。

长安置祠祀官、女巫。

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

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属。

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属。

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

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岁时祠宫中。

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

秦中者,二世皇帝也。

各有时日。

其后二岁,或言曰周兴而邑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

于是高祖制诏御史:“其令天下立灵星祠,常以岁时祠以牛。

” 高祖十年春,有司清令县常以春二月及腊祠稷以羊、彘,民里社各自裁以祠。

制曰:“可。

” 文帝即位十三年,下诏曰:“秘祝之官移过于下,朕甚弗取,其除之。

” 始,名山、大川在诸侯,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领。

及齐、淮南国废,令太祝尽以岁时致礼如故。

明年,以岁比登,诏有司增雍五畤路车各一乘,驾被具。

西畤、畦畤寓车各一乘,寓马四匹,驾被具。

河、湫、汉水,玉加各二。

及诸祀皆广坛场,圭、币、俎豆以差加之。

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德之应黄龙见。

宜改正朔,服色上黄。

”时丞相张苍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时,河决金堤,其符也。

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

公孙臣言非是,罢之。

明年,黄龙见成纪。

文帝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申明土德,草改历、服色事。

其夏,下诏曰:“有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毋害于民,岁以有年。

朕几郊祀上帝诸神,礼官议,毋讳以朕劳。

”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亲郊祀上帝于郊,故曰郊。

”于是,夏四月文帝始幸雍郊见五畤,祠衣皆上赤。

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冕焉。

或曰东北,神明之舍。

西方,神明之墓也。

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

”于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五门,各如其帝色。

祠所用及仪亦如雍五畤。

明年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阳五帝。

五帝庙临渭,其北穿薄池沟水。

权火举而祠,若光辉然属天焉。

于是贵平至上大夫,赐累千金。

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谋议巡狩封禅事。

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立五帝坛,祠以五牢。

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

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

”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

平又言“臣候日再中”。

居顷之,日却复中。

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决通于泗,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宝气,意周鼎其出乎?

兆见不迎则不至。

”于是上使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书告平所言皆诈也。

下吏治,诛夷平。

是后,文帝怠于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明年,匈奴数入边,兴兵守御。

后,岁少不登。

数岁而孝景即位。

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故,无有所兴。

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汉兴已六十余岁矣,天下艾安,缙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而上乡儒术,招贤良。

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

窦太后不好儒术,使人微伺赵绾等奸利事,按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皆废。

六年,窦太后崩。

其明年,征文学之士。

明年,上初至雍,郊见五畤。

后常三岁一郊。

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磃氏馆。

神君者,长陵女子,以乳死,见神于先后宛若。

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

平原君亦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

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

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李少君亦以祠灶、谷道、却老方见上,上尊之。

少君者,故深泽侯人,主方。

匿其年及所生长。

常自谓七十,能使物,却老。

其游以方遍诸侯。

无妻子。

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衣食。

人皆以为不治产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

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

常从武安侯宴,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

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

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

”已而按其刻,果齐桓公器。

一宫尽骇,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

少君言上:“祠灶皆可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

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

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十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

久之,少君病死。

天子以为化去不死也,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毫人谬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贵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

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东南郊,日一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

”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城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

其后,人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祠三一:天一、地一、泰一。

”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于忌泰一坛上,如其方。

后人复有言:“古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枭、破镜。

冥羊用羊祠。

马行用一青牡马。

泰一、皋山山君用牛。

武夷君用干鱼。

阴阳使者以一牛。

”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泰一于忌泰一坛旁。

后二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

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

”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

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也。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它县偿之。

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

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明年,齐人少翁以方见上。

上有所幸李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致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

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

文成言:“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

”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

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

居岁余,其方益衰,神不至。

乃帛书以饭牛,阳不知,言此牛腹中有奇。

杀视得书,书言甚怪。

天子识其手,问之,果为书。

于是诛文成将军,隐之。

其后又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

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

上召置祠之甘泉。

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

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

”于是上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

大赦,置寿宫神君。

神君最贵者曰太一,其佐曰太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

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

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

天子祓然后入。

因巫为主人,关饮食,所欲言,行下。

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共具,以礼神君。

神君所言,上使受书,其名曰“画法”。

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憙。

其事秘,世莫知也。

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不宜以一二数。

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今郊得一角兽曰“狩”云。

其明年,天子郊雍,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

”有司与太史令谈、祠官宽舒议:“天地牲角茧粟。

今陛下亲祠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一黄犊牢具,已祠尽瘗。

而从祠衣上黄。

”于是天子东幸汾阴。

汾阴男子公孙滂洋等见汾旁有光如绛,上遂立后土祠于汾阴脽上,如宽舒等议。

上亲望拜,如上帝礼。

礼毕,天子遂至荥阳。

还过雒阳,下诏封周后,令奉其祀。

语在《武纪》。

上始巡幸郡县,浸寻于泰山矣。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

栾大,胶东宫人,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

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无子。

王死,它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相危以法。

康后闻文成死,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栾大入,因乐成侯求见言方。

天子既诛文成,后悔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说。

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

大言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

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

臣数以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

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

’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

”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

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

”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

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侍之,勿卑。

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于神人。

神人尚肯邪不邪,尊其使然后可致也。

”于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

居月余,得四印,得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

制诏御史:“昔禹疏九河,决四渎。

间者,河溢皋陆,堤徭不息。

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

《乾》称‘飞龙’,‘鸿渐于般’,朕意庶几与焉。

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

”赐列侯甲第,童千人。

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

又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十万斤,更名其邑曰当利公主。

天子亲如五利之弟,使者存问共给,相属于道。

自大主将、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献遗之。

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视不臣也。

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

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

后装治行,东入海求其师云。

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掔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

鼎大异于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言吏。

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

天子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上行,荐之。

至中山,晏温,有黄云焉。

有鹿过,上自射之,因之以祭云。

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尊宝鼎。

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谷。

今年丰茂未报,鼎曷为出哉?

”有司皆言:“闻昔泰帝兴神鼎一,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象也。

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

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

皆尝B43C享上帝鬼神。

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飨承天祜。

夏德衰,鼎迁于殷。

殷德衰,鼎迁于周。

周德衰,鼎迁于秦。

秦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伏而不见。

《周颂》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吴不敖,胡考之休。

’今鼎至甘泉,以光润龙变,承休无疆。

合兹中山,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之为符,路弓乘矢,集获坛下,报祠大亨。

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

鼎宜视宗祢庙,臧于帝庭,以合明应。

”制曰:“可。

”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

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

其秋,上雍,且郊。

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

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之”。

上疑未定。

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定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与黄帝时等。

”卿有札书曰:“黄帝得宝鼎冕候,问于鬼臾区,鬼臾区对曰:‘黄帝得宝鼎神策,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终而复始。

’于是黄帝迎日推策,后率二十岁复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

”卿因所忠欲奏之。

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言,谢曰:“宝鼎事已决矣。

尚何以为?

”卿因嬖人奏之。

上大说,乃召问卿。

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已死。

”上曰:“申公何人也?

”卿曰:“齐人,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

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

曰‘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

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

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

’申公曰:‘汉帝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

黄帝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君七千。

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

中国华山、首山、太室山、泰山、东莱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

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首,乃断斩非鬼神者。

百余岁然后得与神通。

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

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

其后黄帝接万灵明庭。

明庭者,甘泉也。

所谓寒门者,谷口也。

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

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

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龙七十余人,龙乃上去。

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

百姓卬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龙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

”于是天子曰:“嗟乎!

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

”拜卿为郎,使东候神于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登空桐,幸甘泉。

今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祠坛放毫忌泰一坛,三陔。

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

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

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牦牛以为俎豆牢具。

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

其下四方地,为腏,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

已祠,胙余皆燎之。

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

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

泰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

朝朝日,夕夕月,则揖。

而见泰一如雍郊礼。

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

”而衣上黄。

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

有司云“祠上有光”。

公卿言“皇帝始郊见泰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

”太史令谈、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晁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坛以明应。

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

三岁天子壹郊见。

”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以象太一三星,为泰一鏠,命曰“灵旗”。

为兵祷,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

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

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

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

上乃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候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

天子亲幸缑氏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

”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

其道非少宽暇,神不来。

言神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

”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馆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灭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

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间祠有鼓舞乐,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

”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

”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

”于是塞南越,祷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

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

”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余万骑,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凉如。

上曰:“吾闻黄帝不死。

有冢,何也?

”或对曰:“黄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

”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泰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

封禅用希旷绝,莫如其仪体,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

齐人丁公年九十余,曰:“封禅者,古不死之名也。

秦皇帝不得上封。

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

”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

数年,至且行。

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接神人蓬莱,高世比德于九皇,而颇采儒术以文之。

群儒既已不能辩明封禅事,又拘于《诗》、《书》古文而不敢聘。

上为封祠器视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事,于是上黜偃、霸,而尽罢诸儒弗用。

三月,乃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

从官在山上闻若有言“万岁”云。

问上,上不言。

问下,下不言。

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户几三百封崇高,为之奉邑,独给祠,复无有所与。

上因东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颠。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

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

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

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

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

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神仙人以千数。

四月,还至奉高。

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殊,不经,难施行。

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

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缙绅,射牛行事。

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

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

礼毕,天子独与侍中泰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

其事皆禁。

明日,下阴道。

丙辰,禅泰山下止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

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

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

五色土益杂封。

纵远方奇兽飞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祠。

D9EE牛、象、犀之属不用。

皆至泰山,然后去。

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

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

下诏改元封元年。

语在《武记》。

又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

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 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复东至海上望焉。

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

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

五月,乃至甘泉,周万八千里云。

其秋,有星孛于东井。

后十余日,有星孛于三能。

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星出如瓜,食顷,复入。

”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

”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

还,拜祝祠泰一。

赞飨曰:“德星昭衍,厥维休祥。

寿星乃出,渊耀光明。

信星昭见,皇帝敬拜泰祝之享。

”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

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

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云。

复遣方士求神人、采药以千数。

是岁旱。

天子既出亡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

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湛祠而去。

汉书·志·郊祀志下

〔班固〕 〔汉〕

是时既灭两粤,粤人勇之乃言:“粤人俗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

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

后世怠嫚,故衰耗。

”。

乃命粤巫立粤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帝百鬼,而以鸡卜。

上信之,粤祠鸡卜自此始用。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上往常遽,以故不见。

今陛下可为馆如缑氏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致。

且仙人好楼居。

”于是上令长安则作飞廉、桂馆,甘泉则作益寿、延寿馆,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

乃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将招来神仙之属。

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

夏,有芝生甘泉殿房内中。

天子为塞河,兴通天,若有光云,乃下诏:“甘泉房中生芝九茎,赦天下,毋令复作。

” 其明年,伐朝鲜。

夏,旱。

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干封三年。

”上乃下诏:“天旱,意干封乎?

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 明年,上郊雍五畤,通回中道,遂北出萧关,历独鹿,鸣泽,自西河归,幸河东祠后土。

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

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

浮江,自浔阳出枞阳,过彭蠡,礼其名山川。

北至琅邪,并海上。

四月,至奉高修封焉。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止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

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

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

明堂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

通水,水圜宫垣。

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名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祀上帝焉。

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

及是岁修封,则祠泰一、五帝于明堂上如郊礼。

毕,燎堂下。

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秘祠其颠。

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所,有司侍祠焉。

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还幸甘泉,郊泰畤。

春幸汾阴,祠后土。

明年,幸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祀上帝于明堂,毋修封。

其赞飨曰:“天增援皇帝泰元神策,周而复始。

皇帝敬拜泰一。

”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几遇之。

乙酉,柏梁灾。

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

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几至殊庭焉。

上还,以柏梁灾故,受计甘泉。

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庭。

明庭,甘泉也。

”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

其后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

勇之乃曰:“粤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

”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

前殿度高未央。

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

其西则商中,数十里虎圈。

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州、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

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

立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而色上黄,官更印章以五字,因为太初元年。

是岁,西伐大宛。

蝗大起。

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

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孰具,芬芳不备。

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所胜,而以木寓马代驹云。

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寓马代。

独行过亲祠,乃用驹,它礼如故。

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

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名曰迎年。

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

上亲礼祠,上犊黄焉。

公玉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禅凡山,合符,然后不死。

”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焉。

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

复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

石闾者,在泰山下止南方,方士言仙人闾也,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夏至泰山修封,还过祭恒山。

自封泰山后,十三岁而周遍于五岳、四渎矣。

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

东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用事八神延年。

又祠神人于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云。

后五年,上复修封于泰山。

东游东莱,临大海。

是岁,雍县无云如雷者三,或如虹气苍黄,若飞鸟集木或阳宫南,声闻四百里。

陨石二,黑如F341,有司有以为美祥,以荐宗庙。

而方士之候神入海求蓬莱者终无验,公孙卿犹以大人之迹为解。

天子犹羁縻不绝,几遇其真。

诸所兴,如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

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

凡六祠,皆大祝领之。

至如八神,诸明年、凡山它名祠,行过则祠,去则已。

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

它祠皆如故。

甘泉泰一、汾阴后土,三年亲郊祠,而泰山五年一修封。

武帝凡五修封。

昭帝即位,富于春秋,未尝亲巡祭云。

宣帝即位,由武帝正统兴,故立三年,尊孝武庙为世宗,行所巡狩郡国皆立庙。

告祠世宗庙日,有白鹤集后庭。

以立世宗庙告祠孝昭寝,有雁五色集殿前。

西河筑世宗庙,神光兴于殿旁,有鸟如白鹤,前赤后青。

神光又兴于房中,如烛状。

广川国世宗庙殿上有钟音,门户大开,夜有光,殿上尽明。

上乃下诏赦天下。

时,大将军霍光辅政,上共己正南面,非宗庙之祀不出。

十二年,乃下诏曰:“盖闻天子尊事天地,修祀山川,古今通礼也。

间者,上帝之祠阙而不亲十有余年,朕甚惧焉。

朕亲饬躬齐戒,亲泰祀,为百姓蒙嘉气、获丰年焉。

” 明年正月,上始幸甘泉,郊见泰畤,数有美祥。

修武帝故事,盛车服,敬齐祠之礼,颇作诗歌。

其三月,幸河东,祠后土,有神爵集,改元为神爵。

制诏太常:“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也,今阙焉无祠。

其令祠官以礼为岁事,以四时祠江海雒水,祈为天下丰年焉。

”自是五岳、四渎皆有常礼。

东岳泰山于博,中岳泰室于嵩高,南岳灊山于用腄,西岳华山于华阴,北岳常山于上曲阳,河于临晋,江于江都,淮于平氏,济于临邑界中,皆使者持节侍祠。

唯泰山与河岁五祠,江水四,余皆一祷而三祠云。

时,南郡获白虎,献其皮、牙、爪,上为立祠。

又以方士言,为随侯、剑宝、玉宝璧、周康宝鼎立四祠于未央宫中。

又祠太室山于即墨,三户山于下密,祠天封苑火井于鸿门。

又立岁星、辰星、太白、荧惑、南斗祠于长安城旁。

又祠参山八神于曲城,蓬山石杜、石鼓于临朐,之罘山于腄,成山于不夜,莱山于黄。

成山祠日,莱山祠月。

又祠四时于琅邪,蚩尤于寿良。

京师近县,鄠则有劳谷、五床山、日、月、五帝、仙人、玉女祠。

云阳有径路神祠,祭休屠王也。

又立五龙山仙人祠及黄帝、天神帝、原水凡四祠于肤施。

或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致,于是谴谏大夫王褒使持节而求之。

大夫刘更生献淮南枕中洪宝、苑秘之方,令尚方铸作。

事不验,更生坐论。

京兆尹张敞上疏谏门:“愿明主时忘车马之好,斥远方士之虚语,游心帝王之术,太平庶几可兴也。

”后尚方待诏皆罢。

是时,美阳得鼎,献之。

下有司议,多以为宜荐见宗庙,如元鼎时故事。

张敞好古文字,桉鼎铭勒而上议曰:“臣闻周祖始乎后稷,后稷封于EA69,公刘发迹于E1D9,大王建国于支阝、梁,文、武兴于丰、镐。

由此言之,则支阝、梁、丰、镐之间周旧居也,固宜有宗庙、坛场祭祀之臧。

今鼎出于支阝东,中有刻书曰:王命尸臣‘官此栒邑,赐尔旗鸾、黼黻、雕戈。

’尸臣拜手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丕显休命。

’臣愚不足以迹古文,窃以传记言之,此鼎殆周之所以褒赐大臣,大臣子孙刻铭其先功,臧之于宫庙也。

昔宝鼎之出于汾脽也,河东太守以闻,诏曰:“朕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蒙丰年,今谷口兼未报,鼎焉为出哉?

’博问耆老,意旧藏与,诚欲考得事实也。

有司验脽上非旧臧处,鼎大八尺一寸,高三尺六寸,殊异于众鼎。

今此鼎细小,又有款识,不宜荐见于宗庙。

”制曰:“京兆尹议是。

” 上自幸河东之明年正月,凤凰集礻殳祤,于所集处得玉宝,起步寿宫,乃下诏赦天下。

后间岁,凤凰、神爵、甘露降集京师,赦天下。

其冬,凤凰集上林,乃作凤凰殿,以答嘉瑞。

明年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改元曰五凤。

明年,幸雍祠五畤。

其明年春,幸河东,祠后土,赦天下。

后间岁,改元为甘露。

正月,上幸甘泉,郊泰畤。

其夏,黄龙见新丰。

建章、未央、长乐宫钟虚铜人皆生长,长一寸所,时以为美祥。

后间岁正月,上郊泰畤,因朝单于于甘泉宫。

后间岁,改元为黄龙。

正月,复幸甘泉,郊泰畤,又朝单于于甘泉宫。

至冬而崩。

凤凰下郡国凡五十余所。

元帝即位,遵旧仪,间岁正月,一幸甘泉郊泰畤,又东至河东祠后土,西至雍祠五畤。

凡五奉泰畤、后土之祠。

亦施恩泽,时所过毋出田租,赐百户牛、酒,或赐爵,赦罪人。

元帝好儒,贡禹、韦玄成、匡衡等相继为公卿。

禹建言汉家宗庙祭祀多不应古礼,上是其言。

后韦玄成为丞相,议罢郡国庙,自太上皇、孝惠诸园寝庙皆罢。

后元帝寝疾,梦神灵谴罢诸庙祠,上遂复焉。

后或罢或复,至哀、平不定。

语在《韦玄成传》。

成帝初即位,丞相衡、御史大夫谭奏言:“帝王之事莫大乎承天之序,承天之序莫重于郊祀,故圣王尽心极虑以建其制。

祭天于南郊,就阳之义也。

瘗地于北郊,即阴之象也。

天之于天子也,因其所都而各飨焉。

往者,孝武皇帝居甘泉宫,即于云阳立泰畤,祭于宫南。

今行常幸长安,郊见皇天,反北之泰阴,祠后土,反东之少阳,事与古制殊。

又至云阳,行溪谷中,厄陕且百里,汾阴则渡大川,有风波舟楫之危,皆非圣主所宜数乘,郡、县治道共张,吏民困苦,百官烦费。

劳所保之民,行危险之地,难以奉神灵而祈福祐,殆未合于承天子民之意。

昔者周文、武郊于丰、镐,成王郊于雒邑。

由此观之,天随王者所居而飨之,可见也。

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之祠宜可徙置长安,合于古帝王。

愿与群臣议定。

”奏可。

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等八人以为:所以从来久远,宜如故。

右将军王商、博士师丹、议郎翟方进等五十人以为:《礼记》曰“燔柴于太坛,祭天也。

瘗E85F于大折,祭地也。

”兆于南郊,所以定天位也。

祭地于大折,在北郊,就阴位也。

郊外各在圣王所都之南、北。

《书》曰:“越三日丁已,用牲于郊,牛二。

”周公加牲,告徙新邑,定郊礼于雒。

明王圣主,事天明,事地察。

天地明察,神明章矣。

天地以王者为主,故圣王制祭天地之礼必于国郊。

长安,圣主之居,皇天所观视也。

甘泉、河东之祠非神灵所飨,宜徙就正阳、大阴之处。

违俗复古,循圣制,定天位,如礼便。

于是衡、谭奏议曰:“陛下圣德■明,上通承天之大典,览群下,使务悉心尽虑,议郊祀之处,天下幸甚。

臣闻广谋从众,则合于天心,故《洪范》曰‘三人占,则从二人言’,言少从多之义也。

论当往古,宜于万民,则依而从之。

违道寡与,则废而不行。

今议者五十八人,其五十人言当徙之义,皆著于经传,同于上世,便于吏民。

八人不案经艺考古制,而以为不宜,无法之议,难以定吉凶。

《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律。

’《诗》曰‘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言天之日监王者之处也。

又曰‘乃眷西顾,此维予宅,’言天以文王之都为居也。

宜于长安定南、北郊,为万世基。

”天子从之。

既定,衡言:“甘泉泰畤紫坛,八觚宣通象八方。

五帝坛周环其下,又有群神之坛。

以《尚书》禋六宗、望山川、遍群神之义,紫坛有文章、采镂、黼黻之饰及玉、女乐,石坛、仙人祠,瘗鸾路、骍驹、寓龙马,不能得其象于古。

臣闻郊柴飨帝之义,扫地而祭,上质也。

歌大吕舞《云门》以俟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俟地祇,其牲用犊,其席槁稽,其器陶匏,皆因天地之性,贵诚上质,不敢修其文也。

以为神祇功德至大,虽修精微而备庶物,犹不足以报功,唯至诚为可,故上质不饰,以章天德。

紫坛伪饰女乐、鸾路、骍驹、龙马、石坛之属,宜皆勿修。

” 衡又言:“王者各以其礼制事天地,非因异世所立而继之。

今雍鄜、密、上、下畤,本秦侯各以其意所立,非礼之所载术也。

汉兴之初,仪制未及定,即且因秦故祠,复立北畤。

今既稽古,建定天地之大礼,郊见上帝,青、赤、白、黄、黑五方之帝皆毕陈,各有位馔,祭祀备具。

诸侯所妄造,王者不当长遵。

及北畤,未定时所立,不宜复修。

”天子皆从焉。

及陈宝祠,由是皆罢。

明年,上始祀南郊,赦奉郊之县及中都官耐罪囚徒。

是岁,衡、谭复条奏:“长安厨官、县官给祠,郡国候神方士使者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应礼及疑无明文,可奉祠如故。

其余四百七十五所不应礼,或复重,请皆罢。

”奏可。

本雍旧祠二百三所,唯山川诸星十五所为应礼云。

若诸布、诸严、诸逐,皆罢。

杜主有五祠,置其一。

又罢高祖所立梁、晋、秦、荆巫、九天、南山、秦中之属,及孝文渭阳、孝武薄忌泰一、三一、黄帝、冥羊、马行、泰一、皋山山君、武夷、夏后启母石、万里沙、八神、延年之属,及孝宣参山、蓬山、之罘、成山、莱山、四时、蚩尤、劳谷、五床、仙人、玉女、径路、黄帝、天神、原水之属,皆罢。

候神方士使者副佐、本草待诏七十余人皆归家。

明年,匡衡坐事免官爵。

众庶多言不当变动祭祀者。

又初罢甘泉泰畤作南郊日,大风坏甘泉竹宫,折拔畤中树木十围以上百余。

天子异之,以问刘向。

对曰:“家人尚不欲绝种祠,况于国之神宝旧畤!

且甘泉、汾阴及雍五畤始立,皆有神祇感应,然后营之,非苟而已也。

武、宣之世,奉此三神,礼敬敕备,神光尤著。

祖宗所立神祇旧位,诚未易动。

及陈宝祠,自秦文公至今七百余岁矣,汉兴世世常来,光赤黄,长四五丈,直祠而息,音声砰隐,野鸡皆雊。

每见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乘传驰诣行在所,以为福祥。

高祖时五来,文帝二十六来,武帝七十五来,宣帝二十五年,初元元年以来亦二十来,此阳气旧祠也。

及汉宗庙之礼,不得擅议,皆祖宗之君与贤臣所共定。

古今异制,经无明文,至尊至重,难以疑说正也。

前始纳贡禹之议,后人相因,多所动援。

《易大传》曰:‘诬神者殃及三世。

’恐其咎不独止禹等。

”上意恨之。

后上以无继嗣故,令皇太后诏有司曰:“盖闻王者承事天地,交接泰一,尊莫著于祭祀。

孝武皇帝大圣通明,始建上下之祀,营泰畤于甘泉,定后土于汾阴,而神祇安之,飨国长久,子孙蕃滋,累世遵业,福流于今。

今皇帝宽仁孝顺,奉循圣绪,靡有大愆,而久无继嗣。

思其咎职,殆在徙南、北郊,违先帝之制,改神祇旧位,失天地之心,以妨继嗣之福。

春秋六十,未见皇孙,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朕甚悼焉。

《春秋》大复古,善顺祀。

其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如故,及雍五畤、陈宝祠在陈仓者。

”天子复亲郊礼如前。

又复长安、雍及郡国祠著明者且半。

成帝末年颇好鬼神,亦以无继嗣故,多上书言祭祀方术者,皆得待诏,祠祭上林苑中长安城旁,费用甚多,然无大贵盛者。

谷永说上曰:“臣闻:明于天地之性,不可或以神怪。

知万物之情,不可罔以非类。

诸背仁义之正道,不遵之法言,而盛称奇怪鬼神,广崇祭祀之方,求报无福之祠,及言世有仙人,服食不终之药,遥兴轻举,登遐倒景,览观县圃,浮游蓬莱,耕耘五德,朝种暮获,与山石无极,黄冶变化,坚冰淖溺,化色五仓之术者,皆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

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

求之,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

是以明王距而不听,圣人绝而不语。

昔周史苌弘欲以鬼神之术辅尊灵王会朝诸侯,而周愈微,诸侯愈叛。

楚怀王隆祭祀,事鬼神,欲以获福助,却秦师,而兵挫地削,身辱国危。

秦始皇初并天下,甘心于神仙之道,遣徐福、韩终之属多赍童男童女入海求神、采药,因逃不还,天下怨恨。

汉兴,新垣平、齐人少翁、公孙卿、栾大等,皆以仙人黄冶、祭祠、事鬼使物、入海求神、采药贵幸,赏赐累千金。

大尤尊盛,至妻公主,爵位重累,震动海内。

元鼎、元封之际,燕、齐之间方士瞋目扼C936,言有神仙、祭。

致福之术者以万数。

其后,平等皆以术穷诈得,诛夷伏辜。

至初无中,有天渊玉女、巨鹿神人、EC40阳侯师张宗之奸,纷纷复起。

夫周、秦之末,三五之隆,已尝专意散财,厚爵禄,竦精神,举天下以求之矣。

旷日经年,靡有毫厘之验,足以揆今。

《经》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

’《论语》说曰:‘子不语怪神。

’唯陛下距绝此类,毋令奸人有以窥朝者。

”上善其言。

后成都侯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辅政,杜鄴说商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瀹祭’,言奉天之道,贵以诚质大得民心也。

行秽祀丰,犹不蒙祐。

德修荐薄,吉必大来。

古者坛场有常处,燎禋有常用,赞见有常礼。

牺牲玉帛虽备而财不匮,车舆臣役虽动而用不劳。

是故每举其礼,助者欢说,大路所历,黎元不知。

今甘泉、河东天地郊祀、咸失方位,违阴阳之宜。

及雍五畤皆旷远,奉尊之役,休而复起,缮治共张,无解已时,皇天著象,殆可略知。

前上甘泉,先驱失道。

礼月之夕,奉引复迷。

祠后土还,临河当渡,疾风起波,船不可御。

又雍大雨,坏平阳宫垣。

乃三月甲子,震电灾林光宫门。

祥瑞未著,咎征仍臻。

迹三郡所奏,皆有变故。

不答不飨,何以甚比!

《诗》曰‘率由旧章’。

旧章,先王法度,文王以之,交神于祀,子孙千亿。

宜如异时公卿之议,复还长安南、北郊。

” 后数年,成帝崩,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即位,思顺天心,遵经义,定郊礼,天下说憙。

惧未有皇孙,故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庶几获福。

皇帝恨难之,卒未得其祐。

其复南、北郊长安如故,以顺皇帝之意也。

” 哀帝即位,寝疾,博征方术士,京师诸县皆有侍祠使者,尽复前世所常兴诸神祠官,凡七百余所,一岁三万七千祠云。

明年,夏令太皇太后诏有司曰:“皇帝孝顺,奉承圣业,靡有解怠,而久疾未瘳。

夙夜唯思,殆继体之君不宜改作。

其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祠如故。

”上亦不能亲至,遣有司行事而礼祠焉。

后三年,哀帝崩。

平帝元始五年,大司马王莽奏言:“王者父事天,故爵称天子。

孔子曰:‘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

’王者尊其考,欲以配天,缘考之意,欲尊祖,推而上之,遂及始祖。

是以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礼记》:天子祭天地及山川,岁遍。

《春秋穀梁传》以十二月下辛卜。

正月上辛郊。

高皇帝受命,因雍四畤起北畤,而备五帝。

未共天地之祀。

孝文十六年用新垣平初起渭阳五帝庙,祭泰一、地祇,以太祖高皇帝配。

日冬至祠泰一,夏至祠地祇,皆并祠五帝,而共一牲,上亲郊拜。

后平伏诛,乃不复自亲,而使有司行事。

孝武皇帝祠雍,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祠,则礼不答也。

’于是元鼎四年十一月甲子始立后土祠于汾阴。

或曰,五帝,泰一之佐,宜立泰一。

五年十一月癸未始立泰一祠于甘泉,二岁一郊,与雍更祠,亦以高祖配,不岁事天,皆未应古制。

建始元年,徙甘泉泰畤、河东后土于长安南北郊。

永始元年三月,以未有皇孙,复甘泉、河东祠。

绥和二年,以卒不获祐,复长安南、北郊。

建平三年,惧孝哀皇帝之疾未瘳,复甘泉、汾阴祠,竟复无福。

臣谨与太师孔光、长乐少府平晏、大司农左咸、中垒校尉刘歆、太中大夫朱阳、博士薛顺、议郎国由等六十七人议,皆曰宜如建始时丞相衡等议,复长安南、北郊如故。

” 莽又颇改其祭礼,曰:“《周官》天地之祀,乐有别有合。

其合乐曰‘以六律、六钟、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祀天神,祭地祇。

祀四望,祭山川,享先妣先祖。

凡六乐,奏六歌,而天地神祇之物皆至。

四望,盖谓日、月、星、海也。

三光高而不可得亲,海广大无限界,故其乐同。

祀天则天文从,祭地则地理从。

三光,天文也。

山川,地理也。

天地合祭,先祖配天,先妣配地,其谊一也。

天地合精,夫妇判合。

祭天南郊,则以地配,一体之谊也。

天地位皆南乡,同席,地在东,共牢而食。

高帝、高后配于坛上,西乡,后在北,亦同席共牢。

牲用茧栗,玄酒陶匏。

《礼记》曰天子籍田千亩以事天地,繇是言之,宜有黍、稷。

天地用牲一,燔燎,瘗E85F用牲一,高帝、高后用牲一。

天用牲左,及黍、稷燔燎南郊。

地用牲右,及黍、稷瘗于北郊。

其旦,东乡再拜朝日。

其夕,西乡再拜夕月。

然后孝弟之道备,而神祇嘉享,万福降辑。

此天地合祀,以祖、妣配者也。

其别乐曰‘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奏乐六变,则天神皆降。

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奏乐八变,则地祇皆出。

’天地有常位,不得常合,此其各特祀者也。

阴阳之别于日冬、夏至。

其会也,以孟春正月上辛若丁,天子亲合祀天地于南郊,以高帝、高后配。

阴阳有离合,《易》曰‘分阴分阳,迭用柔刚’。

以日冬至使有司奉祠南郊,高帝配而望群阳。

日夏至使有司奉祭北郊,高后配而望群阳。

皆以助致微气,通道幽弱。

当此之时,后不省方,故天子不亲而遣有司,所以正承天顺地,复圣王之制,显太祖之功也。

渭阳祠勿复修。

群望未悉定,定复奏。

”奏可。

三十余年间,天地之祠五徙焉。

后莽又奏言:“《书》曰‘类于上帝,禋于六宗’。

欧阳、大、小夏侯三家说六宗,皆曰上不及天,下不及地,旁不及四方,在六者之间,助阴阳变化,实一而名六,名实不相应。

《礼记》祀典,功施于民则祀之。

天文:日、月、星、辰,所昭仰也。

地理:山、川、海、泽,所生殖也。

《易》有八卦,‘乾’、‘坤’六子,水火不相逮,雷风不相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

臣前奏徙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皆复于南、北郊。

谨案《周官》‘兆五帝于四郊’,山川各因其方,今五帝兆居在雍五畤,不合于古。

又日、月、雷、风、山、泽,《易》卦六子之尊气,所谓六宗也。

星、辰、水、火、沟、渎,皆六完之属也。

今或未特祀,或无兆居。

谨与太师光、大司徒宫、羲和歆等八十九人议,皆曰:天子父事天,母事地。

今称天神曰皇天上帝,泰一兆曰泰畤,而称地祇曰后土,与中央黄灵同,又兆北郊,未有尊称。

宜令地祇称皇地后祇,兆曰广畤。

《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

分群神以类相从为五部,兆天地之别神:中央帝黄灵后土畤及日庙、北辰、北斗、填星、中宿中宫于长安城之未地兆。

东方帝太昊青灵勾芒畤及雷公、风伯庙、岁星、东宿东宫于东郊兆。

南方炎帝赤灵祝融畤及荧惑星、南宿南宫于南郊兆。

西方帝少皞白灵蓐收畤及太白星、西宿西宫于西郊兆。

北方帝颛顼黑灵玄冥畤及月庙、雨师庙、辰星、北宿北宫于北郊兆。

”奏可,于是长安旁诸庙兆畤甚盛矣。

莽又言:“帝王建立社稷,百王不易。

社者,土也。

宗庙,王者所居。

稷者,百谷之主,所以奉宗庙,共粢盛,人所食以生活也。

王者莫不尊重亲祭,自为之主,礼如宗庙。

《诗》曰‘乃立冢土’。

又曰‘以御田祖,以祈甘雨’。

《礼记》曰‘唯祭宗庙社稷,为越绋而行事’。

圣汉兴,礼仪稍定,已有官社,未立官稷。

”遂于官社后立官稷,以夏禹配食官社,后稷配食官稷。

稷种穀树。

徐州牧岁贡五色土各一斗。

莽篡位二年,兴神仙事,以方士苏乐言,起八风台于宫中。

台成万金,作乐其上,顺风作液汤。

又种五梁禾于殿中,各顺色置其方面,先煮鹤髓、毒冒、犀玉二十余物渍种,计粟斛成一金,言此黄帝谷仙之术也。

以乐为黄门郎,令主之。

莽遂崇鬼神淫祀,至其末年,自天地六宗以下至诸小鬼神,凡千七百所,用三牲鸟兽三千余种。

后不能备,乃以鸡当鹜雁,犬当麋鹿。

数下诏自以当仙,语在其《传》。

赞曰:汉兴之初,庶事草创,唯一叔孙生略定朝廷之仪。

若乃正朔、服色、郊望之事,数世犹未章焉。

至于孝文,始以夏郊,而张仓据水德,公孙臣、贾谊更以为土德,卒不能明。

孝武之世,文章为盛,太初改制,而宽、司马迁等犹从臣、谊之言,服色数度,遂顺黄德。

彼以五德之传,从所不胜,秦在水德,故谓汉据土而克之。

刘向父子以为帝出于《震》,故包羲氏始受木德,其后以母传子,终而复始,自神农、黄帝下历唐、虞三代而汉得火焉。

故高祖始起,神母夜号,著赤帝之符,旗章遂赤,自得天统矣。

昔共工氏以水德间于木、火,与秦同运,非其次序,故皆不永。

由是言之,祖宗之制盖有自然之应,顺时宜矣。

究观方士祠官之变,谷永之言,不亦正乎!

不亦正乎!

汉书·志·天文志

〔班固〕 〔汉〕

凡天文在图籍昭昭可知者,经星常宿中外官凡百一十八名,积数七百八十三星,皆有州国官宫物类之象。

其伏见蚤晚,邪正存亡,虚实阔狭,及五星所行,合散犯守,陵历斗食,彗孛飞流,日月薄食,晕适背穴,抱珥虹蜺,迅雷风袄,怪云变气:此皆阴阳之精,其本在地,而上发于天者也。

政失于此,则变见于彼,犹景之象形,乡之应声。

是以明君睹之而寤,饬身正事,思其咎谢,则祸除而福至,自然之符也。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旁三星三公,或曰子属。

后句四星,末大星正妃,余三星后宫之属也。

环之匡卫十二星,籓臣。

皆曰紫宫。

前列直斗口三星,随北耑锐,若见若不见,曰阴德,或曰天一。

紫宫左三星曰天枪,右四星曰天C964。

后十七星绝汉抵营室,曰阁道。

北斗七星,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

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

用昏建者杓。

杓,自华以西南。

夜半建者衡。

衡,殷中州河、济之间。

平旦建者魁。

魁,海岱以东北也。

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海。

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记,皆系于斗。

斗魁戴筐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五曰司禄,六曰司灾。

在魁中,贵人之牢。

魁下六星两两而比者,曰三能。

三能色齐,君臣和。

不齐,为乖戾。

柄辅星,明近,辅臣亲强。

斥小,疏弱。

杓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

一外为盾,天蜂。

有名圜十五星,属杓,曰贱人之牢,牢中星实则囚多,虚则开出。

天一、枪、C964、矛、盾动摇,角大,兵起。

东宫苍龙,房、心。

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

不欲直,直,王失计。

房为天府,曰天驷。

其阴,右骖。

旁有两星曰衿。

衿北一星曰辖。

东北曲十二星曰旗。

旗中四星曰天市。

天市中星众者实,其中虚则耗。

房南众星曰骑官。

左角,理。

右角,将。

大角者,天王帝坐廷。

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

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

亢为宗庙,主疾。

其南北两大星,曰南门。

氐为天根,主疫。

尾为九子,曰君臣。

斥绝,不和。

箕为敖客,后妃之府,曰口舌。

火犯守角,则有战。

房、心,王者恶之。

南宫朱鸟,权、衡。

衡、太微,三光之廷。

筐卫十二星,籓臣。

西,将。

东,相。

南四星,执法。

中,端门。

左右,掖门。

掖门内六星,诸侯。

其内五星,五帝坐。

后聚十五星,曰哀乌郎位。

旁一大星,将位也。

月、五星顺入,轨道,司其出,所守,天子所诛也。

其逆入,若不轨道,以所犯名之。

中坐,成形,皆群下不从谋也。

金、火尤甚。

廷籓西有随星四,名曰少微,士大夫。

权,轩辕,黄龙体。

前大星,女主象。

旁小星,御者后宫属。

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

东井为水事。

火入之,一星居其左右,天子且以火为败,东井西曲星曰戊。

北,北河。

南,南河。

两河、天阙间为关梁。

舆鬼,鬼祠事。

中白者为质。

为守南北河,兵起,谷不登。

故德成衡,观成潢,伤成戊,祸成井,诛成质。

柳为鸟喙,主木草。

七星,颈,为员宫,主急事。

张,嗉,为厨,主觞客。

翼为羽翮,主远客。

轸为车,主风。

其旁有一小星,曰长沙,星星不欲明。

明与四星等,若五星入轸中,兵大起。

轸南众星曰天库,库有五车。

车星角,若益众,及不具,亡处车马。

西宫咸池,曰天五潢。

五潢,五帝车舍。

火入,旱。

金,兵。

水,水。

中有三柱。

柱不具,兵起。

奎曰封豨,为沟渎。

娄为聚众。

胃为天仓。

其南众星曰B068积。

昂曰旄头,胡星也。

为白衣会。

毕曰B16D车,为边兵,主弋猎。

其大星旁小星为附耳。

附耳摇动,有谗乱臣在侧。

昂、毕间为天街。

其阴,阴国。

阳,阳国。

参为白虎,三星直者,是为衡石。

下有三星,锐,曰罚,为斩艾事。

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

小三星隅置,曰觜觿,为虎首,主葆旅事。

其南有四星,曰天厕。

天厕下一星,曰天矢。

矢黄则吉。

青、白、黑、凶。

其西有句曲九星,三处罗列: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斿。

其东有大星曰狼,狼角变色,多盗贼。

下有四星曰弧,直狼。

比地有大星,曰南极老人。

老人见,治安。

不见,兵起。

常以秋分时候之南郊。

北营玄武,虚、危。

危为盖屋。

虚为哭泣之事。

其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

军西为垒,或曰戊。

旁一大星。

北落。

北落若微亡,军星动角益稀,及五星犯北落,入军,军起。

火、金、水尤甚。

火入,军忧。

水,水患。

木、土,军吉。

危东六星,两两而比,曰司寇。

营室为清庙,曰离宫、阁道。

汉中四星,曰天驷。

旁一星,曰王梁。

王梁策马,车骑满野。

旁有八星,绝汉,曰天横。

天横旁,江星。

江星动,以人涉水。

杵、臼四星,在危南。

匏瓜,有青黑星守之,鱼盐贵。

南斗为庙,其北建星。

建星者,旗也。

牵牛为牺牲,其北河鼓。

河鼓在星,上将。

左,左将:右,右将。

婺女,其北织女。

织女,天女孙也。

岁星曰东方,春,木。

于人五常,仁也。

五事,貌也。

仁亏貌失,逆春令,伤木气,罚见岁星。

岁星所在,国不可伐,可以伐人。

超舍而前为赢,退舍为缩。

赢,其国有兵不复。

缩,其国有忧,其将死,国倾败。

所去,失地。

所之,得地。

一曰,当居不居,国亡。

所之,国昌。

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国凶,不可举事用兵,安静中度,吉。

出入不当其次,必有天祅见其舍也。

岁星赢而东南。

《石氏》“见彗星”,《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彗,本类星,末类彗,长二丈”。

赢东北,《石氏》“见觉星”,《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天C964,本类星,末锐,长四尺。

”缩西南,《石氏》“见EF67云,如牛”,《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天枪,左右锐,长数丈”。

缩西北,《石氏》“见枪云,如马”,《甘氏》“不出三月乃生天EF67,本类星,末锐,长数丈”。

《石氏》“枪、EF67、C964、彗异状,其殃一也,必有破国乱君,伏死其辜,余殃不尽,为旱、凶、饥、暴疾”。

至日行一尺,出二十余日乃入,《甘氏》“其国凶,不可举事用兵”。

出而易,“所当之国,是受其殃”。

又曰“祅星,不出三年,其下有军,及失地,若国君丧”。

荧惑曰南方,夏,火。

礼也。

视也。

礼亏视失,逆夏令,伤火气,罚见荧惑。

逆行一舍二舍为不祥,居之三月国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国半亡地,九月地大半亡。

因与俱出入,国绝祀。

荧惑为乱为贼,为疾为丧,为饥为兵,所居之宿国受殃。

殃还至者,虽大当小。

居之久殃乃至者,当小反大。

已去复还居之,若居之而角者,若动者,绕环之,及乍前乍后,乍左乍右,殃愈甚。

一曰,荧惑出则有大兵,入则兵散。

周还止息,乃为其死丧。

寇乱在其野者亡地,以战不胜。

东行疾则兵聚于东方,西行疾则兵聚于西方。

其南为丈夫丧,北为女子丧。

荧惑,天子理也。

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所在。

太白曰西方,秋,金。

义也。

言也。

义亏言失,逆秋令,伤金气,罚见太白。

日方南太白居其南,日方北太白居其北,为赢,侯王不宁,用兵进吉退凶。

日方南太白居其北,日方北太白居其南,为缩,侯王有忧,用兵退吉进凶。

当出不出,当入不入,为失舍,不有破军,必有死王之墓,有亡国。

一曰,天下BA3A兵,野有兵者,所当之国大凶。

当出不出,未当入而入,天下BA3A兵,兵在外,入。

未当出而出,当入而不入,天下起兵,有至破国。

未当出而出,未当入而入,天下举兵,所当之国亡。

当期而出,其国昌。

出东为东方,入为北方。

出西为西方,入为南方。

所居久,其国利。

易,其乡凶。

入七日复出,将军战死。

入十日复出,相死之。

入又复出,人君恶之。

已出三日而复微入,三日乃夏盛出,是为耎而伏,其下国有军,其众败将北。

已入三日,又复微出,三日乃复盛入,其下国有忧,帅师虽众,敌食其粮,用其兵,虏其帅。

出西方,失其行,夷狄败。

出东方,失其行,中国败。

一曰,出蚤为月食,晚为天祅及彗星,将发于亡道之国。

太白出而留桑榆间,病其下国。

上而疾,未尽期日过参天,病其对国。

太白经天,天下革,民更王,是为乱纪,人民流亡。

昼见与日争明,强国弱,小国强,女主昌。

太白,兵象也。

出而高,用兵深吉浅凶。

埤,浅吉深凶。

行疾,用兵疾吉迟凶。

行迟,用兵迟吉疾凶。

角,敢战吉,不敢战凶。

击角所指吉,逆之凶。

进退左右,用兵进退左右吉,静凶。

圜以静,用兵静吉EE50凶。

出则兵出,入则兵入。

象太白吉,反之凶。

赤角,战。

太白者,犹军也,而荧惑,忧也。

故荧惑从太白,军忧。

离之,军舒。

出太白之阴,有分军。

出其阳,有偏将之战。

当其行,太白还之,破军杀将。

辰星,杀伐之气,战斗之象也。

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夷狄败,中国胜。

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中国败,夷狄胜。

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大利。

积于西方,夷狄用兵者利。

辰星不出,太白为客。

辰星出,太白为主人。

辰星与太白不相从,虽有军不战。

辰星出东方,太白出西方。

若辰星出西方,太白出东方,为格,野虽有兵,不战。

辰星入太白中,五日乃出,及入而上出,破军杀将,客胜。

下出,客亡地。

辰星来抵,太白不去,将死。

正其上出,破军杀将,客胜。

不出,客亡地。

视其所指,以名破军。

辰星绕环太白,若斗,大战,客胜,主人吏死。

辰星过太白,间可椷剑,小战,客胜。

居太白前旬三日,军罢。

出太白左,小战。

历太白右,数万人战,主人吏死。

出太白右,去三尺,军急约战。

凡太白所出所直之辰,其国为得位,得位者战胜。

所直之辰顺其色而角者胜,其色害者败。

太白白比狼,赤比心,黄比参右肩,青比参左肩,黑比奎大星。

色胜位,行胜色,行得尽胜之。

辰星曰北方,冬,水,知也。

听也。

知亏听失,逆冬令,伤水气,罚见辰星。

出蚤为月食,晚为彗星及天祅。

一时不出,其时不和。

四时不出,天下大饥。

失其时而出,为当寒反温,当温反寒。

当出不出,是谓击卒,兵大起。

与它星遇而斗,天下大乱。

出于房、心间,地动。

填星曰中央,季,夏,土。

信也。

思,心也。

仁义礼智以信为主,貌言视听以心为正,故四星皆失,填星乃为之动。

填星所居,国吉。

未当居而居之,若已去而复还居之,国得土,不乃得女子。

当居不居,既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国失土,不乃失女,不,有土事若女之忧。

居宿久,国福厚。

易,福薄。

当居不居,为失填,其下国可伐。

得者,不可伐。

其赢,为王不宁。

缩,有军不复。

一曰,既已居之又东西去之,其国凶,不可举事用兵。

失次而上一舍三舍,有王命不成,不乃大水。

失次而下二舍,有后戚,其岁不复,不乃天裂若地动。

凡五星,岁与填合则为内乱,与辰合则为变谋而更事,与荧惑合则为饥,为旱,与太白合则为白衣之会,为水。

太白在南,岁在北,名曰牝牡,年谷大孰。

太白在北,岁在南,年或有或亡。

荧惑与太白合则为丧,不可举事用兵。

与填合则为忧,主孽卿。

与辰合则为北军,用兵举事大败。

填与辰合则将有覆军下师。

与太白合则为疾,为内兵。

辰与太白合则为变谋,为兵忧。

凡岁、荧惑、填、太白四星与辰斗,皆为战,兵不在外,皆为内乱。

一曰,火与水合为淬,与金合为铄,不可举事用兵。

土与金合国亡地,与木合则国饥,与水合为雍沮,不可举事用兵。

木与金合斗,国有内乱。

同舍为合,相陵为斗。

二星相近者其殃大,二星相远者殃无伤也,从七寸以内必之。

凡月食五星,其国皆亡:岁以饥,荧惑以乱,填以杀,太白强国以战,辰以女乱。

月食大角,王者恶之。

凡五星所聚宿,其国王天下:从岁以义,从荧惑以礼,从填以重,从太白以兵从辰以法。

以法者,以法致天下也。

三星若合,是谓惊立绝行,其国外内有兵与丧,民人乏饥,改立王公。

四星若合,是谓大汤,其国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

五星若合,是谓易行:有德受庆,改立王者,掩有四方,子孙蕃昌。

亡德受罚,离其国家,灭其宗庙,百姓离去,被满四方。

五星皆大,其事亦大。

皆小,其事亦小也。

凡五星色:皆圜,白为丧为旱,赤中不平为兵,青为忧为水,黑为疾为多死,黄吉。

皆角,赤犯我城,黄地之争,白哭泣之声,青有兵忧,黑水。

五星同色,天下BA3A色,百姓安宁,歌舞以行,不见灾疾,五谷蕃昌。

凡五星,岁,缓则不行,急则过分,逆则占。

荧惑,缓则不出,急则不入,违道则占。

填,缓则不建,急则过舍,逆则占。

太白,缓则不出,急则不入,逆则占。

辰,缓则不出,急则不入,非时则占。

五星不失行,则年谷丰昌。

凡以宿星通下之变者,维星散,句星信,则地动。

有星守三渊,天下大水,地动,海鱼出。

纪星散者山崩,不即有丧。

龟、鳖星不居汉中,川有易者。

辰星入五车,大水。

荧惑入积水,水,兵起。

入积薪,旱,兵起。

守之,亦然。

极后有四星,名曰句星。

斗杓后有三星,名曰维星。

散者,不相从也。

三渊,盖五车之三柱也。

天纪属贯索。

积薪在北戍西北。

积水在北戍东北。

角、亢、氐,沇州。

房、心,豫州。

尾、箕,幽州。

斗,江、湖。

牵牛、婺女,扬州。

虚、危,青州。

营室、东壁,并州。

奎、娄、胃,徐州。

昴、毕,冀州。

觜觿、参、益州。

东井、舆鬼,雍州,柳、七星、张,三河。

翼、轸,荆州。

甲乙,海外,日月不占。

丙丁,江、淮、海、岱。

戊己,中州河、济。

庚辛,华山以西。

壬癸,常出以北。

一曰,甲齐,乙东夷,丙楚,丁南夷,戊魏,己韩,庚秦,辛西夷,壬燕、赵,癸北夷。

子周,丑翟,寅赵,卯郑,辰邯郸,已卫,午秦,末中山,申齐,酉鲁,戌吴、越,亥燕、代。

秦之疆,候太白,占狼、弧。

吴、楚之疆,候荧惑,占鸟衡。

燕、齐之疆,候辰星,占虚、危。

宋、郑之疆,候岁星,占房、心。

晋之疆,亦候辰星,占参、罚。

及秦并吞三晋、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国。

中国于四海内则在东南,为阳,阳则日、岁星、荧惑、填星,占于街南,毕主之。

其西北则胡、貉、月氏旃裘引弓之民,为阴,阴则月、太白、辰星,占于街北,昴主之。

故中国山川东北流,其维,首在陇、蜀,尾没于渤海碣石。

是以秦、晋好用兵,复占太白。

太白主中国,而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

辰星出入EE50疾,常主夷狄,其大经也。

凡五星,早出为赢,赢为客。

晚出为缩,缩为主人。

五星赢缩,必有天应见杓。

太岁在寅曰摄提格。

岁星正月晨出东方,《石氏》曰名监德,在斗、牵牛。

失次,杓,早水,晚旱。

《甘氏》在建星、婺女。

《太初历》在营室、东壁。

在卯曰单阏。

二月出,《石氏》曰名降人,在婺女、虚、危。

《甘氏》在虚、危。

失次,杓,有水灾。

《太初》在奎、娄。

在辰曰执徐。

三月出,《石氏》曰名青章,在营室、东壁。

失次,杓,早旱,晚水。

《甘氏》同。

《太初》在胃、昴。

在巳曰大荒落。

四月出,《石氏》曰名路踵,在奎、娄。

《甘氏》同。

《太初》在参、罚。

在午曰敦牂。

五月出。

《石氏》曰名启明,在胃、昴、毕。

失次,杓,早旱,晚水。

《甘氏》同。

《太初》在东井、舆鬼。

在未曰协洽。

六月出,《石氏》曰名长烈,在觜觿、参。

《甘氏》在参、罚。

《太初》在注、张、七星。

在申曰氵君滩。

七月出。

《石氏》曰名天晋,在东井、舆鬼。

《甘氏》在弧。

《太初》在翼、轸。

在酉曰作詻八月出。

《石氏》曰名长壬,在柳、七星、张。

失次,杓,有女丧、民疾。

《甘氏》在注、张。

失次,杓,有火。

《太初》在角、亢。

在戌曰掩茂。

九月出,《石氏》曰名天睢,在翼、轸。

失次,杓,水。

《甘氏》在七星、翼。

《太初》在氐、房、心。

在亥曰大渊献。

十月出,《石氏》曰名天皇,在角、亢始。

《甘氏》在轸、角、亢。

《太初》在尾、箕。

在子曰困敦。

十一月出,《石氏》曰名天宗,在氐、房始。

《甘氏》同。

《太初》在建星、牵牛。

在丑曰赤奋苦。

十二月出,《石氏》曰名天昊,在尾、箕。

《甘氏》在心、尾。

《太初》在婺女、虚、危。

《甘氏》、《太初历》所以不同者,以星赢缩在前,各录后所见也。

其四星亦略如此。

古历五星之推,亡逆行者,至甘氏、石氏《经》,以荧惑、太白为有逆行。

夫历者,正行也。

古人有言曰:“天下太平,五星循度,亡有逆行。

日不食朔,月不食望。

”夏氏《日月传》曰:“日月食尽,主位也。

不尽,臣位也。

”《星传》曰:“日者德也,月者刑也,故曰日食修德,月食修刑。

”然而历纪推月食,与二星之逆亡异。

荧惑主内乱,太白主兵,月主刑。

自周室衰,乱臣贼子师旅数起,刑罚失中,虽其亡乱臣贼子师旅之变,内臣犹不治,四夷犹不服,兵革犹不寝,刑罚犹不错,故二星与月为之失度,三变常见。

及有乱臣贼子伏尸流血之兵,大变乃出,甘、石氏见其常然,因以为纪,皆非正行也。

《诗》云:“彼月而食,则惟其常。

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诗传》曰:“月食非常也,比之日食犹常也,日食则不臧矣。

”谓之小变,可也。

谓之正行,非也。

故荧惑必行十六舍,去日远而颛恣。

太白出西方,进在日前,气盛乃逆行。

及月必食于望,亦诛盛也。

国皇星,大而赤,状类南极。

所以,其下起兵。

兵强,其冲不利。

昭明星,大而白,无角,乍上乍下。

所出国,起兵多变。

五残星,出正东,东方之星。

其状类辰,去地可六丈,大而黄。

六贼星,出正南,南方之星。

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有光。

司诡星,出正西,西方之星。

去地可六丈,大而白,类太白。

咸汉星,出正北,北方之星。

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察之中青。

此四星所出非其方,其下有兵,冲不利。

四填星,出四隅,去地可四丈。

地维臧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二丈,若月始出。

所见下,有乱者亡,有德者昌。

烛星,状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见则灭。

所烛,城邑乱。

如星非星,如云非云,名曰归邪。

归邪出,必有归国者。

星者,金之散气,其本曰人。

星众,国吉,少则凶。

汉者,亦金散气,其本曰水。

星多,多水,少则旱,其大经也。

天鼓,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

其所住者,兵发其下。

天狗,状如大流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

所坠及,望之如火光炎炎中天,其下圜如数顷田处,上锐见则有黄色,千里破军杀将。

格泽者,如炎火之状,黄白,起地而上,下大上锐。

其见也,不种而获。

不有土功,必有大客。

蚩尤之旗,类彗而后曲,象旗。

见则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于北斗旁,状如雄鸡。

其怒,青黑色,象伏鳖。

枉矢,状类大流星,蛇行而苍黑,望如有毛目然。

长庚,广如一匹布著天。

此星见,起兵。

星坠至地,则石也。

天暒而见景星。

景星者,德星也,其状无常,常出于有道之国。

日有中道,月有九行。

中道者,黄道。

一曰光道。

光道北至东井,去北极近。

南至牵牛,去北极远。

东至角,西至娄,去极中。

夏至至于东井,北近极,故晷短。

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长尺五寸八分。

冬至至于牵牛,远极,故晷长。

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长丈三尺一寸四分。

春秋分日至娄、角,去极中,而晷中。

立八尺之表,而晷景长七尺三寸六分。

此日去极远近之差,晷景长短之制也。

去极远近难知,要以晷景。

晷景者,所以知日之南北也。

日,阳也。

阳用事则日进而北,昼进而长,阳胜,故为温暑。

阴用事则日退而南,昼退而短,阴胜,故为凉寒也。

故日进为暑,退为寒。

若日之南北失节,晷过而长为常寒,退而短为常奥。

此寒奥之表也,故曰为寒暑。

一曰,晷长为潦,短为旱,奢为扶。

扶者,邪臣进而正臣疏,君子不足,奸人有余。

月有九行者:黑道二,出黄道北。

赤道二,出黄道南。

白道二,出黄道西。

青道二,出黄道东。

立春、春分,月东从青道。

立秋、秋分,西从白道。

立冬、冬至,北从黑道。

立夏、夏至,南从赤道。

然用之,一塊房中道。

青赤出阳道,白黑出阴道。

若月失节度而妄行,出阳道则旱风,出阴道则阴雨。

凡君行急则日行疾,君行缓则日行迟。

日行不可指而知也,故以二至二分之星为候。

日东行,星西转,冬至昏,奎八度中。

夏至,氐十三度中。

春分,柳一度中。

秋分,牵牛三度七分中。

此其正行也。

日行疾,则星西转疾,事势然也。

故过中则疾,君行急之感也。

不及中则迟,君行缓之象也。

至月行,则以晦朔决之。

日冬则南,夏则北。

冬至于牵牛,夏至于东井。

日之所行为中道,月、五星皆随之也。

箕星为风,东北之星也。

东北地事,天位也,故《易》曰:“东北丧朋,及《巽》在东南,为风。

风,阳中之阴,大臣之象也,其星,轸也。

月去中道,移而东北入箕,若东南入轸,则多风。

西方为雨。

雨,少阴之位也。

月失中道,移而西入毕,则多雨。

故《诗》云“月离于毕,俾滂沱矣”,言多雨也。

《星传》曰“月入毕则将相有以家犯罪者”,言阴盛也。

《书》曰“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月之从星,则以风雨”,言失中道而东西也。

故《星传》曰:“月南入牵牛南戒,民间疾疫。

月北入太微,出坐北,若犯坐,则下人谋上。

” 一曰月为风雨,日为寒温。

冬至日南极,晷长,南不极则温为害。

夏至日北极,晷短,北不极则寒为害。

故《书》曰“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也。

政治变于下,日月运于上矣。

月出房北,为雨为阴,为乱为兵。

出房南,为旱为夭丧。

水旱至冲而应,及五星之变,必然之效也。

两军相当,日晕等,力均。

厚长大,有胜。

薄短小,亡胜。

重抱,大破亡。

抱为和,背为不和,为分离相去。

直为自立,立兵破军,若曰杀将。

抱且戴,有喜。

围在中,中胜。

在外,外胜。

青外赤中,以和相去。

赤外青中,以恶相去。

气晕先至而后去,居军胜。

先至先去,前有利,后有病,后至后去,前病后利。

后至先去,前后皆病,居军不胜。

见而去,其发疾,虽胜亡功。

见半日以上,功大。

白虹屈短,上下锐,有者下大流血。

日晕制胜,近期三十日,远期六十日。

其食,食所不利。

复生,生所利。

不然,食尽为主位。

以其直及日所躔加日时,用名其国。

凡望云气,仰而望之,三四百里。

平望,在桑榆上,千余里,二千里。

登高而望之,下属地者居三千里。

云气有兽居上者,胜。

自华以南,气下黑上赤。

嵩高、三河之郊,气正赤。

常山以北,气下黑上青。

勃、碣、海、岱之间,气皆黑。

江、淮之间,气皆白。

徒气白。

土功气黄。

车气乍高乍下,往往而聚。

骑气卑而布。

卒气抟。

前卑而后高者,疾。

前方而后高者,锐。

后锐而卑者,却。

其气平者其行徐。

前高后卑者,不止而反。

气相遇者,卑胜高,锐胜方。

气来卑而循车道者,不过三四日,去之五六里见。

气来高七八尺者,不过五六日,去之十余二十里见。

气来高丈余二丈者,不过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见。

捎云精白者,其将悍,其士怯。

其大根而前绝远者,战。

精白,其芒低者,战胜。

其前赤而印者,战不胜。

陈云如立垣。

杼云类杼。

柚云抟而耑锐。

杓云如绳者,居前竟天,其半半天。

蜺云者,类斗旗故。

钩云句曲。

诸此云见,以五色占。

而泽抟密,其见动人,乃有占。

兵必起,合斗其直。

王朔所候,决于日旁。

日旁云气,人主象。

皆如其形以占。

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南夷之气类舟船幡旗。

大水处,败军场,破国之虚,下有积泉,金宝上,皆有气,不可不察。

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

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

故候息耗者,入国邑,视封疆田畴之整治,城郭室屋门户之润泽,次至车服畜产精华。

实息者吉,虚耗者凶。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庆云。

庆云见,喜气也。

若雾非雾,衣冠不濡,见则其城被甲而趋。

夫雷电、赮虹、辟历、夜明者,阳气之动者也,春夏则发,秋冬则藏,故候书者亡不司。

天开县物,地动坼绝。

山崩及B43D,川塞溪垘。

水澹地长,泽竭见象。

城郭门闾,润息槁枯。

宫庙廓第,人民所次。

谣俗车服,观民饮食。

五谷草木,观其所属。

仓府厩库,四通之路。

六畜禽兽,所产去就。

鱼鳖鸟鼠,观其所处。

鬼哭若呼,与人逢栘。

讹言,诚然。

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

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

腊明日,人众卒岁,壹会饮食,发阳气,故曰初岁。

正月旦,王者岁首。

立春,四明之始也。

四始者,候之日。

而汉魏鲜集腊明正月旦决八风。

风从南,大旱。

西南,小旱。

西方,有兵。

西北,戎叔为,小雨,趣兵。

北方,为中岁。

东北,为上岁。

东方,大水。

东南,民有疾疫,岁恶。

故八风各与其冲对,课多者为胜。

多胜少,久胜亟,疾胜徐。

旦至食,为麦。

食至日跌,为稷。

跌至晡,为黍。

晡至下晡,为叔。

下晡至日入,为麻。

欲终日有云,有风,有日,当其时,深而多实。

亡云,有风日,当其时,浅而少实。

有云风,亡日,当其时,深而少实。

有日,亡云,不风,当其时者稼有败。

如食顷,小败。

孰五斗米顷,大败。

风复起。

有云,其稼复起。

各以其时用云色占种所宜。

雨雪,寒,岁恶。

是日光明,听都邑人民之声。

声宫,则岁美,吉。

商,有兵。

徵,旱。

羽,水。

角,岁恶。

或从正月旦比数雨。

率日食一升,至七升而极。

过之,不占。

数至十二日,直其月,占水旱。

为其环域千里内占,即为天下候,竟正月。

月所离列宿,日、风、云,占其国。

必然察太岁所在。

金,穰。

水,毁。

木,饥。

火,旱。

此其大经也。

正月上甲,风从东方来,宜蚕。

从西方来,若旦有黄云,恶。

冬至短极,县土炭,炭动,麋鹿解角,兰根出,泉出踊,略以知日至,要决晷景。

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年大变,三大变一起,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日食三十六,彗星三见,夜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者各一。

当是时,祸乱辄应,周室微弱,上下交怨,杀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

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

秦、楚、吴、粤,夷狄也,为强伯。

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并为战国,争于攻取,兵革递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愁苦,臣主共忧患,其察禨祥候星气尤急。

近世二十诸候七国相王,言从横者继踵,而占天文者因时务论书传,故其占验鳞杂米盐,亡可录者。

周卒为秦所灭。

始皇之时,十五年间彗星四见,久者八十日,长或竟天。

后秦遂以兵内兼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

又荧惑守心,及天市芒角,色赤如鸡血。

始皇既死,适、庶相杀,二世即位,残骨肉,戮将相,太白再经天。

因以张楚并兴,失相跆籍,秦遂以亡。

项羽救巨鹿,枉矢西流。

枉矢所触,天下之所伐射,灭亡象也。

物莫直于矢,今蛇行不能直而枉者,执矢者亦不正,以象项羽执政乱也。

羽遂合从,坑秦人,屠咸阳。

凡枉矢之流,以乱伐乱也。

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于东井,以历推之,从岁星也。

此高皇帝受命之符也。

故客谓张耳曰:“东井秦地,汉王入秦,五星从岁星聚,当以义取天下。

”秦王子婴降于枳道,汉王以属吏,宝器妇女亡所取,闭宫封门,还军次于霸上,以候诸候。

与秦民约法三章,民亡不归必者,可谓能行义矣,天之所予也。

五年遂定天下,即帝位。

此明岁星之崇义,东井为秦之地明效也。

三年秋,太白出西方,有光几中,乍北乍南,过期乃入。

辰星出四孟。

是时,项羽为楚王,而汉已定三秦,与相距荥阳。

太白出西方,有光几中,是秦地战将胜,而汉国将兴也。

辰星出四孟,易主之表也。

后二年,汉灭楚。

七年,月晕,围参、毕七重。

占曰:“毕、昴间,天街也。

街北,胡也。

街南,中国也。

昴为匈奴,参为赵,毕为边兵。

”是岁高皇帝自将兵击匈奴,至平城,为冒顿单于所围,七日乃解。

十二年春,荧惑守心。

四月,宫车晏驾。

孝惠二年,天开东北,广十余丈,长二十余丈。

地动,阴有余。

天裂,阳不足:皆下盛强将害上之变也。

其后有吕氏之乱。

孝文后二年正月壬寅,天EF67夕出西南。

占曰:“为兵丧乱。

”其六年十一月,匈奴入上郡、云中,汉起三军以卫京师。

其四月乙巳,水、木、火三合于东井。

占曰:“外内有兵与丧,改立壬公。

东井,秦也。

”八月,天狗下梁野,是岁诛反者周殷长安市。

其七年六月,文帝崩。

其十一月戊戌,土、水合于危。

占曰:“为雍沮,所当之国不可举事用兵,必受其殃。

一曰将覆军。

危,齐也。

”其七月,火东行,行毕阳,环毕东北,出而西,逆行至昴,即南乃东行。

占曰:“为丧死寇乱。

毕、昴,赵也。

” 孝景元年正月癸酉,金、水合于婺女。

占曰:“为变谋,为兵忧。

婺女,粤也,又为齐。

”其七月乙丑,金、木、水三合于张。

占曰:“外内有兵与丧,改立王公。

张,周地,今之河南也,又为楚。

”其二年七月丙子,火与水晨出东方,因守斗。

占曰:“其国绝祀。

”至其十二月,水、火合于斗。

占曰:“为淬,不可举事用兵,必受其殃。

”一曰:“为北军,用兵举事大败。

斗,吴也,又为粤。

”是岁彗星出西南。

其三月,立六皇子为王,王淮阳、汝南、河间、临江、长沙、广川。

其三年,吴、楚、胶西、胶东、淄川、济南、赵七国反。

吴、楚兵无至攻梁,胶西、胶东、淄川三国攻围齐。

汉遣大将军周亚夫等戍止河南,以候吴、楚之敝,遂败之。

吴王亡走粤,粤攻而杀之,平阳侯败三国之师于齐,咸伏其辜,齐王自杀。

汉兵以水攻赵城,城坏,王自杀。

六月,立皇子二人,楚元王子一人为王,王胶西、中山、楚。

徙济北为淄川王,淮阳为鲁王,汝南为江都王。

七月,兵罢。

天狗下,占为“破军杀将。

狗,又守御类也,天狗所降,以戒守御。

”吴、楚攻梁,梁坚城守,遂伏尸流血其下。

三年,填星在娄,几入,还居奎,奎,鲁也。

占曰:“其国得地为得填。

”是岁鲁为国。

四年七月癸未,火入东并,行阴,又以九月己未入舆鬼,戊寅出。

占曰:“为诛罚,又为火灾。

”后二年,有栗氏事。

其后未央东阙灾。

中元年,填星当在觜觿,参,去居东井。

占曰:“亡地,不乃有女忧。

”其二年正月丁亥,金、木合于觜觿,为白衣之会。

三月丁酉,彗星夜见西北,色白,长丈,在觜觿,且去益小,十五日不见。

占曰:“必有破国乱君,伏死其辜。

觜觿,梁也。

”其五月甲午,金、木俱在东进。

戊戌,金去木留,守之二十日。

占曰:“伤成于戊。

木为诸侯,诛将行于诸侯也。

”其六月壬戌,蓬星见西南,在房南,去房可二丈,大如二斗器,色白。

癸亥,在心东北,可长丈所。

甲子,在尾北,可六丈。

丁卯,在箕北,近汉,稍小,且去时,大如桃。

壬申去,凡十日。

占曰:“蓬星出,必有乱臣。

房、心间,天子宫也。

”是时,梁王欲为汉嗣,使人杀汉争臣袁盎。

汉按诛梁大臣,斧戊用。

梁王恐惧,布车入关,伏斧戊谢罪,然后得免。

中三年十一月庚午夕,金、火合于虚,相去一寸。

占曰:“为铄,为丧。

虚,齐也。

” 四年四月丙申,金、木合于东井。

占曰:“为白衣之会。

井,秦也。

”其五年四月乙巳,水、火合于参。

占曰:“国不吉。

参,梁也。

”其六年四月,梁孝王死。

五月,城阳王、济阴王死。

六月,成阳公主死。

出入三月,天子四衣白,临邸第。

后元年五月壬午,火、金合于舆鬼之东北,不至柳,出舆鬼北可五寸。

占曰:“为铄,有丧。

舆鬼,秦也。

”丙戌,地大动,铃铃然,民大疫死,棺贵,至秋止。

孝武建元三年三月,有星孛于注、张,历太微。

干紫宫,至于天汉。

《春秋》“星孛于北斗,齐、宋、晋之君皆将死乱。

”今星孛历五宿,其后济东、胶西、江都王皆坐法削黜自杀,淮阳、衡山谋反而诛。

三年四月,有星孛于天纪,至织女。

占曰:“织女有女变,天幻为地震。

”至四年十月而地动,其后陈皇后废。

六年,荧惑守舆鬼。

占曰:“为火变,有丧。

”是岁高园有火灾,窦太后崩。

元光元年六月,客星见于房。

占曰:“为兵起。

”其二年十一月,单于将十万骑入武州,汉遣兵三十余万以待之。

元光中,天星尽摇,上以问候星者。

对曰:“星摇者,民劳也。

”后伐四夷,百姓劳于兵革。

元鼎五年,太白入于天苑。

占曰:“将以马起兵也。

”一曰:“马将以军而死耗。

”其后以天马故诛大宛,马大死于军。

元鼎中,劳惑守南斗。

占曰:“荧惑所守,为乱贼丧兵。

守之久,其国绝祀。

南斗,越分也。

”其后越相吕嘉杀其王及太后,汉兵诛之,灭其国。

元封中,星孛于河戍,占曰:“南戍为越门,北戍为胡门。

”其后汉兵击拔朝鲜,以为乐浪、玄菟郡。

朝鲜在海中,越之象也。

居北方,胡之域也。

太初中,星孛于招摇。

《星传》曰:“客星守招摇,蛮夷有乱,民死君。

”其后汉兵击大宛,斩其王。

招摇,远夷之分也。

孝昭始元中,汉宦者梁成恢及燕王候星者吴莫如见蓬星出西方天市东门,行过河鼓,入营室中。

恢曰:“蓬星出六十日,不出三年,下有乱臣戮死于市。

”后太白出西方,下行一舍,复上行二舍而下去。

太白主兵,上复下,将有戮死者。

后太白出东方,入咸池,东下入东井。

人臣不忠,有谋上者。

后太白入太微西籓第一星,北出东籓第一星,北东下去。

太微者,天廷也,太白行其中,宫门当闭,大将被甲兵,邪臣伏诛。

荧惑在娄,逆行至奎,法曰“当有兵”。

后太白入昴。

莫如曰:“蓬星出西方,当有大臣戮死者。

太白星入东井。

太微廷,出东门,没有死将。

”后荧惑出东方,守太白。

兵当起,主人不胜。

后流星下燕万载宫极,东去,法曰“国恐,有诛”。

其后左将宫桀、骠骑将军安与长公主、燕刺王谋作乱,咸伏其肆,兵诛乌桓。

元凤四年九月,客星在紫宫中斗枢极间。

占曰:“为兵。

”其五年六月,发三辅郡国少年谐北军。

五年四月,烛星见奎、娄间。

占曰:“有土功,胡人死,边城和”。

其六年正月,筑辽东、玄菟城。

二月,度辽将军范明支击乌桓还。

元平元年正月庚子,日出时有黑云,状如焱风乱鬊,转出西北,东南行,转而西,有顷亡。

占曰:“有云如众风,是谓风师,法有大兵”。

其后兵起乌孙,五将征匈奴。

二月甲申,晨有大星如月,有众星随而西行。

乙酉,牂云如狗,赤色,长尾三枚,夹汉西行。

大星如月,大臣之象,众星随之,众皆随从也。

天文以东行为顺,西行为逆,此大臣欲行权以安社稷。

占曰:“太白散为天狗,为卒起。

卒起见,祸无时,臣运柄。

牂云为乱君。

”到其四月,昌邑王贺行淫辟,立二十七日,大将军霍光白皇太后废贺。

三月丙戌,流星出翼、轸东北,干太微,入紫宫。

始出小,且入大,有光。

入有顷,声如雷,三鸣止。

占曰:“流星入紫宫,天下大凶。

”其四月癸未,宫军晏驾。

孝宣本始元年四月壬戌甲夜,辰星与参出西方。

其二年七月辛亥夕,辰星与翼出,皆为蚤。

占曰:“大臣诛。

”其后荧惑守房之钅句钤,钅句钤,天子之御也。

占曰:“不太仆,则奉车,不黜即死也。

房、心,天子宫也。

房为将相,心为子属也。

其地宋,今楚彭城也。

”四年七月甲辰,辰星在翼,月犯之。

占曰:“兵起,上卿死,将相也。

”是日,荧惑入舆鬼天质。

占曰:“大臣有诛者,名曰天贼在大人之侧。

” 地节元年正月戊午乙夜,月食荧惑,荧惑在角、亢。

占曰:“忧在宫中,非贼而盗也。

有内乱,谗臣在旁。

”其辛酉,荧惑入氐中,氐,天子之宫,荧惑入之,有贼臣。

其六月戊戌甲夜,客星又居左右角间,东南指,长可二尺,色白。

占曰:“有奸人在宫廷间。

”其丙寅,又有客星见贯索东北,南行,至七月癸酉夜入天市,芒炎东南指,其色白。

占曰:“有戮卿。

”一曰:“有戮王。

期皆一年,远二年。

”是时,楚王延寿谋逆自杀。

四年,故大将军霍光夫人显、将军霍禹、范明友、奉车霍山及诸昆弟宾婚为侍中、诸曹、九卿、郡守皆谋反,咸伏其辜。

黄龙元年三月,客星居王梁东北可九尺,长丈余,西指,出阁道间,至紫宫。

其十二月,宫车晏驾。

元帝初元元年四月,客星大如瓜,色青白,在南斗第二星东可四尺,占曰:“为水饥。

”其五月,勃海水大溢。

六月,关东大饥,民多饿死,琅邪郡人相食。

二年五月,客星见昴分,居卷知东可五尺,青白色,炎长三寸。

占曰:“天下有妄言者。

”其十二月,巨鹿都尉谢君男诈为神人,论死,父免官。

五年四月,彗星出西北,赤黄色,长八尺所,后数日长丈余,东北指,在参分。

后二岁余,西羌反。

孝成建始元年九月戊子,有流星出文昌,色白,光烛地,长可四丈,大一围,动摇如龙蛇形。

有顷,长可五六丈,大四围所,诎折委曲,贯紫宫西,在斗西北子亥间,后诎如环,北方不合,留一刻所。

占曰:“文昌为上将贵相。

”是时,帝舅王凤为大将军,其后宣帝舅子王商为丞相,皆贵重任政。

凤妒商,谮而罢之。

商自杀,亲属皆废黜。

四年七月,荧惑逾岁星,居其东北半寸所如连李。

时岁星在关星西四尺所,萤惑初从毕口大星东东北往,数日至,往疾去迟。

占曰:“荧惑与岁星斗,有病君饥岁。

”至河平元年三月,旱,伤麦,民食榆皮。

二年十二月壬申,太皇太后避时昆明东观。

十一月乙卯,月食填星,星不见,时在舆鬼西北八九尺所。

占曰:“月食填星,流民千里。

” 河平元年三月,流民入函谷关。

河平二年十月下旬,填星在东井轩辕南B05D大星尺余,岁星在其西北尺所,荧惑在其西北二尺所,皆从西方来,填星贯舆鬼,先到岁星次,荧惑亦贯舆鬼。

十一月上旬,岁星、荧惑西去填星,皆西北逆行。

占曰:“三星若合,是谓惊位,是谓绝行,外内有兵与丧,改立王公。

”其十一月丁巳,夜郎王歆大逆不道,牂柯太守立捕杀歆。

三年九月甲戌,东郡庄平男子侯母辟兄弟五人群党为盗,攻燔官寺,缚县长吏,盗取印绶,自称将军。

三月辛卯,左将军千秋卒,右将军史丹为左将军。

四年四月戊申,梁王贺薨。

阳朔元年七月壬子,月犯心星。

占曰:“其国有忧,若有大丧。

房、心为宋,今楚地。

”十一月辛未,楚王友薨。

四年闰月庚午,飞星大如缶,出西南,入斗下。

占曰:“汉使匈奴。

”明年,鸿嘉元年正月,匈奴单于雕陶莫皋死。

五月甲午,遣中郎将杨兴使吊。

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夜,东方有赤色,大三四围,长二三丈,索索如树,南方有大四五围,下行十余丈,皆不至地灭。

占曰:“东方客之变气,状如树木,以此知四方欲动者。

”明年十二月己卯,尉氏男子樊并等谋反,贼杀陈留太守严普及吏民,出囚徒,取库兵,劫略令丞,自称将军,皆诛死。

庚子,出阳铁官亡徒苏令等杀伤吏民,篡出囚徒,取库兵,聚党数百人为大贼,逾年经历郡国四十余。

一日有两气同时起,并见,而并、令等同月俱发也。

元延元年四月丁酉日餔时,天暒晏,殷殷如雷声,有流星头大如缶,长十余丈,皎然赤白色,从日下东南去。

四面或大如盂,或如鸡子,耀耀如雨下,至昏止。

郡国皆言星陨。

《春秋》星陨如雨为王者失势诸侯起伯之异也。

其后王莽遂颛国柄。

王氏之兴萌于成帝时,是以有星陨之变,后莽遂篡国。

绥和元年正月辛未,有流星从东南入北斗,长数十丈,二刻所息。

占曰:“大臣有系者。

”其年十一月庚子,定陵侯淳于长坐执左道下狱死。

二年春,荧惑守心。

二月乙丑,丞相翟方进欲塞灾异,自杀。

三月丙戌,宫车晏驾。

哀帝建平元年正月丁未日出时,有著天白气,广如一匹布,长十余丈,西南行,讠雚如雷,西南行一刻而止,名曰天狗。

传曰:“言之不从,则有犬祸诗妖。

”到其四年正月、二月、三月,民相惊动,讠雚晔奔走,传行诏筹祠西王母,又曰“从目人当来。

十二月,白气出西南,从地上至天,出参下,贯天厕,广如一匹布,长十余丈,十余日去。

占曰:“天子有阴病。

”其三年十一月壬子,太皇太后诏曰:“皇帝宽仁孝顺,奉承圣绪,靡有解怠,而久病未廖。

夙夜惟思,殆继体之君不宜改作。

《春秋》大复古,其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如故。

” 二年二月,彗星出牵牛七十余日。

传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

”牵牛,日、月、五星所从起,历数之元,三正之始。

彗而出之,改更之象也。

其出久者,为其事大也。

”其六月甲子,夏贺良等建言当改元易号,增漏刻。

诏书改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刻漏以百二十为度。

八月丁巳,悉复蠲除之,贺良及党与皆伏诛流放。

其后卒有王莽篡国之祸。

元寿元年十一月,岁星入太微,逆行干右执法。

占曰:“大臣有忧,执法者诛,若有罪。

”二年十月戊寅,高安侯董贤免大司马位,归第自杀。

汉书·志·食货志上

〔班固〕 〔汉〕

《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

食谓农殖嘉谷可食之物,货谓布帛可衣,及金、刀、鱼、贝,所以分财布利通有无者也。

二者,生民之本,兴自神农之世。

“斫木为耜煣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而食足。

“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而货通。

食足货通,然后国实民富,而教化成。

黄帝以下“通其变,使民不倦”。

尧命四子以“敬授民时”,舜命后稷以“黎民祖饥”,是为政首。

禹平洪水,定九州,制土田,各因所生远近,赋入贡■,茂迁有无,万国作B376。

殷周之盛,《诗》、《书》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之。

故《易》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

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

”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治国安民之本也。

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盖均亡贫,和亡寡,安亡倾。

”是以圣王域民,筑城郭以居之。

制庐井以均之。

开市肆以通之。

设庠序以教之。

士、农、工、商,四人有业。

学以居位曰士,辟土殖谷曰农,作巧成器曰工,通财鬻货曰商。

圣王量能授事,四民陈力受职,故朝亡废官,邑亡敖民,地亡旷土。

理民之道,地著为本。

故必建步立亩,正其经界。

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

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百八十亩,余二十亩以为庐舍。

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齐同,力役生产可得而平也。

民受田:上田夫百亩,中田夫二百亩,下田夫三百亩。

岁耕种者为不易上田。

休一岁者为一易中田。

休二岁者为再易下田,三岁更耕之,自爰其处。

农民户人己受田,其家众男为余夫,亦以口受田如比。

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当农夫一人。

此谓平土可以为法者也。

若山林、薮泽、原陵、淳卤之地,各以肥硗多少为差。

有赋有税。

税谓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人也。

赋共车马、兵甲、士徒之役,充实府库、赐予之用。

税给郊、社、宗庙、百神之祀,天子奉养、百官禄食庶事之费。

民年二十受田,六十归田。

七十以上,上所养也。

十岁以下,上所长也。

十一以上,上所强也。

种谷必杂五种,以备灾害。

田中不得有树,用妨五谷。

力耕数耘,收获如寇盗之至。

还庐树桑,菜茹有畦,瓜瓠、果D733殖于疆易。

鸡、豚、狗、彘毋失其时,女修蚕织,则五十可以衣帛,七十可以食肉。

在野曰庐,在邑曰里。

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族,五族为常,五常为州,五州为乡。

乡,万二千五百户也。

邻长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级,至乡而为卿也。

于是里有序而乡有庠。

序以明教,庠则行礼而视化焉。

春令民毕出在野,冬则毕入于邑。

其《诗》曰:“四之日举止,同我妇子,馌彼南亩。

”又曰:“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嗟我妇子,聿为改岁,入此室处。

”所以顺阴阳,备寇贼,习礼文也。

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

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班白不提挈。

冬,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

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燎火,同巧拙而合习俗也。

男女有不得其所者,因相与歌咏,各言其伤。

是月,余子亦在于序室。

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

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

其有秀异者,移乡学于庠序。

庠序之异者,移国学于少学。

诸侯岁贡小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命曰造士。

行同能偶,则别之以射,然后爵命焉。

孟春之月,群居者将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以采诗,献之大师,比其音律,以闻于天子。

故曰王者不窥牖户而知天下。

此先王制土处民,富而教之之大略也。

故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故民皆劝功乐业,先公而后私。

其《诗》曰:“有CA56凄凄,兴云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

”民三年耕,则余一年之畜。

衣食足而知荣辱,廉让生而争讼息,故三载考绩。

孔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成此功也。

三考黜陟,余三年食,进业曰登。

再故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繇此道也。

周室既衰,暴君污吏慢其经界,徭役横作,政令不信,上下相诈,公田不治。

故鲁宣公“初税亩”,《春秋》讥焉。

于是上贪民怨,灾害生而祸乱作。

陵夷至于战国,贵诈力而贱仁谊,先富有而后礼让。

是时,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百顷,除山泽、邑居参分去一,为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升,不勤则损亦如之。

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石矣。

又曰: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

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

善为国者,使民毋伤而农益劝。

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

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

石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余千五十。

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

不幸疾病死丧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

此农夫所以常困,有不劝耕之心,而令籴至于甚贵者也。

是故善平籴者,必谨观岁有上、中、下孰。

上孰其收自四,余四百石。

中孰自三,余三百石。

下孰自倍,余百石。

小饥则收百石,中饥七十石,大饥三十石,故大孰则上籴三而舍一,中孰则籴二,下孰则籴一,使民适足,贾平则止。

小饥则发小孰之所敛、中饥则发中孰之所敛、大饥则发大孰之所敛而粜之。

故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以补不足也。

行之魏国,国以富强。

及秦孝公用商君,坏井田,开阡陌,急耕战之赏,虽非古道,犹以务本之故,倾邻国而雄诸侯。

然王制遂灭,僭差亡度。

庶人之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

有国强者兼州域,而弱者丧社稷。

至于始皇,遂并天下,内兴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赋,发闾左之戍。

男子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

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政,犹未足以澹其欲也。

海内愁怨,遂用溃畔。

汉兴,接秦之敝,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

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

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

天下既定,民亡盖臧,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

上于是约法省禁,轻田租,十五而税一,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

而山川、园池、市肆租税之人,自天子以至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不领于天子之经费。

漕转关东粟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

孝惠、高后之间,衣食滋殖。

文帝即位,躬修俭节,思安百姓。

时民近战国,皆背本趋末,贾谊说上曰: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

”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

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

一女不织,或受之寒。

”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

古之治天下,至ED54至悉也,故其畜积足恃。

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

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赋也。

残贼公行,莫之或止。

大命将泛,莫之振救。

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

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

失时不雨,民且狼顾。

岁恶不入,请卖爵、子。

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

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

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

卒然边境有急,数十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

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罢夫赢老易子而咬其骨。

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疑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

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

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

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

今殴民而归之农,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基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

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

于是上感谊言,始开籍田,躬耕以劝百姓。

晁错复说上曰: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

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

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民贫,则奸邪生。

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

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

饥之于食,不待甘旨。

饥寒至身,不顾廉耻。

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

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父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

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忘择也。

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

其为物轻微易臧,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饥寒之患。

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

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

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

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

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

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亡日休息。

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

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赋,赋敛不时,朝令而暮当具。

有者半贾而卖,亡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责者矣。

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

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梁肉。

亡农夫之苦,有仟佰之得。

因其富厚,交通王侯,为过吏势,以利相倾。

千里游遨,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

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

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

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

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

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

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

欲民务农,在于贵粟。

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

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

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

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余者也。

取于有余,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余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

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

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

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

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亡粟,弗能守也。

”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

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

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亡穷。

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

夫得高爵与免罪,人之所甚欲也。

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于是文帝从错之言,令民入粟边,六百石爵上造,稍增至四千石为五大夫,万二千石为大庶长,各以多少级数为差。

错复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

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

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

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

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俞勤农。

时有军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宁”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

”上复从其言,乃下诏赐民十二年租税之半。

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税。

后十三岁,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税一也。

其后,上郡以西旱,复修卖爵令,而裁其贾以招民,及徒复作,得输粟于县官以除罪。

始造苑马以广用,宫室、列馆、车马益增修矣。

然娄敕有司以农为务,民遂乐业。

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间,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

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

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

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乘C03D牝者摈而不得会聚。

守闾阎者食粱肉。

为吏者长子孙。

居官者以为姓号。

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谊而黜愧辱焉。

于是罔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并兼。

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

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车服僭上亡限。

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是后,外事四夷,内兴功利,役费并兴,而民去本。

董仲舒说上曰:“《春秋》它谷不书,至于麦禾不成则书之,以此见圣人于五谷最重麦与禾也。

今关中俗不好种麦,是岁失《春秋》之所重,而损生民之具也。

愿陛下幸诏大司农,使关中民益种宿麦,令毋后时。

”又言:“古者税民不过什一,其求易共。

使民不过三日,其力易足。

民财内足以养老尽孝,外足以事上共税,下足以蓄妻子极爱,故民说从上。

至秦则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又颛川泽之利,管山林之饶,荒淫越制,逾侈以相高。

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

又加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力役,三十倍于古。

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

或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

故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

重以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千万数。

汉兴,循而未改。

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澹不足,塞并兼之路。

盐铁皆归于民。

去奴婢,除专杀之威。

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

然后可善治也。

”仲舒死后,功费愈甚,天下虚耗,人复相食。

武帝末年,悔征伐之事,乃封丞相为富民侯。

下诏曰:“方今之务,在于力农。

”以赵过为搜粟都尉。

过能为代田,一亩三B04B。

岁代处,故曰代田,古法也。

后稷始B04B田,以二耜为耦,广尺、深尺曰B04B,长终亩。

一亩三B04B,一夫三百B04B,而播种于B04B中。

苗生叶以上,稍耨陇草,因贵阝其土以附苗根。

故其《诗》曰:“或芸或B679,黍稷DE3EDE3E。

”芸,除草也。

B679,附根也。

言苗稍壮,每耨辄附根。

比盛暑,陇尽而根深,能风与旱,故DE3EDE3EDE3E而盛也。

其耕耘下种田器,皆有便巧。

率十二夫为田一井一屋,故亩五顷,用耦犁,二牛三人,一岁之收常过缦田亩一斛以上,善者倍之。

过使教田太常、三辅,大农置工巧奴与从事,为作田器。

二千石遣令长、三老、力田及里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学耕种养苗状。

民或苦少牛,亡以趋泽,故平都令光教过以人挽犁。

过奏光以为丞,教民相与庸挽犁。

率多人者田日三十亩,少者十三亩,以故田多垦辟。

过试以离宫卒田其宫E346地,课得谷皆多旁田,亩一斛以上。

令命家田三辅公田,又教边郡及居延城。

是后边城、河东、弘农、三辅、太常民皆便代田,用力少而得谷多。

至昭帝时,流民稍还,田野益辟,颇有蓄积。

宣帝即位,用吏多选贤良,百姓安土,岁数丰穰,谷至石五钱,农人少利。

时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以善为算能商功利,得幸于上,五凤中奏言:“故事,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以给京师,用卒六万人。

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足供京师,可以省关东漕卒过半。

”又白增海租三倍,天子皆从其计。

御史大夫萧望之奏言:“故御史属徐宫家在东莱,言往年加海租,鱼不出。

长老皆言武帝时县官尝自渔,海鱼不出,后复予民,鱼乃出。

夫阴阳之感,物类相应,万事尽然。

今寿昌欲近籴漕关内之谷,筑仓治船,费值二万万余,有动众之功,恐生旱气,民被其灾。

寿昌习于商功分铢之事,其深计远虑,诚未足任,宜且如故。

”上不听。

漕事果便,寿昌遂白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仓。

民便之。

上乃下诏,赐寿昌爵关内侯。

而蔡癸以好农使劝郡国,至大官。

元帝即位,天下大水,关东郡十一尤甚。

二年,齐地饥,谷石三百余,民多饿死,琅邪郡人相食。

在位诸儒多言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罢,毋与民争利。

上从其议,皆罢之。

又罢建章、甘泉宫卫、角抵、齐三服官,省禁苑以予贫民,减诸侯王庙卫卒半。

又减关中卒五百人,转谷赈贷穷乏。

其后用度不足,独复盐铁官。

成帝时,天下亡兵革之事,号为安乐,然俗奢侈,不以蓄聚为意。

永始二年,梁国、平原郡比年伤水灾,人相食,刺史、守、相坐免。

哀帝即位,师丹辅政,建言:“古之圣王莫不设井田,然后治乃可平。

孝文皇帝承亡周乱秦兵革之后,天下空虚,故务劝农桑,帅以节俭。

民始充实,未有并兼之害,故不为民田及奴婢为限。

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数巨万,而贫弱俞困。

盖君子为政,贵因循而重改作,然所以有改者,将以救急也。

亦未可详,宜略为限。

”天子下其议。

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请:“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国中。

列侯在长安,公主名田县道,及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毋过三十顷。

请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

期尽三年,犯者没入官。

”时田宅奴婢贾为减贱,丁、傅用事,董贤隆贵,皆不便也。

诏书:“且须后”,遂寝不行。

宫室、苑囿、府库之臧已侈,百姓訾富虽不及文、景,然天下户口最盛矣。

平帝崩,王莽居摄,遂篡位。

王莽因汉承平之业,匈奴称籓,百蛮宾服,舟车所通,尽为臣妾,府库百官之富,天下晏然。

莽一朝有之,其心意未满,狭小汉家制度,以为疏阔。

宣帝始赐单于印玺,与天子同,而西南夷钅句町称王。

莽乃遣使易单于印,贬钅句町王为侯。

二方始怨,侵犯边境。

莽遣兴师,发三十万众,欲同时十道并出,一举灭匈奴。

募发天下囚徒、丁男、甲卒转委输兵器,自负海江、淮而至北边,使者驰传督趣,海内扰矣。

又动欲慕古,不度时宜,分裂州郡,改职作官,下令曰:“汉氏减轻田租,三十而税一,常有更赋,罢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实十税五也。

富者骄而为邪,贫者穷而为奸,俱陷于辜,刑用不错。

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卖买。

其男口不满八,而田过一井者,分余田与九族乡党。

”犯令,法至死,。

制度又不定,吏缘为奸,天下謷謷然,陷刑者众。

后三年,莽知民愁,下诏诸食王田及私属皆得卖买,勿拘以法。

然刑罚深刻,它政誖乱。

边兵二十余万人仰县官衣食,用度不足,数横赋敛,民俞贫困。

常苦枯旱,亡有平岁,谷贾翔贵。

末年,盗贼群起,发军击之,将吏放纵于外。

北边及青、徐地人相食,雒阳以东米石二千。

莽遣三公将军开东方诸仓赈贷穷乏,又分遣大夫谒者教民煮木为酪。

酪不可食,重为烦扰。

流民入关者数十万人,置养澹官以廪之,吏盗其廪,饥死者什七八。

莽耻为政所至,乃下诏曰:“予遭阳九之厄,百六之会,枯、旱、霜、蝗,饥馑荐臻,蛮夷猾夏,寇贼奸轨,百姓流离。

予甚悼之,害气将究矣。

”岁为此言,以至于亡。

汉书·志·刑法志

〔班固〕 〔汉〕

夫人宵天地之貌,怀五常之性,聪明精粹,有生之最灵者也。

爪牙不足以供耆欲,趋走不足以避利害,无毛羽以御寒暑,必将役物以为养,用仁智而不恃力,此其所以为贵也。

故不仁爱则不能群,不能群则不胜物,不胜物则养不足。

群而不足,争心将作,上圣卓然先行敬让博爱之德者,众心说而从之。

从之成群,是为君矣。

归而往之,是为王矣。

《洪范》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

”圣人取类以正名,而谓群为父母,明仁、爱、德、让,王道之本也。

爱待敬而不败,德须威而久立,故制礼以崇敬,作刑以明威也。

圣人既躬明哲之性,必通天地之心,制礼作教,立法设刑,动缘民情,而则天象地。

故曰:先王立礼,“则天之明,因地之性”也。

刑罚威狱,以类天之震曜杀戮也。

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也。

《书》云“天秩有礼”,“天讨有罪”。

故圣人因天秩而制五礼,因天讨而作五刑。

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

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

薄刑用鞭扑。

大者陈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其所繇来者上矣。

自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定水害。

唐、虞之际,至治之极,犹流共工,放讠雚兜,窜三苗,殛鲧,然后天下服。

夏有甘扈之誓,殷、周以兵定天下矣。

天下既定,戢臧干戈,教以文德,而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

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

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

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

有税有赋。

税以足食,赋以足兵。

故四井为邑,四邑为丘。

丘,十六井也,有戎马一匹,牛三头。

四丘为甸。

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谓乘马之法。

一同百里,提封万井,除山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术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兵车百乘,此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也,是谓百乘之家。

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

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乘,故称万乘之主。

戎马、车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搜,夏拔舍以苗,秋治兵以狝,冬大阅以狩,皆于农隙以讲事焉。

五国为属,属有长。

十国为连,连有帅。

三十国为卒,卒有正。

二百一十四为州,州有牧。

连师比年简车,卒正三年简徒,群牧五载大简车、徒,此先王为国立武足兵之大略也。

周道衰,法度堕,至齐桓公任用管仲,而国富民安。

公问行伯用师之道,管仲曰:“公欲定卒伍,修甲兵,大国亦将修之,而小国设备,则难以速得志矣。

”于是乃作内政而寓军令焉,故卒伍定虖里,而军政成虖郊。

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生同忧,祸福共之,故夜战则其声相闻,昼战则其日相见,缓急足以相死。

其教已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

齐桓既没,晋文接之,亦先定其民,作被庐之法,总帅诸侯,迭为盟主。

然其礼已颇僭差,又随时苟合以求欲速之功,故不能充王制。

二伯之后,浸以陵夷,至鲁成公作丘甲,哀公用田赋,搜、狩、治兵、大阅之事皆失其正。

《春秋》书而讥之,以存王道。

于是师旅亟动,百姓罢敝,无伏节死难之谊。

孔子伤焉,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故称子路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

”而子路亦曰:“千乘之国,摄虖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治其赋兵教以礼谊之谓也。

春秋之后,灭弱吞小,并为战国,稍增讲武之礼,以为戏乐,用相夸视。

而秦更名角抵,先王之礼没于淫乐中矣。

雄桀之士因势辅时,作为权诈以相倾覆,吴有孙武,齐有孙膑,魏有吴起,秦有商鞅,皆擒敌立胜,垂著篇籍。

当此之时,合纵连衡,转相攻伐,代为雌雄。

齐愍以技击强,魏惠以武卒奋,秦昭以锐士胜。

世方争于功利,而驰说者以孙、吴为宗。

时唯孙卿明于王道,而非之曰:“彼孙、吴者,上势利而贵变诈。

施于暴乱昏嫚之国,君臣有间,上下离心,政谋不良,故可变而诈也。

夫仁人在上,为下所卬,犹子弟之卫父兄,若手足之扞头目,何可当也?

邻国望我,欢若亲戚,芬若椒兰,顾视其上,犹焚灼仇雠。

人情岂肯为其所恶而攻其所好哉?

故以桀攻桀,犹有巧拙。

以桀诈尧,若卵投石,夫何幸之有!

《诗》曰:‘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

’言以仁谊绥民者,无敌于天下也。

若齐之技击,得一首则受赐金。

事小敌脆,则偷可用也。

事巨敌坚,则焕然离矣。

是亡国之兵也。

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冠胄带剑,嬴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

如此,则其地虽广,其税必寡,其气力数年而衰。

是危国之兵也。

秦人,其生民也狭厄,其使民也酷烈。

劫之以势,隐之以厄,狃之以赏庆,道之以刑罚,使其民所以要利于上者,非战无由也。

功赏相长,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有数,故能四世有胜于天下。

然皆干赏蹈利之兵,庸徒鬻卖之道耳,未有安制矜节之理也。

故虽地广兵强,鳃鳃常恐天下之一合而共轧己也。

至乎齐桓、晋文之兵,可谓入其域而有节制矣。

然犹未本仁义之统也。

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直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

” 故曰:“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

”若夫舜修百僚,咎繇作士,命以“蛮夷猾夏,寇贼奸轨”,而刑无所用,所谓善师不陈者也。

汤、武征伐,陈师誓众,而放擒桀、纣,所谓善陈不战者也。

齐桓南服强楚,使贡周室,北伐山戎,为燕开路,存亡继绝,功为伯首,所谓善战不败者也。

楚昭王遭阖庐之祸,国灭出亡,父老送之。

王曰:“父老反矣!

何患无君?

”父老曰:“有君如是其贤也!

”相与从之。

或奔走赴秦,号哭请救,秦人为之出兵。

二国并力,遂走吴师,昭王返国,所谓善败不亡者也。

若秦因四世之胜,据河山之阻,任用白起、王剪豺狼之徒,奋其爪牙,禽猎六国,以并天下。

穷武极诈,士民不附,卒隶之徒,还为敌仇,CA76起云合,果共轧之。

斯为下矣。

凡兵,所以存亡继绝,救乱除害也。

故伊、吕之将,子孙有国,与商、周并。

至于末世,苟任诈力,以快贪残,急城杀人盈城,争地杀人满野。

孙、吴、商、白之徒,皆身诛戮于前,而国灭亡于后。

报应之势,各以类至,其道然矣。

汉兴,高祖躬神武之材,行宽仁之厚,总揽英雄,以诛秦、项。

任萧、曹之文,用良、平之谋,骋陆、郦之辩,明叔孙通之仪,文武相配,大略举焉。

天下既定,踵秦而置材官于郡国,京师有南、北军之屯。

至武帝平百粤,内增七校,外有楼船,皆岁时讲肄,修武备云。

至元帝时,以贡禹议,始罢角抵,而未正治兵振旅之事也。

古人有言:“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

”鞭扑不可弛于家,刑罚不可废于国,征伐不可偃于天下。

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顺耳。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文德者,帝王之利器。

威武者,文德之辅助也。

夫文之所加者深,则武之所服者大。

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制者广。

三代之盛,至于刑错兵寝者,其本末有序,帝王之极功也。

昔周之法,建三典以刑邦国,诘四方:一曰,刑新邦用轻典。

二曰,刑平邦用中典。

三曰,刑乱邦用重典。

五刑: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杀罪五百,所谓刑平邦用中典者也。

凡杀人者踣诸市,墨者使守门,劓者使守关,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完者使守积。

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舂槁。

凡有爵者,与七十者,与未B062者,皆不为奴。

周道既衰,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时作刑,以诘四方。

黑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髌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

五刑之属三千,盖多于平邦中典五百章,所谓刑乱邦用重典者也。

春秋之时,王道浸坏,教化不行,子产相郑而铸刑书。

晋叔向非之曰:“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

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谊,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

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

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竦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刚。

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

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

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侥幸以成之,弗可为矣。

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

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今吾子相郑国,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

《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

’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如是,何辟之有?

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

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货赂并行。

终子之世,郑其败虖!

”子产报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材,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

”偷薄之政,自是滋矣。

孔子伤之,曰:“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

”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

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亦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

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 陵夷至于战国,韩任申子,秦用商鞅,连相坐之法,造参夷之诛。

增加肉刑、大辟,有凿颠、抽胁、镬亨之刑。

至于秦始皇,兼吞战国,遂毁先王之法,灭礼谊之官,专任刑罚,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

而奸邪并生,赭衣塞路,囹圄成市,天下愁怨,溃而叛之。

汉兴,高祖初入关,约法三章曰:“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

”蠲削烦苛,兆民大说。

其后四夷未附,兵革未息,三章之法不足以御奸,于是相国萧何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

当孝惠、高后时,百姓新免毒蠚,人欲长幼养老。

萧、曹为相,填以无为,从民之欲而不扰乱,是以衣食滋殖,刑罚用稀。

及孝文即位,躬修玄默,劝趣农桑,减省租赋。

而将相皆旧功臣,少文多质,惩恶亡秦之政,论议务在宽厚,耻言人之过失。

化行天下,告讦之俗易。

吏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口浸息。

风流笃厚,禁罔疏阔。

选张释之为廷尉,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罚大省,至于断狱四百,有刑错之风。

即位十三年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诏狱逮系长安。

淳于公无男,有五女,当行会逮,骂其女曰:“生子不生男,缓急非有益!

”其少女缇萦,自伤悲泣,乃随其父至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

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虽后欲改过自新,其道亡繇也。

妾愿没入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自新。

”书奏天子,天子怜悲其意,遂下令曰:“制诏御史: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弗犯,何治之至也!

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

非乃朕德之薄而教不明与?

吾甚自愧。

故夫训道不纯而愚民陷焉,《诗》曰:‘恺弟君子,民之父母。

’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朕甚怜之。

夫刑至断支休,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

岂为民父母之意哉!

其除肉刑,有以易之。

及令罪人各以轻重,不亡逃,有年而免。

具为令。

” 丞相张仓、御史大夫冯敬奏言:“肉刑所以禁奸,所由来者久矣。

陛下下明诏,怜万民之一有过被刑者终身不息,及罪人欲改行为善而道亡繇至,于盛德,臣等所不及也。

臣谨议请定律曰:诸当完者,完为城旦舂。

当黥者,髡钳为城旦舂。

当劓者,笞三百。

当斩左止者,笞五百。

当斩右止,及杀人先自告,及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命复有笞罪者,皆弃市。

罪人狱已决,完为城旦舂,满三岁为鬼薪、白粲。

鬼薪、白粲一岁,为隶臣妾。

隶臣妾一岁,免为庶人。

隶臣妾满二岁,为司寇。

司寇一岁,及作如司寇二岁,皆免为庶人。

其亡逃及有罪耐以上,不用此令。

前令之刑城旦舂岁而非禁锢者,完为城旦舂岁数以免。

臣昧死请。

”制曰:“可。

”是后,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

斩右止者又当死。

斩左止者笞五百,当劓者笞三百,率多死。

景帝元年,下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

其定律:笞五百曰三百,笞三百曰二百。

”狱尚不全。

至中六年,又下诏曰:“加笞者,或至死而笞未毕,朕甚怜之。

其减笞三百曰二百,笞二百曰一百。

”又曰:“笞者,所以教之也,其定棰令。

”丞相刘舍、御史大夫卫绾请:“笞者,棰长五尺,其本大一寸,其竹也,末薄半寸,皆平其节。

当笞者,笞臀。

毋得更人,毕一罪乃更人。

”自是笞者得全,然酷吏犹以为威。

死刑既重,而生刑又轻,民易犯之。

及至孝武即位,外事四夷之功,内盛耳目之好,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

于是招进张汤、赵禹之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

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

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大辟四百九条,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决事比万三千四百七十二事。

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

是以郡国承用者驳,或罪同而论异。

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

宣帝自在闾阎而知其若此。

及即尊位,廷史路温舒上疏,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

语在《温舒传》。

上深愍焉,乃下诏曰:“间者吏用法,巧文浸深,是朕之不德也。

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

今遣廷史与郡鞠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平,秩六百石,员四人。

其务平之,以称朕意。

”于是选于定国为廷尉,求明察宽恕黄霸等以为廷平,季秋后请谳。

时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为平矣。

时涿郡太守郑昌上疏言:“圣王置谏争之臣者,非以崇德,防逸豫之生也。

立法明刑者,非以为治,救衰乱之起也。

今明主躬垂明听,虽不置廷平,狱将自正。

若开后嗣,不若删定律令。

律令一定,愚民知所避,奸吏无所弄矣。

今不正其本,而置廷平以理其末也,政衰听怠,则廷平将招权而为乱首矣。

”宣帝未及修正。

至元席初立,乃下诏曰:“夫法令者,所以抑暴扶弱,欲其难犯而易避也。

今律、令烦多而不约,自典文者不能分明,而欲罗元元之不逮,斯岂刑中之意哉!

其议律、令可蠲除轻减者,条奏,唯在便安万姓而已。

” 至成帝河平中,复下诏曰:“《甫刑》云‘五刑之属三千,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今大辟之刑千有余条,律、令烦多,百有余万言,奇请它比,日以益滋,自明习者不知所由,欲以晓喻众庶,不亦难乎!

于以罗元元之民,夭绝亡辜,岂不哀哉!

其与中二千石、二千石、博士及明习律、令者议减死刑及可蠲除约省者,令较然易知,条奏。

《书》不云乎?

‘惟刑之恤哉!

’其审核之,务准古法,朕将尽心览焉。

”有司无仲山父将明之材,不能因时广宣主恩,建立明制。

为一代之法,而徒钩摭微细,毛举数事,以塞诏而已。

是以大议不立,遂以至今。

议者或曰,法难数变,此庸人不达,疑塞治道,圣智之所常患者也。

故略举汉兴以来,法令稍定而合古便今者。

汉兴之初,虽有约法三章,网漏吞舟之鱼。

然其大辟,尚有夷三族之令。

令曰:“当三族者,皆先黥,劓,斩左右止,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

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舌。

”故谓之具五刑。

彭越、韩信之属皆受此诛。

至高后元年,乃除三族罪、袄言令。

孝文二年,又诏丞相、太尉、御史:“法者,治之正,所以禁暴而卫善人也。

今犯法者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收,朕甚弗取。

其议。

”左、右丞相周勃、陈平奏言:“父、母、妻、子、同产相坐及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也。

收之之道,所由来久矣。

臣之愚计,以为如其故便。

”文帝复曰:“朕闻之,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

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

既不能道,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法反害于民,为暴者也。

朕夫见其便,宜熟计之。

”平、勃乃曰:“陛下幸加大惠于天下,使有罪不收,无罪不相坐,甚盛德,臣等所不及也。

臣等谨奉诏,尽除收律、相坐法。

”其后,新垣平谋为逆,复行三族之诛。

由是言之,风俗移易,人性相近而习相远,信矣。

夫以孝文之仁,平、勃之知,犹有过刑谬论如此甚也,而况庸材溺于末流者乎?

《周官》有五听、八议、三刺、三宥、三赦之法。

五听:一曰辞听,二曰色听,三曰气听,四曰耳听,五曰目听。

八议:一曰议亲,二曰议故,三曰议贤,四曰议能,五曰议功,六曰议贵,七曰议勤,八曰议宾。

三刺: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

三宥:一曰弗识,二曰过失,三曰遗忘。

三赦:一曰幼弱,二曰老眊,三曰蠢愚。

凡囚,“上罪梏BF25而桎,中罪梏桎,下罪梏。

王之同族BF25,有爵者桎,以待弊。

”高皇帝七年,制诏御史:“狱之疑者,吏或不敢决,有罪者久而不论,无罪者久系不决。

自今以来,县道官狱疑者,各谳所属二千石官,二千石官以其罪名当报。

所不能决者,皆移廷尉,廷尉亦当报之。

廷尉所不能决,谨具为奏,傅所当比律、令以闻。

”上恩如此,吏犹不能奉宣。

故孝景中五年复下诏曰:“诸狱疑,虽文致于法而于人心不厌者,辄谳之。

”其后狱吏复避微文,遂其愚心。

至后元年,又下诏曰:“狱,重事也。

人有愚智,官有上下。

狱疑者谳,有令谳者已报谳而后不当,谳者不为失。

”自此之后,狱刑益详,近于五听三宥之意。

三年复下诏曰:“高年老长,人所尊敬也。

鳏、寡不属逮者,人所哀怜也。

其著令:年八十以上,八岁以下,及孕者未乳,师、朱儒当鞠系者,颂系之。

”至孝宣元康四年,又下诏曰:“朕念夫耆老之人,发齿堕落,血气既衰,亦无逆乱之心,今或罗于文法,执于囹圄,不得终其年命,朕甚怜之。

自今以来,诸年八十非诬告、杀伤人,它皆勿坐。

”至成帝鸿嘉元年,定令:“年未满七岁,贼斗杀人及犯殊死者,上请廷尉以闻,得减死。

”合于三赦幼弱、老眊之人。

此皆法令稍近古而便民者也。

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善人为国百年,可以胜残去杀矣。

”言圣王承衰拨乱而起,被民以德教,变而化之,必世然后仁道成焉。

至于善人,不入于室,然犹百年胜残去杀矣。

此为国者之程式也。

今汉道至盛,历世二百余载,考自昭、宣、元、成、哀、平六世之间,断狱殊死,率岁千余口而一人,耐罪上至右止,三倍有余。

古人有言:“满堂而饮酒,有一人乡隅而悲泣,则一堂皆为之不乐。

”王者之于天下,譬犹一堂之上也,故一人不得其平,为之凄怆于心。

今郡、国被刑而死者岁以万数,天下狱二千余所,其冤死者多少相覆,狱不减一人,此和气所以未洽者也。

原狱刑所以蕃若此者,礼教不立,刑法不明,民多贫穷,豪杰务私,奸不辄得,狱C224不平之所致也。

《书》云“伯夷降典,哲民惟刑”,言制礼以止刑,犹堤之防溢水也。

今堤防凌迟,礼制未立。

死刑过制,生刑易犯。

饥寒并至,穷斯滥溢。

豪杰擅私,为之囊橐,奸有所隐,则狃而浸广:此刑之所以蕃也。

孔子曰:“古之知法者能省刑,本也。

今之知法者不失有罪,末矣。

”又曰:“今之听狱者,求所以杀之。

古之听狱者,求所以生之。

”与其杀不辜,宁失有罪。

今之狱吏,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功名,平者多患害。

谚曰:“鬻棺者欲岁之疫。

”非憎人欲杀之,利在于人死也。

今治狱吏欲陷害人,亦犹此矣。

凡此五疾,狱刑所以尤多者也。

自建武、永平,民亦新免兵革之祸,人有乐生之虑,与高、惠之间同,而政在抑强扶弱,朝无威福之臣,邑无豪杰之侠。

以口率计,断狱少于成、哀之间什八,可谓清矣。

然而未能称意比隆于古者,以其疾未尽除,而刑本不正。

善乎!

孙卿之论刑也,曰:“世俗之为说者,以为治古者无肉刑,有象刑、墨鲸之属,菲履赭衣而不纯,是不然矣。

以为治古,则人莫触罪邪,岂独无肉刑哉,亦不待象刑矣。

以为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

罪至重而刑至轻,民无所畏,乱莫大焉,凡制刑之本,将以禁暴恶,且惩其未也。

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是惠暴而宽恶也。

故象刑非生于治古,方起于乱今也。

凡爵列官职,赏庆刑罚,皆以类相从者也。

一物失称,乱之端也。

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刑不当罪,不祥莫大焉。

夫征暴诛悖,治之威也。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是百王之所同也,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

故治则刑重,乱则刑轻,犯治之罪故重,犯乱之罪故轻也。

《书》云‘刑罚世重世轻’,此之谓也。

”所谓“象刑惟明”者,言象天道而作刑,安有菲屦赭衣者哉?

孙卿之言既然,又因俗说而论之曰:“禹承尧、舜之后,自以德衰而制肉刑,汤、武顺而行之者,以俗薄于唐、虞故也。

今汉承衰周暴秦极敝之流,俗已薄于三代,而行尧、舜之刑,是犹以鞿而御駻突,违救时之宜矣。

且除肉刑者,本欲以全民也,今去髡钳一等,转而入于大辟,以死罔民,失本惠矣。

故死者岁以万数,刑重之所致也。

至乎穿F1BE之盗,忿怒伤人,男女淫佚,吏为奸臧,若此之恶,髡钳之罚又不足以惩也。

故刑者岁十万数,民既不畏,又曾不耻,刑轻之所生也。

故俗之能吏,公以杀盗为威,专杀者胜任,奉法者不治,乱名伤制,不可胜条。

是以罔密而奸不塞,刑蕃而民愈嫚。

必世而未仁,百年而不胜残,诚以礼乐阙而刑不正也。

岂宜惟思所以清原正本之论,删定律、令,B064二百章,以应大辟。

其余罪次,于古当生,今触死者,皆可募行肉刑。

及伤人与盗,吏受赇枉法,男女淫乱,皆复古刑,为三千章。

诋欺文致微细之法,悉蠲除。

如此,则刑可畏而禁易避,吏不专杀,法无二门,轻重当罪,民命得全,合刑罚之中,殷天人之和,顺稽古之制,成时雍之化。

成、康刑错,虽未可致,孝文断狱,庶几可及。

《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书》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

言为政而宜于民者,功成事立,则受天禄而永年命,所谓“一人有庆,万民赖之”者也。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