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雨中作

仲夏暑尚薄，孤村日尤长。

僧坊初施浴，行路亦馈浆。

老我绝人事，终日坐虚堂。

南北两松棚，细细吹清香。

堂中无长物，独置湘竹床。

我睡仆亦休，睡觉谁在傍。

起坐拭两眦，小山郁苍苍。

安得乌有生，俱老无何乡。

蒹葭记霜露，蟋蟀谨岁月。

古人于物理，琐细不敢忽。

我少读苍雅，衰眊今白发。

中间婴疢疾，过日常卒卒。

涧毛春可求，山药秋可掘。

虽云力探讨，疑义未免阙。

屏居朋友散，奥妙谁敢发。

穷理已矣夫，置觥当自罚。

晨兴未栉盥，扶杖并檐立。

断云方东行，庭草露犹湿。

朝饥神益爽，清虚自来入。

可怜数鸡雏，随母啄遗粒。

蝶残蚍蜉喜，鼠腐鸱鸦集。

吾当一洗之，漱泉开玉笈。

似见不见目愈衰，欲堕不堕齿更危。

谁令汝年八九十，常欲强健宁非痴。

目昏大字亦可读，齿摇犹能决濡肉。

若知用短百无忧，此理正如夔一足。

蒙眬臲卼俱有味，笑侮莫听傍人喙。

但令孙曾能力耕，一饱不妨还美睡。

欧阳公谱西都花，蔡公亦记北苑茶。

农功最大置不录，如弃六艺崇百家。

曾侯奋笔谱多稼，儋州读罢深咨嗟。

一篇秧马传海内，农器名数方萌芽。

令君继之笔何健，古今一一辨等差。

我今八十归抱耒，两编入手喜莫涯。

神农之学未可废，坐使末俗惭浮华。

今年入梅日，云脚垂到地。

芬香小麦麨，展转北窗睡。

甲夜闻雨声，起拜造物赐。

三登于此卜，一饱可坐致。

语儿高尔囷，戒妇丰尔馈。

击壤歌太平，门无督租吏。

学者学圣人，斯须不容苟。

百年乐箪瓢，千载仰山斗。

家庭盛弦诵，父子相师友。

但令书种存，勿愧耕垄亩。

养生有妙理，省事与寡言。

于此能力守，众说皆其藩。

扰扰斫汝本，譊譊伤汝魂。

要当俱置之，息深踵自温。

药与疾相当，何恙不能已。

良医善用药，疾去药亦止。

晨晡节饮食，劳佚时卧起。

藉臼米长生，耄期直易尔。

艺花恨不茂，薙草欲其尽。

心常堕贪爱，否则近残忍。

蝶网犹翩翾，蚓断更菌蠢。

君其等观之，何者非可闵。