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魏书·辛毗杨阜高堂隆传

辛毗字佐治,颖川阳翟人也,其先建武中自陇西东迁。

毗随兄评从袁绍。

太祖为司空,辟毗,毗不得应命。

及袁尚攻兄谭于平原,谭使毗诣太祖求和。

太祖将征荆州,次于西平。

毗见太祖致谭意,太祖大悦。

后数日,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弊。

他日置酒,毗望太祖色,知有变,以语郭嘉。

嘉白太祖,太祖谓毗曰:“谭可信?

尚必可克不?

”毗对曰:“明公无问信与诈也,直当论其势耳。

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谓他人能间其间,乃谓天下可定于己也。

今一旦求救于明公,此可知也。

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

兵革败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阋,国分为二,连年战伐,而介胄生虮虱,加以旱蝗,饥谨并臻,国无囷仓,行无裹粮,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民无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时也。

兵法称有石城汤池带甲百万而无粟者,不能守也。

今往攻邺,尚不还救,即不能自守。

还救,即谭踵其后。

以明公之威,应困穷之敌,击疲弊之寇,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

天以袁尚与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荆州。

荆州丰乐,国未有衅。

仲虺有言‘取乱侮亡。

’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

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

朝不谋夕,民命靡继,而不绥之,欲待他年。

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

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焉。

且四方之寇,莫大干河北。

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

”太祖曰:“善。

”乃许谭平,次于黎阳。

明年攻邺,克之,表毗为议郎。

久之,太祖遣都护曹洪平下辩,使毗与曹休参之,令曰:“昔高祖贪财好色,而良、平匡其过失。

今佐治、文烈忧不轻矣。

”军还,为丞相长史。

文帝践阼,迁侍中。

赐爵关内侯。

时议改正朔。

毗以魏氏遵舜、禹之统,应天顺民。

至于汤、武,以战伐定天下,乃改正朔。

孔子曰:“行夏之时”,《左氏传》曰:“夏数为得天正,何必期于相反。

帝善而从之”。

帝欲徙冀州士家十万户实河南。

时连蝗民讥,群司以为不可,而帝意甚盛。

毗与朝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见之,皆莫敢言。

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

”帝曰:“卿谓我徙之非邪?

”毗曰:“诚以为非也。

”帝曰:“吾不与卿共议也。

”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厕之谋议之官,安得不与臣议邪!

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虑也,安得怒臣!

”帝不答,起入内。

毗随而引其裾,帝遂奋衣不还,良久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

”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无以食也。

”帘遂徙其半。

尝从帝射雉,帝曰:“射雉乐哉!

”毗曰:“于陛下甚乐,而于群下甚苦。

”帝默然,后遂为之稀出。

上军大将军曹真征朱然于江陵,毗行军师。

还,封广平亭侯。

帝欲大兴军征吴,毗谏曰:“吴、楚之民,险而难御,道隆后服,道洿先叛,自古患之,非徒今也。

今陛下祚有海内,夫不宾者,其能久乎?

昔尉佗称帝,子阳僭号,历年未几,或臣或诛。

何则,违逆之道不久全,而大德无所不服也。

方今天下新定,土广民稀。

夫庙算而后出军,犹临事而惧,况今庙算有阙而欲用之,臣诚未见其利也。

先帝屡起锐师,临江而旋。

今六军不增于故,而复循之,此未易也。

今日之计,莫若修范蠢之养民,法管仲之寄政,则充国之屯田,明仲尼之怀远。

十年之中,强壮末老,童龀胜战,兆民知义,将士思奋,然后用之,则役不再举矣。

”帝曰:“如卿意,更当以虏遗子孙邪?

”毗对曰:“昔周文王以纣遗武王,唯知时也。

苟时未可,容得已乎!

”帝竟伐吴,至江而还。

明帝即位,进封颖乡侯,邑三百户。

时中书监刘放、令孙资见信于主,制断时政,大臣莫不交好,而毗不与往来。

毗子敞谏曰:“今刘、孙用事,众皆影附,大人宜小降意,和光同尘。

不然必有谤言。

”毗正色曰:“主上虽未称聪明,不为暗劣。

吾之立身,自有本末。

就与刘、孙不平,不过令吾不作三公而已,何危害之有?

焉有大丈夫欲为公而毁其高节者邪?

”冗从仆射毕轨表言:“尚书仆射王思精勤旧吏,忠亮计略不如辛毗,毗宜代思。

”帝以访放、资,放、资对曰:“陛下用思者,诚欲取其效力,不贵虚名也。

毗实亮直,然性刚而专,圣虑所当深察也。

“遂不用。

出为卫尉。

帝方修殿舍,百姓劳役。

毗上疏曰:“窃闻诸葛亮讲武治兵,而孙权市马辽东,量其意指,似欲相左右。

备豫不虞,古之善政,而今者宫室大兴,加连年谷麦不收。

诗云:‘民亦劳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唯陛下为社稷计。

”帝报曰:“二虏未灭而治宫室,直谏者立名之时也。

夫王者之都,当及民劳兼办,使后世无所复增,是萧何为汉规摹之略也。

今卿为魏重臣,亦宜解其大归。

”帝又欲平北芒,令于其上作台观,则见盂津,毗谏曰:“天地之性,高高下下,今而反之,既非其理。

加以损费人功,民不堪役。

且若九河盈溢,洪水为害,而丘陵皆夷,将何以御之?

”帝乃止。

青龙二年,诸葛亮串众出渭南。

先是,大将军司马宣王数请与亮战,明帝终不听。

是岁恐不能禁,乃以毗为大将军军师,使持节。

六军皆肃,准毗节度,莫敢犯违。

亮卒,复还为卫尉。

薨,谥曰肃侯。

子敞嗣,咸熙中为河内太守。

杨阜字义山,天水冀人也。

以州从事为牧韦端使诣许,拜安定长史。

阜还,关右诸将问袁、曹胜败孰在,阜曰:“袁公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

不断则无威,少决则失后事,今虽强,终不能成大业。

曹公有雄才远略,决机无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所任各尽其力,必能济大事者也。

”长史非其好,遂去官。

而端征为太仆,其子康代为刺史,辟阜为别驾。

察孝廉,辟丞相府,州表留参军事。

马超之战败渭南也,走保诸戎。

太祖追至安定,而苏伯反河间,将引军东还。

阜时奉使,言于太祖曰:“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西州畏之。

若大军还,不严为之备,陇上诸郡非国家之有也。

”太祖善之,而军还仓卒,为备不同。

超率诸戎渠帅以击陇上郡县,陇上郡县皆应之,惟冀城奉州郡以固守。

超尽兼陇右之众,而张鲁又遣大将杨昂以助之,凡万余人,攻城。

阜率国土大夫及宗族子弟胜兵者千余人,使从弟岳于城上作偃月营,与超接战,自正月至八月拒守而救兵不至。

州遣别驾阎温循水潜出求救,为超所杀,于是刺史、太守失色,始有降超之计。

阜流涕谏曰:“阜等率父兄子弟以义相励,有死无二。

田单之守,不固于此也。

弃垂成之功,陷不义之名,阜以死守之。

” 遂号哭。

刺史、太守卒遣人请和,开城门迎超。

超入,拘岳于冀,使杨昂杀刺史、太守。

阜内有报超之志,而未得其便。

顷之,阜以丧妻求葬假。

阜外兄姜叙屯历城。

阜少长叙家,见叙母及叙,说前在冀中时事,歔欷悲甚。

叙曰:“何为乃尔?

”皋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视息于天下!

马超背父叛君,虐杀州将,岂独阜之忧责,一州士大夫皆蒙其耻。

君拥兵专制而无讨贼心,此赵盾所以书弑君也。

超强而无义,多衅易图耳。

”叙母慨然,救叙从阜计。

计定,外与乡人姜隐、赵昂、尹奉、姚琼、孔信、武都人李俊、王灵结谋,定讨超约,使从弟谟至冀语岳,并结安定梁宽、南安赵衢、庞恭等。

约誓既明,十七年九月,与叙起兵于卤城。

超闻阜等兵起,自将出。

而衢、宽等解岳,闭冀城门,讨超妻子。

超袭历城,得叙母。

叙母骂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杀君之桀贼,天地岂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视人乎!

”超怒,杀之。

阜与超战,身被五创,宗族昆弟死者七人。

超遂南奔张鲁。

陇右平定,太祖封讨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赐阜爵关内侯。

阜让曰:“阜君存无扦难之功,君亡无死节之效,于义当细,于法当诛。

超又不死,无宜苟荷爵禄。

”太祖报曰:“君与群贤共建大功,西上之人以为美谈。

子贡辞赏,仲尼谓之止善。

君其剖心以顺国命。

姜叙之母,劝叙早发,明智乃尔,虽杨敞之妻盖不过此。

贤哉,贤哉!

良史记录,必不坠于地矣。

” 太祖征汉中,以阜为益州刺史。

还,拜金城太守,未发,转武都太守。

郡滨蜀汉,阜请依袭遂故事,安之而已。

会刘备遣张飞、马超等从沮道趣下辩,而氐雷定等七部万余落反应之。

太祖遣都护曹洪御超等,超等退还。

洪置酒大会,令女倡着罗觳之衣,踏鼓,一坐皆笑。

阜厉声责洪曰:“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何有于广坐之中裸女人形体!

虽桀、约之乱,不甚于此。

”遂奋衣辞出。

洪立罢女乐,请阜还坐,肃然惮焉。

及刘备取汉中以逼下辩,太祖以武都孤远,欲移之,恐吏民恋土。

阜威信索着,前后徙民、氏,使居京兆、扶风、天水界者万余户,徙郡小槐里,百姓襁负而随之。

为政举大纲而已,下不忍欺也。

文帝问侍中刘晔等:“武都太守何如人也?

”皆称阜有公辅之节。

未及用,会帝崩。

在郡十余年,征拜城门校尉。

阜常见明帝着绣帽、被缥绫半裒。

阜问帝曰:“此于礼何法服也?

”帝默然不答,自是不法服不以见阜。

迁将作大匠。

时初治富室,发美女以充后庭,数出入弋猎。

秋,大雨震电,多杀鸟雀。

阜上疏曰:“臣闻明主在上,群下尽辞。

尧、舜圣德,求非索谏。

大禹勤功,务卑宫室,成汤遭旱,归咎责己。

周文刑于寡妻,以御家邦。

汉文躬行节俭,身衣弋绨。

此皆能昭令问,贻厥孙谋者也。

伏惟陛下奉武皇帝开拓之大业,守文皇帝克终之元绪,诚宜思齐往古圣贤之善治,总观季世放荡之恶政。

所谓善治者,务俭约、重民力也。

所谓有恶政者,从心恣欲,触情而发也。

惟陛下稽古世代之初所以明赫,及季世所以衰弱至于泯灭,近览汉末之变,足以动心诫惧矣。

囊使桓、灵不废高祖之法,文、景之恭俭,太祖虽有神武,于何所施其能邪?

而陛下何由处斯尊哉?

今吴、蜀未定,军旅在外,愿陛下动则三思,虑而后行。

重慎出入,以往鉴来,言之若轻,成败甚重。

顷者天雨,又多卒暴雷电非常,至杀鸟雀。

天地神明,以王者为子也,政有不当,则见灾谴。

克己内讼,圣人所记。

惟陛下虑患无形之外,慎萌纤微之初,法汉孝文出惠帝美人,令得自嫁。

顷所调送小女,远闻不令,宜为后图。

诸所缮治,务从约节。

《书》曰:“九族既睦,协和万国。

‘事思厥宜,以从中道,精心计谋,省息费用。

吴、蜀以定,尔乃上安下乐,九亲熙熙。

如此以往,祖考心欢,尧、舜其犹病诸。

今宜开大信于天下,以安众庶,以示远人。

”时雍丘王植怨于不齿,藩国至亲,法禁峻密,故阜又陈九族之义焉。

诏报曰:“间得密表,先陈往古明王圣主,以讽暗政,切至之辞,款诚笃实。

退思补过,将顺匡救,备至悉矣。

览思苦言,吾甚嘉之。

” 后迁少府,是时大司马曹真伐蜀,遇雨不进。

阜上疏曰:“昔文王有赤乌之符,而犹日昃不暇食。

武王白鱼入舟,君臣变色。

而动得吉瑞,犹尚忧惧,况有灾异而不战竦者哉?

今吴、蜀未平,而天屡降变,陛下宜深有以专精应答,侧席而坐,思示远以德,绥迩以俭。

间者诸军始进,便有天雨之患,稽阂山险,以积日矣。

转运之劳,担负之苦,所费以多,若有不继,必违本国。

《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

’徙使六军团于山谷之间,进无所略,退又不得,非主兵之道也。

武王还师,殷卒以亡,知天期也。

今年凶民讥,宜发明诏损膳减服,技巧珍玩之物,皆可罢之。

昔邵信臣为少府于无事之世,而奏罢浮食。

今者军用不足,益宜节度。

”帝即召诸军还。

后诏大议政治之不便于民者。

阜仪以为:致治在于任贤,兴国在于务农。

若舍贤而任所私,此忘治之甚者也。

广开宫馆,高为台榭,以妨民务,此害农之甚者也。

百工不敦其器,而竞作奇巧,以合上欲,此伤本之甚者也。

孔子曰:‘苛政甚于猛虎。

’今守功文俗之吏,为政不通治体,苟好烦苛,此乱民之甚者也。

当今之急,宜四甚,并诏公卿郡园,举贤良方正敦朴之士而选用之,此亦求贤之一端也。

” 阜又上疏欲省宫人诸不见幸者,乃召御府吏问后宫人数。

吏守旧令,对曰:“禁密,不得宣露。

”阜怒,杖吏一百,数之曰:“国家不与九卿为密,反与小吏为密乎?

”帝闻而愈敬惮阜。

帝爱女淑,未期而夭,帝痛之甚,追封平原公主,立庙洛阳,葬于南陵。

将自临送,阜上疏曰:“文皇帝、武宣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

何至孩抱之赤子而可送葬也哉?

”帝不从。

帝既新作许宫,又营洛阳宫殿观阁。

阜上疏曰:“尧尚茅茨而万国安其居,禹卑宫室而天下乐其业。

及至殷、周,或堂崇三尺,度以九筵耳。

古之圣帝明王,未有极宫室之高丽以雕弊百姓之财力者也。

桀作璇室、象廊,约为倾宫、鹿台,以丧其社稷,楚灵以筑章华而身受其祸。

秦始皇作阿房而殃及其子,天下叛之,二世而灭。

夫不度万民之力,以从耳目之欲,未有不亡者也。

陛下当以尧、舜、禹、汤、文、武为法则,夏桀、殷纣、楚灵、秦皇为深诫。

高高在上,实监后德。

慎守天位,以承祖考,巍巍大业,犹恐失之。

不夙夜敬止,允恭恤民,而乃自暇自逸,惟富台是侈是饰,必有颠覆危亡之祸。

“《易》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閴其无人。

’王者以天下为家,言丰屋之祸,至于家无人也。

方今二虏合从,谋危宗庙,十万之军,东西奔赴,边境无一日之娱。

“农夫废业,民有饥色。

陛下不以是为忧,而营作宫室,无有已时。

使国亡而臣可以独存,臣又不言也。

君作无首,臣为股肱,存亡一体,得失同之。

《孝经》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臣虽驽怯,敢忘争臣之义?

言不切至,不足以感寤陛下。

“陛下不察臣言,恐皇祖烈考之祚,将坠于地。

使臣身死有补万一,则死之日,犹生之年也。

谨叩棺沐浴,伏俟重诛。

”奏御,天子感其忠言,手笔诏答。

每朝廷会议,阜常侃然以天下为己任。

数谏争,不听,乃屡乞逊位,未许。

会卒,家无余财。

孙豹嗣。

高堂隆字升平,泰山平阳人,鲁高堂生后也。

少为诸生,泰山太守薛悌命为督邮。

郡督军与悌争论,名悌而呵之。

隆按剑叱督军曰:“昔鲁定见侮,仲尼历阶。

赵弹秦筝,相如进缶。

临臣名君,义之所讨也。

”督军失色,悌惊起止之。

后去吏,避地济南。

建安十八年,太祖召为丞相军议掾,后为历城侯徽文学,转为相。

徽遭太祖丧,不哀,反游猎驰骋。

隆以义正谏,甚得辅导之节。

黄初中,为堂阳长,以选为平原王傅。

王即尊位,是为明帝。

以隆为给事中、博士、驸马都尉。

帝初践阼,群臣或以为宜飨会,隆曰:“唐、虞有遏密之哀,高宗有不言之思,是以至德雍熙,光于四海。

”以为不宜为会,帝敬纳之。

迁陈留太守。

犊民酉牧,年七十余,有至行,举为计曹掾。

帝嘉之,特除郎中以显焉。

征隆为散骑常侍,赐爵关内侯。

青龙中,大治殿舍,西取长安大钟。

隆上疏曰:“昔周景王不仪刑文、武之明德,忽公旦之圣制,既铸大钱,又作大钟,单穆公谏而弗听,泠州鸠对而弗从,遂迷不反,周德以衰,良史记焉,以为永鉴。

然今之小人,好说秦、汉之奢靡以荡圣心,求取亡国不度之器,劳役费损,以伤德政。

非所以兴礼乐之和,保神明之休也。

”是日,帝幸上方,隆与卞兰从。

帝以隆表授兰,使难隆曰:“兴衰在政,乐何为也?

化之不明,岂钟之罪?

”隆曰:“夫礼乐者,为治之大本也。

故策韶九成,凤皇来仪,雷鼓六变,天神以降,政是以平,刑是以错,和之至也。

新声发响,商辛以陨,大钟既铸,周景以弊,存亡之机,恒由斯作,安在废兴之不阶也?

君举必书,古之道也,作而不法,何以示后?

圣王乐闻其阙,故有箴规之道。

忠臣愿竭其节,故有匪躬之义也。

”帝称善。

迁侍中,犹领太史令。

崇华殿灾。

诏问隆:“此何咎?

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

”隆对曰:“夫灾变之发,皆所以明孝诫也,惟率礼修德,可以胜之。

《易传》曰:‘上不俭,下不节,孽火烧其室。

’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

’此人君苟饰宫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高殿起也。

上天降鉴,故谴告陛下。

陛下宜增祟人道,以答天意。

昔太成有桑谷生于朝,武丁有雊雉登于鼎,皆闻灾恐惧,侧身修德,三年之后,远夷朝贡,故号曰中宗、高宗。

此则前代之明鉴也。

今案旧占,灾火之发,皆以台榭宫室为诫。

然今宫室之所以充广者,实由宫人猥多之故。

宜简择留其淑懿,如周之制,罢省其余。

此则祖己之所以训高宗,高宗之所以享远号也。

”昭问隆:“吾闻汉武帝时,柏梁灾,而大起宫殿以厌之,其义云何?

”隆对曰:“臣闻《西京》:‘柏梁既灾,越巫陈方,建章是经,以厌火祥。

’乃夷越之巫所为,非圣贤之明训也。

“《五行志》曰:‘柏梁灾,其后有江兖巫蛊(也)卫太子事。

’如《志》之言,越巫建章无所厌也。

孔子曰:‘灾者修类应行,精祲相感,以戒人君。

’是以圣主睹灾责躬,退而修德,以消复之。

今宜罢散民役。

宫室之制,务从约节,内足以待风雨,外足以讲礼仪。

清扫所灾之处,不敢于此有所立作,萐莆、嘉禾必生此地,以报陛下虔恭之德。

岂可疲民之力,竭民之财!

实非所以致符瑞而怀远人也。

”帝遂复崇华殿,时郡国有九龙见,故改曰九龙殿。

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帝以问隆。

对曰:“《诗》云‘惟鹊有巢,惟鸠居之。

’今兴宫室,起陵霄厥,而鹊巢之,此宫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

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将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

夫天道无亲。

惟与善人,不可不深防,不可不深虑。

“夏、商之季,皆继体也,不钦承上天之明命,惟谗馅是从,废德适欲,故其亡也忽焉。

“太戊、武丁,睹灾竦惧,只承天戒,故其兴也勃焉。

今若休罢百役,俭以足用,增祟德政,动遵帝则,除普天之所患,兴兆民之所利,三王可四,五帝可六,岂惟殷宗转祸为福而已哉!

臣备腹心,苟可以繁祉圣躬,安存社稷,臣虽灰身破族,犹生之年也。

岂惮忤逆之灾,而令陛下不闻至言乎?

”于是帝改容动色。

是岁,有星孛于大辰。

隆上疏,曰:“凡帝王徙都立邑,皆先定天地、社稷之位,敬恭以奉之。

将营宫室,则宗庙为先,废厩库为次。

居室为后。

今圜丘、方泽、南北郊、明堂、社稷,神位未定,宗庙之制又未如礼,而崇饰居室,士民失业。

外人咸云‘宫人之用,与兴戎军国之费,所尽略齐。

’民不堪命,皆有怨怒。

《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舆人作颂,则向以五福,民怒吁嗟,则威以六极,言天之赏罚,顺民言,顺民心也。

是以临政务在安民为先,然后稽古之化,格于上下,自古及今,未尝不然也。

夫采椽卑宫,唐、虞、大禹之所以垂皇风也。

玉台琼室,夏癸、商辛之所以犯昊天也。

今之宫室,实违礼度,乃更建立九龙,华饰过前。

天彗章灼,始起于房心,犯帝坐而干紫微,此乃皇天子爱陛下,是以发教戒之象,始卒皆于尊位,殷勤郑重。

欲必觉寤陛下。

斯乃慈父恳切之训,宜崇孝子只耸之礼,以率先天下,以昭示后昆,不宜有忽,以重天怒。

”财军国多事,用法深重。

隆上疏,曰:”夫拓迹垂统,必俟圣明,辅世匡治,亦须良佐,用能庶绩其凝而品物康乂也。

夫移风易俗,宣明道化,使四表同风,回首面内,德教光熙,九服慕义,固非俗吏之所能也。

今有司务纠刑书,不本大道,是以刑用而不措,俗弊而不敦。

宜崇礼乐,班叙明堂,修三雍、大射、养老,营建郊庙,尊儒士,举逸民,表章制度,改正朔,易服色,布恺悌,尚俭素,然后备礼封禅。

归功天地,使雅颂之声盈于六合,缉熙之化混于后嗣。

斯盖至治之美事,不朽之贵业也。

然九城之内,可揖让而治,尚何忧哉!

不正其本而救其末,譬犹棼丝,非政理也。

可命群公卿士通儒,造具其事,以为典式。

’隆又以为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异器械,自古帝王所以神明其政,变民耳目,故三春称王,明三统也。

于是敷演旧章,奏而改焉。

帝从其议,改青龙五年春三月为景初元年孟夏四月,服色尚黄,牺牲用白,从地正也。

迁光禄勋。

帝愈增崇宫殿,雕饰观阁,凿太行之石英,采谷城之文石,起景阳山于劳林之园,建昭阳殿于太极之北,铸作黄龙凤皇奇伟之兽,饰金塘、陵云台、陵霄阙。

百役繁兴,作者万数,公卿以下至于学生,莫不展力,帝乃躬自握土以率之。

而辽东不朝。

悼皇后崩。

天作淫雨,冀州水出,漂没民物。

隆上疏切谏曰:“盖‘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

何以守位?

曰仁。

何以聚人?

曰财’。

然则士民者,乃国家之镇也。

“谷帛者,乃士民之命也。

谷帛非造化不育,非人力不成。

是以帝耕以劝农,后桑以成服,所以昭事上帝,告虔报施也。

昔在伊唐,世值阳九厄运之会,洪水滔天,使鲧治之,绩用不成,乃举文命,随山刊木,前后历年二十二载。

灾眚之甚,莫过于彼,力役之兴,莫久于此,尧、舜君臣,南面而已。

禹敷九州,庶士庸勋,各有等差,君子小人,物有服章。

今无若时之急,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徒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垂之竹帛,非令名也。

是以有国有家者,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妪煦养育,故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今上下劳役,疾病凶荒,耕稼者寡,饥馑荐臻,无以卒岁。

宜加愍恤,以救其困。

“臣观在昔书籍所载,天人之际,未有不应也。

是以古先哲王,畏上天之明命,循阴阳之逆顺,矜矜业业,惟恐有违。

然后治道用兴,德与神符,灾异既发,惧而修政,未有不延期流祚者也。

爰及末叶,暗君荒主,不崇先王之令轨,不纳正士之直言,以遂其情志,恬忽变戒,未有不寻践祸难,至于颠复者也。

天道既着,请以人道论之。

夫六情五性,同在于人,嗜欲廉贞,各居其一。

及其动也,交争于心,欲强质弱,则纵滥不禁。

“精诚不制,则放溢无极。

夫情之所在,非好则美,而美好之集,非人力不成,非谷帛不立。

情苟无极,则人不堪其劳,物不充其求。

劳求并至,将起祸乱。

故不割情,无以相供。

仲尼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由此观之,礼义之制,非苟拘分,将以远害而兴治也。

“今吴、蜀二贼,非徒白地小虏、聚邑之寇,乃据险乘流,跨有士众,僭号称帝,欲兴中国争衡。

今若有人来告,权、备并修德政,复履清俭,轻省租赋,不治玩好,动咨耆贤,事遵礼度,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讨灭,而为国忧乎?

”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祟侈无度,役其士民,重其征赋,下不堪命,吁嗟日甚。

陛下闻之,岂不勃然忿其困我无辜之民,而欲速加之诛,其次,岂不幸被疲弊而取之不难乎?

苟如此,则可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不远矣。

且秦始皇不筑道德之基,而筑阿房之宫,不忧萧墙之变,而修长城之役。

当其君臣为此计也,亦欲立万世之业,使子孙长有天下,岂意一朝匹夫大呼,而天下倾覆哉?

故臣以为使先代之君知其所行必将至于败,则弗为之矣。

是以亡国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

贤圣之君自谓将亡,然后至于不亡。

昔汉文帝称为贤主,躬行约俭,惠下养民,而贾谊方之,以为天下倒县,可为痛器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叹息者三。

况今天下雕弊,民无儋石之储,国无终年之畜,外有强敌,六军暴边,内兴土功,州郡骚动,若有寇警,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

又,将吏奉禄,稍见折减,方之于昔,五分居一。

诸受休者又绝廪赐,不应输者今皆出半。

此为官入兼多于旧,其所出与参少于昔。

而度支经用,更每不足,牛肉小赋,前后相继。

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且夫禄赐谷帛,人主所以惠养吏民而为之司命者也,若今有废,是夺其命矣,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

《周礼》,天府掌九伐之则,以给九式之用,入有其分,出有其所,不相干乘而用各足。

各足之后,乃以式贡之余,供王玩好。

又上用财,必考于司会。

今陛下所与共坐廊庙治天下者,非三司九列,则台阁近臣,皆腹心造膝,宜在无讳。

若见丰省而不敢以告,从命奔走,惟恐不胜,是则具臣,非鲠辅也。

昔李斯教秦二世曰:“为人主而不恣睢,命之曰天下桎梧。

”二世用之,秦国以覆,斯亦灭族。

是以史迁讥其不正谏,而为世诫。

书奏,帝览焉。

谓中书监、令,曰:“观隆此奏,使朕惧哉!

” 隆疾笃。

口占上疏曰:“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

曾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臣寝疾病,有增无损,常惧奄忽,忠款不昭。

臣之丹诚,岂惟曾子,愿陛下少垂省览!

涣然改往事之过谬,勃然兴来事之渊塞,使神人响应,殊方慕义,四灵效珍,玉衡曜精,则三王可迈,五帝可越,非徒继体守文而已也。

臣常疾世主莫不思绍尧、舜、汤、武之治。

而蹈踵桀、纣、幽、厉之迹,莫不蚩笑季世惑乱亡国之主,而不登践虞、夏、殷、周之轨。

悲夫!

以若所为,求若所致,犹缘木求鱼,煎水作冰,其不可得明矣。

寻观三代之有天下也,圣贤相承,历载数百,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万国咸宁,九有有截。

鹿台之金,巨桥之粟,无所用之,仍旧南面,夫何为哉!

然癸、辛之徒,恃其旅力,知足以拒谏,才足以饰非,谄谀是尚,台观是崇,淫乐是好,倡优是说,作靡靡之乐,安濮上之音。

上天不蠲,眷然回顾,宗国为墟,不夷子隶,纣县自旗,粲放鸣条。

天子之尊,汤、武有之,岂伊异人,皆明王之胄也。

且当六国之时,天下殷炽,秦既兼之,不修圣道,乃构阿房之宫,筑长城之守,矜夸中国,威服百蛮,天下震竦,道路以目。

自谓本枝百叶,永垂洪晖,岂寤二世而灭,社稷崩圮哉、近汉孝武乘文、景之福,外攘夷狄,内兴宫殿,十余年间,天下嚣然。

乃信越巫,怼天迁怒,起建章之宫,千门万户,卒致江充妖蛊之变,至于宫室乖离,父子相残,殃咎之毒,祸流数世。

“臣观黄初之际,天兆其戒,异类之鸟,育长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之大异也,宜防鹰扬之臣宁萧墙之内。

可选诸王,使君国典兵,往往棋跱,镇抚皇畿,冀亮帝室。

昔周之东迁,晋、郑是依,汉吕之乱,实赖朱虚,斯盖前代之明鉴。

夫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民咏德政,则延期过历,下有怨叹,掇录授能。

由此观之,天下之天下,非独陛下之天下也。

臣百疾所钟,气力稍微,辄自舆出,归还里舍,若遂沉沦,魂而有知,结草以报。

”诏曰:“生廉侔伯夷,直过史鱼,执心坚白,謇謇匪躬,如何微疾未除,退身里舍?

昔邴吉以阴德,疾除而延寿。

贡禹以守节,疾笃而济愈。

生其强饭专精以自持。

” 隆卒,遗令薄葬,敛以时服。

初,太和中,中护军蒋济上疏曰“宜遵古封禅”。

诏曰:“闻济斯盲,使吾汗出流足。

”事寝历岁,后遂议修之,使隆撰其礼仪。

帝闻隆没,叹息曰:“天不欲成吾事,高堂生舍我亡也。

”于琛嗣爵。

始,景初中,帝以苏林、秦静等并老,恐无能传业者。

乃诏曰:“昔先圣既没,而其遣言余教,着于六艺。

六艺之文,礼又为急,弗可斯须离者也。

末俗背本,所由来久。

故闵子讥原伯之不学,荀卿丑秦世之坑儒,儒学既废,则风化易由兴哉、方今宿生臣儒,并各年高,教训之道,孰为其继?

昔伏生将老,汉文帝嗣以晁错。

《谷梁》寡畴,宣帝承以十郎。

其科郎吏高才解经义者三十人,从光禄勋隆、散骑常侍林、博士静,分受四经三礼,主者具为设课试之法。

夏侯胜有言:“士病不明经术,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

‘今学者有能究极经道,则爵禄荣宠,不期而至。

可不勉哉!

”数年,隆等皆卒,学者遂废。

初,任城栈潜,太祖世历县令。

尝督守邺城。

时文帝为太子,耽乐田猎,晨出夜还。

潜谏曰:“王公设险以固其国,都城禁卫,用戒不虞。

“《大雅》云:‘宗子维城,无俾城坏。

’又曰:‘犹之未远,是用大谏。

’若逸于游田,晨出昏归,以一日从禽之娱,而忘无垠之衅,愚窃惑之。

”太子不悦,然自后游出差简。

黄初中,文帝将立郭贵嫔为皇后,潜上疏谏,语在《后妃传》。

明帝时,众役并兴,戚属疏斥,潜上疏曰:“天生蒸民而树之君,所以覆焘群生,熙育兆庶,故方制四海匪为天子,裂土分疆匪为诸侯也。

始自三皇,爰暨唐、虞,咸以博济加于天下,醇德以洽,黎元赖之。

三王既微,降逮于汉,治日益少,丧乱弘多,自时厥后,亦罔克乂.太祖浚哲神武,芟除景乱,克复王纲,以开帝业。

文帝受天明命,廓恢皇基,践阼七载,每事未遑。

陛下圣德,纂承洪绪,宜崇晏晏,与民休息。

而方隅匪宁,征夫远戍,有事海外,悬旌万里,六军骚动,水陆转运,百姓舍业,日费千金。

大兴殿舍,功作万计,祖来之松,刊出穷谷,怪石珷玞,浮于河、淮,都圻之内,尽为甸服,当供稿秸铚粟之调,而为苑囿择禽之府,盛林莽之秽,丰鹿兔之薮。

伤害农功,地繁茨棘,灾疫流行,民物大溃,上减和气,嘉禾不植。

臣闻文王作丰,经始勿亟,百姓子来,不日而成。

灵沼、灵囿,与民共之。

今宫观崇侈,雕楼极妙,忘有虞之总期,恩殷辛之琼室。

禁地千里,举足投网,丽拟阿房,役百干溪。

臣恐民力凋尽,下不堪命也。

昔秦据殽函以制六合,自以德高三皇,功兼五帝,欲号谥至万叶,而二世颠覆,愿为黔首,由枝干既杌,本实先拔也。

盖圣王之御世也,克明俊德,庸勋亲亲。

俊乂在官,则功业可隆,亲亲显用,则安危同忧。

深根固本,并为干冀,虽历盛衰,内外有辅。

昔成王幼冲,未能政,阂、吕、召、华,并在左右:今既无卫侯、康叔之监,分陕所任,又非旦、奭.东宫未建,天下无副。

愿陛下留心关塞,永保无极,则海内幸甚。

”后为燕中尉。

辞疾不就,卒。

评曰:辛毗、杨阜,刚亮公直,正谏匪躬,亚乎汲黯之高风焉。

高堂隆学业修明,志在匡君,因变陈戒,发于恳诚,忠矣哉!

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谓意过其通者欤!



译文、注释、简介、赏析


三国志·魏书·满田牵郭传

〔陈寿〕 〔晋〕

满宠字伯宁,山阳昌邑人也。

年十八,为郡督邮。

时郡内李朔等各拥部曲,害于平民,太守使宠纠焉。

朔等请罪,不复抄略。

守高平令。

县人张苞为郡督邮,贪秽受取,干乱吏政。

宠因其来在传舍,率吏卒出收之,诘责所犯,即日考竟,遂弃官归。

太祖临兖州,辟为从事。

及为大将军,辟署西曹属,为许令。

时曹洪宗室亲贵,有宾客在界,数犯法,宠收治之。

洪书报宠,宠不听。

洪白太祖,太祖召许主者。

宠知将欲原,乃速杀之。

太祖喜曰“当事不当尔邪?

”故太尉杨彪收付县狱,尚书令荀彧、少府孔融等并属宠:“但当受辞,勿加考掠。

”宠一无所报,考讯如法。

数日,求见太祖,言之曰:“杨彪考讯无他辞语。

当杀者宜先彰其罪,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必大失民望,窃为明公惜之。

”太祖即日赦出彪。

初,彧、融闻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了,更善宠。

时袁绍盛于河朔,而汝南绍之本郡,门生宾客布在诸县,拥兵拒守。

太祖忧之,以宠为汝南太守。

宠募其服从者五百人,率攻下二十余壁。

诱其未降渠帅,于坐上杀十余人,一时皆平。

得户二万,兵二干人,令就田业。

建安十三年,从太祖征荆州。

大军还,留宠行奋威将军,屯当阳。

孙权数扰东陲,复召宠还为汝南大守,赐爵关内侯。

关羽围襄阳,宠助征南将军曹仁屯樊城拒之,而左将军于禁等军以霖雨水长为羽所没。

羽急攻樊城,樊城得水,往往崩坏,众皆失色。

或谓仁曰:“今日之危,非力所支。

可及羽围未合,乘轻船夜走,虽失城,尚可全身。

” 宠曰:“山水速疾,冀其不久。

闻羽遣别将已在郏下,自许以南,百姓扰扰,羽所以不敢遂进者,恐吾军掎其后耳。

今若遁去,洪河以南,非复国家有也。

君宜待之。

”仁曰:“善。

”宠乃沉白马,与军人盟誓。

会徐晃等救至,宠力战有功,羽遂退。

进封安昌亭侯。

文帝即王位,迁扬武将军。

破吴于江陵有功,更拜伏波将军,屯新野。

大军南征,到精湖,宠帅诸军在前,与贼隔水相对。

宠敕诸将曰:“今夕风甚猛,贼必来烧军,宜为其备。

”诸军皆警。

夜半,贼果遣十部伏夜来烧,宠掩击破之,进封南乡侯。

黄初三年,假宠节钺。

五年,拜前将军。

明帝即使,进封昌邑侯。

太和二年,领豫州刺史。

三年春,降人称吴大严,扬声欲诣江北猎,孙权欲自出。

宠度其必袭西阳而为之备,权闻之,退还。

秋,使曹休从庐江南人合肥,令宠向夏口。

宠上疏曰:“曹休虽明果而希用兵,今所从道,背湖旁江,易进难退,此兵之洼地也。

若入无强口,宜深为之备。

”宠表未报,休遂深入。

贼果从无强口断夹石,要休还路。

休战不利,退走。

会朱灵等从后来断道,与贼相遇。

贼惊走,休军乃得还。

是岁休薨,宠以前将军代都督扬州诸军事。

汝南军民恋慕,大小相率,奔随道路,不可禁止。

护军表上,欲杀其为首者。

诏使宠将亲兵千人自随,其余一无所问。

四年,拜宠征东将军。

其冬,孙权扬声欲至合肥,宠表召兖、豫诸军,皆集。

贼寻退还,被诏罢兵。

宠以为“今贼大举而还,非本意也,此必欲伪退以罢吾兵,而倒还乘虚,掩不备也”。

表不罢兵。

后十余日,权果更来,到合肥城,不克而还。

其明年,吴将孙布遣人诣扬州求降,辞云:“道远不能自致,乞兵见迎。

”刺史王淩腾布书,请兵马迎之。

宠以为必诈,不与兵,而为淩作报书曰:“知识邪正,欲避祸就顺,去暴归道,甚相嘉尚。

今欲遣兵相迎,然计兵少则不足相卫,多则事必远闻。

且先密计以成本志,临时节度其宜。

”宠会被书当入朝,敕留府长史:“若淩欲往迎,勿与兵也。

”淩于后索兵不得,乃单遣一督将步骑七百人往迎之。

布夜掩击,督将迸走,死伤过半。

初,宠与淩共事不平,淩支党毁宠疲老悖谬,故明帝召之。

既至,体气康强,见而遣还。

宠屡表求留,诏报曰:“昔廉颇强食,马援据鞍,今君未老而自谓已老,何与廉、马之相背邪?

其思安边境,惠此中国。

” 明年,吴将陆逊向庐江,论者以为宜速赴之。

宠曰:“庐江虽小,将劲兵精,守则经时。

又贼舍船二百里来,后尾空县,尚欲诱致。

今宜听其遂进,但恐走不可及耳。

” 整军趋杨宜口。

贼闻大兵东下,即夜遁。

时权岁有来计。

青龙元年,宠上疏,曰:“合肥城南临江湖,北远寿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

官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辈,然后围乃得解。

贼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

”护军将军蒋济议以为:“既示天下以弱,且望贼烟火而坏城,此为未攻而自拔。

一至于此,劫略无限,必以淮北为守。

” 帝未许。

宠重表曰:“孙子言,兵者,诡道也。

故能而示之以弱不能,骄之以利,示之以慑。

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

又曰‘善动敌者形之’。

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此所谓形而诱之也。

引贼远水,择利而动,举得于外,则福生于内矣。

”尚书赵咨以宠策为长,诏遂报听。

其年,权自出,欲围新城,以其远水,积二十日不敢下船。

宠谓诸将曰:“权得吾移城。

必于其众中有自大之言,今大举来欲要一切之功,虽不敢至,必当上岸耀兵以示有余。

”乃潜遣步骑六千,伏肥城隐处以待之。

权果上岸耀兵,宠伏军卒起击之,斩首数百,或有赴水死者。

明年,权自将号十万,至合肥新城。

宠驰往赴,募壮士数十人,折松为炬,灌以麻油,从上风放火,烧贼攻具,射杀权弟子孙泰。

贼于是引退。

三年春,权遣兵数千家佃于江北。

至八月,宠以为田向收熟,男女布野,其屯卫兵去城远者数百里,可掩击也。

遣长吏督三军循江东下,摧破诸屯,焚烧谷物而还。

诏美之,因以所获尽为将士赏。

景初二年,以宠年老征还,迁为太尉。

宠不治产业,家无余财。

诏曰:“君典兵在外,专心忧公,有行父、祭遵之风。

赐田十顷,谷五百斛,钱二十万,以明清忠俭约之节焉。

”宠前后增邑,凡九千六百户,封子孙二人亭侯。

正始三年薨,谥曰景侯。

子伟嗣。

伟以格度知名,官至卫尉。

田豫字国让,渔阳雍奴人也。

刘备之奔公孙瓒也,豫时年少,自托于备,备甚奇之。

备为豫州刺史,豫以老母求归,备涕泣与别。

曰:“恨不与君共成大事也。

” 公孙瓒使豫守东州令,瓒将王门叛瓒,为袁绍将军万余人来攻。

众惧欲降。

豫登城谓门曰:“卿为公孙所厚而去,意有所不得已也。

今还作贼,乃知卿乱人耳。

夫挈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

何不急攻乎?

”门惭而退。

瓒虽知豫有权谋,而不能任也。

瓒败而鲜于辅为国人所推,行太守事,素善豫,以为长史。

时雄杰并起,辅莫知所从。

豫谓辅曰:“终能定于下者,必曹氏也。

宜速归命,无后祸期。

”辅从其计,用受封宠。

太祖召豫为丞相军谋掾,除颖阴、朗陵令,迁七阳太守,所在有治。

鄢陵侯彰征代郡,以豫为相。

军次易北,虏伏骑击之,军人扰乱,莫知所为。

豫因地形,回车结圜陈,弓驽持满于内,疑兵塞其际。

胡不能近,散去。

追击,大破之,遂前平代,皆豫策也。

迁南阳太守。

先时,郡人侯音反,众数千人在山中为群盗,大为郡患。

前太守收其党与五百余人,表奏皆当死。

豫悉见诸系囚,慰谕,开其自新之路,一时破械遣之。

诸囚皆叩头,愿自效,即相告语,群贼一朝解散,郡内清静。

具以状上,太祖善之。

文帝初,北狄强盛,侵扰边塞。

乃使豫持节护乌丸校尉,牵招、解俊并护鲜卑。

自高柳以东,(氵岁)貊以西,鲜卑数十部,比能、弥加、素利割地统御,各有分界。

乃共要誓,皆不得以马与中国市。

豫以戎狄为一,非中国之利,乃先构离之,使自为仇敌,互相攻伐。

素利违盟,出马千匹与官,为比能所攻,求救于豫,豫恐遂相兼并,为害滋深,宣救善讨恶,示信众狄。

单将锐卒,深入虏庭,胡人众多,钞军前后,断截归路。

豫乃进军,去虏十余里结屯营,多聚牛马粪然之,从他道引去。

胡见烟火不绝,以为尚在,去,行数十里乃知之。

追豫到马城,围之十重,豫密严,使司马建旌旗,鸣鼓吹,将步骑从南门出,胡人皆属目往赴之。

豫将精锐自北门出,鼓噪而起,两头惧发,出虏不意,虏众散乱,皆弃弓马步走,迫讨二十余里,僵尸蔽地。

又乌丸王骨进桀黠不恭,豫因出塞案行,单将麾下百余骑人进部。

进逆拜,遂使左右斩进,显其罪恶以令众。

众皆怖慑不敢动,便以进弟代进。

自是胡人破胆,威震沙漠。

山贼高艾,众数干人,寇钞,为幽、冀害,豫诱使鲜素利部斩艾,传首京都。

封豫长乐亭侯。

为校尉九年,其御夷狄,恒摧抑兼并,乖散强猾。

凡通亡奸宄,为胡作计不利官者,豫皆构刺搅离,使凶邪之谋不遂,聚居之类不安。

事业未究,而幽州刺史王雄支党欲令雄领乌丸校尉,毁豫乱边,为国生事。

遂转豫为汝南太守,加珍夷将军。

太和末,公孙渊以辽东叛,帝欲征之而难其人。

中领军杨暨举豫应选,乃使豫以本官督青州诸军,假节,往讨之。

会吴贼遣使与渊相结,帝以贼众多,又以渡海,诏豫使罢军。

豫度贼船垂还,岁晚风急,必畏漂浪,东随无岸,当赴成山。

成山无藏船之处,辄便循海,案行地形,及诸山岛,徼截险要,列兵屯守,自入成山,登汉武之观。

贼还,果遇恶风,船皆触山沉没,波荡着岸,无所逃窜,尽虏其众。

初,诸将皆笑于空地待贼,及贼破,竟欲与谋,求人海钩取浪船。

豫惧穷虏死战,皆不听。

初,豫以太守督青州,青州刺史程喜内怀不服,军事之际,多相违错。

喜知帝宝爱明珠,乃密上:“豫虽有战功,而禁令宽弛,所得器仗珠金甚多,放散皆不纳官。

”由是功不见列。

后孙权号十万众攻新城,征东将军满宠欲率诸军救之。

豫曰:“贼悉众大举,非徒投射小利,欲质新城以致大军耳。

宜听使攻城,挫其锐气,不当与争锋也。

城不可拔,众必罢怠。

罢怠然后击之,可大克也。

若贼见计,必不攻城,势将自走。

若便进兵,适人其计。

又大军相向,当使难知,不当使自画也。

”豫辄上状,天子从之。

会贼遁走。

后吴复来寇,豫往拒之,贼即退。

诸军夜惊云:“贼复来!

”豫卧不起,令众‘敢动者斩’。

有顷,竟无贼。

景初末,增邑三百,并前五百户。

正始初,迁使持节护匈中郎将军,加振威将军,领并州刺史。

外胡闻其威名,相率来献。

州界宁肃,百姓怀之。

征为卫尉。

屡乞逊佼,太傅司马宣王以为豫克壮,书喻未听。

豫书答曰:“年过七十而以居位,譬犹钟鸣漏尽而夜行不休,是罪人也。

”遂固称疾笃。

拜太中大夫,食卿禄。

年八十二薨,子彭祖嗣。

豫清俭约素,赏赐皆散之将士。

每胡、狄私遗,悉簿藏官,不入家。

家常贫匮。

虽殊类,咸高豫节。

嘉平六年,下诏褒扬,赐其家钱谷。

语在《徐邈传》。

牵招字子经,安平观津人也。

年十余岁,诣同县乐隐受学。

后隐为车骑将军何苗长史,招随卒业。

值京都乱,苗、隐见害,招惧与隐门生史路等触蹈锋刃,共殡敛隐尸,送丧还归。

道遇寇钞,路等皆悉散走。

贼欲斫棺取钉,招垂泪请赦。

贼义之,乃释而去。

由此显名。

冀州牧袁绍辟为督军从事,兼领乌丸突骑。

绍舍人犯令,招先斩乃白,绍奇其意而不见罪也。

绍卒,又事绍子尚。

建安九年,太祖围邺。

尚遣招至上党,督致军粮。

未还,尚破走,到中山。

时尚外兄高干为并州刺史,招以并州左有恒山之险,右有大河之固,带甲五万,北阻强胡,劝干迎尚,并力观变。

干既不能,而阴欲害招。

招闻之,间行而去,道隔不得追尚,遂东诣太祖。

太祖领冀州,辟为从事。

太祖将讨袁谭,而柳城乌丸欲出骑助谭。

太祖以招尝领乌丸,遣诣柳城。

到,值峭王严,以五千骑当遣诣潭。

又辽东太守公孙康自称平州牧,遣使韩忠赍单于印绶往假峭王。

峭王大会群长,忠亦在坐。

峭王问招:“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为单于。

今曹公复言当更白天子,假我真单于。

辽东复持印绶来。

如此,谁当为正?

”招答曰:“昔袁公承制,得有所拜假。

中间违错,天子命曹公代之,言当白天子,更假真单于,是也。

辽东下郡,何得擅称拜假也?

”忠曰:“我辽东在沧海之东,拥兵百万,又有扶余、(氵岁)貊之用。

当今之势,强者为右,曹操独问得为是也?

”招呵忠曰:“曹公允恭明哲,冀戴天子,伐叛柔服,宁静四海,汝君臣顽嚣,今恃险远,背违王命,欲擅拜假,侮弄神器,方当屠戮,何敢慢易咎毁大人?

”便促忠头顿筑,拔刀欲斩之。

峭王惊怖,徒跣抱招,以救请忠,左右失色。

招乃还坐,为峭王等说成败之效,祸福所归。

皆下席跪伏,敬受敕教,便辞辽东之使,罢所严骑。

太祖灭谭于南皮,署招军谋掾,从讨乌丸。

至柳城,拜护乌丸校尉。

还邺,辽东送衰尚首,县在马市,招睹之悲感,设祭头下。

太祖义之,举为茂才。

从平汉中,太祖还,留招为中护军。

事罢,还邺,拜平虏校尉,将兵督青、徐州郡军事,击东来贼,斩其渠率,东土宁静。

文帝践阼,拜招使持节护鲜卑校尉,屯昌平。

是时,边民流散山泽,又亡叛在鲜卑中者,处有干数。

招广布恩信,招诱降附。

建义中郎将公孙集等,率将部曲,咸各归命。

使还本郡。

又怀来鲜卑素利、弥加等十余万落,皆令款塞。

大军欲征吴,召招还,至。

值军罢,拜右中郎将,出为雁门太守。

郡在边睡,虽有候望之备,而寇钞不断。

招既教民战陈,又表复乌丸五百余家租调,使备鞍马,远遣侦候。

虏每犯塞,勒兵逆击,来辄摧破,于是吏民胆气日锐,荒野无虞。

又构间离散,使虏更相猜疑。

鲜卑大人步度根、泄归泥等与轲比能为隙,将部落三万余家诣郡附塞。

救令还击比能,杀比能弟苴侯,及叛乌丸归义侯王同、王寄等,大结怨仇。

是以招自出,率将归泥等讨比能于云中故郡,大破之。

招通河西鲜卑附头等十余万家,缮治陉北故上馆城,置屯戍以镇内外,夷虏大小,莫不归心,诸叛亡虽亲戚不敢藏匿,咸悉收送。

于是野居晏闭,寇贼静息。

招乃简选有才识者,诣太学受业,还相授教,数年中库序大兴。

郡所治广武,井水咸苦,民皆担辇远汲流水,往返七里。

招准望地势,因山陵之直,凿原开渠,注水城内,民赖其益。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

太和二年,护乌丸校尉田豫出塞,为轲比能所围于故马邑城,移招求救。

招即整勒兵马,欲赴救豫。

并州以常宪禁招,招以为节将见围,不可拘于吏议,自表辄行。

又并驰布羽檄,称陈形势,云“当西北掩取虏家,然后东行,会诛虏身”。

檄到,豫军踊跃。

又遣一通于虏蹊要,虏即恐怖,种类离散。

军到故平城,便皆溃走。

比能复大合骑来,到故平州塞北。

招潜行扑讨,大斩首级。

招以蜀虏诸葛亮数出,而比能狡猾,能相交通,表为防备,议者以为县远,未之信也。

会亮时在祁山,果遣使连结比能。

比能至故北地石城,与相首尾。

帝乃诏招,使从便宜讨之。

时比能已还漠南,招与刺史华轨议曰:“胡虏迁徙无常。

若劳师远追,则迟速不相及。

若欲潜袭,则山溪艰险,资粮转运,难以密办。

可使守新兴、雁门二牙门,出屯陉北,外以镇抚,内令兵田,储畜资粮,秋冬马肥,州郡兵合,乘衅征讨,计必全克。

”未及施行,会病卒。

招在郡十二年,威风远振。

其治边之称,次于田豫,百姓追思之。

而渔阳傅容在雁门有名绩,继招后,在辽东又有事功云。

招子嘉嗣。

次子弘,亦猛毅有招风,以陇西太守随邓艾伐蜀有功,咸熙中为振威护军。

嘉与晋司徒李胤同母,早卒。

郭淮字伯济,太原阳曲人也。

建安中举孝廉,除平原府丞。

文帝为五官将,召淮署为门下贼曹,转为丞相兵曹议令史,从征汉中。

太祖还,留征西将军夏侯渊拒刘备,以淮为渊司马。

渊与备战,淮时有疾不出。

渊遇害,军中扰扰,淮收散卒,推荡寇将军张合为军主,诸营乃定。

其明日,备欲渡汉水来攻。

诸将议众寡不敌,备便乘胜,欲依水为陈以拒之。

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敌,非算也。

不如远水为陈,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备可破也。

”既陈,备疑不渡,淮遂坚守,示无还心。

以状闻,太祖善之,假合节,复以淮为司马。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转为镇西长史。

又行征羌护军,护左将军张合、冠军将军杨秋讨山贼郑甘、卢水叛胡,皆破平之。

关中始定,民得安业。

黄初元年,奉使贺文帝践阼。

而道路得疾,故计远近为稽留。

及群臣欢会,帝正色责之,曰:“昔禹全诸侯于涂山,防风后至,便行大戮。

今溥天同庆而卿最留迟,何也?

”淮对曰:“臣闻五帝先教,导民以德,夏后政衰,始用刑辟。

今臣遭唐虞之世,是以自知免于防风之诛也。

”帝悦之,擢领雍州刺史,封射阳亭侯,五年为真。

安定羌大师辟蹏反,讨破降之。

每羌、胡来降,淮辄先使人推问其亲理,男女多少,年岁长幼。

及见,一二知其款曲,讯问阂至,咸称神明。

太和二年,蜀相诸葛亮出祁山,遣将军马谡至街亭,高详屯列柳城。

张合击谡,淮攻详营,皆破之。

又破陇西名羌唐蹏于枹罕,加建威将军。

五年,蜀出卤城。

是时,陇右无谷,议欲关中大运,淮以威恩抚循羌、胡,家使出谷。

平其输调,军食用足,转扬武将军。

青龙二年,诸葛亮出斜谷,并田于兰坑。

是时司马宣王屯渭南。

淮策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

淮曰:“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荡民、夷,此非国之利也。

”宣王善之,淮遂屯北原。

暂垒末成,蜀兵大至,淮逆大至,淮逆击[走]之。

后数日,亮盛兵西行,诸将皆谓欲攻西围,淮独以为此见形于西,欲使官兵重应之,必攻阳遂耳。

其夜果攻阳遂,有备不得上。

正始元年,蜀将姜维出陇西。

淮遂进军,追至强中,维退,遂讨羌迷当等,按抚柔氐三千余落,拔徙以实关中。

迁左将军。

凉州休屠胡梁元碧等,率种落二干余家附雍州。

淮奏使居安定之高平,为民保障,其后因置西川都尉。

转拜前将军,领州如故。

五年,夏侯玄伐蜀,淮督诸军为前锋。

淮度势不利,辄拔军出,故不大败。

还假淮节。

八年,陇西、南安、金城、西平诸羌饿何、烧戈、伐同、蛾遮塞等相结叛乱,攻围城邑,南招蜀兵,凉州名胡治无戴复叛应之。

讨蜀护军夏侯霸督诸军屯为翅。

淮军始到狄道,议者佥谓宜先讨定枹罕,内平恶羌,外折贼谋。

淮策维必来攻霸,遂入沨中,转南迎霸。

维果攻为翅,会淮军适至,维遁退。

进讨叛羌,斩饿何、烧戈,降服者万余落。

九年,遮塞等屯河关、白土故城,据河拒军。

淮见形上流,密于下渡兵据白土城,击,大破之。

治无戴围武威,家属留在西海。

淮进军趋西海,欲掩取其累重,会无戴折还,与战于龙夷之北,破走之。

令居恶虏在石头山之西,当大道止,断绝王使。

淮还过讨,大破之。

姜继出石营,从强川,乃西迎治无戴,留阴平太守廖化于成重山筑城,敛破羌保质。

淮欲分兵取之。

诸将以维众西接强胡,化以据险,分军两持,兵势转弱,进不制维,退不拔化,非计也,不如合而惧西,及胡蜀未接,绝其内外,此伐交之兵也。

淮曰:“今往取化,出贼不意,维必狼顾。

比维自致,足以定化,且使维疲于奔命。

兵不远西,而胡交自离,此一举而两全之策也。

”乃别遣夏侯霸等追维于沓中,淮自串诸军就攻化等。

维果驰还救化,皆如淮计。

进封都乡侯。

嘉平元年,迁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

是岁,与雍州刺史陈泰协策。

降蜀牙门将句安等于翅上。

二年诏曰:“昔汉川之役,几至倾覆,淮临危济难,功书王府。

在关右三十余年,外征寇虏,内绥民夷。

比岁以来,摧破廖化,禽虏旬安,功绩显着,朕甚嘉之。

今以淮为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持节、都督如故。

”进封阳曲侯,邑凡二千七百八十户,分三百户,封一子亭侯。

正元二年薨,追赠大将军,谥曰贞侯。

子统嗣。

统官至荆州刺史,薨。

子正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淮着勋前朝,改封汾阳子。

评曰:满宠立志刚毅,勇而有谋。

田豫居身清白,规略明练。

牵招秉义壮烈,威绩显着。

郭淮方策精详,垂问秦、雍。

而豫位止小州,招终于郡守,末尽其用也。

三国志·魏书·徐胡二王传

〔陈寿〕 〔晋〕

徐邈宇景山,燕国苏人也。

太祖平河朔,召为丞相军谋掾,试守奉高令,人为东曹议令史。

魏国初建,为尚书郎。

时科禁酒,而邈私饮至于沉醉。

校事赵达问以曹事,邈曰:“中圣人。

”达白之太祖,太祖甚怒。

度辽将军鲜于辅进曰:“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浊者为贤人,邈性修慎,偶醉言耳。

”竟坐得免刑。

后领陇西太守,转为南安。

文帝践阼,历谯相,平阳、安平太守,颖川典农中郎将,所在着称,赐爵关内侯。

车驾幸许昌,问邈曰:“颇复中圣人不?

”邈对曰:“昔子反毙于谷阳,御叔罚于饮酒,臣嗜同二子,不能自惩,时复中之。

然宿瘤以丑见传,而臣以醉见识。

”帝大笑,顾左右曰:“名不虚立。

”迁抚军大将军军师。

明帝以凉州绝远,南接蜀寇,以邈为凉州刺史,使持节领护羌校尉。

至,值诸葛亮出祁山。

陇右三郡反,邈辄遣参军及金城太守等击南安贼,破之。

河右少雨,常苦乏谷,邈上修武威、酒泉盐池以收虏谷,又广开水田,募贫民佃之,家家丰足,仓库盈溢。

乃支度州界军用之余,以市金帛犬马,通供中国之费。

以渐收敛民间私仗,藏之俯库。

然后率以仁义,立学明训,禁厚葬,断淫祀,进善黜恶,风化大行,百姓归心焉。

西域流通,荒戎入贡,皆邈勋也。

讨叛羌柯吾有功,封都亭侯,邑三百户,加建威将军。

邈与羌、胡从事,不问小过。

若犯大罪,先告部帅。

使知,应死者乃斩以徇,是以信服畏威,赏赐皆散与将士,无入家者,妻子衣食不充。

天了闻而嘉之,随时供给其家。

弹邪绳枉,州界肃清。

正始元年,还为大司农。

迁为司隶校尉,百寮敬惮之。

公事去官。

后为光禄大夫,数岁即拜司空,邈叹曰:“三公论道之官,无其人则缺,岂可以老病忝之哉?

”遂固辞不受。

嘉平元年,年七十八,以大夫薨于家,用公礼葬,谥曰穆侯。

子武嗣。

六年,朝廷追思情节之士,诏曰:“夫显贤表德,圣王所重。

举善而教,仲尼所美。

故司空徐邈、征东将军胡质、卫尉田豫皆服职前朝,历事四世,出统戎马,入赞庶政,忠清在公,忧国忘私,不营产业,身没之后,家无余财,朕甚嘉之。

其赐邈等家谷二千斛,钱三十万,布告天下。

”邈同郡韩观、曼游,有鉴识器干,与邈齐名,而在孙礼、卢毓先,为豫州刺史,甚有治功,卒官。

卢钦着书,称邈曰:“徐公志高行洁,才博气猛。

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洁而不介,博而守约,猛而能宽。

圣人以清为难,而徐公之所易也。

”右问钦:“徐公当武帝之时,人以为通,自在凉州及还京师,人以为介,何也?

”钦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等用事,贵清素之士,于时皆变易车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为通。

比来天下奢靡,转相仿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与俗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

是世人之无常,而徐公之有常也。

”胡质字文德,楚国寿春人也。

少与将济、未绩俱知名于江、淮间,仕州郡。

蒋济为别驾,使见太祖。

太祖问曰:“胡通达,长者也,宁有子孙不?

”济曰:“有子曰质,规模大略不及于父,至于精良综事过之。

”太祖即召质为顿丘令。

县民郭政通于从妹,杀其夫程他,郡吏马谅系狱为证。

政与妹皆耐掠隐抵,谅不胜痛,自诬,当反其罪。

质至宫,察其情色,更详其事,检验具服。

入为丞相东曹议令史,州请为治中。

将军张辽与其护军武周有隙。

辽见刺史温恢求请质,质辞以疾。

辽出谓质曰:“仆委意于君,何以相辜如此?

”质曰:“古人之交也,取多知其不贪,奔北知其不怯,闻流言而不信,故可终也。

武伯南身为雅士,往者将军称之不容于口,今以睚眦之恨,乃成嫌隙。

况质才薄,岂能终好?

是以不愿也。

”辽感言,复与周平。

太祖辟为丞相属。

黄初中,徙吏部郎,为常山太守,迁任东莞。

士卢显为人所杀。

质曰:“此士无仇而有少妻,所以死乎!

”悉见其比居年少,书吏李若见问而色动,遂穷诘情状。

若即自首,罪人斯得。

每军功赏赐,皆散之于众,无入家者。

在郡几年,交民便安,将士用命。

迁荆州刺史,加振威将军,赐爵关内侯。

吴大将朱然围樊城,质轻军赴之。

议者皆以为贼盛不可迫,质曰:“樊城卑下,兵少,故当进军为之外援。

不然,危矣。

”遂勒兵临围,城中乃安。

迁征东将军,假节都督青、徐诸军事。

广农积谷,有兼年之储,置东征台,且佃且守。

又通渠诸郡,利舟揖,严设备以待敌,海边无事。

性沉实内察,不以其节检物,所在见思。

嘉平二年薨,家无余财,惟有赐衣书箧而已。

军师以闻,追进封阳陵亭侯,邑百户,谥曰贞侯。

子威嗣。

六年,诏书褒述质清行,赐其家钱谷。

语在《徐邈传》。

威,咸熙中官至刺史,有殊绩,历三郡守,所在有名。

卒于安定。

王昶字文舒,太原晋阳人也。

少与同郡王淩俱知名。

淩年长,昶兄事之。

文帝在东宫,昶为太子文学,迁中庶子。

文帝践阼,徙散骑侍郎,为洛阳典农。

时都畿树木成林,昶斫开荒莱,勤劝百姓,垦田特多。

迁兖州刺史。

明帝即位,加扬烈将军,赐爵关内侯。

昶虽在外任,心存朝廷,以为魏承秦、汉之弊,法制苛碎,不大(赦厘——上下)改国典以准先王之风而望治化复兴,不可得也。

乃着《治论》,略依古制而合于时务者二十余篇,又着《兵书》十余篇,言奇正之用,青龙中奏之。

其为兄子及子作名字,皆依谦实,以见其意。

故兄子默字处静,沈字处道,其子浑字玄冲,深字道冲。

遂书戒之,曰:“夫人为子之道,莫大于宝身全行,以显父母。

此三者人知其善,而或危身破家,陷于灭亡之祸者,何也?

由所祖习非其道也。

夫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行之而立身之本也。

孝敬则宗族安之,仁义则乡党重之,此行成于内,名着于外者矣。

人若不笃于至行,而背本遂末,以陷浮华焉,以成朋党焉。

浮华则有虚伪之累,朋党则有彼此之患。

此二者之戒,昭然着明,而循覆车滋众,逐末弥甚,皆由感当时之誉,昧目前之利故也。

夫富贵声名,人情所乐,而君子或得不而处,何也?

恶不由其道耳。

患人知进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

语曰:”如不知足,则失所欲。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览往事之成败,察将来之吉凶,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厌,而能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

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放以玄默冲虚为名,欲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

古者盘杆有铭,几杖有诫,俯仰察焉,用无过行。

况在己名,可不戒之哉!

夫物速成则疾亡。

晚就则善终。

朝华之草,夕而零落。

松柏之茂,隆寒不衰。

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戒阙党也。

若范丐对秦客而武子击之,折其委笄,恶其掩人也。

夫人有善鲜不自伐,有能者寡不自矜。

伐则掩人,矜则陵人。

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

故三郤为戮于晋,王叔负罪于周,不惟矜善自伐好争之咎乎?

故君子不自称,非以让人,恶其盖人也。

夫能屈以为伸,让以为得,弱以为强,鲜不遂矣。

夫毁誉,爱恶之原而祸福之机也,是以圣人慎之。

孔子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

如有所誉,必有所试。

又曰:”于贡方人。

赐也贤乎哉,我则不暇。

“以圣人之德,犹尚如此,况庸庸之徒而轻毁誉哉?

“昔伏波将军马援戒其兄子。

言:”闻人之恶,当如闻父母之名。

耳可得而闻,口不可得而言也。

‘斯戒矣至矣。

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

若己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

若己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

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

且闻人毁己而忿者,恶丑声之加入也,人报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己也。

谚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

’其言信矣。

若与是非之士,凶险之人,近犹不可,况与对校乎?

其害深矣。

夫虚伪之人,言不根道,行不顾言,其为浮浅较可识别。

而世人惑焉,犹不检之以言行也。

近济阴魏讽、山阳曹伟皆以倾邪败没,荧惑当世,挟持奸慝,驱动后生。

虽刑于鈇钺,大为烱戒,然所污染,固以众矣。

可不慎与!

若夫山林之士,夷、叔之伦,甘长饥于首阳,安赴火于绵山,绵可以激贪励俗,然圣人不可为,吾亦不愿也。

今汝先人世有冠冕,惟仁义为名,守慎为称。

孝悌于闺门,务学于师友。

吾与时人从事,虽出处不同,然各有所取。

颖川郭伯益,好尚通达,敏而有知。

其为人弘旷不足,轻贵有余。

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

吾以所知亲之昵之,不愿儿子为之。

北海徐伟长,不治名高,不求苟得,淡然自守,惟道是务。

其有所是非,则托古人以见其意,当时无所褒贬。

吾敬之重之,愿儿子师之。

东平刘公干,博学有高才,诚节有大意,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得失足以相补。

吾爱之重之,不愿儿子慕之。

乐安任昭先,淳粹履道,内敏外恕,推逊恭让,处不避洿,怯而义勇,在朝忘身。

吾友之善之,愿儿子遵之。

若引而绅之,触类而长之,汝其庶几举一隅耳。

及其用财先九族,其施舍务周急,其出入存故老,其论议贵无贬,其进仕尚忠节,其取人务实道,其处世戒骄淫。

其贫贱慎无威。

其进退念合宜。

其行事加九思。

如此而已。

吾复何忧哉?

青龙四年,诏‘欲得有才智文章,谋虑渊深,料远若近,视昧而察,筹不虚运,策弗徒发,端一小心,清修密静,乾乾不解,志尚在公者,无限年齿,勿拘贵贱,卿校已上各举一人。

太尉司马宣王以昶应选。

正始中,转在徐州,封武观亭侯,迁征南将军。

假节都督荆、豫诸军事。

昶以为国有常众,战无常胜。

地有常险,守无常势。

今屯宛,去襄阳三百余里,诸军散屯,船在宣池,有急不足相赴,乃表徙治新野,习水军于二州,广农垦殖,仓谷盈积。

嘉平初,太傅司马宣王既诛曹爽,乃秦博问大臣得失。

昶陈治略五事:其一,欲祟道笃学,抑绝浮华,使国子入太学而修庠序。

其二,欲用考试,考试犹准绳也,未有舍准绳而意正曲直,废黜陟而空论能否也。

其三,欲令居官者久于其职,有治绩则就增位赐爵。

其四,欲约官实禄,励以廉耻,不使与百姓争利。

其五,欲绝侈靡,务崇节俭,令衣服有章,上下有叙,储谷畜帛,反民于朴。

诏书褒赞。

因使撰百官考课事,昶以为唐虞虽有黜陟之文,而考课之法不垂。

周制冢宰之职,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又无校比之制。

由此言之,圣主明于任贤,略举黜陟之体,以委达官之长,而总其统纪,故能否可得而知也。

其大指如此。

二年,昶奏:“孙权流放良臣,适庶分争,可乘衅而制吴、蜀。

白帝、夷陵之间,黔、巫、秭归、房陵皆在江北,民夷与新城郡接,可袭取也。

”乃遣新城太守州泰袭巫、秭归、房陵,荆州刺史王基诣夷陵,昶诣江陵,两岸引竹縆为桥,渡水击之。

贼奔南岸,凿七道并来攻。

于是昶使积驽同时俱发,贼大将施绩夜遁人江陵城,迫斩数百级。

昶欲引致平地与合战,乃先遣五军案大道发还,使贼望见以喜之,以所获铠马甲首,驰环城以怒之,设伏兵以待之。

绩果追军,与战,克之。

绩遁走,斩其将钟离茂、许旻,收其甲首旗鼓珍宝器仗,振旅而还。

王基、州泰皆有功。

于是迁昶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进封京陵侯。

毋丘俭、文钦作乱,引兵拒俭、钦有功,封二子亭侯、关内修,进位骠骑将军。

诸葛诞反,昶据夹石以逼江陵,持施绩、全熙使不得东。

诞既诛诏曰:“昔孙膑佐赵,直凑大梁。

西兵骤近,亦所以成东征之势也。

”增邑千户,并前四千七百户,迁司空,持节、都督如故。

甘露四年薨,谥曰穆侯。

子浑嗣,咸熙中为越骑校尉。

王基字伯輿,东莱曲城人也。

少孤,与叔父翁居。

翁抚养甚笃,基亦发孝称。

年十七,郡召为吏,非其好也,遂去,入琅邪界游学。

黄初中,察孝廉,除郎中。

是时青土初定,刺史王淩特表请基为别驾,后召为秘书郎,淩复请还。

顷之,司徒王朗辟基,淩不遣。

朗书劾州曰:“凡家臣之良,则升于公辅,公臣之良,则入于王职。

是故古者侯伯有贡士之礼。

今州取宿卫之臣,留秘阁之吏,所希闻也。

”淩犹不遣。

淩流称青土,盖亦由基协和之辅也。

大将军司马宣王辟基,未至,擢为中书侍郎。

明帝盛修宫室,百姓劳瘁。

基上疏曰:“臣闻古人以水喻民,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

’故在民上者,不可以不戒惧。

夫民逸则虑易,苦则思难,是以先王居之以约俭,俾不至于生患。

昔颜渊云东野子之御,马力尽矣而求进不已,是以知其将败。

今事役劳苦,男女离旷,愿陛下深察东野之弊,留意舟水之喻,息奔驷于未尽,节力役于未困。

昔汉有天下,至孝文时唯有同姓诸侯,而贾谊忧之曰:置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因谓之安也。

今寇贼末殄,猛将拥兵,检之则无应敌,久之则难以遗后,当盛明之世,不务以除患,若子孙不竞,社稷之忧也。

使贾谊复起,必深切于囊时矣。

散骑常侍王肃着诸经传解及论定朝仪,改易郑玄旧说,而基据持玄义,常与抗衡。

迁安平太守,公事去官。

大将军曹爽请为从事中郎,出为安丰太守。

郡接吴寇,为政清严有威惠,明设防备,敌不敢犯。

加讨寇将军。

吴尝大发众集建业,扬声欲入攻扬州,刺史诸葛诞使基策之。

基曰:“昔孙权再至合肥,一至江夏,其后全琮出庐江,朱然寇襄阳,皆无功而还。

今陆逊等已死,而权年老,内无贤嗣,中无谋主。

权自出则惧内衅卒起,痈疽发溃。

遣将则旧将已尽,新将未信。

此不过欲补定支党,还自保护耳。

”后权竞不能出。

时曹爽专柄,风化陵迟。

基着《时要论》以切世事。

以疾征还,起家为河南尹,未拜,爽伏诛,基尝为爽官属,随例罢。

其年为尚书,出为荆州刺史。

加扬烈将军,随征南王昶击吴。

基别袭步协于夷陵,协闭门自守。

基示以攻形,而实分兵取雄父邸阁,收米三十余万斛,虏安北将军谭正,纳降数千口。

于是移其降民,置夷陵县。

赐爵关内侯。

基又表城上昶,徙江夏治之,以逼夏口。

由是贼不敢轻越江。

明制度,整军农,兼修学校,南方称之。

时朝廷仪欲伐吴,诏基量进趣之宜。

基对曰:“夫兵动而无功,则威名折于外,财用穷于内,故必全而后用也。

若不资通川聚粮水战之备,则虽积兵江内,无必渡之势矣。

今江陵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数。

安陵左右,陂池沃衍。

若水陆并农,以实军资,然后引兵诣江陵、夷陵,公据夏口,顺沮、漳,资水浮谷而下。

贼知官兵有经久之势,则拒天诛者意沮而向王化者益固。

然若率合蛮夷以攻其内,精卒劲兵以讨其外,则夏口以上必拔,而江外之郡不守。

如此,吴、蜀之交绝,交绝而吴禽矣。

不然,兵出之利,未可必矣。

”于是遂止。

司马景王新统政,基书戒之,曰:“天下至广,万机至狎,诚不可不矜矜业业,坐而待旦也。

夫志正则众邪不生,心静则众事不躁,思虑审定则教令不烦,亲用忠良则远近协服。

故知和远在身,定众在心,许允、传嘏、袁侃、崔赞皆一时正士,有直质而无流心,可与同政事者也。

”景王纳其言。

高贵乡公即尊位,近封常乐亭侯。

毋丘俭、文钦作乱,以基为行监军、假节,统许昌军,适与景王会于许昌。

景王曰:“君筹俭等何如?

”基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乱也,俭等诳肋迫惧,畏目下之戮,是以尚群聚耳。

若大兵临逼,必土崩瓦解,俭、钦之首。

不终朝而悬于军门矣。

“景王曰:”善。

“乃令基居军前。

仪者咸以俭、钦栗悍,难与争锋。

诏基停驻。

基以为:”检等举军足以深入,而久不进者,是其诈伪已露,众心疑沮也。

今不张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军高垒,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势也。

若或虏略民人,又州郡兵家为贼所得者,更怀离心。

俭等所迫肋者,自顾罪重,不敢复还,此为错兵无用之地,而成好宄之源。

吴寇因之,则淮南非国家之有,谯、沛、汝、豫危不安,此计之大失也。

军宜速进据南顿,南顿有大邸阁,计足军人四十日粮。

保坚城,因积谷,先人有夺人之心,此平贼之要也。

“基屡请,乃听进据(氵隐)水。

既至复言,曰:”兵闻拙速,未睹工迟之久。

方今外有强寇,内有叛臣,若不时决,则事之深浅未可测也。

议者多欲将军持重。

将军持重是也,停军不进非也。

持重非不行之谓也,进而不可犯耳。

今据坚城,保壁垒,以积实资虏,县运军粮,甚非计也。

“景王欲须诸军集到,犹尚未许。

基曰:”将在军。

君令有所不受。

彼得则利,我得亦利,是谓争城,南顿是也。

“遂辄进据南顿,俭等从项亦争欲往,发十余里,闻基先到,复还保项。

时兖州刺史邓艾屯乐嘉,俭使文钦将兵袭艾。

基知其势分,进兵逼项,俭众遂败。

钦等已平,迁镇南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领豫州刺史,进封安乐乡侯。

上疏求分户二百,赐叔父子乔爵关内侯,以报叔父拊育之德。

有诏特听。

诸葛诞反,基以本官行镇东将军。

都督扬、豫诸军事。

时大军在项,以贼兵精,诏基敛军坚垒。

基累启求进讨。

会吴遣朱异来救诞,军于安城。

基又被诏引诸军转据北山。

基谓诸将曰:“今围垒转固,兵马向集,但当精修守备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险,使得放纵,虽有智者不能善后矣。

”遂守便宜,上疏曰:“今与贼家对敌,当不动如山。

若迁移依险,人心摇荡,于势大损。

诸军并据深沟高垒,众心皆定,不可倾动,此御兵之要也。

”书奏,报听。

大将军司马文王进屯丘头,分部围守,各有所统。

基督城东城南二十六军,文王敕军吏入镇南部界,一不得有所谴。

城中食尽,昼夜攻垒,基辄拒击,破之。

寿春既拔,文王与基书曰:“初议者云云,求移者甚众,时未临履,亦谓宜然。

将军深算利害,独秉固志,上违诏命,下拒众议,终至制敌擒贼,虽古人所述,不是过也。

“文王欲遣诸将轻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衅有荡覆吴之势。

基谏曰:”昔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之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众死者太半。

姜维因洮上之利,轻兵深入,粮饱不继,军覆上都。

夫大捷之后,上下轻敌,轻敌则虑难不深。

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

且兵出逾年,人有归志,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

武皇帝克袁绍于官渡,自以为所获已多,不复追奔,惧挫威也。

“文王乃止。

以淮南初定,转基为征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进封东武侯。

基上疏固让,归功参佐,由是长史司马等七人皆侯。

是岁,基母卒。

诏秘其凶问,迎基父豹丧合葬洛阳。

追赠豹北海太守。

甘露四年,转为征南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常道乡公即尊泣,增邑干户,并前五千七百户。

前后封子二人亭侯、关内侯。

景元二年,襄阳太守表吴贼邓由等欲来归化,基被诏:“当因此震荡江表。

”基疑其诈,驰驿陈状。

且曰:“嘉平以来,累有内难,当今之务,在于镇安社稷,绥宁百姓,未宜动众以求外利。

”文王报书曰:“凡处事者,多曲相从顺,鲜能确然共尽理实。

诚感忠爱,每见规示,辄敬依来指。

”后由等竟不降。

是岁基薨,追赠司空,谥曰景侯。

子徽嗣,早卒。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基着勋前朝,改封基孙廙,而以东武余邑赐一子爵关内侯。

晋室践阼,下诏曰:“故司空王基既着德立勋,又治身清素,不营产业,久在重任,家无私积,可谓身没行显,足用励俗者也。

其以奴婢二人赐其家。

” 评曰:徐邈清尚弘通,胡质素业贞粹,王昶开济识度,王基学行坚白,皆掌统方任,垂称着绩。

可谓国之良臣,时之彦士矣。

三国志·魏书·王毋丘诸葛邓钟传

〔陈寿〕 〔晋〕

王淩字彦云,太原祁人也。

叔父允,为汉司徒,诛董卓。

卓将李傕、郭汜等为卓报仇,入长安、杀允,尽害其家。

淩及兄晨,时年皆少,逾城得脱,亡命归乡里。

淩举孝廉,为发干长,稍迁至中山太守,所在有治,太祖辟为丞相掾属。

文帝践阼,拜散骑常侍。

出为兖州刺史,与张辽等至广陵讨孙权。

临江,夜大风,吴将吕范等船漂至北岸,淩与诸将逆击,捕斩首虏,获舟船,有功,封宜城亭侯,加建武将军,转在青州。

是时海滨乘丧乱之后,法度未整。

淩布政施教,赏善罚恶,甚有纲纪,百姓称之,不容于口。

后从曹休征吴,与贼遇于夹石,休军失利,淩力战决围,休得免难。

仍徙为扬、豫州刺史,咸得军民之欢心。

始至豫州,旌先贤之后,求未显之士,各有条教,意义甚美。

初,淩与司马朗、贾逵友善,及临兖、豫,继其名迹,正始初,为征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诸军事。

二年,吴大将全琮数万众寇芍陂,淩率诸军逆讨。

与贼争塘,力战连日,贼退走。

进封南乡侯,邑千三百五十户,迁车骑将军、仪同三司。

是时,淩外甥令狐愚以才能为兖州刺史,屯平阿。

舅甥并典兵,专淮南之重。

淩就迁为司空。

司马宣王既诛曹爽,进淩为太尉,假节钺。

淩、愚密协计,渭齐王不任天位,楚王彪长而才,欲迎立彪都许昌。

嘉平元年九月,愚遣将张式至白马,与彪相问往来。

淩又遣舍人劳精诣洛阳,语子广。

广言:“废立大事,勿为祸先。

”其十一月,愚复遣式诣彪,未还,会愚病死。

二年,荧惑守南斗。

淩谓:“斗中有星,当有暴贵者。

”三年春,吴贼塞涂水。

淩欲因此发,大严诸军,表求讨贼。

诏报不听。

淩阴谋滋甚,遣将军扬弘以废立事告兖州刺史黄华,华、弘连名以白太傅司马宣王。

宣王将中军乘水道讨淩,先下赦淩罪,又将尚书广东,使为书喻淩,大军掩至百尺逼淩.淩自知势穷,乃乘船单出迎宣王,遣掾王彧谢罪,送印绶、节钺。

军到丘头,淩面缚水次。

宣王承诏遣主簿解缚反服,见淩,慰劳之,还印绶、节钺,遣步骑六百人送还京都。

淩至项,饮药死。

宣王遂至寿春。

张式等皆自首,乃穷治其事。

彪赐死,诸相连者悉夷三族。

朝议咸以为《春秋》之义,齐璀杼、郑归生皆加追戮,陈尸斫棺,载在方策。

淩、愚罪宜如旧典。

乃发淩、愚冢,剖棺,暴尸于所近市三日,烧其印绶、朝服,亲土埋之。

进弘、华爵为乡侯。

广有志尚学行,死时年四十余。

毋丘俭字仲恭,河东闻喜人也。

父兴,黄初中为武威太守,伐叛柔服,开通河右,名次金城太守苏则。

讨贼张进及讨叛胡有功,封高阳乡侯。

入为将作大匠。

俭袭父爵,为平原侯文学。

明帝即位,为尚书郎,迁羽林监。

以东富之旧,甚见亲待。

出为洛阳典农。

时取农民以治宫室,俭上疏曰:“臣愚以为天下所急除者二贼,所急务者衣食。

诚使二贼不灭,士民饥冻,虽祟美宫室,犹无益也。

”迁荆州刺史。

青龙中,帝图讨辽东,以俭有干策,徙为幽州刺史,加度辽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

率幽州诸军至襄平,屯辽隧。

右北平乌丸单于寇娄敦、辽西乌丸都督串众王护留等,昔随袁尚奔辽东者,率众五千余人降。

寇娄敦遣弟阿罗盘等诣阙朝贡,封其渠率二十余人为侯、王,赐舆马缮彩各有差。

公孙渊逆与俭战,不利,引还。

明年,帝遣太尉司马宣王统中军及俭等众数万讨渊,定辽东。

俭以功进封安邑侯,食邑三千九百户。

正始中,俭以高句骊数侵叛。

督诸军步骑万人出玄菟,从诸道讨之。

句骊王宫将步骑二万人,进军沸流水上,大战梁口。

宫连破走。

俭遂束马县车,以登丸都,屠句骊所都,斩获首虏以千数。

句骊沛者名得来,数谏宫,宫不从其言。

得来叹曰:“立见此地将生蓬篙。

”遂不食而死,举国贤之。

俭令诸军不坏其墓,不伐其树,得其妻子,皆放遣之。

官单将妻子逃窜。

俭引军还。

六年,复征之,宫遂奔买沟。

俭遣玄菟太守王颀追之,过沃沮千有余里,至肃慎氏南界,刻石纪功,刊丸都之山,铭不耐之城。

诸所诛纳八千余口,论功受赏,侯者百余人。

穿山溉灌,民赖其利。

迁左将军,假节监豫州诸军事,领豫州刺史,转为镇南将军。

诸葛诞战于东关,不利,乃令诞、俭对换。

诞为镇南,都督豫州。

俭为镇东,都督扬州。

吴太傅诸葛恪围合肥新城,俭与文钦御之,太尉司马孚督中军东解围,恪退还。

初,俭与夏侯玄、李丰等厚善。

杨州刺史前将军文钦,曹爽之邑人也。

骁果粗猛,数有战功,好增虏获,以徼宠赏,多不见许,怨恨日甚。

俭以计厚待钦,情限好洽。

钦亦感戴,投心无二。

正元二年正月,有彗星数十丈,西北竟天,起于吴、楚之分。

俭、钦喜,以为己样。

遂矫太后诏,罪状大将军司马景王,移诸郡园,举兵反。

迫胁淮南将守诸别屯者,及吏民大小,皆入寿春城,为坛于城西,歃血称兵为盟,分老弱守城,俭、钦自将五六万众渡淮,西至项。

俭坚守,钦在外为游兵。

大将军统中外军讨之。

别使诺葛诞督豫州诸军从安风津拟寿春,征东将军胡遵督青、徐诸军出于谯。

宋之间,绝其归路。

大将军屯汝阳,使监军王基督前锋诸军据南顿以待之。

令诸军皆坚壁勿与战。

俭、钦进不得关,退恐寿春见袭,不得归,计穷不知所为。

淮南将士,家皆在北,众心沮散,降者相属,惟淮南新附农民为之用。

大将军遣兖州刺史邓艾督泰山诸军万余人至乐嘉,示弱以诱之,大将军寻自洙至。

钦不知,果夜来欲袭艾等,会明,见大军兵马盛,乃引还。

大将军纵骁骑追击,大破之,钦遁走。

是日,俭闻钦战败,恐惧夜走,众溃。

比至慎县,左右人兵稍弃俭去,俭独与小弟秀及孙重藏水边草中。

安风津都尉部民张属就射杀俭,传首京都。

属封侯。

秀、重走入吴。

将士诸为俭、钦所迫胁者,悉归降。

俭字甸为治书侍御史,先时知俭谋将发,私出将家属逃走新安灵山上。

别攻下之,夷俭三族。

钦亡入吴,吴以钦为都护,假节、镇北大将军、幽州牧、谯侯。

诸葛诞字公休,琅邪阳都人。

诸葛丰后也。

初以尚书郎为荣阳令,入为吏部郎。

人有所属托,辄显其言而承用之,后有当否,则公议其得失以为褒贬,自是群僚莫不慎其所举。

累迁御史中巫、尚书,与夏侯玄、邓扬等相善,收名朝廷,京都翕然。

言事者以诞,扬等修浮华,合虚誉,渐不可长。

明帝恶之,免诞官。

会帝崩,正始初,玄等并在职。

复以诞为御史中丞、尚书,出为扬州刺史,加昭武将军。

王淩之阴谋也,太傅司马宣王潜军东伐,以诞为镇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之诸军事,封山亭侯。

诸葛恪兴东关,遣诞督诸军讨之,与战,不利。

还,徙为镇南将军。

后毋丘俭、文钦反,遣使诣诞,招呼豫州士民。

诞斩其使,露布天下,令知俭、钦凶逆。

大将军司马景王东征,使诞豫州诸军。

渡安风津向寿春。

俭、钦之破也,诞先至寿春。

寿春中十余万口,闻俭、钦败,恐诛,悉破城门出,流进山泽,或散走入吴。

以延久在淮南,乃复以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扬州。

吴大将孙峻、吕据、留赞等闻淮南乱,会文钦往,乃帅众将钦径至寿春。

时诞诸军已至,城不可攻,乃走。

诞遣将军蒋班追击之,斩赞,传首,收其印节。

进封高平侯,邑三千五百户,转为征东大将军。

诞既与玄、扬等至亲,又王淩、毋丘俭累见夷灭,惧不自安。

倾帑藏振施以结众心,厚养亲附及扬州轻侠者数千人为死士。

甘露元年冬,吴贼欲向徐堨,计诞所督兵马足以待之,而复请十万众守寿春,又求临淮筑城以备寇,内欲保有淮南。

朝廷微知涎有自疑心,以诞旧臣,欲入度之。

二年五月,征为司空。

诞被诏书,愈恐,遂反。

召会诸将,自出攻扬州刺史乐綝,杀之。

敛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口十余万官兵,扬州新附胜兵者四五万人,聚谷足一年食,闭城自守。

遣长史吴纲将小子靓至吴请救。

吴人大喜,遣将全怿、全端、唐咨、王祚等,率三万众,密与文钦俱来应诞。

以为诞左都护、假节、大司徒、骡骑将军、青州牧、寿春侯。

是时镇南将军王基始至,督诸军围寿春,未合。

咨、钦等从城东北,因山乘险,得将其众突入城。

六月,车驾东征至项。

大将军司马文王督中外诸军二十六万众,临淮讨之。

大将军屯丘头。

使基及安东将军陈骞等四面合围,表里再重,堑垒甚峻。

又使监军石苞、兖州刺史州泰等,简锐卒为游军,备外寇。

钦等数出犯围,逆击走之。

吴将朱异再以大众来迎诞等,渡黎浆水,泰等逆与战,每摧其锋。

孙綝以异战不进,怒而杀之。

城中食转少,外救不至,众无所恃。

将军蒋班、焦彝,皆诞爪牙计事者也,弃诞,逾城自归大将军。

大将军乃使反间,以奇变说全怿等,怿等率众数千人开门来出。

城中震惧,不知所为。

三年正月,诞、钦、咨等大为攻具。

昼夜五六日攻南围,欲决围而出。

围上诸军,临高以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具,弩矢及石雨下,死伤者蔽地,血流盈堑。

复还入城,城内食转竭,降出者数万口。

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恨。

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

钦见诞计事,诞遂杀钦。

钦子鸯及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勒兵驰赴之,众不为用。

鸯、虎单走,逾城出,自归大将军。

军吏请诛之,大将军令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子固应当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其心也。

”乃赦鸯、虎,使将兵数百骑驰巡城,呼语城内云:“文钦之子犹不见杀,其余何惧?

”表鸯、虎为将军,各赐爵关内侯,城内喜且扰,又日讥困,诞、咨等智力穷。

大将军乃自临围,四面进兵,同时鼓噪登城,城内无敢动者。

诞窘急,单乘马,将其麾下突小城门出。

大将军司马胡奋部兵逆击,斩涎,传首,夷三族。

诞麾下数百人,坐不降见斩,皆曰:“为诸葛公死,不恨。

”其得人心如此。

唐咨、王祚及诸裨将皆面缚降,吴兵万众,器仗军实山积。

初围寿春,议者多欲急攻之,大将军以为:城固而众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里受敌,此危道也。

今三叛相聚于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将使同就戮,吾当以全策縻之,可坐而制也。

诞以二年五月反,三年二月破灭。

六军按甲,深沟高垒,而诞自困,竟不烦攻而克。

及破寿春,议者又以为淮南仍为叛逆,吴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纵,宜悉坑之。

大将军以为:古之用兵。

全因为上,戮其元恶而已。

吴兵就得亡还,适可以示中国之弘耳。

一无所杀,分布三河近郡以安处之。

唐咨本利城人。

黄初中,利城郡反。

杀太守徐箕,推咨为主。

文帝遣诸军讨破之,咨走入海,遂亡至吴,官至左将军。

封侯、持节。

诞、钦屠戮,咨亦生擒,三叛皆获,天下快焉。

拜咨安远将军,其余裨将咸假号位,吴众悦服。

江东感之,皆不诛其家。

其淮南将吏士民诸为诞所胁略者,惟诛其首逆,余皆秋赦之。

听鸯、虎收敛钦丧,给其车牛,致葬旧墓。

邓艾字士载,义阳棘阳人也。

少孤,太祖破荆州,徙汝南,为农民养犊。

年十二,随母至颖川。

读故太丘长陈寔碑文,言“文为世范,行为士则”,艾遂自名范,字士则。

后宗族有与同者,故改焉。

为都尉学士,以口吃,不得作干佐。

为稻田守丛草吏。

同郡吏父怜其家贫,资给甚厚,艾初不稍谢。

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

后为典农纲纪,上计吏,因使见太尉司马宣王。

宣王奇之,辟之为掾,迁尚书郎。

时欲广田畜谷,为灭贼资。

使艾行陈、项已东至寿春。

艾以为“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地利,宜开河渠,可以引水浇溉,大积军粮,又通运漕之道”。

乃着《济河论》以喻其指。

又以为“昔破黄巾。

因为屯田,积谷于许都以制四方。

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每大军征举,运兵过半,功费巨亿,以为大役。

陈、蔡之间,土下田良,可省许昌左右诸稻田,并水东下。

令淮北屯二万人,淮南三万人,十二分休,常有四万人,且田且守。

水丰常收三倍于西,计除众费,岁完五百万斛以为军资。

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斛于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年食也。

以此乘吴,无往而不克矣。

“宣王善之,事皆施行。

正始二年,乃开广漕渠,每东南有事,大军兴众,泛舟而下,达于江、淮,资食有储而无水害,艾所建也。

出参征西军事,迁南安太。

嘉平元年,与征西将军郭淮拒蜀偏将军姜维。

维退,淮因西击羌。

艾曰:“贼去未远,或能复还,宜分诸军以备不虞。

”于是留艾屯白水北。

三日,维遣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结营。

艾谓诸将曰:“维今卒还,吾军人少,法当来渡而不作桥。

此维使化持吾,令不得还。

维必自东袭取洮城。

”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

艾即夜潜军径到,维果来渡,而艾先至据城,得以不败。

赐爵关内侯,加讨寇将军,后迁城阳太守。

是时并州右贤王刘豹并为一部。

艾上言曰:“戎狄兽心,不以义亲,强则侵暴,弱则内附,故周宣有?

严?

狁之寇,汉祖有平城之困。

每匈奴一盛,为前代重患,自单于在外莫能牵制长卑。

诱丽致之,使来入侍。

由是羌夷失统,合散无主,以单干在内,万里顺轨。

今单于之尊日疏,外士之威浸重。

则胡虏不可不深备也。

闻刘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为二国,以分其势。

去卑功显前朝,而子不继业,宜加其子显号,使居雁门。

离国弱寇、迫录旧勋,此御边长计也。

”又陈:“羌胡与民同处者,宜以渐出之,使居民表崇廉耻之教,塞奸宄之路。

”大将军司马景王新辅政,多纳用焉。

迁汝南太守,至则寻求昔所厚己吏父久己死,遣吏祭之,重遗其母、举其子与计吏。

艾所在,荒野开辟,军民并丰。

诸葛恪围合肥新城,不克,退归。

艾言景王曰:“孙权已没,大臣未附,吴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势,足以建命。

恪新秉国政,而内无其主,不念抚恤上下以立根基,竞于外事,虐用其民,悉国之众,顿于坚城,死者万数,载祸而归,此恪获罪之日也。

昔子胥、吴起、商殃、乐毅皆见任时君,主没而败。

况恪才非四贤,而不虑大患,其亡可待也。

”恪归,果见诛。

迁兖州刺史,加振威将军,上言曰:“国之所急,惟农与战,国富则兵强,兵强则战胜。

然农者,胜之本也。

孔子曰:“足食足兵,食在兵前也。

上无设爵之劝,则下无财畜之功。

今使考绩之赏,在于积粟富民,则交游之路绝,浮华之原塞矣。

” 高贵乡公即尊位,进封方城亭侯。

毋丘俭作乱,遣健步赍书,欲疑惑大众,艾斩之,兼道进军,先趣乐嘉城,作浮桥。

司马景王至,遂据之。

文钦以后大军破败于城下,艾追之至丘头。

钦奔吴。

吴大将军孙峻等号十万众,将渡江,镇东将军诸葛诞遣艾据肥阳,艾以与贼势相远,非要害之地,辄移屯附亭,遣泰山太守诸葛绪等于黎浆拒战,遂走之。

其年征拜长水校尉。

以破钦等功,进封方城乡侯,行安西将军。

解雍州刺史王经围于狄道,姜维退驻钟提,乃以艾为安西将军,假节、领护东羌校尉。

议者多以为维力已竭,未能更出。

艾曰:“洮西之败,非小失也。

破军杀将,仓廪空虚,百姓流离,几于危亡。

今以策言之,彼有乘胜之势,我有虚弱之实,一也。

彼上下相习,五兵犀利,我将易兵新,器杖未复,二也。

彼以船行,吾以陆军,劳逸不同。

三也。

狄道、陇西、南安、祁山,各当有守,彼专为一,我分为四,四也。

从南安、陇西,因食羌谷,若趋祁山,熟麦千顷,为之县饵,五也。

贼有黠数,其来必矣。

“顷之,维果向祁山,闻艾已有备,乃回从董亭趣南安,艾据武城山以相持。

维与艾争险,不克。

其夜,渡渭东行,缘山趣上邽,艾与战于段谷,大破之。

甘露元年诏曰:”逆贼姜继连年狡黠,民夷骚动,西士不宁。

艾筹画有方,忠勇奋发,斩将十数,馘首千计。

国威震于巴、蜀,武声扬于江、岷。

今以艾为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进封邓侯,分五百户封子忠为亭侯。

“二年,拒姜维于长城,维退还。

迁征西将军,前后增邑凡六千六百户。

景元三年,又破维干侯和,维却保沓中。

四年秋,诏诸军征蜀,大将军司马文王皆指授节度,使艾与维相缀连。

雍州刺史诸葛绪要维,令不得归,艾遣天水太守王颀等直攻维营,陇西太守牵弘等邀其前,金城太守杨欣等诣甘松。

维闻钟会诸军己入汉中,引退还。

欣等追蹑于强川口,大战,维败走。

闻雍州已塞道,屯桥头,从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后。

诸葛绪闻之,却还三寸里。

维入北道三十余里,闻绪军却,寻还,从桥头过,绪趣截维,较一日不及。

维遂东引,还守剑阁。

钟会攻维未能克。

艾上言:“今贼摧折,宜遂乘之,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

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

剑阁之军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

军志有之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

“ 冬十月,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

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频于危殆。

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

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

先登至江由,蜀守将马邈降。

蜀卫将军诸葛瞻自涪还绵竹、列陈待艾。

艾遣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马师纂等出其左。

忠、纂战不利,并退还。

曰:“贼未可击。

”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举,何不可之有?

”乃叱忠、纂等,将斩之。

忠、纂驰还更战,大破之,斩瞻及尚书张遵等首,进军到雒,刘禅遣使奉皇帝玺绶,为笺诣艾请降。

艾至成都,禅率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余人面缚舆榇诣军门。

艾执节解缚焚榇。

受而宥之。

检御将士,无所虏略,绥纳降附,使复旧业,蜀人称焉。

辄依邓禹故事,承制拜禅行骠骑将军,太子奉车、诸王驸马都尉。

蜀群司各随高下拜为王官,或领艾官属。

以师纂领益州刺史,陇西大守牵弘等领蜀中诸郡。

使于绵竹筑台以为京观,用彰战功。

士卒死事者,皆与蜀兵同共埋藏。

艾深自矜伐。

谓蜀士大夫曰:“诸君赖遭某,故得有今日耳。

如遇吴汉之徒,己殄灭矣。

”又曰:“姜维自一时雄儿也,与某相值,故穷耳。

”有识者笑之。

十二月,诏曰:“艾曜威奋武,深入虏庭,斩将搴旗,枭其鲸鲵,使僭号之主,稽首系颈,历世逋诛,一朝而平。

兵不逾时,战不终日,云彻席卷,荡定巴蜀。

虽白起破强楚,韩信克劲赵,吴汉擒子阳,亚夫灭七国,计功论美,不足比勋也。

其以艾为大尉,增邑二万户,封子二人亭侯,各食邑干户。

”艾言司马文王曰:“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

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且徐缓之。

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顺流之事,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

今宜厚刘禅以致孙休,安士民以来远人,若便送禅于京都,吴以为流徒,则于向化之心不劝。

宜权停留,须来年秋冬,比尔吴亦足平。

以为可封禅为扶风王,锡其资财,供其左右。

郡有董卓坞,为之宫舍。

爵其子为公侯,食郡内县,以显归命之宠。

开广陵、城阳以待吴人,则畏威怀德,望风而从矣。

”文王使监军卫瓘喻艾:“事当须报。

不宜辄行。

”艾重言曰:“衔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恶既服。

至于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谓合权宜。

今蜀举众归命,地尽南海,东接吴会,宜早镇定。

若待国命,往复道途,延引日月。

《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专之可也。

今吴未宾,势与蜀连,不可拘常以失事机,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于国也。

”钟会、胡烈、师纂等皆白艾所作悖逆,变衅已结。

诏书槛车征艾。

艾父子既囚,钟会至成都。

先送艾,然后作乱。

会已死。

艾本营将士追出艾槛车,迎还。

瓘遣田续等讨艾,遇于绵竹西,斩之。

子忠与艾惧死,余子在洛阳者悉诛,缇艾妻子及孙于。

初,艾当伐蜀,梦坐山上而有流水,以问殄虏护军爰邵,邵曰:“按《易》卦,山上有水曰《蹇》。

《蹇》繇曰:”《蹇》利西南,不利东北。

‘孔子曰:“蹇利西南,往有功也。

不利东北。

其道穷也。

’往必克蜀,殆不还乎!

”艾怃然不乐。

泰始元年,晋室践阼。

诏曰:“昔太尉王淩谋废齐王,而土竟不足以守位。

征西将军邓艾,矜功失节,实应大辟。

然被书之日,罢遣人众,束手受罪,比干求生遂为恶者,诚复不同。

今天赦得还,若无子孙者听使立后,令祭祀不绝。

”三年,议郎段灼上疏理艾曰:“艾心怀至忠而荷反逆之名,平定巴蜀而受夷灭之诛,臣窃悼之。

借哉,言艾之反也!

艾性刚急,轻犯雅俗。

不能协同朋类,故莫肯理之。

臣敢言艾不反之状。

昔姜维有断陇右之志,艾修治备守,积谷强兵。

值岁凶旱,艾为区种,身被乌衣,手执耒耜,以率将士。

上下相感,莫不尽力。

艾持节守边,所统万数,而不难仆虏之劳,士民之役,非执节忠勤,孰能若此?

故落门、段谷之战,以少击多,摧破强贼。

先帝知其可任,委艾庙胜,授以长策。

艾受命忘身,束马悬车,自投死地,勇气陵云,士众乘势,使刘禅君臣面缚,叉手屈膝。

艾功名以成,当书之竹帛,传祚万世。

七十老公,反欲何求。

艾诚恃养育之恩,心不自疑,矫命承制,权安社稷。

虽违常科,有合古义,原心定罪,本在可论。

钟会忌艾威名,构成其事。

忠而受诛,信而见疑,头悬马市,诸子并斩,见之者垂泣,闻之者叹息。

陛下龙兴,阐弘大度,释诸嫌忌,受诛之家,不拘叙用。

昔秦民怜白起之无罪,吴人伤子胥之冤酷,皆为立祠。

今天下民人为艾悼心痛恨,亦犹是也。

臣以为艾身首分离,捐弃草土,宜收尸丧,还其田宅。

以平蜀之功,绍封其孙,使阖棺定谥,死无余恨。

赦冤魂于黄泉,收信义于后世,葬一人而天下慕其行,埋一魂而天下归其义,所为者寡而悦者众矣。

“九年,诏曰:”艾有功勋,受罪不逃刑,而子孙为民隶,朕常愍之。

其以嫡孙朗为郎中。

“ 艾在西时,修治障塞。

筑起城坞。

泰始中,羌虏大叛,频杀刺史,凉州道断。

吏民安全者,皆保艾所筑坞焉。

艾州里时辈南阳州泰,亦好立功业。

善用兵。

官至征虏将军、假节都督江南诸军事。

景元二年薨,追赠卫将军,谥日壮侯。

钟会字士季,颖川长社人。

太傅繇小子也。

少敏惠夙成。

中护军蒋济着论谓“观其眸子,足以知人。

”会年五岁,繇遣见济,济甚异之曰:“非常人也。

”及壮,有才数技艺而博学,精练名理,以夜续昼,由是获声誉,正始中,以为秘书郎。

迁尚书、中书恃郎。

高贵乡公即尊位,赐爵关内侯。

毋丘俭作乱,大将军司马景王东征,会从,典知密事,卫将军司马文王为大军后继,景王薨于许昌,文王总统六军,会谋谟帷幄。

时中诏敕尚书傅嘏,以东南新定,权留卫将军屯许昌为内外之援,令嘏率诸军还。

会与嘏谋,使嘏表上,辄与卫将军俱发,还到雒水南屯住。

于是朝廷拜文王为大将军、辅政,会迁黄门恃郎。

封东武亭候,邑三百户。

甘田二年,征诸葛诞为司空,时会丧宁在家,策诞必不从命,驰白文王。

文王以事已施行,不复追改。

及诞反,车驾任项,文王至寿春,会复从行。

初,吴大将全琮,孔权之婚亲重臣也。

琮子怿、孙静、从子端、翩、缉等,皆将兵来救诞。

怿兄子辉、仪留建业,与其家内争讼,携其母,将部曲数十家渡江,自归文王。

会建策,密为辉、仪作书,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说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

怿等恐惧,遂将所领开东城门出降,皆蒙封宠,城中由是乖离。

寿春之破,会谋居多,亲待日隆,时人谓之子房。

军还。

迁为太仆,固辞不就。

以中郎在大将军府管记室事,为腹心之任。

以讨诸葛诞功,进爵陈侯。

屡让不受。

诏曰:“会典综军事,参同计策。

料敌制胜,有谋谟之勋,而推宠固让。

辞指款实。

前后累重,志不可夺。

夫成功不处,古人所重,其听会所执,以成其美。

”迁司隶校尉。

虽在外司,时政损益,当世与夺,无不综典。

嵇康等见诛,皆会谋也。

文王以蜀大将姜维屡扰边陲,料蜀国小民疲,资力单竭,欲大举图蜀。

惟会亦以为蜀可取,豫共筹度地形,考论事势。

景元三年冬,以会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文王敕青、徐、兖、豫、荆、扬诸州,并使作船,又令唐咨作浮海大船,外为将伐吴者。

四年秋,乃下诏使邓艾、诸葛绪各统诸军三万余人。

艾趣甘松、沓中连缀维,绪趣武街、桥头绝维归路,会统十余万众,分从斜谷、骆谷入。

先命牙门将许仪在前治道。

会在后行。

而桥穿,马足陷,于是斩仪。

仪者,许褚之于,有功王室,犹不原贷。

诸军闻之,莫不震竦。

蜀令诸围皆不得战,退还汉、乐二城守。

魏兴太守刘钦趣子午谷,诸军数道平行,至汉中。

蜀监军王含守乐城,护军蒋斌守汉城,兵各五千。

会使护军荀恺、前将军李辅各统万人,恺围汉城,辅围乐城。

会径过,西出阳安口,遣人祭诸葛亮之墓。

使护军胡烈等行前,攻破关城,得库藏积谷。

姜维自沓中还,至阴平,合集士众,欲赴关城。

未到,闻其已破,退趣白水。

与蜀将张翼、廖化等合守剑阁拒会。

会移檄蜀将吏士民曰:往者汉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几于泯灭。

太祖武皇帝神武圣哲,拨乱反正,拯其将坠,造我区夏。

高祖文皇帝应天顺民。

受命践阼。

烈祖明皇帝奕世重光,恢拓洪业。

然江山之外,异政殊俗,率土齐民未蒙王化,此三祖所以顾怀遗恨也。

今主上圣德钦明,绍隆前绪。

宰辅忠肃明允,劬劳王室,布政垂惠而万邦协和,施德百蛮而肃慎致贡。

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愍此百姓,劳役未已。

是以命授六师,龚行天罚,征西、雍州、镇西诸军,五道并进。

古之行军,以仁为本,以义治之。

王者之师,有征无战。

故虞舜舞干戚而服有苗,周武有散财、发廪、表闾之义。

今镇西奉辞衔命,摄统戎重,庶弘文告之训,以济元元之命,非欲穷武极战,以快一朝之政,故略陈安危之要,其敬听话言。

“益州先主以命世英才,兴兵朔野,困踬冀、徐之郊,制命绍、布之手,太祖拯而济之,与隆大好。

中更背违,弃同即异,诺葛孔明仍规秦川,姜伯约屡出陇右。

劳动我边境,侵扰我氐、羌,方国家多故,未遑修九伐之征也。

今边境乂清,方内无事,蓄力待时,并兵一向,而巴蜀一州之众、分张守备,难以御天下之师。

段谷、侯和沮伤之气,难以敌堂堂之陈。

比年以来,曾无宁岁。

征夫勤瘁,难以当子来之民。

此皆诸贤所亲见也。

蜀相壮见擒于秦,公孙述授首于汉,九州之险,是非一姓。

此皆诸贤所备闻也。

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窥祸于未萌,是以微子去商,长为周宾,陈平背项,立功于汉。

岂安鸩毒,怀禄而不变哉?

今国朝隆天覆之思,宰辅弘宽恕之德,先惠后诛,好生恶杀。

往者吴将孙壹举众内附,位为上司、宠秩殊异。

文钦、唐咨为国大害,叛主仇贼,还为戎首。

咨因逼擒获,钦二于还降,皆将军,封侯。

咨与闻国事。

壹等穷踧归命,犹加盛宠,况巴蜀贤知见机而作者哉。

诚能深鉴成败,邈然高蹈,投迹微子之踪,措身陈平之轨,则福同古人,庆流来裔,百姓士民,安堵旧业,农不易亩,市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福,岂不美与?

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发,玉石皆碎,虽欲悔之,亦无及已。

其详择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闻知。

“ 邓艾迫姜维到阴平。

简选精锐,欲从汉德阳入江由左儋道诣绵竹,趣成都,与诸葛绪共行。

绪以本受节度邀姜维,西行非本诏,遂进军前向白水,与会合。

会遣将军田章等从剑阁西,径出江由。

未至百里,章先破蜀伏兵三校,艾使章先登。

遂长驱而前。

会与绪军向剑阁,会欲专军势,密白绪畏懦不进,槛车征还。

军悉属会,进攻剑阁,不克,引退,蜀军保险拒守。

艾遂至绵竹,大战,斩诸葛瞻。

维等闻瞻已破,率其众东入于巴,会乃进军至涪,遣胡烈、田续、庞会等追维。

艾进军向成都,刘掸诣艾降,遣使敕维等令降于会。

维至广汉郪县,令兵悉放器仗,送节传于胡烈,便从东道诣会降。

会上言曰:“贼姜维、张翼、廖化、董厥等逃死遁走,欲趣成都。

臣辄遣司马夏侯咸、护军胡烈等,径从剑阁,出新都、大渡截其前,参军爱(青彡)、将军句安等蹑其后,参军皇甫闿、将军王买等从涪南出冲其腹。

臣据涪县为东西势援,维等所统步骑四五万人,擐甲厉兵,塞川填谷,数百里中首尾相继,凭恃其众,方轨而西。

臣敕咸、闿等令分兵据势。

广张罗网,南杜走吴之道,西塞成都之路,北绝越逸之径,四面云集,首尾并进,蹊路断绝,走伏无地。

臣又手书申喻,开示生路,群寇困逼,知命穷数尽,解甲投戈,面缚委质,印绶万数,资器山积。

昔舜舞干戚,有苗自服。

牧野之师,商旅倒戈。

有征无战,帝王之盛业。

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用兵之令典。

陛下圣德,侔踪前代,翼辅忠明,齐轨公旦,仁育群生,义征不譓,殊俗向化,无思不服,师不逾时,兵不血刃,万里同风,九州共贯。

臣辄奉宣诏命,导扬思化,复其社稷,安其闾伍,舍其赋调,弛其征役,训之德礼以移其风,示之轨仪以易其俗,百姓欣欣,人怀逸豫,后来其苏,义无以过。

”会于是禁检士众不得抄略,虚己诱纳,以接蜀之群司,与维情好欢甚。

十二月诏曰:“会所向摧弊,前无强敌,缄制众城,网罗进逸。

蜀之豪帅,面缚归命,谋无遗策,举无废功。

凡所降诛,动以万计,全胜独克,有征无战。

拓平西夏,方隅清晏。

其以会为司徒,进封县侯。

增邑万户。

封予二人亭侯,邑各千户。

” 会内有异志,因邓艾承制专事,密白艾有反状。

于是诏书槛车征艾。

司马文王惧艾或不从命,敕会并进军成都,监军卫瓘在会前行,以文王手笔令宣喻艾军,艾军皆释仗,遂收艾入槛车。

会所惮惟艾,艾既擒而会寻至,独统大众,威震西土。

自谓功名盖世,不可复为人下,加猛将锐率皆在己手,遂谋反。

欲使姜维等皆将蜀兵出斜谷,会自将大众随其后。

既至长安,令骑士从陆道,步兵从水道顺流浮渭入河,以为五日可到孟津,与骑会洛阳,一旦天下可定也。

会得文王书云:“恐邓艾或不就征,今遣中护军贾充将步骑万人径入斜谷,屯乐城,吾自将十万屯长安,相见在近。

”会得书惊,呼所亲语之曰:“但取邓艾,相国知我能独办之。

今来大重,必觉我异矣。

便当速发。

事成。

可得天下。

不成,退保蜀汉,不失作刘备也。

我自淮南以来,画无遗策,四海所共知也。

我欲持此安归乎!

”会以五年正月十五日至,其明日,悉请护军、郡守、牙门骑督以上及蜀之故宫,为太后发丧于蜀朝堂。

矫太后遗诏,使会起兵废文王,“皆班示坐上人,使下议讫,书版署置,更使所亲信代领诸军。

所请群官,悉闭着益州诸曹屋中,城门宫门皆闭,严兵围守。

会帐下督丘建本届胡烈,烈荐之文王,会请以自随,任爱之。

建愍烈独坐,启会,使听内一亲兵出取饮食,诸牙门随例各纳—人。

烈绐语亲兵及疏与其子曰:”丘建密说消息,会已作大坑,白棓数千,欲悉呼外兵入,人赐白?

焰?

,拜为散将,以次棓杀坑中。

“诸牙门亲兵亦咸说此语,一夜传相告,皆遍。

或渭会:”可尽杀牙门骑督以上。

“会犹豫未决。

十八日日中,烈军兵与烈儿擂鼓出门,诸军兵不期皆鼓噪出,曾无督促之者,而争先赴城。

时方给与姜维铠杖,白外有匈匈声,似失火,有顷,白兵走向城。

会惊。

谓维曰:”兵来似欲作恶,当云何?

“维曰:”但当击之耳。

“会遣兵悉杀所闭诸牙门、郡守,内人共举机以柱门,兵斫门,不能破。

斯须,门外倚梯登城,或烧城屋,蚁附乱进,矢下如雨,牙门、郡守各缘屋出,与其卒兵相得。

姜维率会左右战,手杀五六人,众既格斩维,争赴杀会。

会时年四十,将士死者数百人。

初,艾为太尉,会为司徒。

皆持节、都督诸军如故,咸未受命而毙。

会兄毓,以四年冬薨,会竟未知问。

会兄子邕,随会与惧死。

会所养兄子毅及峻,辿等下狱,当伏诛,司马文王表天子下诏,曰:“峻等祖父繇,三祖之世,极位台司,佐命立勋,飨食庙庭。

父毓,历职内外,干事有绩。

昔楚思子文之治,不灭斗氏之祀。

晋录成宣之忠,用存赵氏之后,以会、邕之罪,而绝繇、毓之类,吾有愍然!

峻、辿兄弟特原,有官爵者如故。

惟毅及邕息伏法。

“或曰,毓曾密启司马文王,言会挟术难保,不可专任,故有峻等云。

初,文王欲遣会伐蜀,西曹属邵悌求见曰,“今遣钟会率十余万众伐蜀,愚谓会单身无重任,不若使余人行。

”文王笑曰:“我宁当复不知此耶?

蜀为天下作患,使民不得安息,我今伐之如指掌耳,而众人皆言蜀不可伐。

夫人心豫怯则智勇并竭,智勇并竭而强使之,适为敌擒耳。

惟钟会与人意同,今遣会伐蜀,必可灭蜀。

灭蜀之后,就如卿所虑,当何所能一办耶?

凡败军之将不可以语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心胆已破故也。

若蜀以破,遗民震恐,不足与国事。

中国将士各自思归,不肯与同也。

若作恶,只自灭族耳。

卿不须忧此,慎莫使人闻也。

”及会白邓艾不轨,文王将西,悌复曰:“钟会所统,五六倍于邓艾,但可敕会取艾,不足自行。

”文王曰:“卿忘前时所言邪,而更云可不须行乎?

虽尔,此言不可宣也。

我要自当以信义待人,但人不当负我,我岂可先人生心哉!

近日贾护军问我。

言‘颇疑钟会不?

’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宁可复疑卿邪?

‘贾亦无以《易》我语也。

我到长安,则自了矣。

“军至长安,会果已死,咸如所策。

会尝论《易》无互体、才性同异。

及会死后,于会家得书二十篇,名曰《道论》。

而实刑名家也,其文似会。

初,会弱冠与山阳王弼并知名。

弼好论儒道,辞才逸辩,注《易》及《老子》,为尚书郎,年二十余卒。

评曰:“王凌风节格尚,毋丘俭才识拔干,诺葛诞严毅威重,钟会精练策数,咸以显名,致兹荣任,而皆心大志迂,不虑祸难,变如发机,宗族涂地,岂不谬惑邪!

邓艾矫然强壮,立功立事,然暗于防患,咎败旋至,岂远知乎诸葛恪而不能近自见,此盖古人所谓自论者也。

三国志·魏书·韩崔高孙王传

〔陈寿〕 〔晋〕

韩暨字公至,南阳堵阳人也。

同县豪右陈茂,谮暨父兄,几至大辟。

暨阳不以为言,庸赁积资,阴结死士,遂追呼寻禽茂,以首祭父墓,由是显名。

举孝廉,司空辟,皆不就。

乃变名姓,隐居避乱鲁阳山中。

山民合党,欲行寇掠。

暨散家财以供牛酒,请其渠帅,为陈安危。

山民化之,终不为害。

避袁术命召,徙居山都之山。

荆州牧刘表礼辟,遂遁逃,南居孱陵界,所在见敬爱,而表深恨之。

暨惧,应命,除宜城长。

太祖平荆州,辟为丞相士曹属。

后迁乐陵太守,徙监冶谒者,旧时冶作马排,每一熟石用马百匹。

更作人排,又费功力。

暨乃因长流为水排,计其利益,三倍于前。

在职七年,器用充实。

制书褒叹,就加司金都尉,班亚九卿。

文帝践阼,封宜城亭侯。

黄初七年,迁太常,进封南乡亭侯,邑二百户。

时新都洛阳,制度未备,而宗庙主杨皆在邺都,暨奏请迎邺四庙神主,建立洛阳庙,四时蒸尝,亲奉粢盛。

祟明正礼,废去淫祀,多所匡正。

在官八年,以疾逊位。

景初二年春,诏曰:“太中大夫韩暨,澡身浴德,志节高洁,年逾八十。

守道弥固,可谓纯笃,老而益劭者也。

其以暨为司徒。

”夏四月薨,遗令敛以时服,葬为土藏。

谥曰恭侯。

子肇嗣。

肇薨,于邦嗣。

崔林字德儒,清河东武城人也。

少时晚成,宗族莫知,惟从兄琰异之。

太祖定冀州,召除邬长,贫无车马,单步之官。

太祖征壶关,问长吏德政最者,并州刺史张陟以林对,于是擢为冀州主簿,徙署别驾、丞相掾属。

魏国既建,稍迁御史中丞。

文帝践阼,拜尚书,出为幽州刺史。

北中郎将吴质统河北军事,涿郡太守王雄谓林别驾曰:“吴中郎将,上所亲重,国之贵臣也。

仗节统事,州郡莫不奉笺致敬,而崔使君初不与相闻。

若以边塞不修斩卿,使君宁能护卿邪?

”别驾具以白林。

林曰:“刺史视去此州如脱屣,宁当相累邪?

此州与胡虏接,宜镇之以静,扰之则动其逆心,特为国家生北顾忧,以此为寄。

”在官一期,寇窃寝息。

犹以不事上司,左迁河间太守,清论多为林怨也。

迁大鸿胪。

龟兹王遣侍子来朝,朝廷嘉其远至,褒赏其王甚厚。

余国各遣子来朝,间使连属,林恐所遗或非真的。

权取疏属贾胡,因通使命,利得印绶。

而道路护送,所损滋多。

劳所养之民,资无益之事,为夷狄所笑,此囊时之所患也。

乃移书炖煌喻指,并录前世待遇诸国丰约故事,使有恒常。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转光禄勋、司隶校尉。

属郡皆罢非法除过员吏。

林为政推诚,简存大体,是以去后每辄见思。

散骑常侍刘劭作《考课论》,制下百僚。

林议曰:“案《周官》考课,其文备矣,自康王以下,遂以陵迟。

此即考课之法存乎其人也。

及汉之季其失岂在乎佐吏之职不密哉?

方今军旅,或猥或卒,备之以科条。

申之以内外,增减无常,固难一矣。

且万目不张举其纲,众毛不整振其领。

皋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远。

五帝三王未必如一,而各以治乱。

《易》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太祖随宜设辟,以遗来今,不患不法古也。

以为今之制度,不为疏阔,惟在守一勿失而已。

若朝臣能任仲山甫之重,式是百辟,则孰敢不肃?

“ 景初元年,司徒、司空并缺,散骑侍郎孟康荐林,曰:“夫宰相者,天下之所瞻效,诚宜得秉忠履正本德仗义之士,足为海内所师表者。

窃见司隶校尉崔林,禀自然之正性,体高雅之弘量。

论其所长以比古人,忠直不回则史鱼之俦,清俭守约则季文之匹也。

牧守州郡,所在而治,及为外司,万里肃齐,诚台辅之妙器,衮职之良才也。

”后年遂为司空,封安阳亭侯,邑六百户。

三公封列侯,自林始也。

顷之,又进封安阳乡侯。

鲁相上言:“汉旧立孔子庙,褒成侯岁时奉嗣,辟雍行礼,必祭先师,王家出谷,春秋祭祀。

今宗圣侯奉嗣,未有命祭之礼,宜给牲牢,长吏奉祀,尊为贵神。

“制三府议,博士傅只以《春秋传》言立在祀典,则孔于是也。

宗圣适足继绝世,章盛德耳。

至于显立言,崇明德,则宜如鲁相所上。

林议以为”宗圣侯亦以王命祀,不为未有命也。

周武王封黄帝、尧、舜之后,及立三恪,禹、汤之世,不列于时,复特命他官祭也。

今周公已上,达于三皇,忽焉不祀,而其礼经亦存其言。

今独祀孔子者,以世近故也。

以大夫之后,特受无疆之祀,礼过古帝,义逾汤、武,可谓祟明报德矣,无复重祀于非族也。

“ 明帝又分林邑,封一子列侯。

正始五年薨,谥曰孝侯。

子述嗣。

高柔字文惠,陈留圉人也。

父靖,为蜀郡都尉。

柔留乡里。

谓邑中曰:“今者英雄并起,陈留四战之地也。

曹将军虽据兖州。

本有四方之图,未得安坐守也。

而张府君先得志于陈留,吾恐变乘间作也,欲与诸君避之。

“众人皆以张邈与太祖善,柔又年少,不然其言。

柔从兄干,袁绍甥也。

在河北呼柔,柔举宗从之。

会靖卒于西州,时道路艰涩,兵寇纵横,而柔冒艰险诣蜀迎丧,辛苦荼毒、无所不尝,三年乃还。

太祖平袁氏,以柔为管长。

县中素闻其名,奸吏数人,皆自引去。

柔教曰:“昔邴吉临政,吏尝有非,犹尚容之。

况此诸吏,于吾未有失乎!

其召复之。

”咸还皆自励,咸为佳吏。

高干既降,顷之以并州叛。

柔自归太祖,太祖欲因事诛之,以为刺奸令史:处法允当,狱无留滞,辟为丞相仓曹属。

太祖欲遣钟繇等讨张鲁,柔谏,以为:今猥遣大兵,西有韩遂、马超,谓为己举,将相扇动作逆,宜先招集三辅,三辅苟平,汉中可传檄而定也。

繇入关,遂、超等果反。

魏国初建,为尚书郎。

转拜丞相理曹掾。

令曰:“夫治定之化,以礼为首。

拨乱之政,以刑为先。

是以舜流四凶族,皋陶作士。

汉祖除秦苛法,萧何定律。

掾清识平当,明于宪典,勉恤之哉!

”鼓吹宋金等在合肥亡逃。

旧法,军征士亡,考竟其妻子。

太祖患犹不息,更重其刑。

金有母妻及二弟皆给官,主者奏尽杀之。

柔启曰:“士卒亡军,诚在可疾,然窃闻其中时有悔者。

愚谓乃宜贷其妻子,一可使贼中不信,二可使诱其还心。

正如前科,固已绝其意望,而猥复重之,柔恐自今在军之士,见一人亡逃,诛将及已,亦且相随而走,不可复得杀也。

此重刑非所以止亡,乃所以益走耳。

”太祖曰:“善。

”即止不杀金母、弟,蒙活者甚众。

迁为颖川太守,复还为法曹掾。

时置校事卢洪、赵达等,使察群下,柔谏曰:“设官分职。

各有所司。

今置校事,既非居上信下之旨。

又达等数以憎爱擅作威福,宜检治之。

”大祖曰:“卿知达等,恐不如吾也。

要能刺举而辨众事,使贤人君子为之,则不能也。

昔叔孙通用群盗,良有以也。

”达等后奸利发,太祖杀之以谢于柔。

文帝践阼,以柔为治书侍御史,赐爵关内侯,转加治书执法。

[时]民间数有诽谤妖言,帝疾之,有妖言辄杀,而赏告者。

柔上疏曰:“今妖言者必戮,告之者辄赏。

既使过误无反善之路,又将开凶狡之群相诬罔之渐,诚非所以息奸省讼,缉熙治道也。

昔周公作诰,称殷之祖宗,咸不顾小人之怨。

在汉太宗,亦除妖言诽谤之令。

臣愚以为宜除妖谤赏告之法,以隆天父养物之仁。

”帝不即从,而相诬告者滋甚。

帝乃下诏:敢以诽谤相告者,以所告者罪罪之。

于是遂绝。

校事刘慈等,自黄初初数年之间,举吏民奸罪以万数,柔皆请惩虚实。

其余小小挂法者,不过罚金。

四年,迁为廷尉。

魏初,三公无事,又希与朝政。

柔上疏曰:“天地以四时成功,元首以辅弼兴治。

成汤仗阿衡之佐,文、武凭旦、望之力。

逮至汉初,萧、曹之俦并以元勋代作心膂,此皆明王圣主任臣于上,贤相良辅股肱于下也。

今公铺之臣、皆国之栋梁、民所具瞻。

而置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养高,鲜有进纳,诚非朝廷崇用大臣之义、大臣献可替否之谓也。

古者刑政有疑,辄议于槐棘之下。

自今之后,朝有疑议及刑狱大事,宜数以咨访三公。

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讲论得失,博尽事情,庶有裨起天听,弘益大化。

”帝嘉纳焉。

帝以宿嫌,欲枉法诛治书执法鲍勋,而柔固执不从诏命,帝怒甚,遂召柔诣台。

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考竟勋,勋死,乃遣柔还寺。

明帝即位、封柔延寿亭侯。

时博士执经,柔上疏,曰:“臣闻遵道重学,圣人洪训。

褒文崇儒,帝者明义。

昔汉末陵迟,礼乐崩坏,雄战虎争,以战陈为务,遂使儒林之群,幽隐而不显。

太祖初兴,愍其如此,在于拨乱之际,并使郡县立教学之官。

高祖即使,遂阐其业,兴复辟雍,州立课试,于是天下之士,复闻庠序之教,亲俎豆之礼焉。

陛下临政,允迪睿哲,敷弘大猷,光济先轨,虽夏启之承基,周成之继业,诚无以加也。

然今博士皆经明行修,一国清选,而使迁除限不过长,惧非所以崇显儒术,帅励怠惰也。

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故楚礼申公,学士锐精,汉隆卓茂,搢绅竞慕。

臣以为博士者,道之渊薮,六艺所宗,宜随学行优劣,待以不次之位。

敦崇道教,以劝学者,于化为弘。

“帝纳之。

后大兴殿舍,百姓劳役。

广采众女,充盈后宫。

后宫皇子连夭,继嗣未育。

柔上疏,曰:“二虏狡猾,潜自讲肄,谋动干戈,未图束手。

宜畜养将士,缮治甲兵,以逸待之,而顷兴造殿舍,上下劳扰。

若使吴、蜀知人虚实,通谋并势,复俱送死,甚不易也。

昔汉文惜十家之资,不营小台之娱。

去病虑匈奴之害,不遑治第之事。

况今所损者非惟百金之费,所忧者非徒北狄之患乎?

可粗成见所营立,以充朝宴之仪。

乞罢作者,使得就农。

二方平定,复可徐兴。

昔轩辕以二十五子,传祚弥远。

周室以姬国四十,历年滋多。

陛下聪达,穷理尽性,而顷皇子连多夭逝,熊罴之祥又未感应。

群下之心,莫不悒戚。

《周礼》,天子后妃以下百二十人,嫔嫱之仪,既以盛矣。

窃闻后庭之数,或复过之,圣嗣不昌,殆能由此。

臣愚以为可妙简淑媛,以备内宫之数,其余尽遣还家。

且以育精养神,专静为宝。

如此,则螽斯之征,可庶而致矣。

“帝报曰:”知卿忠允,乃心王室,辄克昌言。

他复以闻。

“时猎法甚峻。

宜阳典农刘龟窃于禁内射兔,其功曹张京诣校事言之。

帝匿京名,收龟付狱。

柔表请告者名,帝大怒曰:”刘龟当死,乃敢猎吾禁地。

送龟廷尉,廷尉便当考掠,何复请告者主名,吾岂妄收龟邪?

“柔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安得以至尊喜怒而毁法乎?

“重复为奏,辞指深切。

帝意寤,乃下京名。

即还讯,各当其罪。

时制,吏遭大丧者,百日后皆给役,有司徒吏解弘遭父丧,后有军事,受敕当行,以疾病为辞。

诏怒曰:“汝非曾、闵,何言毁邪?

”促收考竟。

柔见弘信甚羸劣,奏陈其事,宜加宽贷。

帝乃诏曰:“孝哉弘也!

其原之。

” 初,公孙渊兄晃,为叔父恭任内侍。

先渊未反,数陈其变。

及渊谋逆,帝不忍市斩,欲就狱杀之。

柔上疏,曰:“《书》称‘用罪伐厥死,用德彰厥善’,此王制之明典也。

晃及妻子,叛逆之类,诚应枭县,勿使遗育。

而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

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

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

苟自无言,便当市斩。

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着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

“帝不听,竟遣使赍金屑饮晃及其妻子,赐以棺、衣,殡敛于宅。

是时,杀禁地鹿者身死。

财产没官,有能觉告者厚加赏赐。

柔上疏曰:“圣王之御世,莫不以广农为务,俭用为资。

夫农广则谷积,用俭则财畜,畜财积谷而有忧患之虞者,未之有也,古者,一夫不耕,或为之饥。

一妇不织,或为之寒。

中间已来,百姓供给众役,亲田者既减,加顷复有猎禁,群鹿犯暴,残食生苗,处处为害,所伤不赀。

民虽障防,力不能御。

至如荧阳左右,周数百里,岁略不收,元元之命,实可矜伤。

方今天下生财者甚少,而麋鹿之损者甚多。

卒有兵戎之役,凶年之灾,将无以待之。

惟陛下览先圣之所念,愍稼穑之艰难,宽放民间,使得捕鹿,遂除其禁,则众庶久济,莫不悦豫矣。

” 顷之,护军营士窦礼近出不还。

营以为亡,表言逐捕,没其妻盈及男女为官奴婢。

盈连至州府,称冤自讼,莫有省者。

乃辞诣廷尉。

柔问曰:“汝何以知夫不亡?

”盈垂泣对曰:“夫少单特,养一老妪为母,事甚恭谨,又哀儿女,抚视不离,非是轻狡不顾室家者也。

”柔重问曰:“汝夫不与人有怨仇乎?

”对曰:“夫良善。

与人无仇。

”又曰:“汝夫不与人交钱财乎?

”对曰:“尝出钱与同营士焦子文,求不得。

”时子文适坐小事系狱,柔乃见于文。

问所坐。

言次,曰:“汝颇曾举人钱不?

”干文曰:“自以单贫,初不敢举人钱物也。

”柔察子文色动。

遂曰:“汝昔举窦礼钱,何言不邪?

”于文怪知事露,应对不次。

柔曰:“汝己杀礼,便宜早服。

”子文于是叩头,具首杀礼本末,埋葬处所。

柔便遣吏卒承子文辞往掘礼,即得其尸。

诏书复盈母于为平民。

班下天下,以礼为戒。

在官二十三年,转为太常,旬日迁司空,后徙司徒。

太傅司马宣王奏免曹爽,皇太后诏召柔假节行大将军事,据爽营。

太傅谓柔曰:“君为周勃矣。

”爽诛,进封万岁乡侯。

高贵乡公即位,进封安国侯,转为太尉。

常道乡公即位,增邑,并前四千,前后封二子亭侯。

景元四年,年九十薨,于日元侯。

孙浑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

以柔等着勋前朝,改封浑昌陆子。

孙礼字德达,涿郡容城人也。

太祖平幽州,召为司空军谋掾。

初丧乱时,礼与母相失,同郡马台求得礼母,礼推家财尽以与台。

台后坐法当死,礼私导令逾狱自首,既而曰:“臣无逃亡之义。

”径诣刺奸主簿温恢。

恢嘉之,具白太祖,各减死一等。

后除河间郡丞,稍迁荧阳都尉。

鲁山中贼数百人,保固险阻,为民作害。

乃徙礼为鲁相。

礼至官,出俸谷,发吏民,募首级,招纳降附,使还为闲,应时平泰。

历山阳、平原、平昌、琅邪太守。

从大司马曹休征吴于夹石口,礼谏以为不可深入,不从而败。

迁阳平太守,入为尚书。

明帝方修宫室,而节气不和,天下少谷。

礼固争罢役。

诏曰:“敬纳谠言,促遣民作。

”时李惠监作,复奏留一月,有所成讫。

礼径至作所,不复重奏,称诏罢民,帝奇其意而不责也。

帝猎于大石山,虎趋乘舆,礼便投鞭下马,欲奋剑斫虎,诏令礼上马。

明帝临崩之时,以曹爽为大将军,宜得良佐,于床下受遗诏。

拜礼大将军长史,加散骑常待。

礼亮直不挠,爽弗便也,以为扬州刺史,加伏波将军,赐爵关内侯。

吴大将军全琮帅数万众来侵寇,时州兵休使,在者无几。

礼躬勒卫兵御之,战于芍陂,自旦及暮,将士死伤过半。

礼犯蹈白刃,马被数创,手秉枹鼓,奋不顾身,贼众乃退。

诏书慰劳,赐绢七百匹。

礼为死事者设祀哭临,哀号发心,皆以绢付亡者家,无以入身。

征拜少府,出为荆州刺史,迁冀州牧。

太傅司马宣王谓礼曰:“今清河、平原争界八年,更二刺史,摩能决之。

虞、芮待文王而了,宜善令分明。

”礼曰:“讼者据墟墓为验,听者以先老为正,而老者不可加以榎楚,又墟墓或迁就高敞。

或徙避仇讐。

如今所闻,虽皋陶犹将为难。

若欲使必也无讼,当以烈祖初封平原时图决之。

何必推古问故,以益辞讼?

昔成王以桐叶戏叔虞,周公便以封之。

今图藏在天府,便可于坐上断也,岂待到州乎?

”宣王曰:“是也。

当别下图。

”礼到,案图宜属平原。

而曹爽信清河言,下书云:“图不可用,当参异同。

”礼上疏曰:“管仲霸者之佐,其器又小,犹能夺伯氏骈邑,使没齿无怨言。

臣受牧伯之任,奉圣朝明图,验地着之界,界实以王翁河为限。

而鄃以马丹候为验,诈以鸣犊河为界。

假虚讼诉,疑误台阁。

窃闻众口铄金,浮石沉木,三人成市虎,慈母投其杼。

今二郡争界八年,一朝决之者,缘有解书图画,可得寻案擿校也。

平原在两河。

向东上,其间有爵提,爵堤在高唐西南,所争地在高唐西北,相去二十余里,可谓长叹息流涕者也。

案解与图奏而鄃不受诏。

此臣软弱不胜其任,臣亦何颜尸禄素餐。

”辄束带着履,驾车待放。

爽见礼奏,大怒。

劾礼怨望,结刑五岁。

在家期年,众人多以为言,除城门校尉。

时匈奴王刘靖部众强盛,而鲜卑数寇边,乃以礼为并州刺史,加振武将军,使特节,护匈奴中郎将。

往见太傅司马宣王,有忿色而无言。

宣王曰:“卿得并州,少邪?

恚理分界失分乎?

今当远别,何不欢也!

”礼曰:“何明公言之乖细也!

礼虽不德,岂以官位往事为意邪?

本谓明公齐踪伊、吕,匡辅魏室,上报明帝之托,下建万世之勋。

今社稷将危,天下凶凶,此礼之所以不悦也。

”因涕泣横流。

宣王曰:“且止,忍不可忍。

” 爽诛后,入为司隶校尉,凡临七郡五州,皆有威信。

迁司空,封大利亭侯,邑一百户。

礼与卢毓同郡时辈,而情好不睦。

为人虽互有长短,然名位略齐云。

嘉平二年薨,谥曰景侯。

孙元嗣。

王观字伟台,东郡廪丘人也。

少孤贫励志,太祖召为丞相文学掾,出为高唐、阳泉、酂、任令。

所在称治,文帝践阼,入为尚书郎、廷尉监,出为南阳、源郡太守。

涿北接鲜卑,数有寇盗,观令边民十家已上,屯居,筑京候。

时或有不愿者,观乃假遣朝吏,使归助子弟,不与期会,但敕事讫各还。

于是吏民相率不督自劝,旬日之中,一时惧成。

守御有备,寇钞以息。

明帝即位,下诏书使郡县条为剧、中、平者。

主者欲言郡为中平,观教曰:“此郡滨近外虏,数有寇害,云何不为剧邪?

”主者曰:“若郡为外剧,恐于明府有任子。

”观曰:“夫君者,所以为民也。

今郡在外剧,则于役条当有降差。

岂可为太守之私而负一郡之民乎?

”遂言为外剧郡,后送任子诣邺。

时观但有一子而又幼弱。

其公心如此。

观治身清素,帅下以俭,僚属承风,莫不自励。

明帝幸许昌,召观为治书侍御史,典行台狱。

时多有仓卒喜怒,而观不阿意顺指。

太尉,司马宣王请观为从事中郎,迁为尚书,出为河南尹,徙少府。

大将军曹爽使材官张达斫家屋材,及诸私用之物,观闻知。

皆录夺以没官。

少府统三尚方御府内藏玩弄之宝,爽等奢放,多有干求,惮观守法,乃徙为太仆。

司马宣王诛爽,使观行中领军,据爽弟羲营,赐爵关内侯,复为尚书,加驸马都尉。

高贵乡公即位,封中乡亭侯。

顷之,加光禄大夫,转为右仆射。

常道乡公即位,进封阳乡侯,增邑干户,并前二干五百户。

迁司空,固辞,不许,遣使即第拜授。

就官数日,上送印绶,辄自舆归里舍。

薨于家,遗令藏足容棺,不设明器,不封不树。

谥曰肃侯。

子悝嗣。

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观着勋前朝,改封悝胶东子。

评曰:韩暨处以静居行化,出以任职流称。

崔林简朴知能。

高柔明于法理。

孙礼刚断伉厉。

王观清劲贞白:咸克致公辅。

及暨年过八十,起家就列。

柔保官二十年,元老终位:比之徐邈、常林,于兹为疚矣。

三国志·魏书·和常杨杜赵裴传

〔陈寿〕 〔晋〕

和洽字阳土,汝南西平人也。

举孝廉,大将军辟,皆不就。

袁绍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

洽独以“冀州土平民强,英桀所利,四战之地。

本初乘资,虽能强大,然雄豪方起,全未可必也。

荆州刘表无他远志,爱人乐士,土地险阻,山夷民弱,易依倚也。

”遂与亲旧惧南从表,表以上客待之。

洽曰:“所以不从本初,辟争地也。

昏世之主,不可黜近,久而阽危,必有谗慝间其中者。

”遂南度武陵。

太祖定荆州,辟为丞相掾属。

时毛玠、崔琰并以忠清干事,其选用先尚俭节。

洽言曰:“天下大器,在位与人,不可以一节俭也。

俭素过中,自以处身则可,以此节格物,所失或多。

今朝廷之仪,吏有着新衣、乘好车者,谓之不清。

长吏过营,形容不饰,衣裘敝坏者,谓之廉洁。

至令士大夫故污辱其衣,藏其舆服。

朝府大吏,或自挈壶餐以入官寺。

夫立教观俗,贵处中庸,为可继也。

今崇一概难堪之行以检殊涂,勉而为之,必有疲瘁。

古之大教,务在通人情而已。

凡激诡之行,则容隐伪矣。

” 魏国既建、为侍中。

后有白毛玠谤毁太祖,太祖见近臣,怒甚。

洽陈玠素行有本,求案实其事。

罢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谤吾也,乃复为崔琰觖望。

此损君臣恩义,妄为死友怨叹,殆不可忍也。

昔萧、曹与高祖并起微贱,致功立勋。

高祖每在屈笮,二相恭顺,臣道益彰,所以祚及后世也。

和侍中比求实之,所以不听,欲重参之耳。

”洽对曰:“如言事者言,玠罪过深重,非天地所覆载。

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伦也,以玠出群吏之中。

特见拔擢,显在首职,历年荷宠,刚直忠公,为众所惮,不宜有此。

然人情难保,要宜考核,两验其实。

今圣恩垂含垢之仁,不忍致之于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

“太祖曰:”所以不考,欲两全玠及言事者耳。

“洽对曰:”玠信有谤主之言,当肆之市朝。

若玠无此,言市者加诬大臣以误主听。

二者不加检核,臣窃不安。

“太祖曰:”方有军事,安可受人言便考之邪?

狐射姑刺阳处父于朝,此为君之诫也。

“ 太祖克张鲁,洽陈便宜以时拔军徙民,可省置守之费。

太祖未纳,其后竟徙民弃汉中。

出为郎中令。

文帝践阼,为光禄勋,封安城亭侯。

明帝即位,进封西陵乡侯,邑二百户。

太和中,散骑常侍高堂隆奏:“时风不至,而有休废之气,必有司不勤职事以失天常也。

”诏书谦虚引咎,博咨异同。

洽以为‘民稀耕少,浮食者多。

国以民为本,民以谷为命。

故废一时之农,则失育命之本。

是以先王务蠲烦费,以专耕农。

自春夏以来,民穷于役,农业有废,百姓嚣然,时风不至,未必不由此也。

消复之术,莫大于节俭,太祖建立洪业,奉师徒之费,供军赏之用。

吏士丰于资食,仓府衍于谷帛,由不饰无用之宫,绝浮华之费。

方今之要,固在息省劳烦之役,损除他余之务,以为军戎之储。

三边守御,宜在备豫。

料贼虎实,蓄士养众,算庙胜之策,明攻取之谋,详询众庶以求厥中。

若谋不素定,轻弱小敌,军人数举,举而无庸,所谓’悦武无震‘,古人之诫也。

“ 转为太常,清贫守约,至卖田宅以自给。

明帝闻之,加赐谷帛。

薨,谥曰简侯。

子禽嗣。

禽弟适,才爽开济,官至廷尉、吏部尚书。

洽同郡许混者,许助子也。

清醇有鉴识,明帝时为尚书。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人也。

年七岁,有父党造门。

问林:“伯先在否?

汝何不拜!

” 林曰:“虽当下客,临子字父,何拜之有?

”于是咸共嘉之。

太守王匡起兵讨董卓,遣诸生于属县微伺吏民罪负,便收之。

考责钱谷赎罪,稽迟则夷灭宗族,以崇威严。

林叔父挝客,为诸生所白,匡怒收治。

举宗惶怖,不知所责多少,惧系者不救。

林往见匡同县胡母彪曰:“王府君以文武高才,临吾鄙郡。

鄙郡表里山河,土广民殷,又多贤能,惟所择用。

今主上幼冲,贼臣虎据,华夏震栗,雄才奋用之秋也。

若欲诛天下之贼,扶王室之微,智者望风,应之若响,克乱在和,何征不捷,苟无恩德。

任失其人,覆亡将至,何暇匡翼朝廷,崇立功名乎?

君其藏之!

”因说叔父见拘之意。

彪即书责匡,匡原林叔父。

林乃避地上党,耕种山阿。

当时旱蝗,林独丰收,尽呼比邻,升斗分之。

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

陈、冯二姓,旧族冠冕。

张杨利其妇女,贪其资货。

林率其宗族,为之策谋。

见围六十余日,卒全堡壁。

并州刺史高于表为骑都尉,林辞不受。

后刺史梁习荐州界名士林及杨俊、王淩、王象、荀纬,太祖皆以为县长。

林宰南和,治化有成,超迁博陵太守、幽州刺史,所在有绩。

文帝为五官将,林为功曹。

太祖西征,田银、苏伯反,幽、冀扇动。

文帝欲亲自讨之。

林曰:“昔忝博陵,又在幽州,贼之形势,可料度也。

北方吏民,乐安厌乱,服化已久,守善者多。

银、伯犬羊相聚,智小谋大,不能为害。

方今大军在远,外有强敌,将军为天下之镇也,轻动远举,虽克不武。

”文帝从之,遣将往伐,应时克灭。

出为平原太守、魏郡东部都尉,入为丞相东曹属。

魏国既建。

拜尚书。

文帝践阼,迁少府,封乐阳亭侯,转大司农。

明帝即位,进封高阳乡侯,徙光禄勋太常。

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每为之拜。

或谓林曰:“司马公贵重,君宜止之。

”林曰:“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为后生之法。

贵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

”言者踧踖而退。

时论以林节操清峻,欲致之公辅,而林遂称疾笃。

拜光禄大夫。

年八十三,薨,追赠骠骑将军,葬如公礼,谥曰贞侯。

子旹嗣。

为泰山太守。

坐法诛。

旹弟静绍封。

杨俊字季才,河内获嘉人也。

受学陈留边让,让器异之。

俊以兵乱方起,而河内处四达之衢,必为战场,乃扶持老弱诣京、密山间,同行者百余家。

俊振济贫乏,通共有无。

宗族知故为人所略作奴仆者凡六家,俊皆倾财赎之。

司马宣王年十六七,与俊相遇,俊曰:“此非常之入之也。

”又司马朗早有声名,其族兄芝,众未之知,惟俊言曰:“芝虽夙望不及朗,实理但有优耳。

”俊转避地并州。

本郡王象,少孤特,为人仆隶,年十七八,见使牧羊而私读书,因被棰楚。

俊嘉其才质,即赎象着家,聘娶立屋,然后与别。

太祖除俊曲梁长,入为丞相掾属,举茂才,安陵令,迁南阳太守。

宣德教,立学校,吏民称之。

徙为征南军师。

魏国既建,迁中尉。

太祖征汉中,魏讽反于来邺,俊自劾诣行在所。

俊以身方罪免,笺辞太子。

太子不悦曰:“杨中尉便去,何太高远邪!

”遂被书左迁平原太守。

文帝践阼,复在南阳。

时王象为散骑常恃。

荐俊曰:“伏见南阳太守杨俊,秉纯粹之茂质,履忠肃之弘量,体仁足以育物,笃实足以动众。

克长后进,惠训不倦,外宽内直,仁而有断。

自初弹冠,所历垂化,再守南阳,恩德流着,殊邻异党,襁负而至。

今境守清静,无所展其智能,宜还本朝,宣力辇毂,熙帝之载。

” 俊自少及长,以人伦自任。

同郡审固、陈留卫恂本皆出自兵伍,俊资拔奖致,咸作佳士。

后固历位郡守,恂御史、县令,其明鉴行义,多此类也。

初,临菑侯与俊善,太祖适嗣未定,密访群司。

俊虽并论文帝、临菑才分所长,不适有所据当,然称临菑犹美,文帝常以恨之。

黄初三年,车驾至宛,以市不丰乐,发怒收俊。

尚书仆射司马宣王、常侍王象、荀纬请俊,叩头流血,帝不许。

俊曰:“吾知罪矣。

”遂自杀。

众冤痛之。

杜袭字子绪,颖川定陵人也。

曾祖父安,祖父根,着名前世。

袭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

同郡繁钦数见奇于表,袭喻之曰:“吾所以与子惧来者,徙欲龙蟠幽薮,待时凤翔。

岂谓刘牧当为拨乱之主而规长(者)委身哉?

子若见能不已,非吾徒也。

吾其与子绝矣!

”钦慨然曰:“请敬受命。

”袭遂南适长沙。

建安初,太祖迎天子都许。

袭逃还乡里,太祖以为西鄂长。

县滨南境,寇贼纵横。

时长吏皆敛民保城郭,不得农业。

野荒民困。

仓庾空虚。

袭自知思结于民,乃遣老弱各分散就田业。

留丁强备守,吏民欢悦。

会荆州出步骑万人来攻城,袭乃悉召县吏民任拒守者五十余人,与之要誓。

其亲戚在外欲自营护者,恣听遣出。

皆叩头愿致死。

于是身执矢石,率与戮力。

吏民感恩,咸为用命。

临陈斩数百级,而袭众死者三十余人,其余十八人尽被创,贼得入城。

袭帅伤痍吏民决围得出,死丧略尽,而无反背者。

遂收散民,徙至摩陂营,吏民慕而从之如归。

司隶钟繇表拜议郎参军事。

苟彧又荐袭,太祖以为丞相军祭酒。

魏国既建,为侍中,与王粲、和洽并用。

粲强识博闻,故太祖游观出入,多得骖乘,至其见敬不及洽、袭。

袭尝独见,至于夜半。

粲性躁竞,起坐,曰:“不知公对杜袭道何等也?

”洽笑答曰:“天下事岂有尽邪?

卿昼侍可矣,悒悒于此,欲兼之乎!

”后袭领丞相长史,随太祖到汉中讨张鲁。

太祖还,拜袭驸马都尉,留督汉中军事。

绥怀开导,百姓自乐出徙洛、邺者八万余口。

夏侯渊为刘备所没,军丧元帅,将士失色。

袭与张合、郭淮纠摄诸军事,权宜以合为督,以一众心,三军遂定。

太祖东还,当选留府长史镇守长安,主者所选多不当。

太祖令曰:“释骐冀而不乘。

焉皇皇而更索?

”遂以袭为留府长吏,驻关中。

时将军许攸拥部曲,不附太祖而有慢言。

太祖大怒,先欲伐之。

群臣多谏:“可招怀攸,共讨强敌。

”太祖横刀于膝,作色不听。

袭入欲谏,太祖逆谓之曰:“吾计以定,卿勿复言。

”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

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

殿下逆臣令勿言之,何待下之不阐乎?

“太祖曰:”许攸慢吾,如何可置乎?

“袭曰:”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

“太祖曰:”凡人也。

“袭曰:”夫‘惟贤知贤,惟圣知圣’,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

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进不为勇,退不为仁。

臣闻千钩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

今区区之许攸,何足以劳神武哉?

“太祖曰:”善。

“遂厚抚攸,攸即归服。

时夏侯尚昵于太子,情好至密。

袭谓尚非益友,不足殊待,以闻太祖。

文帝初甚不悦,后乃追思。

语在《尚传》。

其柔而不犯,皆此类也。

文帝即王位,赐爵关内侯。

及践阼,为督军粮御史,封武平亭侯,更为督军粮执法,入为尚书。

文帝即位,进封平阳乡侯。

诸葛亮出秦川,大将军曹真督军拒亮,徙袭为大将军军师,分邑百户赐兄基爵关内侯。

真薨,司马宣王代之,袭复为军师,增邑三百,并前五百五十户。

以疾征还,拜太中大夫。

薨,追赠少府,谥曰定侯。

子会嗣。

赵俨字伯然,颖川阳翟人也。

避乱荆州,与杜袭、繁钦通财同计,合为一家。

太祖始迎献帝都许。

俨谓钦曰:“曹镇东应期命世,必能匡济华夏,吾知归矣。

”建安二年,年二十七,遂扶持老弱诣太祖,太祖以俨为朗陵长。

县多豪猾,无所畏忌。

俨取其尤甚者,收缚案验,皆得死罪。

俨既囚之,乃表府解放,自是威思并着。

时袁绍举兵南侵,遣使招诱豫州诸郡,诸郡多受其命。

惟阳安郡不动,而都尉李通急录户调。

俨见通曰:“方今天下未集,诸郡并叛,怀附者夏收其绵绢,小人乐乱,能无遗恨!

且远近多虞,不可不详也。

”通曰:“绍与大将军相持甚急,左右郡县背叛乃尔。

若绵绢不调送,观听者必谓我顾望,有所须待也。

”俨曰:“诚亦如君虑。

然当权其轻重,小缓调,当为君释此患。

”乃书与荀彧曰:“今阳安郡当送绵绢,道路艰阻,必致寇害。

百姓困穷,邻城并叛,易用倾荡,乃一方安危之机也。

且此郡人执守忠节,在险不贰。

微善必赏,则为义者劝。

善为国者,藏之于民。

以为国家宜垂慰抚,所敛绵绢,皆俾还之。

”彧报曰:“辄白曹公,公文下郡,绵绢悉以还民。

”上下欢喜,郡内遂安。

人为司空掾属主簿。

时于禁屯颖阴,乐进屯阳翟。

张辽屯长社。

诸将任气,多共不协。

使俨并参三军,每事训喻,遂相亲睦。

太祖征荆州,以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合、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

复为丞相主簿,迁扶风太守。

太祖徙出故韩遂、马超等兵五千余人,使平难将军殷署等督领,以俨为关中护军,尽统诺军。

羌虏数来寇害,俨率署等追到新平,大破之。

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据陈仓,俨夏率署等攻之,贼即破灭。

时被书差千二百兵往助汉中守,署督送之。

行者卒与室家别,皆有忧色。

署发后一日,俨虑其有变,乃自追至斜谷口,人人慰劳,又深戒署。

还宿雍州刺史张既舍。

署军复前四十里,兵果叛乱,未知署吉凶。

而俨自随步骑百五十人,皆与叛者同部曲,或婚姻。

得此问,各惊,被甲持兵,不复自安。

俨欲还,既等以为“今本营党已扰乱,一身赴之无益,可须定问”。

俨曰:“虽疑本营与叛者同谋,要当闻行者变,乃发之。

又有欲善不能自定,宜及犹豫,促抚守之。

且为之元帅,既不能安辑,身受祸难,命也。

” 遂去。

行三十里止,放马息,尽呼所从人,喻以成败,慰励恳切。

皆慷慨曰:“死生当随护军,不敢有二”前到诸营,各召料简诸奸结叛者八百余人,散在原野,惟取其造谋魁率治之,余一不问。

郡县所收送,皆放遣,乃即相率还降。

俨密白:“宜遣将诣大营,请旧兵镇守关中。

”太祖遣将军刘柱将二千人,当须到乃发遣,而事露,诸营大骇,不可安喻。

俨谓诸将曰:“旧兵既少,东兵未到,是以诸营图为邪谋。

若或成变,为难不测。

因其狐疑,当令早决。

”遂宣言当差留新兵之温厚者千人镇守关中,其余悉遣东,便见主者,内诸营兵名籍,案累重,立差别之。

留者意定,与俨同心。

其当去者亦不敢动,俨一日尽遣上道,因使所留干人,分布罗落之。

东兵寻至,乃复胁喻。

并徙千人,令相及共东,凡所全致二万余口。

关羽围征南将军曹仁于樊。

俨以议郎参仁军事南行,迁平寇将军徐晃俱前。

既到,羽围仁遂坚。

余救兵未到。

晃所督不足解围,而诸将呵责晃促救。

俨谓诸将曰:“今贼围素固,水潦犹盛。

我徒卒单少,而仁隔绝不得同力,此举适所以弊内外耳。

当今不若前军逼围,遣谍通仁,使知外救,以励将士。

计北军不过十日,尚足坚守。

然后表里俱发,破贼必矣。

如有缓救之戮,余为诸军当之。

”诸将皆喜,便作地道,箭飞书与仁,消息数通,北军亦至,并势大战。

羽军既退舟船犹据沔水,襄阳隔绝不通,而孙权袭取羽辎重,羽闻之,即走南还。

仁会诸将议,咸曰:“今因羽危惧,必可追擒也。

”俨曰:“权邀羽连兵之难,欲掩制其后,顾羽还救,恐我承其两疲,故顺辞求效,乘衅因变,以观利钝耳。

今羽已孤进,更宜存之以为权害。

若深入追北,权则改虞于彼,将生患于我矣。

王必以此为深虑。

”仁乃解严。

太祖闻羽走,恐诸将追之,果疾敕仁,如俨所策。

文帝即王位,为侍中。

顷之,拜驸马都慰。

领河东太守,典农中郎将。

黄初三年,赐爵关内侯。

孙权寇边,征东大将军曹休统五州军御之,征俨为军师。

权众退,军还,封宜士亭侯,转为度支中郎将,迁尚书。

从征吴,到广陵,复留为征东军师。

明帝即位,进封都乡侯,邑六百户,监荆州诸军事,假节。

会疾,不行,复为尚书,出监豫州诸军事,转大司马军师,人为大司农。

齐王即位,以俨监雍,凉诸军事,假节,转征蜀将军,又迁征西将军,都督雍、凉。

正始四年,老疾求还,征为骠骑将军,迁司空。

薨,谥曰穆侯。

子亭嗣。

初,俨与同郡辛毗、陈群、杜袭并知名,号曰辛、陈、杜、赵云。

裴潜字文行,河东闻喜人也。

避乱荆州,刘表待以宾礼。

潜私谓所亲王粲、司马芝曰:“刘牧非霸王之才,乃欲西伯自处,其败无日矣。

”遂南适长沙。

太祖定荆州,以潜参丞相军事,出历三县令,入为仓曹属。

太祖问潜曰:“卿前与刘备俱在荆州,卿以备才略何如?

”潜曰:“使居中国,能乱人而不能为治也。

若乘间守险,足以为一方主。

” 时代郡大乱,以潜为代郡太守。

乌丸王及其大人,凡三人,各自称单于,专制郡事。

前太守莫能治正,太祖欲授潜精兵以镇讨之。

潜辞曰:“代郡户口殷众,士马控弦,动有万数。

单于自知放横日久,内不自安。

今多将兵往,必惧而拒境,少将则不见惮。

宜以计谋图之,不可以兵威迫也。

“遂单车之郡。

单于惊喜。

潜抚之以静。

单于以下脱帽稽颡,悉还前后所掠妇女、器械、财物。

潜案诛郡中大吏与单于为表里者郝温、郭端等十余人,北边大震,百姓归心。

在代三年,还为丞相理曹掾,太祖褒称治代之功。

潜曰:“潜于百姓虽宽,于诸胡为峻。

今计者必以潜为理过严,而事加宽惠。

彼素骄忽,过宽必弛,既弛又将摄之以法,此讼争所由生也。

以势料之,代必复叛。

”于是太祖深悔还潜之速。

后数十日,三单于反问至,乃遣鄢陵侯彰为骁骑将军征之。

潜出为沛国相,迁兖州刺史。

太祖次摩陂,叹其军陈齐整,特加赏赐。

文帝践阼,人为散骑常侍。

出为魏郡、颖川典农中郎将,奏通贡举,比之郡国,由是农官进仕路泰。

迁荆州刺史,赐爵关内侯。

明帝即位,入为尚书。

出为河南尹,转太尉军师、大司农,封清阳亭侯,邑二百户。

入为尚书令,奏正分职,料简名实,出事使断官府者百五十余条。

丧父去官,拜光禄大夫。

正始五年薨,追赠太常,谥曰贞侯。

子秀嗣。

遗令俭葬,墓中惟置一坐,瓦器数枚,其余一无所设。

秀,咸熙中为尚书仆射。

评曰:和洽清和干理,常林素业纯固,杨俊人伦行义,杜袭温粹识统,赵俨则毅有度,裴潜平恒贞干,皆一世之美士也。

至林能不系心于三司,以大夫告老,美矣哉!

类型

朝代

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