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杀

齿堕因废谈，发短不入把。

馀年似残尊，欲尽不禁泻。

出门见乡曲，每恨识面寡。

往昔同戏儿，累累冢盈野。

杜宇虽微禽，用意举世稀。

念昔春盛时，天地皆芳菲。

杜宇默无声，不畏百鸟讥。

东君将促驾，乃独号鸣悲。

日夜不肯休，流血沾其衣。

念言身尚存，乃使春独归。

饮啄虽如昔，此身当畴依。

月明抱树枝，敢忘此歔欷。

虽无精卫劳，区区亦庶几。

寄言天壤间，勿谓斯禽微。

衰病犹弱国，地与齐楚邻。

朝忧羽书来，暮畏戎车尘。

奔命不敢辞，所惧残吾民。

羸老正类此，日夜忧其身。

起居食饮间，恐惧自贵珍。

一念少放逸，祸败生逡巡。

所以古达者，训戒常谆谆。

不死正尔得，成真非有神。

忆昔年少时，把卷惟引睡。

惰游过日月，自咎辄涕泗。

老来百事废，却觉书多味。

岂惟时有得，圣域可坐致。

譬如入武库，惝恍不暇视。

浅陋安能名，出门但惊喟。

天球及河图，千古所共秘。

幸今发其藏，虽老敢自弃。

邻曲有米当共舂，何至一旦不相容。

为善何尝分士农，尧民皆当变时雍。

舍后盘高冈，舍前面平野。

防盗枳作藩，蔽雨筱代瓦。

数家相依倚，百事容乞假。

薄暮耕樵归，共话衡门下。

浴罢来水浒，适有渔舟横。

浩然纵棹去，漫漫菰蒲声。

海祲乃尔奇，万象空际生。

骖驔牧龙马，夭矫腾蛟鲸。

或如搴大旗，或如执长兵。

我欲记其变，忽已天宇清。

成坏须臾间，使我叹且惊。

世事正如此，何者非强名。

落月不满窗，惊鹊屡移树。

沉忧少睡眠，亦以衰疾故。

五更忽作梦，立马青衣渡。

白首厌山村，邮亭忆征步。

鸣蜩断复续，宿鸟久始安。

触热汗沾衣，暮夜犹未干。

梧桐独知秋，一叶堕井阑。

行矣戒砧杵，四序环无端。

大儿再度吴门秋，小儿钱塘逾月留。

恨身不能插两翅，与汝相守宽百忧。

闻钟时宿云外寺，待月亦上湖边楼。

但常保此岂不乐，路难悠悠非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