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霖三首其一（己卯）

最好故乡居，难得少年日。

田家重岁终，乐事从头述。

儿童放学归，姊妹牵衣出。

三五各分朋，百戏不遗一。

我时尤狡黠，群细听驱率。

偶遇大雪晨，抟作维摩诘。

哗然谓弗似，又累山屹崒。

或编草为龙，盘旋中音律。

既夕始归来，嬉笑满房室。

晚饭不肯饱，一鬨争枣栗。

长者将子杖，急则抱母膝。

自倚诵书多，不受相挞抶。

有时过邻姆，殷勤代梳栉。

果饵非一名，充然怀袖溢。

家家有馀粮，儿女互慈恤。

风景廿年前，记忆难具悉。

少小虽痴顽，回首如梦失。

时余方在途，星霜夜憀慄。

作寒久不成，雹雪总而至。

稍失檐际山，渐没阶下地。

虚空扪有棱，昼夜混无界。

侧身酒家垆，四壁风破碎。

势欲挟茅龙，上天始称快。

一僮倚炉眠，独与子由对。

同行吾良乐，俱出亲何慰。

静感行路难，徒劳倚闾喟。

寒鸡喔喔号，对床不成寐。

我昨闻汝病，如适在我身。

踊跃来视汝，忽如冰得春。

尊酒过夜半，语多屡沾巾。

乍逢良慰藉，言别转酸辛。

门庭限南北，惨淡霜雪晨。

古人恶如此，所以早结邻。

雷电惊梦回，雨声在床足。

敝衾半沾湿，无睡坐举烛。

案头见邸报，水决浑河曲。

密云及滦平，十室九荡覆。

鱼腹之所遗，漂摇水上宿。

民穷恃天慈，胡亦降淫毒。

夏不泽我田，秋乃毁我屋。

浩荡圣人恩，赐帑助修筑。

百里无乾土，何以兴畚挶。

愧我窃安居，屋漏犹为福。

淫潦终不止，行役终不已。

驾言出巷游，车覆沟中水。

登城望郊畿，平地成湖海。

奔云鹙鸧愁，大泽鸿雁馁。

君王廑秋巡，不以雨废礼。

恭闻万乘出，清道百神使。

太阳启朱轮，屏翳敢乱纪。

寄语流离民，见天终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