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作三章其二

坦石横河壖，憩坐开劳襟。

抚竹无钓丝，安测水浅深？

水西平迤冈，乱草积成阴。

既鲜樵采过，当有嘉树林。

苍然暮霭中，流出凄鸟音。

凄鸟如我孤，我亦孤自吟。

佳人素所眷，远在梅福岑。

为念天海空，梦弱何由寻？

公实死后生，未雪道路谤。

据迹求是非，舆论几闻当？

海甸今太平，东南扫烟瘴。

握剑抒旧怀，苍茫集孤怆。

惟吾素职公，辨品惬尊尚。

杶心切露濡，骐首勇云向。

十年官句甬，远鉴纳昭亮。

克敏事无偾，鲜越治奚妨？

迨遭兵火危，沿海警剽掠。

滃州一弹丸，孤绝势难防？

守土责在公，枕刃百裁量。

咄嗟名位卑，计议未容创。

但秉大帅符，遵循学檐傍。

一朝决裂成，六日歾三将。

巨澥身拟沈，烈火发先炀。

读书明大端，忠义讵艰仗？

群手咸痿痹，安能独扶障？

痛眄左右林，鹰隼尽逃飏。

城亡誓与亡，酖酒夙所酿。

含笑如饮饴，羁魂听波荡。

膏岂受辱涂，药殊轻死仰。

精灵全所归，归骸亦非望。

苦因一息留，拯救受民诳。

转以相爱深，陷使公抱枉。

维时民护公，胝趼走穷旷。

尚从危命馀，保全万金饷。

后来定功罪，爰书多孟浪。

待戮囹圄中，泣拜圣明贶。

益令无知民，猜度起辞让。

积泥高过山，竟欲太山葬。

鉴罪获宥生，敛雾出青嶂。

拭顶重戴天，煦复挟绵纩。

每抚齿发存，深恩泣未偿。

敢于身外名，凛凛竞得丧。

公年长我多，例居丈人行。

夙蒙嘘拂加，冰怀匿春盎。

惜公委曲情，于俗难遍状。

作诗聊赠公，弗贬小子妄。

诗成烧巨灯，置酒助神王。

隔幔铜琶声，金飙挟悲壮。

喁喁无乐声，颇邀主人谅。

分力劳拮据，沈心苦谋创。

慰寂频开樽，劝饮恐不畅。

坐羃重帷周，愁我听风浪。

顿使凛冽中，挟有数重纩。

纩厚任已难，意厚更安偿？

孤峭寒萚枝，何幸得阑傍？

酒深深不清，中有泪痕荡。

此泪关平生，生能几回当。

知我者鲍君，慨然千载上。

本无成见存，信步随往还。

有梁且逾涧，得径聊入山。

山人好筋骨，气候似忘寒。

灌芋沙田旁，足赤衣裳单。

递行及高阜，俯见城如丸。

比屋方晚炊，日气烟相攒。

孤塔何自骄，与山争巑岏。

忽荡空钟声，散我愁漫漫。

荒林萧槭瘦鸦语，新月含颦愁暮雨。

未防一寸羁人心，揉满空天作云絮。

时逾十月寒已深，家山入梦无碧岑。

水气当衾海浮郭，烛华晕箔霜吹襟。

诸君传酒为我斟，便苦力弱终当任。

感君心迹照白日，使我陌路轻黄金。

明朝飞雁东南沈，瓠巴在座犹可琴。

一弹再抚手指乱，夹杂宫商不成段。

佳人按节敲玉钗，钗不断时肠已断。

苦无杨柳牵暗春，那得芙蓉慰清怨？

诸君不须怨，佳人还弗悲，我亦不敢双泪垂。

譬如同此天地不相见，而子于我知为谁？

男儿不为无根之萍任飘泊，海枯石烂终当归。

深宵深意合深酌，不争痛饮将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